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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妻子林氏是外乡人,因家乡遭水灾随同寡母来燕城寻亲,寄人篱下的住了一段日子,终究不是长法,因她绣得一手好刺绣,远近闻名,亲友便找人牵线说她说给乐山为妻,众人见乐山为人憨厚正直,家中祖上又是书香门弟,早一口答应了。林氏与乐山成婚后,男耕女织,小日子过得挺美满,在乐山的提议下,又将岳母崔章氏从城中接来家中同住。这林氏肚子颇为争气,成婚十年,给乐家连添了三个儿子。把个大伯子乐海高兴得够呛,他因自己只有一子,怕乐家人丁单薄,断了香烟,他这乐家老大百年后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后见弟妹连生三个带把儿的,一颗心才稳稳的放回了肚子里。 乐山有儿子承继香烟,那份高兴劲儿自是不必细说。只是这接二连三生的全都是愣头小子,倒让他有些腻烦了。看着别人家那些娇里娇气的小丫头片子,倒是令他有些羡慕。林氏也是被这帮臭小子的淘气顽皮给闹得头疼不已,巴不得生个贴心小棉袄来娇生惯养着,可偏偏儿子排着队来,女儿半个也没有。 这次肚子又大了,全家都巴望着是个女儿,连那三个小萝卜头儿也吵嚷着要妹妹。 乐山正自胡思乱想,耳中忽听得房内妻子一阵惨叫,片刻后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紧接着房门从里面推开,他岳母崔章氏满面喜色,连皱纹都笑开了,连连招手自家女婿。 “我说姑爷,你好福气啊,我女儿给你添了个白白胖胖的千金哪。” 乐山闻言如听了天籁一般,喜得一蹦老高,几步冲进屋内。崔章氏挨个拍拍几个孙子的小脑袋,笑得嘴都合不拢:“臭娃子们,你们有妹妹了,以后可得有个哥哥样了。” 三个男童高兴得大叫大嚷,扯着崔章氏的衣襟直嚷着要看妹妹,崔章氏笑着领着外孙子们走进屋内。 乐山来到妻子林氏跟前,见她半靠在床头,身子倚在堆好的厚厚的被子上,正低头看着怀中刚刚出生的女儿。乐山顺着妻子眼光看向她怀里,见女儿已被洗得干干净净包在块柔软的棉布里,粉嘟嘟的小人儿蜷成一团,小手紧紧攥着,正在啼哭。 乐山脸上都乐出花来了,轻手轻脚的从林氏手中抱过女儿,在怀中轻晃着哄着她,伸嘴在女儿粉红的额头轻轻亲了一口,怀中婴儿却哭得更大声了。 俞敏不知该怎样形容目前这种诡异的情形,变成婴儿的她除了用哭来发泄心中的惊恐和不满,别无他法。谁能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只记得自己下班后好好的在公车站等车,就被一辆开上了人行道的轿车给撞了,然后她就在一阵剧痛中失去了知觉,再醒来时她就震惊的发现,自己居然成了一个新生婴儿,被一个梳着古式发髻的妇女给抱在怀里。 天哪,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穿越?她俞敏竟然也酷酷的赶了一把时髦?还是说她这是转世投胎了?但是听说转世前都得喝孟婆汤不是吗?怎么她还保有着前世的记忆啊?这不是明摆着折磨她吗,带着现代社会记忆的她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古代时空,这先进和落后的强烈对比,让她怎么活啊? 虽然在现代,她是个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无牵无挂倒不用担心有亲人会对她牵肠挂肚,但是她好不容易靠奖学金和打零工读完了大学,刚上班没到一个月就香消玉殒了,老天是不是对她太残酷了?她这二十三年的努力岂不白费了?越想越气,越气越想骂人,但嘴里半颗牙都没有,说话漏风,她只好以哭泄愤。 正在俞敏紧握着小拳头,张大小嘴鬼哭神号时,一个稚嫩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妹妹真丑,象只小猴子。” 婴儿的哭声立时就停止了,同时睁开了眼睛。 是谁?谁那么没眼光竟敢说她长得象猴子?当看见眼前挤着三张小屁孩稚嫩的小脸时,俞敏心里长叹一声,又慢慢闭上了眼睛,哼,算了,她不和乳臭未干的小鬼计较。 屋内的大人们听了六岁的乐武的话,登时都哈哈大笑起来。前来帮忙林氏生产的对门邻居陈三娘正在水盆里洗手,听了笑道:“二小子还说别人呢,没瞧见你出生那会儿,活像个小鸡崽儿。” 众人又笑起来,崔章氏越看外孙女儿越爱,连声让乐山给起个名字。乐山思量了半晌,转头看到窗外山间一片粉桃盛开如霞似锦,便笑道:“就叫个小桃吧。乐小桃,桃子是开花结果的,听着喜庆吉利。” 林氏也接口道:“这桃字和逃同音,取个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之意也好。” 陈三娘笑道:“到底你们夫妻俩识些字,给娃起个名字也恁的好听。不象我家娃儿们,小宝啊,梨花啊,捡着什么叫什么。” 大家说笑一回,陈三娘便要告辞回家。 崔章氏一把拉住她手,满脸是笑:“他婶子,晚上叫上你家孩子爹和孩子们,来家一起吃个饭,看叫你辛苦了大半天,姑爷昨儿个上山打了只山鸡,又割了三斤猪肉,咱晚上包点儿饺子吃。” “哟,大婶儿,这可就见外了,咱们对门住着都十多年了,哪用得着这些?” 林氏也笑说:“三娘,知道你没说的,就是大家一起热闹下子,让你家陈五陪大山喝两杯。” 陈三娘听她们如此说,再不推辞,笑着答应了转身回家不提。 乐文一直跟在父亲身边,盯着自己小妹看个不休,忽得大叫一声:“妹妹又睁眼了。” 乐山一看,果见女儿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瞳乌黑水润正骨碌碌直转,喜得忙把她抱到林氏眼前要她瞧。 俞敏忍不住翻个白眼,有啥好看?你们都连生三个了,还没看够啊? 林氏见女儿一张柔嫩嫩的小脸皱在一起,以为她饿了,便让乐文领着弟弟们出去玩,解了衣裳给孩子喂奶。俞敏见她露出半边胸脯时便愣住了,待得林氏把**塞进她嘴里之后,俞敏心里流着泪,彻底的认输了。 她被残酷的现实打败了,俞敏不得不承认,如今她就是一倒霉的婴儿级穿越女,要想活着就得认命,并且继续认命的活着。哎,既来之,则安之,既然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她就干脆接受现实好了。 乐小桃就乐小桃吧,她认了。起码这一世里她有爹娘,还有哥哥,虽然只是几个胎毛未褪的小鬼,但也聊胜于无吧。唯今之计她只能随遇而安,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使劲的吸着娘亲的乳汁,乐小桃一点儿也不让自己吃亏。地球人都知道母乳喂养好,她可不傻,既然已经决定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里茁壮的成长,那么养好自己的小身子骨儿就是最重要的。 满脑袋胡思乱想的乐小桃,吃饱喝足后无聊的睡着了。 林氏见宝贝女儿吃饱了就睡,一点儿也不闹人,更是怜爱她,把她轻轻放在身旁软褥上,盖上薄薄的小被子,看她熟睡着的可爱小脸。 乐山早就去厨房搬出放了好久的一坛女儿红,去前院找地儿埋去了。 第二章 抓周趣事 无论身在哪朝哪代,婴儿过的日子都是千篇一律,无聊透顶的。乐小桃也不例外。每天醒来就吃,吃完就拉,拉完就睡,标准的婴儿日常三部曲。 整日里除去吃喝拉撒睡之外,她还得供那三个小毛头哥哥观赏。乐家的小弟兄们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终于盼来了一个妹妹,喜欢的整天没事儿就扒在炕头上瞅着,见他们家这个小宝贝儿已经不象三个月前那样皱皱的,而是粉雕玉琢似的一团,村儿里谁家的小娃娃也没自家妹妹这样好看,恨不得她马上长大点好抱出去炫耀。 他们趁乐家夫妻不注意,这个摸摸她的头,那个蹭蹭她的脚,最夸张的是那个鼻涕还没擦净的老三乐贤居然亲了她一脸口水,敢情她成了这帮小屁孩儿的宠物了?于是她坏心的把粉嫩嫩的小脚蹬到了乐贤的小脸儿上,结果连她的小脚也惨遭了口水的荼毒。 在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自己丝毫没有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乐小桃明智果断的用哭声做信号,成功的召来了正在院里摘豆角的姥姥崔章氏。崔章氏毫不客气的照着三个小屁股蛋儿一人一巴掌,总算让乐小桃体验了一把复仇的快感。 乐小桃这些日子,从家里人对话的只字片语中,已理清了这里的基本情况。她可以肯定现在身处的韶然国是个历史上没有记载的异时空,还有其它三国同时存在,但万幸的是这四国一向和平共处,没有战乱和纷争,这让她放了心,她可不想身处乱世整日为避难劳于奔命。 爹爹种着村里几亩田地,山上还有几亩果树,务农为生。虽离富贵甚远,但也够吃够喝,年节时也能有荤菜下饭,在村里也算是中等人家了。林氏时常接些绣活来做添补家用,因她手艺甚好,接的活计也精细些,挣得铜板也比别人多几个。崔章氏和女儿女婿住在一起,就帮着做做饭,照顾着几个孩子。日子平平淡淡中倒也有几分闲适。 乐小桃虽对自己没有穿越成皇家公主名门千金有些小郁闷,但想到总算没穿到娼院青楼去卖笑,心理上也就慢慢平衡了。对于自家家境乐小桃却是不甚满意,瞧家人吃穿用度就知道只是个勉勉强强的温饱水平,离富裕生活还差得远呢,想想也是,生养了四个孩子再加上大人,七张嘴等着吃饭,差点儿的人家早就吃穷了。看来少生孩子多种树,确是至理名言哪。 吃吃睡睡之间,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乐小桃已然周岁。 这一日天近黄昏,农活做完了无事,乐家老大乐海带着妻子温氏和儿子乐丛,提着一块自家腌的咸肉,来到乐山家里。一进院门就见乐武一手扯着乐贤,一手牵着小桃,让她在豆角架下摇摇摆摆的走来走去。一旁乐文正伏在一张矮木桌上在沙盘上练写字。乐文一抬头看见大伯一家来了,忙站起身来叫人: “大伯,伯娘。” 乐武赶忙朝屋里喊:“爹,娘,大伯来啦。” 乐海看见小侄女儿停了脚步,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直管瞧着自己,便蹲下身子朝她伸出两手,“妞妞,来。” 小桃放开哥哥的手,东摇西摆的跑到乐海怀里,两只小手臂紧紧的搂住他脖子,甜甜叫了一声:“伯。” 乐海一把抱起她,用胡子去轻蹭她柔嫩的小脸,笑道:“妞妞想大伯没,嗯?” 小桃被他胡子扎得痒痒的,小身子在他怀里不住扭动,小手去推他,嘴里嘟哝:“坏,痒。” 乐海听了哈哈大笑,身旁温氏不满的瞪他一眼,从他怀中接过小桃抱在怀中,口中嗔道:“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拿侄女逗着玩儿,瞧胡子扎疼了她。” 温氏岁数和林氏仿佛,只是身子更瘦弱些,身上衣服虽是旧的,但却浆洗的干干净净。小桃把小脑袋倚到温氏肩头,闻到一阵淡淡的皂角味道。 “妞妞象是有些沉了,身子壮实了些。”温氏因身体向来柔弱,只生养了乐丛一个儿子,未免觉得孩子有时孤单了些,幸好他二叔家一窝小子,乐丛一天呆在家里的时间倒没有在二叔家呆的时间长。林氏这回生了个闺女,把温氏也喜得够呛,隔两天不来看看这个娇嫩的小娃娃倒象少了点什么似的。 林氏正在院后厨房收拾碗筷,听见儿子说大伯来了,忙在围裙上擦着手就迎了出来:“大哥大嫂来啦,吃过饭没?” 温氏抱着小桃正拿着刚掐的一把野花逗她来拿,忙笑道:“吃过了。咱家自个儿腌的咸肉昨儿起封了,我割了块拿来你尝尝,不拘什么菜和它一起炖着,香着呢。给侄子们尝个鲜吧。” 两家人一向处得极好,平素有什么稀罕物都忘不了给对方留一份儿。林氏笑着接过道谢,将她夫妻二人让进屋内。乐山正在屋里修一个有些摇晃的板凳,这时忙站起身来招呼大哥大嫂。 乐海四十岁左右年纪,身材比乐山高壮些,长手长脚慈眉善目,一把拉过兄弟,笑道:“山子,知道我来干啥?” 乐山一愣,憨憨的笑了:“大哥平日里来惯了的,既然今日这样说,定是有事,就是不知道啥事。” 乐海在一边的椅上坐了,哈哈一笑,道:“就知道你整日里的心思就是惦记着田里庄稼,我问你,你给妞儿抓周了么?” 乐山闻言一拍大腿,叫道:“可是呢我怎么就给忘了,四妞儿都满周岁了。” 林氏将温氏让到炕头上座了,倒了杯茶递给她,听见丈夫如此说,便笑道:“我俩这也是糊涂了,整日忙东忙西,竟没一个想起来的,大哥要是不提,止不定还真忘了这码事儿了。” 温氏将怀中小桃放在床上,从怀中掏出一挂白线,上面穿着几个铜钱,笑道:“看,我挂线都准备好了,咱们等会备齐了东西,就让四妞来抓。”说着,把手中白线挂到小桃脖子上。 小桃坐在炕上,看着垂在身上的挂线。 抓周这种从古至今的习俗她知道,但是亲自参与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 现在眼见着满屋子大人都去寻找抓周之物,不禁觉得有趣,大哥二哥也被大人派到邻居家里去借东西,不一会儿功夫,乐山和乐海将屋中吃饭的桌子抬到炕头前,全家人聚成一堆,林氏将个竹筛子放在桌上,噼里啪啦一堆的物什儿扔在里面,把小桃的眼睛都快看花了。 只见里面有书本、毛笔、砚台、印章、首饰、算盘、胭脂、锅铲、剪子、尺子、绣线、花样子,还有一碗吃食。 小桃知道这抓周就是要测卜孩童将来的志趣前途和职业,若小孩儿先抓了印章,则谓长大以后,必乘天恩祖德,官运亨通;如果先抓了文具,则谓长大以后好学,必有一笔锦绣文章,若是女孩先抓剪、尺之类的缝纫用具或铲子、勺子之类的炊事用具,则谓长大善于料理家务。反之,小孩先抓了吃食、玩具,也会被说成是孩子长大之后,必有口福,善于‘及时行乐’。总之,是长辈们对孩子的前途寄予厚望,在一周岁之际,对小孩祝愿一番而已。 乐山伸手将小桃抱到桌上,扶着她坐稳,一圈十几只眼睛都目不转晴的盯着她瞧,看她来抓哪样?就见她眼睛在一堆物什儿上转来转去,最后双臂一伸,小身子整个趴在竹筛上,甜甜一笑: “要。” 刹那间,一堆人全傻了。这是...全要了...... 半晌,乐海先回过神儿来,拍着炕头哈哈大笑:“好好好,要的好。果真是我乐家的闺女儿,这点儿的小娃子就和人家的不一样,妙极妙极。” 林氏和温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崔章氏把小孙女从桌上抱进怀里,在她小脸上亲个不住,乐山做梦也没想到女儿抓周是这么个抓法,毫不客气照单全收,又是好笑又觉得十分有趣。 乐家小弟兄们完全的呆住了,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妹妹太厉害了... 第三章 乐家有女初长成 时光飞逝。乐小桃在全家人的极度宠溺中幸福的长到了十三岁。 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慢慢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不觉中小桃已经接受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她现在生活的世界也不错,春夏秋冬四季分明,还有着未曾污染过的天空和大自然,这在现代都市里是不可能看到的,就连日常吃的食物也全都是纯天然绿色无污染的。 这桃花村是三山环抱一面靠水的地势,山中物产极其丰富。桃花山的另一面却是个小小渔村流沙村,和桃花村两山相隔,两边的农户和渔民经常以物易物,换来不少新鲜海货。 只是这里的村民似乎对烹饪海鲜不甚精通,只知煮鱼而食,乐小桃常常暗自感叹糟蹋了好食材。想她在现代也是个美食爱好者,整天没事就上网搜集天南地北的各种美食做法,还专门花钱去学烹饪学西点面点,是朋友们中出了名的烹饪高手。如今面对着取之不尽的新鲜食材,她时不时的就会代替林氏做上几道新奇的海鲜菜肴,令全家人赞叹不已。 时近中午,乐家小院的后厨房里传出菜刀切菜的咚咚声,和葱姜蒜爆锅的浓郁香气。一个穿着碎花蓝布衫子的窈窕身影正在忙碌着。 “桃子,饭好了吗?” 一个十五六岁浓眉大眼的少年有些心急的扒在厨房的窗口往里望着。看到妹妹那双白净的小手正把打散的一碗鸡蛋倒入锅中翻铲几下,又紧接着倒入切好的大葱,一阵扑鼻的香味儿直钻出来。 “马上就好,三哥,那炉灶里我蒸好了窝头呢,你给装到食盒里,我今天和你一块去地里吃。”小桃握着锅铲的手不住的上下翻飞,几下之后拿了几根柴火压熄了灶火,起锅将刚炒好的大葱炒鸡蛋盛到粗瓷大碗里,转身出了厨房,在水缸旁的大陶罐里取出些腌渍好的八宝菜装了一小碗,也放在食盒里。 收拾停当,乐贤提着食盒,和小桃一起往村东头自家田地去。他见小桃手里右手挽着只空竹篮,里面放着几张纸和一根前端削得尖尖的炭条,不由得问道: “昨晚我就奇怪,大哥昨日回来神神秘秘的给你捎了一个白布包,我还当是县里的什么新鲜点心,打开一看原来是些不值钱的炭条子。也不知道你要这些废东西做什么?” 小桃见他一脸好奇,笑道:“这是我拿来画画的。” “画画?”乐贤一脸的不信,小妹厨艺好是公认的,也跟大哥学着认了好些字,只是家中无人会做画,就连在县衙里做书吏的大哥也是不懂,于是便有些不信,“只怕是和对门的慧儿小宝他们画些小猪小狗做耍吧?” 小桃见他不信也不分辨,只说:“以前教大哥读书的王先生就会画,我跟他请教过一些,想着也没什么难的,只是想练练手给娘画几张别致的绣图花样罢了。” 她前世在现代就是学美术专业的,绘画对她来说是易如反掌,只是重生在这韶然国她十多年没有动笔,也就渐渐忘了自己还有这个才艺。还是那日林氏给她做鞋去伯娘家借花样子,她才想了起来。于是让大哥给弄了些炭条,准备先画些素描,速写练练笔再说。 两兄妹加紧脚步来到村头,远远就见到自家的田地上,乐山和二哥乐武还有大伯家的乐丛正在松地。小桃两手撑在唇边,大声喊到:“爹,哥哥,吃饭了。” 乐山听到女儿唤他,转身一眼看见女儿俏生生的站在地头上跟他招手。乐武和乐丛同龄,此时已是十八岁的小伙子,乐武身材高大壮硕,剑眉虎目,煞是威风,见妹子送饭来,一拍乐丛肩头笑道: “嘿嘿,今儿这小丫头怎地勤快了?也不知做了啥吃食?” 乐丛比乐武个子矮了些,身子也瘦弱些,和乐武往地边走,笑说:“说来也怪,都是平日里常见的吃食,小桃子做起来,倒觉得添了几分美味。” “这丫头小时就灵巧,倒象个小大人儿似的。”乐山看着女儿就开心,满眼都是笑:“六岁上看着她娘做绣活,过了几日就自个儿绣出个荷包儿来,她娘待要教她,她偏又不学了,又缠着她大哥教写字,倒比她哥哥懂得还多些,惹得那王老先生直说若是个男儿就好了。” 乐武接过话头来:“我妹子是女子咋啦?我看一般的男子还不如我家妹子,八岁就会做饭,还净是些别人都见过的吃法,倒也怪了,一样的东西到了她手里,味道就是好着些。” 乐丛笑道:“我娘也说呢,咱妹子冬天里自个儿腌的酸菜、晒的鱼干,比外头铺子里买的都强。也不知道她那小脑袋瓜里咋就装了那些稀奇点子呢。” 众人说笑着在地头边儿上两块大青石上坐了,小桃打开食盒,把中饭放在青石板上,十几个蒸得金黄的窝窝头,一碗嫩黄葱绿的大葱炒鸡蛋,还有一碗腌得咸香爽口的八宝菜。 小桃见众人吃得喷香,心里也是高兴,掰了一块窝头吃起来,对乐丛笑道:“丛哥,上回伯娘说这八宝菜她很喜欢,这次我多腌了些,等会儿你到家里抱一坛回去。告诉伯娘,若是喜欢是酸口的,拌上些老醋,味道更美呢。” 乐丛连连点头,笑道:“我听娘说,前几日刘媒婆跟村里人到处打听你呢,八成是想打你的主意,想着给谁家说亲呢。你要看着她绕着走,省得她缠着你讨你厌烦。” 小桃俏脸一红,还未说话,乐武不干了,扬着大嗓门道:“那个刘婆子就不是个正经人儿,整天走东家窜西家的,俺妹子才十三她就想打主意了,美得她。下次让俺碰上她,没好话儿应兑她。” 乐贤边吃气定神闲的接口道:“桃子还没及笄呢,理那刘媒婆做甚?二哥犯不着为这个动气。” 乐山冲着二儿子摇了摇头,“你这个火爆脾气不知道像谁?竟是点火就着,四妞儿还只这一点子年纪,我和你娘还不懂这?就值得你青筋都蹦起来了。” 乐武一想也是,嘿嘿一笑也就不再理会了。 小桃知道二哥心性最是爽直,直肠直肚藏不住话,笑着挽住二哥胳膊,“二哥最疼我了,赶明儿我缝个精致的荷包给二哥戴。” 乐武憨憨一笑,乐贤打趣道:“你费那功夫绣荷包给二哥,倒不如多给他做几顿爱吃的,二哥粗人一个戴个荷包也是牛嚼牡丹可惜了。” 小桃一想也是,不由得笑了。乐武伸手便要抓打乐贤,乐丛赶紧笑拦着,三人笑闹成一团。小桃正看得有趣,就见自家对门陈三娘家的二丫头梨花挎着个小篮子,站在不远处山脚下冲她招手。 “爹,我和梨花去山上。”她站起身来拿上自己的小竹篮,“娘说她到绣坊交了活儿就去姑婆家接姥姥,坐老马叔送菜的车一起回来。” 乐山答应一声。小桃刚要走,突然想起什么,对乐丛笑道:“丛哥,上次你给我做的那种木头模子再给我做些吧,这次要瓜果和动物图案的,回头我画张图样子给你。” 乐丛笑道:“这个容易,过几天就能刻好,只是你弄这个模子是要做什么用啊?” “这个保密,过一阵子你就知道了。”说着,奔向山脚和梨花一起去了。 春季里的桃花山景色美不胜收,站在半山腰上远远望去,芳草依依,青碧连天,漫山遍野的桃花开得如锦似霞,宛如花海一般,阳光温暖的洒下来,鼻中闻着混合着泥土青草香的清爽空气,小桃觉得整个人都要溶化在这醉人的春风里了。 面对如此美景,小桃禁不住诗兴大发,突然想起白居易的一首诗颇为对景,便深吸口气,大声念道: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中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话音刚落,突然身后一个清朗的男人声音响起:“好诗!” 小桃吓了一跳,回身一瞧,刚才还在的梨花不知上哪儿采野菜去了,眼前却站着个二十三四岁的谦和男子,一身白衣,面目清秀和蔼,丰神俊朗,身上带着种浓浓的书卷气,目光温如春水,叫人看了顿生亲近之意。在他旁边还站着个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长身玉立身形挺拔,穿着淡青锦袍,腰间墨绿色的腰带上镶着块翠绿美玉,手中提着把弯弓,浓眉下一对墨黑的瞳仁冷冷的斜睨了过来。 小桃心内不由自主的便蹦出四个字来:古代帅哥!!!想到此处便又细细朝他们打量了几眼,不禁暗叹原来身材好的帅哥穿长袍更显得风度翩翩哪。只是看两人衣饰皆不是普通人家所有,而且那青衣帅哥板着张脸,似乎不太好惹,还是离远些为妙。 低下头刚想若无其事的离开,那白衣男子却又开口说了话:“小姑娘,刚才的诗可是你做的?” 小桃心中一凛,暗叫不好,刚想推说是别处听来的,话还未出口,就见那青衣少年薄唇边牵出一抹淡笑,说道:“四哥可是说笑?这么一丁点儿的农家丫头片子懂个什么?怕是斗大的字也识不得一个。” 闻听此言,小桃的眉头就是一皱,虽说这青衣少年所说属实,但她还是从他话语中听出了淡淡的嘲弄味道。开口农家,闭口丫头片子,你当我真是小屁孩儿好欺负啊? 突然间,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她想戏弄下这只骄傲的孔雀。 第四章 赌诗三首 念头一动,小桃倒不急着走了。 放下手中竹篮,伪萝莉乐小桃开始装乖,她径直走到那个白衣青年面前,身形娇小的她得微仰起头才能和他对视,“这位大哥哥,你喜欢诗词么?” 风湛然见眼前的小姑娘年纪尚小,一身蓝白碎花的棉布衣衫虽洗得有些发旧,却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乌黑的一头好发,梳着两个垂髫圆髻,髻发里面盘着根鹅黄绒绳,越发显得柔亮可鉴。疏疏一道黑流海垂在眉尖,浓密微翘的两排长睫下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波光流转,甚是灵动。 风湛然暗赞了一声好,没想到乡野村间竟有如此玉雪可爱的少女。又见她盯着他脸瞧,举止大方爽直,又带着几分天真自然的作派,不禁多了几分好感,笑道:“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可会做诗?” 小桃见他言语温柔,态度和蔼,对他有了几分亲近之意,笑道:“我叫乐小桃,刚才只是即兴胡诌几句罢了,大哥哥可别笑话我。” 那青衣少年闻言眉头一皱,冷冷的瞄她一眼,“你这丫头名字俗气,口气倒是不小,不知从哪里听了两首歪诗,便来大吹法螺,还是快些回家喂猪吧。” 小桃见他如此蔑视自己,也起了好胜之心,心想我虽不会做诗,但放着满肚子唐诗宋词还怕你不成?于是笑嘻嘻的也不生气,慢悠悠说道:“我不和你争辩,咱们来打赌如何?就赌作诗你可敢么?” 那青衣少年风翊宣剑眉一挑,倒生出几分兴味,“怎么不敢。如何赌法?” 小桃在碧绿如茵的草地坐下,眼光在风翊宣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笑道:“你出三个题目我来做,做出了便是我赢了。” 风湛然见他二人要打赌,也甚觉有趣,学着小桃的样子盘腿坐在地上,微笑着看她二人相斗。 风翊宣双臂环在胸前,斜睨着小桃冷笑:“赢了怎样?输了又怎样?” 小桃想了想道:“若我赢了你便输我一样东西,若我输了也给你一样东西。” 风翊宣一直是冷着脸,这时却被她这句话说的笑了,小桃见他笑起来时却比板着脸好看了十倍,不觉有些愣神儿,就见他指着她笑道:“乡下丫头有啥值钱物事?倒不如输了后给我行三个大礼,说十声我错啦,也就罢了。” 小桃听她一口一个乡下丫头,早就看出对方的蔑视之意,“行,若我赢了,你身上的物件我随便挑。”今天就让他见识一下乡下丫头的厉害。 “好,一言为定。”风翊宣看一眼她涨得通红的小脸,甚觉有趣。 风湛然突然说道:“七弟,小姑娘年纪还小,别太难为她,这里山林树木甚好,就以此试着做几首也就是了。” 此时,一阵山风吹过,三人所在之处本是桃花开得最盛之地,无数粉色花瓣被风吹落,三人衣襟上皆落下了不少。风翊宣抖抖衣袍上的桃瓣,就见目光所及处是一丛翠绿的竹林,心中一动,笑道:“你就以桃花、翠竹、春日为题作上三首。我倒要瞧你如何赢去我的东西。” 小桃听他命题暗自心喜,心里搜肠刮肚苦想了一番,终于让她想起几首,满能应付过去。于是皱起眉头装做好一番苦思冥想的模样,装腔作势过了半盏茶功夫,看风翊宣脸上已有几丝不耐的神情,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一边的桃树下,大声吟道: “小桃西望那人家,出树香梢几树花。 只恐东风能作恶,乱红如雨坠窗纱。” 一语未了,那一坐一站的两人俱已是惊呆了。 风翊宣做梦也没想到这乡下的丫头竟能做出如此绝美的句子来,又见她含笑半倚在桃花树下,粉红桃瓣星星点点的落在她的乌发和肩头上,她手握着桃枝正去嗅那香气,淡金色的阳光穿过桃林洒在她身上,映照得她象个发光体,他眉梢轻扬,看到她向风湛然这边淡然轻笑,突然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郁闷烦燥。 “好好好,快哉妙哉,”风湛然已然从地上站起身来,拍手笑道:“没想到小姑娘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本事,真是令人佩服。”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这是明目张胆的抄袭老祖宗的文化遗产,有啥好骄傲的,厚着脸皮,接着来吧,停了停,她手指着那丛竹子,把郑板桥那首著名的数字《咏竹》念了出来: “一二三支竹竿,四五六片竹叶。 自然淡淡疏疏,何必重重叠叠。” 见风翊宣神情怪异的看向自己,她心中一跳,难道露馅了?不会啊,郑板桥是清朝的,这里的人打死也不可能听过郑板桥的名句,稳了稳心神。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 满园深浅色,映在绿波中。” 话音刚落,一只洁白的手掌便伸到了风翊宣面前,小桃自觉自己小孩子心性发作了,但却是控制不住,心里有点得意又有点兴奋,看着风翊宣紧皱着眉头有些郁闷又有些无奈的表情,有种痛出了口恶气的感觉,心里一阵舒畅。 风翊宣看着得意洋洋的小桃,黑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寒意,只一瞬间便已隐去,嘴边反倒勾起一丝笑容来:“你好本事。今日我甘败下风,我输了。你要什么尽管说来。” 小桃本是逞一时之勇才和他打赌,此时见他守信履约,却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了,摇了摇头,笑道:“我是闹着玩儿的,不要你的东西。” 风翊宣正色道:“这可不行,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哪有反悔之理,我身上所有的东西你随便挑。”说着,伸手入怀掏出两张大额银票、一把黄灿灿的金叶子,送到小桃近前让她挑选。 风湛然见她只是呆呆的站着不动,以为她农家孩子没有见过金银,笑道:“这位小姑娘,那金叶子和银票你二选其一便是,这是你赢来的,不用手下留情。” 小桃此时却是有些后悔了,不该逞能好胜惹这事端。她见对面这青袍少年如此大手笔,随便一掏便是真金白银,可见家世非富则贵,瞧他心高气傲的样子脾气也是大得很,虽说愿赌服输让她拿东西,可万一他翻了脸报复自己可是不妙。要知道在这种古代,平民的性命却是不大值钱的,若是真得罪了来头大的人物,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越想越是后怕,让人家说几句又不会掉块肉,平白的惹那事非干嘛? 再者她本意是挫挫他的锐气,压根儿没打算真要东西。见他一脸认真,眼睛盯住了自己,知道不履约是不可能了,她见那银票面值是千两一张的,便不敢拿,随手拣了一片金叶子。 “好啦,如今我彩头也拿到了,咱们再见吧。” 捡起地上的竹篮,转身欲走,却被风翊宣挡在身前拦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听他问道:“你倒有些骨气,读过书么?” 小桃急着要走不愿和他啰嗦,随口应了句:“没有,认得几个字罢了。” 风湛然见她一副着急的模样,便不再多问。小桃急忙转身下山离开。心中有些担心,快步走到山脚下回头张望,已不见那两人身影,这才放下心来,快步回家。 第五章 第一桶金 待得回到家中,却见家人全未回来,只有自己一人。 小桃长吁出一口气,回到自己和外婆所住的小房间里,把手中竹篮往地上一丢,整个人倒在炕上,心头只是砰砰乱跳。过了半晌觉得好些,这才一个翻身趴在床褥上,从腰间取出那枚赢来的金叶子细细打量。 她知道这种金叶子是古时才有的特殊物事儿,那是富贵人家或是从商之人为了便于携带一种大面值、而又易于分割的货币,而将黄金打造成易于兑换的金丸、金叶或者金瓜子。在现代这种精致的黄金货币能完整流传下来的甚少,没想到今日里却被她阴差阳错的得到了一个。又放在手里掂了掂,大约有二两来重。 小桃脑中飞快的计算起来,按照现在的货币计算,一两金子兑换十两银子,而一两银子等于一千个铜板,这么说她的三首诗居然换了两万文钱。妈妈咪啊,这些钱足够她们一家人过一年了。 哎,其实她真的不是没见过钱,而是自从她变成了乐小桃之后,见过的最大面额的银子不过是一小块儿一两的散银,那还是她大哥乐文被县里招为了抄写文书的书吏后,他一个月的俸禄。当时大哥兴奋得满脸通红,拖着全家人去县城里吃了顿好的,也只不过花了三钱银子,让小桃十分感叹古代物价的便宜。 既然老天现在给了她这第一桶金,她当然要多加利用,这是她改变全家人命运的契机。这二两金子用来吃饭倒是不少,若是用来做生意却也不见得多,也只是个小本儿买卖罢了,而且她打算留下一半钱来给爹娘添补些家用,如此一来可以运用的资金就只有十两银子了。如何才能让这十两银子发挥最大的效用,带来最大的利益,这着实让小桃费了一通脑筋。 她想出了神,满脑袋里都是白的黄的银子乱转,禁不住心痒难搔起来。似乎看到了美好生活正在向她招手,而自己也摇一变成了腰缠万贯的美貌老板娘,和全家人一起坐在银子堆里数钱,数着数着便觉得眼前发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这一觉却直睡到太阳西坠,再睁开眼来却见窗外天色已暗了下来,屋内没有掌灯显得黑沉沉的,身上被人盖了一床薄被,刚想坐起身来,却听到外屋自家人正在说话。 只听乐山的声音道:“你和咱娘去了趟城里,怎么俩人儿面色都不太好看,可是遇着事儿了?” 林氏一声长叹,带着几分无奈,“你不知道,今儿和咱娘去绣坊交活,她纺线给的钱比往日里少了好几个铜板,就连我绣的那些个被面也给克扣了不少,怨不得咱们心里不痛快,那绣坊的东家说前几日城里又多了两家同行,生意不如从前,再加上各家的这些花样子都用了好几年了,那些订货的夫人小姐嫌样式太旧,连带着咱们能接的绣活也比往年少了好些。” 乐山倒没觉得这算多大个事儿,笑道:“你也犯不着为这个烦恼,咱家也不差你那几个绣花钱用,还有咱娘整日闲了就纺那线,累了身子骨不说还挣不了几个钱,还是别做了,她老人家身子骨本就不吃紧,还做那营生干啥?” “我也是这样跟她说,只是我娘是个要强的人,但凡能动便不爱吃闲饭,我说了几次她也不听,我也是没法。” 乐山道:“跟咱娘说说,咱当儿女的养活她是应该应分的,没事让她上邻居家窜窜门子,别纺那线了,身子累垮了,可得遭罪了。” 林氏答应了,接着一阵脚步声响,就听崔章氏的声音说:“山子,刚才你跟巧梅说的话俺都听见了,虽说咱家不指着这几个钱过日子,可这四个孩子都长大了,过几年都得说亲了,多攒点钱省得到时候手里头紧巴。还有四妞儿这丫头,也得给她备份嫁妆啊,咱家虽不是那富户,但也不能让桃子到婆家受了委屈。” “姥姥,妹妹的嫁妆你别操心,我来给她攒,”乐文笑道:“她还有两年才及笄呢,不急。” 乐武接口道:“丛弟说了,将来妹子出嫁要打的家具他跟我全包了,包管让她婆家挑不出理儿来。” 那边小桃听了个清清楚楚,先是一阵好笑,心想你们说的好像我明天就要出嫁了似的,我如今还未成年呢。又想到刚才姥姥说要纺线攒钱给她凑嫁妆,不由得又是心酸又是感动,想起前世孤零零的自己现如今也有了一大家子关心自己的亲人,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利落的起身下地,用手背将眼泪擦了一擦,拿了那片金叶子就走到堂屋里去。 众人见她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倒有些莫名其妙,乐贤上前握着她脸看了一阵,奇道:“桃子你这是怎么了?做恶梦了么?” “刚才眼睛不舒服揉的,”她拉住乐贤的手,又向众人压低声音道:“我有事要说,咱们大家进屋去。” 众人见她一脸神秘,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跟着她进入内屋。 小桃见众人眼光都盯在自己身上,于是把右手伸了出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众人见她洁白如玉的手掌上放着一片金叶子,都是大吃一惊,不由自主的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乐武一声大叫:“妹子,这……这不是金子吗……” 乐山声音都有些发颤:“四妞儿啊,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 乐文将金叶子拿到手里细看,见确是半点杂色也无的十足赤金,心内不禁奇怪,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在妹妹手里? 小桃见大家询问的眼光全聚到她身上,本想说出打赌赢金的事情,又怕家里人对自己会作诗起疑心,便说下午在山上给打猎的富家公子指路,得了赏钱。只听得众人又喜又怕,林氏有些担心的问道:“妞儿啊,这金子咱敢要么?不会惹出什么祸来吧?要不还给人家?” 小桃笑道:“人早走了,哪里还去?再说有什么不敢要的,也不是偷来抢来的,是那人给我的谢礼,看那两人穿戴就知是富豪子弟,这点子东西在他们眼里值个什么?” 林氏这才放下心来。 小桃接着说道:“我心里有个主意,想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今儿个机缘巧合让我得了这些银子,索性就跟爹娘说了,你们也替我拿拿主意。我想咱们家虽然有几亩薄田,也就是将就够全家吃喝,想攒出些余钱来却是不大容易,如今大哥二哥也不小了,过个两年也要说亲了,三哥还在读书,这都是要花费的,光从嘴里省钱也不是个办法。娘和姥姥整日纺线绣花也挣不了几个钱,倒把眼睛和身体累坏了,反倒得不偿失。这金叶子兑了也就二十两银子,爹娘拿去一半去贴补家用,剩下的这十两我要让它钱生钱。” 乐山沉吟了半晌,好半天才说道:“你一个女孩儿家抛头露面的象什么样子?再说你年纪还小也没见过世面,你会做啥?难道去集上卖菜不成?这小贩子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你吃得了那苦?” 小桃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不由得心中好笑,心想我懂得可多了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于是想了想又说:“爹,咱们平民百姓家的孩子哪里就那样娇贵了,又不是官宦家的千金小姐,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脚都是缠得小小小,你看我这大脚能跑能跳,爬两座山都不带喘粗气儿的,怕个什么?” 边说边把没缠足的脚一伸,众人被她逗得笑了。小桃见气氛轻松起来,抓住机会赶紧又说:“爹,我又不是真的要去卖菜,那能挣几个钱?我要做的是些新奇物事,保管和别人家的不同。都说物以稀为贵,我的东西独一无二,自然赚得多些。爹,你就让我试试,好不好?” 小桃拉起乐山衣袖来回晃动,厚着脸皮撒娇,直把乐山弄得心也活了。他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就娇惯着她,事事都不忍逆她的意思,见她象个小孩子似的轻扭着身子跟自己撒赖,忍不住好笑。 林氏也在一旁帮腔:“她整天呆在家里也是调皮,不如让她试试也好,反正这银子也是她得来的,若是不成她也就死了心了。” 众人也七嘴八舌的敲边鼓,乐山无法只得答应。 小桃乐得差点蹦起来,缠着乐文让他明天带她一起进城,她要调查市场看看铺面。乐山毕竟还是有些不放心,让林氏和乐武陪她一起进城。 第六章 进城赁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氏和小桃早早的便起了床。 因为今日要进城,家中只有乐山和乐贤两人,林氏便起大早发面烙了几张大饼,给他父子俩当中饭。 崔章氏见小桃屋里屋外的忙活,笑指着她说道:“到底是小孩子家,进个城就乐成这样儿。将来给你说个城里的婆家,好不好?” 小桃头一歪,撅起小嘴:“城里人家有什么稀罕,将来咱们一家都会到城里住的。” 崔章氏以为她只是小儿言语,笑了笑也没理会,小桃心里暗道你们瞧着吧,我一定让咱们家离开这土旮旯。收拾完毕,一行五人便上村南赶车拉脚的马老实家里去了。 乐武昨晚就到马老实家说今日要进城,并给了他十个铜板的车钱。这会子车子早已收拾停当,这马车可不是带着车棚软帘的高档马车,而是农家拉菜运东西用的简易马车,车板上铺了些干草就当是坐垫了。 燕城距离桃花村二十多里路程,坐马车也要一个半时辰。 小桃以前坐过两次马车,结果村路颠簸,弄得她一路上吐了几次,从那以后她宁可不去城里逛也不想坐那颠死人的马车。这次如果不是银子在向她招手,打死她也不愿遭那份儿罪。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无比怀念现代生活。 总算马老实知道她做不惯快车,就把马车赶得稍慢些,她这才好受些。把头埋在林氏膝上,闭着眼养神。乐武笑话她这么大了还跟娘撒娇,她也不理只当没听见。好容易熬到燕城北门下了马车,小桃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软磨硬泡让乐武给她捏了半天肩膀。乐文从袖中掏出些铜板塞给小桃,让她们中午找个食铺吃点好的,自去县衙上工去了。 小桃一行人先找了家银号兑了金叶子,换回了四锭银元宝,每个足有五两重。小桃将其中两个用手帕包了,让林氏贴身小心的揣入怀内。剩下的十两又让掌柜的给换成了散碎银子,装入了随身的荷包里。 燕城的这条商业街,是城中最为繁华热闹的所在,足足有几百米长,车水马龙,店铺林立,摊贩遍布了街市里的各个角落,占据了整条街,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好不热闹。这韶然国物产颇为丰富,市集里吃食、玩物、字画、布匹和生活用品都是应有尽有,价格也是便宜公道。 小桃特别留意了一下食材的价格。见一石上好的白米或白面价值一两银子,新鲜蔬菜和鸡蛋只要两三文钱一斤,肉类和海鲜也不过十文左右,调料等物更是便宜。 小桃越看越是心喜,她本就厨艺不错再加上喜欢美食,当下便决定这第一桶金就要用在衣食住行的‘食’上,先赚些银子再慢慢开拓其它领域。 她打定了主意,便想趁热打铁赁处店铺,只不知哪里找去。林氏告诉她可以去牙行聘个牙侩帮忙打听,小桃一听便知这是古代的中介经济人,点头答应了。林氏经常来这里绣坊交活,对这里商铺店家早看得熟了,带着众人绕到西头一家小小的门面,这就是她所说的那家牙侩行了。 小桃见这铺子里只有四张桌子,几把凳子,甚是不起眼。正张望着,林氏便踏进门去,大声说道:“李牙侩可在么?” 就见里面内屋走出一人来,三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瘦削,长条脸形,人虽普通但却是一脸精明神气。那李牙侩见了林氏众人,满脸堆笑道:“原来是林嫂子,快进来坐。”将众人让到椅上坐了,唤了个小丫头子倒上茶来,“嫂子来找我可是有事儿,尽管说来,我一定给你办到。” 林氏这些年经常来绣坊送绣活,有时也遇见李牙侩的妻子张氏来买针线,慢慢的便熟了。她听绣坊东家说过这李牙侩,知道他在这燕城里人面甚广,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的人他都能搭上话来,是个能人儿,但这人还算守信,不耍些蒙骗手段。方才小桃提出想找牙侩赁屋,她便想到了李牙侩。 林氏说了想在这城里赁处铺子,李牙侩笑道:“嫂子来得倒巧,前日里东街成衣铺的王掌柜来过,他儿媳生了孙子,老俩口急着回家看孙子,要把他家的铺面赁出去,我看了他家铺子,地方还算宽敞,能放下七八张桌子,后面连着个小跨院,三间房舍,一间厨房,做生意连着自己居住也都够了。” 小桃心中就是一动,笑问道:“李大叔,他要多少银子一月?” 李牙侩道:“一两银子一月,连租半年免一月的房钱。” 小桃心道那就是半年五两银子了,价钱还真不便宜。但转念一想若是这铺子地角甚好,也算物有所值,便提出想去看看房子。李牙侩一口答应,领着他们往东街去了。 那王掌柜正巧在家,正领着家人们收拾布匹装箱,见李牙侩领着人来了,知道是来相看房子的,便和和气气把他们让进屋子,又带进后面跨院让他们随便看,自去忙活收拾去了。 小桃见这后面跨院甚是宽敞,也颇为精致干净,并排三间房舍正北朝南,满屋子暖洋洋的太阳光。厨房在屋子后头,里面有三个灶台,外面居然还有一眼小小的井台。 “娘,你看这屋子怎样?” 林氏道:“倒是不错,就是这银子可要的不少。你真的要赁下来?” “自然要赁。”小桃挽住林氏胳膊,低声道:“这房钱虽是不少,但生意做起来这点儿银子稳稳的便能赚回来,娘你想想,若是不赁所房子在这城里住,这一天的时间倒有一大半儿在回家和进城的路上了,岂不是太浪费了。而且这里不象咱们乡下,太阳下山便少有人走动了。这城里的市集晚上有夜市,买卖不比白天差,咱晚上若是关了铺子回家,这钱难道不赚了吗?” 崔章氏上前来跟她娘俩儿笑道:“我看这屋子倒是还好,前头那铺面儿我方才去细细看了,那王掌柜人不错,说若是咱们赁下这屋子,他那前面的柜台和这屋里头的桌椅板凳小物件儿就送与咱们了。” 小桃又道:“娘,我想大哥成天家里县衙来回跑,也怪辛苦的,他那一月一两银子的俸禄,在城里赁房子再加上吃饭怕也是不够,咱们赁下这处房子大哥就搬来一起住了岂不方便,姥姥留下来陪我做伴儿,岂不是好?” 林氏本也有些中意这房子,正自犹豫,如今听女儿这样一说,倒觉得更添了几分道理。乐武一旁笑道:“妹子兑下这房子,我和你丛哥没事进城来,倒有地方歇脚了。” 林氏笑道:“你们都说好,那就赁下来吧。闲时我跟你爹进城逛逛,也算有个地方落脚了。” 李牙侩见买卖谈成,自然高兴,忙叫来王掌柜当着双方的面写了契纸,小桃和王掌柜印了手印,小桃付了五两银子,笑嘻嘻的对王掌柜说:“王大叔,我们哪天能搬进来?” 王掌柜想了一下,道:“我这里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晚上便跟着商队回乡,你晚上搬来就成,这里的家具都有,带些铺盖被褥就妥了。” 小桃将契纸小心叠好收进怀里,和李牙侩一起回到他的牙行,谢了他一番,又付了他佣金,转身出来。 此时已是晌午,众人一大早就出来,又折腾了这半日,都有些饿了。 小桃瞧见路边有家馄饨摊子,桌椅擦得干干净净,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在包着馄饨,她衣衫虽旧但浆洗的很干净,在她身后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儿正蹲在那儿,洗着一摞碗碟。那妇人一抬头瞧见有人往这边望来,便笑呵呵的朝这边大声说:“吃馄饨吗?两文钱一碗,猪肉馅的,很香的。” 乐武肚皮早饿的咕咕直叫了,拉了小桃一把:“小妹,咱们吃馄饨吧,我饿得快走不动了。” 小桃被他说的逗笑了,一手挽着林氏一手挽着崔章氏,走到馄饨摊前坐下。那妇人赶忙上前来招呼。 “老板娘,我们三个一人一碗馄饨,”又瞧了瞧对面坐着的乐武,捂着嘴笑着说:“给他上三碗。” 林氏和崔章氏都笑起来,连那个老板娘也忍不住笑了,乐武倒不介意,呵呵一笑:“大男人吃饭多些有啥,都象你吃猫食才好?” 老板娘手脚麻利的把包好的馄饨下锅,不一会功夫一个个馄饨飘了上来,那刷碗的女孩已站起身来擦了手,把馄饨一份份端了上来。 小桃见那馄饨皮薄馅大,清清的汤水上飘着葱花,十个一碗装在白瓷碗里。她用筷子夹起一个来吹凉了送入口中,嚼了几下便尝出是白菜猪肉馅的,咸淡适口,味道还算不错。 她边吃边想着等会儿要买的东西,又想明日先做点简单的东西卖,试试市场和人们的反应,毕竟这里是古代,人们能不能接受新事物还是个未知数。 如今房子也赁了,豪言壮语也说出去了,剩下的就只能成功不能失败了。 第七章 五香茶叶蛋 吃完了饭,乐小桃和林氏商议了让乐武先回家一趟,跟父亲讲说一下在城里已赁下店铺的事,再让他把家里的被褥拿些来,打今晚开始就在铺子里住了。 林氏见女儿事事安排的妥贴利落,倒象是熟手一般,心中的忧虑也消散了一大半。又听说下午要在市集上买些条桌板凳,锅碗瓢盆,便问她要卖些什么物事。 小桃笑说:“娘,我早就想好了。咱们现在手头能动用的银子有限,做不了大铺面,一开始咱们就小打小闹着来,我想就做些简单新奇的小吃就好。咱们这就去菜市里买材料,明日一早咱就开张。” 林氏见她说得兴高采烈,心里安慰之余又觉得有些酸楚,想到女儿虚岁才十四,正是花骨朵儿般的好年纪,便要抛头露面分担家计,不免觉得有些对不住她,眼圈也红了。小桃见母亲如此,忙拉住了她手,有些担心的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林氏叹口气,用袖口轻擦了把眼眶,低声道:“你小小年纪便要出来谋生添补家用,娘心里不好受。” 小桃紧紧握住林氏的手,“娘,你别这样说。从小到大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爹娘和哥哥们都先仅着女儿来挑,虽说咱们是小家小户的,但女儿也是半点没受委屈,如今我也长大了,爹娘也上了年纪,女儿没有别的本事,只会做点新奇东西物事儿,想着要靠它赚点银子,让娘和爹还有哥哥们不用一辈子总在那田地里刨食。” “我的小桃真的长大懂事了,娘真高兴。”林氏心里甚是安慰,但还是有几分疑惑,问道:“你说的那些新巧玩意真的能行么?在家里又没人教你,你是从哪里学来?” 小桃愣了一下,随即眼珠一转笑道:“娘还记得大哥当初的授业先生吗,他家里好多奇学杂书,小时候有次我缠着哥哥去先生那里玩,他见我一个女娃也识字很是高兴,就答应借书给我看,他那里有几本书讲述异国民俗风情的,那里面许多吃食的做法都是咱们没见过的,还有好些个新奇的物件,我当时觉着很好玩,便记住了。” “亏你倒有那好记性,小时候看的东西现在还记着。”林氏笑了,觉得女儿真是聪明。 “娘啊,今晚你就别回去了,二哥晚上送被褥来,你就在这里住上几日,晚上我要做些明日要卖的吃食,你和姥姥给我搭把手可好?” 林氏也怕女儿一个人忙不过来,忙赶着答应了。小桃便和外婆母亲二人到菜市里挑买食材。 因为铺子刚赁好,需要的厨具还没时间全部购置完全,所以明天做不了太复杂的食物,小桃早就想好今晚就做上些五香茶叶蛋,方便简单还好吃。 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经常旁敲侧击关于美食方面的问题。她外婆崔章氏和母亲林氏多年前曾经在城里住过,从她们那得知,这韶然国虽物产丰富,但饮食烹饪方面却乏善可陈,除了蔬菜肉类的炒、炖、煮、蒸之外,甚少有精致新奇的小吃。那些酒楼里的菜式也只是中规中矩的烹炒,代代相传的菜谱长年累月的吃下来,很少有创新的新菜式,所以家家酒楼饭铺的菜式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十几样,味道虽然还不错,但是吃久了也难免厌烦。当时这消息让小桃窃喜了好久,这说明韶然国的美食领域有广阔的发展空间。就她现在会做的菜式,开个酒楼都足够用了。只是现在她手里没有资金,只能一步步由小做大。 三人在市集里一家土杂行里买了三口大锅、两个火炉子,和二十捆柴火。又画了几张图,包括大的平底锅、煎饼鏊子、还有四条长方形的烧烤炉,配上铁网,铁签竹签,交了订金说好三日内交货。 又到菜市买了二百个鸡蛋,一百斤白面,荤油和素油各买了五十斤,让小贩分别送到家里,同时买好十斤散红茶和各式调料,又到杂货店买了两刀桑皮纸和两大摞加工好的鲜荷叶。 直忙活到到傍晚时分,回到铺子时那王掌柜早已收拾完行李走了。乐武已经将小桃和崔章氏的被褥拿了回来,正在后井台边挑水灌缸。 小桃上前挽住他胳膊,“二哥,你刚回来还不歇一会儿,这水我来挑。” 乐武推开她手,接着把水缸灌满,笑道:“你二哥哪有那么娇贵,你离远些,小心水洒到身上。”又提了几桶水,将两口大水缸装得满满的,“娘,爹说了让姥姥和大哥都住在这里陪着小妹,这一阵农活不忙,爹让我在这里住上一阵子帮小妹打打下手。” 小桃喜出望外,笑道:“二哥也留下,那太好了。”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差点忘了,大哥不知道这里,二哥你去衙门带大哥回来吧,我马上做饭。” 乐武刚迈出门槛,身后小桃又叫道:“告诉大哥,让他捎些笔墨纸砚回来。” 小桃让崔章氏进屋去休息,自去厨房里做晚饭。简简单单的和面烙了些葱油饼,又做了一盆疙瘩汤,做好盛出后重新洗锅,她更开始做明日要卖的五香茶叶蛋。林氏收拾好屋子便来一起帮忙。 乐小桃将二百个鸡蛋洗净煮熟,在冷水中稍凉,用汤勺敲裂蛋壳,放入添加了红茶、盐、八角、桂皮、茴香、酱油、少许白糖的沸水中再次煮开,又将炉火压住用小火苗微炖了一刻钟,满厨房顿时香气四逸。 这时乐文乐武已经回来,刚进门便闻到一阵扑鼻的香气钻入鼻孔,乐武不由得就紧嗅了几下,“什么这么香啊?” 乐文说道:“一定是小妹在做东西。” 两人走入厨房,小桃正用个大笊篱在锅里往外捞茶叶,一见他俩便放下手中笊篱,几步奔到乐文身边,甜甜笑道:“大哥,你看我赁的这房子怎么样?以后你就不用再受那马车之苦了。” 乐文伸手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捏了一下,“鬼丫头,这下可如了你的愿了,你那小脑袋瓜里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总算是有了市场了。” 小桃嘻嘻一笑,指了指锅台上的三口大锅,“哥,那就是我们明天要卖的五香茶叶蛋,当餐点和零食都可以,今晚将它在汤里泡上一晚,明儿一早就能吃了。保准好吃的让你直打嗝。” 说笑着,三人将晚饭端进前屋,一家人吃饭。席间崔章氏问道:“四妞儿,你那茶叶煮的鸡蛋我刚才去看了看,加了啥作料,怎么就那么香呢?” 林氏也说:“嗯,那味道甚好,我在屋里头都闻见了,这五香茶叶蛋我可是头一次听说。以前还真没听说过这种做法。” 小桃喝了一口疙瘩汤,慢悠悠的说道:“咱们既开店赚钱,就要别出心裁和别家不一样,这鸡蛋虽然平常家家都能做,但这五香茶叶蛋却只有我会做,世上的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这既是别人家没有的,那我就能把它卖上好价钱。” 她又板了手指算道:“今日这二百个鸡蛋再加上调料柴火,共花了四十文钱,也就是说一个铜板能做出五个茶叶蛋来,明日我一个五香茶叶蛋卖三文钱,稳赚不赔。” 众人见她算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都忍不住好笑,乐武笑道:“妹妹,你两个茶叶蛋顶别人家一碗馄饨了,可卖的出去么?” 小桃笑道:“二哥你放心,这价钱我还嫌低呢,只不过咱们刚开张我想要打响名头,所以做这便宜好吃的茶叶蛋是要给自己赚赚吆喝罢了,指着它挣钱可也太慢了。” 转身又对着崔章氏道:“姥姥,明天你没事帮我将那桑皮纸和荷叶用剪子裁出来,每个有两个巴掌大小就成,若有客人要带食打包好用。” 林氏插口道:“等会儿吃完饭先裁出来一些,别明日要用时没有。” 乐文道:“娘你别操心了,和姥姥吃完饭便去歇息吧,累了一天了。我们三个在这里裁些就是了。” 吃罢晚饭,林氏和崔章氏便被小桃硬推去屋里休息。自己和两个哥哥裁那包装纸,直裁了两百多张,觉得够用了,便催他们去房里睡觉。 小桃回到自己房间,拨亮了蜡烛,在灯下写了几张近期要做的小吃菜谱,又列了些要买的食材单子,觉得有些困乏,毕竟这一天都没好好歇一会儿,这回子上下眼皮打架,只好吹熄火烛也自睡去了。 第八章 新铺开张(一) 次日清早卯正时分,乐小桃便起床了。 新铺今天是第一日开张,她心里有事儿,故此睡眠也浅,天不亮便醒了。穿上棉布围裙,便到厨房里忙活。她想今日一天总不能光卖茶叶蛋,还要卖些其它小吃零食,最后决定加上一样煎饼果子,今天就拿这两样小吃来摸摸行情。 她先和面放在油锅中炸了两大摞的薄脆,又调了甜、咸两种口味的酱料,用绿豆面调和了两大盆的面糊,切了些细细的葱花,又将昨日留出来的新鲜鸡蛋捡了一钵,忽然想起以后可以自制些香肠,做烤香肠和入菜都可以。心中一喜,手下动作更麻利了,她将昨晚已浸泡入味的五香茶叶蛋分别捡到小煮锅里,汤汁重新倒入继续泡着,底下架上小火炉点起小火微焖着,接着挽起袖口洗米做上白粥,却见厨房帘子一挑,林氏披着件家常外衣走了进来帮忙。 “娘,您回房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早饭我都做上了。”说毕扶着林氏走出厨房。 刚走回小跨院,就见乐文和乐武也已起床。乐武拉住小桃走到厨房窗下的两口大水缸下,指着旁边那一口小坛子道:“我昨日回家把你腌的八宝菜也带来了两坛子,昨天事儿多吃饭时倒没想起来,我说怎么觉得缺点啥似的。” 小桃捂着嘴乐,林氏笑道:“看你那点子出息,昨晚儿我也没见你少吃,三张饼两大碗疙瘩汤,也亏你那肚子能装下这些饭食。”说完,也禁不住好笑。 乐武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头,“谁叫妹妹做的饭好吃,换了娘做饭俺就吃不上那些了。” 林氏笑着照他后背拍了一巴掌,看他没事儿自己倒震得手疼。小桃伸手搂住了娘亲脖子,笑道:“娘,俗话说的好,开得起饭店养得起大肚子汉,二哥喜爱吃我做的饭,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她对乐武笑笑,眼光向厨房瞟了瞟,道:“二哥,我在灶上熬了粥,早饭咱们就吃白粥和那个五香茶叶蛋,那茶蛋昨晚用汤汁泡了一晚上,味道全吸进去了,保准你吃得停不了口。” 乐武哈哈一笑,开玩笑说道:“如此美味只怕我吃上了瘾,你做的还不够我吃的,还卖个什么?” “二哥你就是再能吃,总比猪吃得少些吧,我就权当是喂猪了。”说着,向乐武做个鬼脸。说得众人都笑起来,乐武笑着去抓她,口中说道:“小丫头片子,敢拿二哥取笑,看我不收拾你,非在你脑门上弹上个大爆栗不可。” 小桃藏在乐文身后,左躲右闪的不让他抓到自己,兄妹俩围着大哥捉起了迷藏。乐文看着好笑,伸手拦挡在二人中间,笑道:“大清早的你两人就只顾疯闹,快安静些罢,干正事要紧。” 林氏听他一提醒,倒想起一件事来,对小桃说道:“我刚才想起来,咱们铺子今天是第一天开张,以后你们还要长住在这里,这左邻右舍的邻居街坊也要拜访下才是,若往后有个大事小情的也可通融照应些。” 小桃一想娘亲说的有理,俗话说远水解不了近火,远亲还不如近邻呢,何况这左邻右舍全都是买卖铺户,自己既搬了来这里,和邻里之间搞好关系也是十分必要的。反正她做的这小吃铺子在这条商业街里是独一无二别无分号的,不用担心同行是冤家这种状况。想到这里,她便对林氏说道: “娘,亏了你提醒我,这样好不好,你白天空闲时就替我去四邻商铺里走动走动,这可没有空着手的道理,咱们就每家送上五个茶叶蛋两付煎饼果子,就说是给家里小孩子们尝个新鲜的,又便宜又周到,你看可好么?” 林氏笑道:“嗯,我看这样就极好,等下我和你姥姥去就是。你毕竟年纪小,在这里顶着门户做生意还是和气生财些好,别让人家笑话咱们乡下人没规矩不懂礼数。” 小桃一一的答应了,便赶紧到厨房里将早饭收拾出来。又赶着在灶上摊了五付煎饼果子,刷了三个咸酱的两个甜酱的,放入薄脆卷成一个个卷子用荷叶包了,怕散掉了又在上面系上红线。等她把活都忙活完了,就见天色已然亮起来了,阳光透过窗棂将厨房照得光亮亮的,似是已到辰时了。 自从穿越来这个韶然国,乐小桃对古代人的生活方式还算适应,毕竟从婴儿时期起她就努力学着适应没有现代科技的生活,日子久了也就慢慢习惯了。只是这古代的时间她还是不太能适应,一天十二个时辰子丑寅卯三更四刻的常常弄得她头都大了也算不清,她只好看日头估量着大约的时间,每当这个时候她特别怀念现代的钟表,可怀念归怀念,她可没那个本事连钟表都能制造出来,做做饭还可以,机械类的东西她是一窍不通。 餐桌上放着刚出锅的白米粥,还有一碟子用香油拌过的八宝菜,另一个大青瓷碗里装着的就是那五香茶叶蛋,还有一碟子色泽金黄的煎饼果子。这一桌子人里面,除了乐小桃之外其余的都是没有吃过茶叶蛋和煎饼果子的,别说吃连见也没见过,只闻得香气扑鼻,所以众人的眼光就不由自主的盯着这完全陌生的吃食。就见碗里的鸡蛋个个呈漂亮的褐红色,蛋壳上遍布冰纹般的裂痕,被汤水仍旧泡着,发出阵阵香气。 小桃先剥了两个茶叶蛋放在崔章氏和林氏碗里,让她俩先吃,又伸手要剥给两个哥哥,乐文忙拦住道: “我们自己剥来,小妹只管吃你的。” 乐武伸手便拿一个茶叶蛋在手里,两三下就剥下蛋壳一口便塞进嘴里。只觉得卤汁香味渗透到整个鸡蛋里,蛋黄软糯,还带着一股浓浓的茶香,十分好吃。乐武不由得赞道:“这茶叶蛋味道真好,小妹手艺越来越好了。” 林氏将一只茶蛋吃了一半,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妞儿,亏你怎么想出来的这种做法,果然比白煮蛋好吃多了。” 小桃心道我哪里有那个本事?左右不过是剽窃罢了。剥了鸡蛋放入林氏碗里,笑道:“娘,你再尝尝那煎饼果子,味道更好,还更垫饥,过几天咱们在土杂铺掌柜那里订的煎饼鏊子送来了,烙起饼来会方便的。” 崔章氏此时已吃了半个煎饼果子,她吃的是甜口味的,不住点头,又问小桃里面薄薄脆脆的东西是什么?小桃道:“那东西叫薄脆,用死面撖了薄薄的面皮,放到油锅里炸出来就是了。等今日我和二哥去市集里转转看有没有合适的蔬菜,买来切细丝放在里面味道更好。” 崔章氏瞧了外孙女儿半天,歪着头笑了:“你这小鬼丫头果然有些本事,满脑袋的怪点子,想不到如今也拿它来赚钱了。” 小桃冲她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娇俏又可爱的模样逗得大家忍俊不止。 第九章 新铺开张(二) 吃完了饭,乐武到前头柜台处卸下了门板,见到街上大部分商户都开始营业了,便回来告诉了小桃。林氏便和小桃用又桑皮纸包了茶叶蛋和煎饼果子,共包了六包让林氏趁热拿去。 这个时间城内街上的店铺已开了大半,菜市那边也渐渐聚集了一些人,大多是零散的摊贩和在市集等活儿干的力巴。乐文帮她将煨着茶叶蛋的小火炉给挪到铺门口放好,便自去衙门里上工去了。小桃揭开小锅的盖子,喷香的汤汁味道顿时传出去好远,久久不散。乐武也将另一个放着小炒锅的火炉给安放到临街窗口处的桌上,将昨晚乐文写好的价签贴在门板上。 不一会儿林氏和崔章氏已回来了,崔章氏在饭堂里找张椅子坐了,笑道:“这街坊邻居可算是都走到了,咱们左边两家一家是古董铺子,一家是绸缎庄,对面那两家一家是书坊,另一家是首饰铺。我和你娘还认得那绸缎庄的吴掌柜,绣坊的东家和吴掌柜家是远亲,在绣坊时曾见过的。” 林氏笑着接道:“那首饰店的老板娘朱氏在铺子里呢,她家的小孩子才只有三岁,虎头虎脑的一个胖小子,我手里茶叶蛋还没递出去呢,他闻着那香味便伸着手跟我要,朱氏倒有些不好意思,这又有什么呢小孩子没心眼儿不做假,我抱着他喂他吃了半个茶叶蛋,那朱氏高兴得很,说她家小子还是第一次吃鸡蛋吃得这么香甜呢,说有空让你去她铺子坐坐,没事说说话。” 小桃正拿着块抹布擦饭堂里的桌子,听林氏如此说便笑着应了。 过了一刻钟功夫,就见铺子门口有两三个闻香而至的客人往门里探头探脑,眼睛只是盯着小锅里焖着的五香茶叶蛋,看样子象是十分感兴趣,小桃忙脸带微笑的迎了出去。 “几位客官,可要吃些早饭吗?我们这里有白粥和自制的八宝小菜,还有别家没有的五香茶叶蛋和煎饼果子,您几位要不要尝尝鲜儿啊?” 那几个客人见一个妙龄美丽的小姑娘如此热情的招揽生意,又见小锅里煮得喷香的茶叶蛋确是从未吃过,也就走进铺里坐下,小桃上前笑道:“您几位若没吃早饭的话,要不要试试我们铺里的早饭套餐啊?” 一个客人问道:“早饭套餐?这名儿倒新奇,都有些什么吃食?” 小桃笑道:“咱们这小吃店今儿才开张,所以品种上显得少些,过些日子就会慢慢多些新奇吃食了。这早饭套餐包括一碗白粥两文钱、两个五香茶叶蛋六文钱、一套煎饼果子十文钱,一碟小菜两文钱,共是二十文钱,”见那几个客人没有露出诧异神色,她知道这价钱订得还算合理,灵机一动又道:“您几位是今天第一拨客人,若是点套餐的话小菜奉送不收钱,就算拉您几个老主顾,若是您几位有不喜吃的东西,单点也行。” 几个客人中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笑道:“小姑娘好口才,着实讨喜,既是你第一日开张咱们就试试你这新巧吃食,就给我来一份套餐吧。” “好咧,您稍等,我这就给您盛粥去。”小桃让林氏继续招待客人点餐,自己转身入厨房盛了白粥和八宝菜出来,又拣出了两个大个儿的茶叶蛋装入小碟,放到桌上,见其它几个客人也都点了套餐,便让林氏去厨房端粥盛菜,自己便通开小火炉的火,现场烙起了煎饼果子。 那几个客人看得有趣,也走到她旁边看着。只见她用一个刷子沾了些素油在小锅里涂了一遍,从面盆中舀起一勺面桨倒入锅中,右手握住锅柄轻轻一转,面糊很快的摊开了,紧接着磕入一个鸡蛋摊匀又撒上一把香葱末,将煎饼迅速翻转过来,然后放入一张薄脆,依次抹上酱料撒上一些椒盐和芝麻,浓浓的面香和鸡蛋的香气早已经把几个食客的肠胃刺激的咕咕作响了。小桃将做好的热乎乎的煎饼果子用盘子装了,递给那第一个点餐的中年文士。 那文士食客接过来咬了一口,只觉绿豆面爽滑,薄脆又脆又香,还有酱的浓郁和芝麻的诱人且带着青葱的香气,实在是软嫩鲜香别具风味。 其余几个食客早闻到了煎饼果子的香气,都有些迫不及待的等着自己的那份果子,小桃看了他们笑道:“客人别急,这煎饼果子要现摊出来才好吃,若是早做出来搁凉了味道就大打折扣了。” 边说边动作麻利的摊煎饼,那几个食客也自去吃茶叶蛋喝粥。这一吃之下觉得这茶叶蛋竟然味道独特,与那酥脆的煎饼果子是各有千秋。还有那八宝菜也是脆生生的咸鲜适口,越吃越高兴。等到煎饼果子上了桌,几人便放开腮帮大吃特吃了起来。有两人还要求再加两碗粥和茶蛋。 这边小桃在铺子前烙煎饼果子,也同样吸引了附近其它做买卖的摊贩。这些小贩大多是周围近郊来卖蔬菜瓜果的,一大清早便往城里赶,大多数都是空着肚子来的。小桃的五香茶叶蛋和煎饼果子的香气传出去老远,那些小贩有些便掏出铜板来要买。小桃见了铜板更是兴奋,手里不停的烙着饼,几乎要哼出流行歌曲来了,要是铺子照着这样经营,不用多久便可以将赁房的银子赚回来了。 小桃烙好了七张煎饼果子,林氏用荷叶给打了包,见一会儿功夫便赚了七十文钱,也是非常高兴。她今早瞅空问了女儿,知道这一个煎饼果子的成本也就是一文钱,这转眼间便赚了十倍,不由得佩服女儿的奇思妙想。 那边几个食客吃了个心满意足,纷纷夸赞这两样新巧吃食味道绝佳,又点了些茶叶蛋和煎饼果子要打包带回家去给家里人尝尝。小桃忙做好了,收了钱后又每人多给了两个茶叶蛋,笑着说道:“几位客人是我家今日的贵客,给我家小吃铺子开了张,这两个茶叶蛋是我送的,往后我铺子里还会有更多新奇小吃,客人们闲时多多光顾就是了,我给你们几位算便宜些。” 几位食客吃得高兴又接了免费赠送的茶叶蛋,不由得心里都夸赞小姑娘七窍玲珑,行事大方。两个茶叶蛋能值几个钱,但这心意却是好的。便都说会经常光临,让她多多做些新巧食物。 崔章氏收拾了碗筷,见这一清早的功夫便净赚了二百文钱,十分高兴。她昨天还担心小桃做的吃食虽然新奇,但毕竟也是常见之物所做,怀疑她订的价钱是不是太高了。现在一看,果然这别出心裁的吃食能卖上好价钱。 小桃将钱装入柜上的木匣中晃了晃,只听里面铜板直响,直把她笑得眼睛眯成了月牙,乐武见她那副样子觉得好笑,“小妹,晚上抱着钱匣子睡吧,你年纪不大,那爱财的模样倒是做了个十足。” 小桃笑道:“爱财有什么不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小女子赚钱也是辛苦得来的,为啥不爱?你没听过么?爱银子等于爱生活,爱生活就要赚银子。”说着又把脸紧紧贴在钱匣上,仿佛抱着的是什么奇珍异宝。“无论是什么时空什么世界,有钱才有安全感,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二哥你不会懂的。” 林氏笑道:“好好好,四妞儿你尽管可劲儿赚银子,你有这本事娘总算不用为你操心了。” 小桃笑咪咪的放下钱匣,走到林氏身边道:“娘,反正你是要在这里住几日的,下晌没事你带我去你接活的那家绣坊看看,我要买些红丝线,顺便看看那绣花图样万年不变的绣坊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乐武笑道:“你不是整日跟你小哥说你会画吗,上次还让大哥捎回来好些炭条子,他半宿没睡给你全削尖了说做什么炭笔,我也没见你画上一星半点,可见你是吹牛皮。” 小桃被他一提醒倒想起了一事,从匣里拿出些铜板递给乐武,笑道:“你这当哥哥的倒瞧不起你妹子,我会不会画过些时日你便知道了。如今二哥帮我做件事,去那文房用具店给我买些空白订好的纸册和笔墨纸砚来,我要写些食谱好用,再问问那掌柜可能做些炭笔吗,若有,我便多多的买些。再买些做画用的熟宣纸。” 乐武接了钱边出门边笑道:“若是你画不出来,我也算白跑腿了,你就挑我爱吃的做上几样也算补偿我了。” 小桃笑道:“我若被你说中了,便做上一锅冰糖炖肘子,让你抱着锅啃,保准你一日长出三斤肉来。” 乐武哈哈大笑,转身出去了。 第十章 讯息 时近正午,市集里的人越来越多。 小桃的摊子生意出奇的好,使得林氏和崔章氏都忙个不停,但是脸上的神情却是兴奋又激动的。 昨晚做的五香茶叶蛋已卖出了一半,有好多食客都是十几个的买,那煎饼果子的面糊也早已刮空了,连白粥也卖完了。没有买到煎饼果子的顾客都略微有些失望,纷纷给提意见让小桃多备些,小桃一一答应着,又给没买上煎饼果子的顾客实行了优惠,每买十个茶鸡蛋便免费赠送一个。这买十送一的效果立竿见影,当下又售出了五十多个茶叶蛋。 小桃有些后悔煎饼果子的原料准备少了,因为她实在是没想到这两样在现代里非常普通的小吃,在这韶然国居然这么有市场,看来她的眼光还是很独到的。 小桃见只剩茶叶蛋可卖,自己就不用守在这里摊煎饼了。林氏让乐武在这里看着铺子,自己带着小桃一起往城中的孙氏绣坊来。 孙氏绣坊坐落在市集最南边的一条胡同里,门面倒还齐整只是时间久了略有些老旧,屋里面摆着几台绣架,六七个中年女人伏在绣架前绣花。四周的墙壁上挂着几幅镶起来的花鸟绣品。 林氏等人来时正赶上掌柜的和东家娘子孙氏正在说话,林氏常年在这绣坊里接活儿做,孙氏早就认得她,见她来了便迎上来道:“这不是林婶子吗?可是要接点活儿做?” 小桃见那孙氏四十上下年纪,容长脸儿,瘦条条的身材,一对丹凤眼两道柳叶眉,虽上了点年纪却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只是见她说话间眼神闪烁,精明之相毕露,便不太喜欢。 林氏笑道:“东家娘子,我倒不是来接活儿做的,是来买些红丝线。” 孙氏叫掌柜的去取张,拉着孙氏和崔章氏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又见小桃站在林氏身后,问道:“这小姑娘好俊的模样,是你女儿么?多大年纪了?” 林氏道:“这是我家四闺女,虚岁才十四。” 小桃见孙氏的眼光在她周身上下不停的打量,上前福了一福道:“小桃给夫人问好。” 孙氏连忙拉住了她手,笑道:“小嘴儿可真甜哪,模样儿也真是俊俏。”又转向林氏道:“女红可好么?” “我这丫头粗笨得很,女红上也只是会罢了,绣出来的东西入不了眼的。” 孙氏长叹一声,指了指那些正在绣花的妇人,“哎,如今这想挣口饭吃也太难了,前些日子城北门开了间绣品铺子,叫个什么‘锦绣坊’,听说老板是个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我和我当家的月前去探了探,不瞒你说果然好,铺子又大摆设得又气派,光那绣花架子就摆了三十台,一色儿还是那好木料的。那程嬷嬷都五十岁的人了,还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跟人精儿似的,铺子里面净是从别处进来的新鲜花样子的绣品,还有各地出了名的胭脂水粉各色丝线络子,看得我眼都花了。这原先在我这儿订活的夫人太太们都跑去了那里,说是咱们铺子的花样太老旧,还说人家那里花样子新,每年都换一批新鲜图样,你说说这可让我拿什么跟人家比,只是干着急又没有咒念,说不得只好等到混不下去了将铺子兑了出去也就算了。” 林氏听她跟自己倒起苦水,也就随口安慰了她几句。小桃插口道:“孙夫人,您这里也常换着花样子不就好了。” 孙氏听了,皱眉道:“你到底年纪小,哪里知道这里头的行情。外行人只知咱们绣花挣钱,却不知道这弄点新鲜花样子也是要钱的。你别看那些会画画的酸腐文人满街都是,我告诉你吧那全都是些只会掉书包的蠢人。前些日子我曾找过一个会画画的秀才,让他给我画几幅绣品上的花样子我照价给银子,这个穷酸倒给我画了些泼墨山水,我又不是自家挂在中堂里,要那云山雾罩的做什么?我要他给我画些精巧细致鲜艳灵活的花鸟鱼虫图样,他憋了半天说不会,倒费了我半日的时间,给我气了个半死。” 小桃一听差点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小时候曾跟着乐文去他的授业先生那里玩耍,那先生也画得一笔好画,但满屋子挂的都是山水枯木、竹石梅兰,而风格也都是情趣意境为先,几乎不注重写实。这种画虽大气磅礴,但是只适合挂在厅堂中,却不适合来做绣花样子。那花样子都是女子所用,眼光自然与男子不同,她们喜欢的是和男人正相反的柔媚风格,喜爱柔美细腻,精巧俏丽的画风,男人擅使这种闺阁画风的甚少,便是有也是那种画技高超的画师,又怎会为了几个钱屈尊来给孙氏画绣花样子? 想到这里突然心中一动,自己前世就是学的美术专业,中国画西洋画都曾经涉足过,虽说压根儿跟画家沾不上边,但是画上几幅花样子那简直是易如反掌,小菜一碟。本来她这几日就打算闲暇时练练素描,反正这韶然国里根本没有照相机,看到些美丽风景也没法拍摄,她便想自己画下来弄个画集摆弄着玩,此时突然听孙氏说画个花样子也能赚钱,这无异于是给她赚钱大计又开通了一条康庄大道。她想起了前世里那些在公园或旅游景点摆摊子画素描人像赚钱的,她的画技要画那种人像完全不成问题。而且在这里她可以用画笔代替照相机,前世里有婚纱摄影,她可以搞婚嫁绘画,给新人们绘画留念,还可以在新生儿满月时,画百岁图以做纪念。如此一来,美食和绘画这两种她最喜欢的兴趣,既可以发扬光大又可以赚银子,岂不是一举两得?她越想越觉得可行性很高。 小桃人还站在这里,心思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她仿佛看到自己坐在黄灿灿的一块超大金元宝上,正在飞往镶满了耀眼银元宝的夜空,心情那个舒畅啊,那些银元宝居然比星星还亮哎。她只顾着沉浸在梦想的海洋里,连林氏和孙氏说些什么一句也没听见。 林氏听孙氏絮叨完了,拿了线给了铜板起身要走,转头却见女儿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神直勾勾的看着对面墙壁,以为她是在看挂在墙上的绣品发呆,忙在她背后拍了一巴掌,这才让她回过神儿来。林氏摇摇头,女儿从小就有这毛病,要是想什么出了神就直勾勾的站在那里,跟傻了似的。她哪里想得到乐小桃是在做黄粱美梦,岂有想醒来的道理? 两人走出锦绣坊,林氏很自然的就要往家走,却被小桃一把拽住了衣袖道:“娘,咱们先不回家。” “那去哪里?”林氏看女儿一脸神神秘秘的窃笑,心里毛毛的,“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小桃往城北一指,笑道:“咱们去那里,锦绣坊。” 第十一章 金鱼戏莲图 小桃和林氏两人打听着来到城北,老远就望见那气派的门楼,门上一顶长方匾额,上书着‘锦绣坊’三个朱红大字。难怪苏氏绣坊会被这新开张不久的锦绣坊给挤得难以生存,就看这绣坊能在这北街要道上单独开业,又是装潢的如此奢华的两层小楼,一望便知这店铺的老板绝对财大气粗且势力不小。 虽然这锦绣坊没有开在闹市里,但却丝毫也没有影响它的生意,那小楼门前不时的有人进进出出,尽是些衣着华贵的夫人和由丫环搀着的闺阁小姐,光是停在绣坊门口的马车和轿子就有长长一排了。 林氏不知道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问道:“妞儿啊,咱们去干什么啊?” 小桃压低声音道:“咱们去赚钱,拿银子。” 林氏听的一愣神儿,就被小桃搀着走进了锦绣坊。进来一看,那面积能比苏氏绣坊大上四倍,宽敞的前厅靠墙的一边,是一溜两趟摆放整齐的绣架,只有两三个绣娘打扮的妇人在刺绣,还有四五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女子坐在绣墩上,手中拿着绣花的撑子一针针慢慢绣着,旁边几条长登上坐着几个丫环,正在低声的交头接耳说着话。 小桃心想原来这位嬷嬷也是生财有道之人,居然在绣坊里开起了刺绣学习班。学生当然是那些有钱又有闲的闺阁小姐和富户碧玉,正想着,柜台里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紫衫女子,上前笑问道:“姑娘是看绣品,还是买针线?或是想学绣活?” 小桃见这女子比自己微高些,身材略微丰盈,圆脸大眼睛,脸颊旁微微的有几点淡淡的雀斑,嘴角上翘着,带着三分和蔼两分喜气。 “这位姐姐,我想问,你们这可收新奇的花样子吗?”她一见这紫衣少女言语温柔,便生了几分好感。 那紫衣女子微愣了下,她见小桃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也是普通的棉布衣衫,不象是富贵人家的女儿,但是容貌清丽脱俗,举止谈吐自然淡定,站在这满屋子的衣着华丽的女子中竟没有丝毫含羞露怯之意,反倒态度不卑不亢,也不由得惊奇,便不敢小瞧了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请姑娘和这位婶子跟我到楼上来,咱们慢慢说话。” 说着,便交待柜台里的人照看着生意,自己带着林氏母女二人来到二楼。 小桃见这二层左右两边各有五个房间,间间相对,估计是起居作息的地方。那紫衣少女将她二人引到其中一个屋子,里面放着几张八仙桌并些藤椅,窗棂上吊着淡绿色纱质软帘,墙上挂着一副彩线织的挂毯。一旁的紫藤花架上搁着一盆嫩黄的水仙。小桃心中不由得暗赞这位嬷嬷老板品味不错。 紫衣少女让着她二人坐下,便叫小丫头上了茶来,自己也在小桃对面坐下,这才笑着问道:“刚才这位妹妹说有新巧花样子要卖,不知什么样子的,可否拿与我看看?” 林氏心中一惊,心想不好,她们哪里有什么花样子,这可不是招摇撞骗吗?不禁埋怨女儿信口胡说,她在这中连乌龟也没画过一只,怎的就会突然画花样子了?就听乐小桃轻轻松松的说道:“你们需要什么图样,我便能画出来。” 这一句说不仅说的林氏愣住了,连对面的紫衣女子也呆住了。过了好半晌,那紫衣女子方笑道:“妹妹是说你会画花样子,可是真的?” 小桃微笑点头,前世里的美术和平面设计岂是白学的?林氏以为女儿信口胡吹,偷偷扯了扯她衣角,她只装做不知道,对那紫衣少女道:“姐姐若是不信,可以取纸笔来,我现场画给姐姐看就是了。” 话音未落,只听门口有人淡淡的说道:“让我看看是谁这样大的口气”。 小桃随着声音看去,见说话之人是个五十左右的妇人,长挑的身材,穿着翠绿的衣衫大红的百摺长裙,脚下一双娇黄色绣着海棠的绣花鞋,又见她虽然上了些年纪,但五官秀丽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丽女子。就见她一双眼睛直向自己瞄过来,毫不掩饰大咧咧的上下打量着自己。小桃看她这个年纪见了她的打扮,忽的想起方才孙氏说的话,料想这美妇人便是她口中的程嬷嬷了。 就见那紫衣女子忙起身到门口将那说话之人搀了进来,“姑姑,您怎么来了?不去歇晌觉么?” 程嬷嬷被紫衣女子扶到椅坐了,接了茶慢慢呷了一口,又抬头盯着小桃,口中说道:“今个儿中午吃得多些倒噎住了食,不想歇觉倒想四处走走消消食,紫烟,这吹牛皮的可是这小姑娘。” 那紫衣女子程紫烟规规矩矩的站在程嬷嬷身后,给她轻轻揉捏着肩膀,说道:“姑姑,这位妹妹说她会画各式花样子,我倒真有些感兴趣呢。横竖咱们每年都要进些新式图样,若是这妹妹画得好,不妨让她试试,我也想见识见识呢。” 程嬷嬷放下手中茶盅,眼光在小桃脸上扫来扫去。小桃迎着她的眼光也不躲闪任她打量,过了一会那程嬷嬷方才说道:“紫烟,你去取了纸笔颜料来。我要看看她究竟会画些什么,敢到我锦绣坊来卖花样子的,这还是第一个,我倒要瞧瞧你这小姑娘的本事。” 小桃本就是想来赚银子的,巴不得考较手艺,眼看着紫烟去拿绘画之物,她便笑眯眯的对着程嬷嬷道:“这位婆婆可是程嬷嬷?” 程嬷嬷见眼前这个少女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居然没有一丝惧色,倒是吃了一惊。素来人家都讲她面硬心冷,连自己的亲侄女儿程紫烟对自己也是敬畏居多,少了几分亲热。就连以前在宫里,除了主子和娘娘外,其它的宫女太监也都是不太敢招惹她的,此时见这要来卖花样子的少女第一次见了自己的冷脸,居然还安安稳稳的坐着,倒觉着有些稀奇。这会听她知道自己,便问道:“你认得我?” 小桃将手中的一挂红线一晃,笑道:“我去别家绣坊买线时,听到城里都传遍了,说是有位宫里的嬷嬷开了家新绣坊,却是这燕京城里第一号的铺面,还说这里绣品花样子很是新奇每年都得换一批的,都是别家从没见过的样式。我想既是你们经常更新花样,必是需要画工好的画师,我倒会画几笔便毛遂自荐来了。我人小不懂事,程嬷嬷可不要怪我就好。” 程嬷嬷听她既会说话,又讲得底气十足,就知道这少女必有两下子,又看了看林氏一脸紧张似乎坐立不安的样子,倒不明白是为了什么。她哪知林氏心里已紧张到十分,埋怨女儿遇见大的不吹小的,好好的跑了来要画花样子卖钱,如今她们小吃铺子已开张了,乡下还有田地,也不少吃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女儿怎的就对银子看重到十分?她虽心里怨怪,但此时也别无它法,只能继续如坐针毡。 此时紫烟已将笔墨颜料尽数拿了来,放在桌上。程嬷嬷只说了一个‘请’字,便静等下文。 小桃拿起笔来,心道我这十几年都没拿过笔作过画了,也不知手艺生疏了没有?想到这里没有铅笔、橡皮,水彩笔,只有大大小小不同粗细的毛笔,只能将国画和西洋水彩的绘画技法融合贯通且试下子。她先想了一想腹稿已然在胸,接着铺开了画纸,调好了要用的颜色,随即在纸上刷刷点点,细心勾勒,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一副金鱼戏莲图便新鲜出炉了。只见图中两只红白花龙晴大金鱼一前一后游动在碧汪汪的莲池中,远处一片深绿荷叶,近处两三枝白莲盛开,整副画意趣十足,极富神韵。 此时的其它三人已是呆了。林氏是做梦也没料到女儿是真的会画,还画得比家中过年时贴的年画还好,却不知她是何时练的这绘画的手艺,自己是半点不知。那程嬷嬷虽想到她能画几笔,却没想到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少女竟是个绘画高手,她在宫中也见过不少宫廷画师的画作,看得多了一般的画作还真入不了她的眼,见小桃的画法虚实结合,有些地方着重线条有些地方却线条虚渺,但整张画看起来偏偏就是极为传神,那金鱼和白莲就象跃于纸上一般。极为真实。她哪里知道小桃把西洋画里的透视技法用上了,图画的比例和尺寸非常写实,哪有不像之理? 紫烟对这副金鱼戏莲图越看越爱,满脸喜色掩都掩不住,不由自主便上前拉住了小桃的手,笑着:“妹妹你画得竟如此好,方才我倒是小瞧你了,你哪里学得这好本事?” 小桃见她说话直爽,笑了一笑又转头朝林氏看了看,道:“我家哥哥的先生会画,小时候没事就跟着学了画着玩,整日里画来画去的也就熟练了。” 程嬷嬷知她是谦虚说法,又看了眼那金鱼图,吩咐紫烟叫小丫头取些点心来倒些好茶来,小桃不由得心里好笑,原来被招待的客人也是要有本事的才能享用这精巧点心和好茶叶呢。小丫头子手脚麻利的端上两碟小点心又重新沏上两碗好茶,小桃也不客气端起来吹了吹便喝了一口,果然满口清香和刚才喝的茶不同。 紫烟问道:“妹妹贵姓?告诉姐姐,以后常来常往好方便称呼。” “我叫乐小桃,姐姐和嬷嬷叫我小桃便可,”又介绍林氏道:“这是我娘林氏,在商业街开家小吃铺子,嬷嬷和姐姐若是有空去尝尝鲜,我来请客。” 第十二章 兼职画师 紫烟听小桃说开了小吃铺子,突然想起一事来,不由两手一拍,笑道:“晌午我们一个小丫头子去买菜,看到说集市里新开了家小吃铺子,专卖些新巧吃食,回来时还拿着张喷香的面饼,被她们几个小丫头给分着吃了。我见她们吃得香甜,又闻到好香的味道,叫她再去买时回来却说今日已卖光了,她记得铺子叫做什么乐家小食,妹妹也姓乐,莫不是你家的买卖?” 小桃也笑了,“姐姐说对了,正是我家的小营生,那面饼便是煎饼果子,因今个儿第一天开张料备的不足,一上午便卖光了。姐姐爱吃明日叫哪个妹妹得空来我铺子取就是,算我请姐姐尝鲜儿的。” 紫烟笑道:“那怎么好意思白吃你的东西?都是有本钱的,我照价付钱就是了,只妹妹记着明儿多留些料,今天这里有几家小姐也想尝个新鲜,只是空手而返。” 小桃笑着答应了。那程嬷嬷咳嗽一声,紫烟知她姑姑有话要讲,忙收了口。程嬷嬷拿起那副金鱼戏莲图又细细看了一回,叫小丫头去拿画册子,一会儿小丫头拿了一摞十几张熟宣纸订成的本子,程嬷嬷让小桃看看画得如何。小桃打开一看,每页上都是一副图样,画工甚好,都是些工笔白描画,画得都是些简单的花鸟鱼虫,且都没有背景,一张纸上只在中间位置画着一样动物或花卉,其余尽是空白,略显单调。她知道古画素来讲究意境,不重写实,她本人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画风,总觉太虚渺,翻了几页见每张画风都是如此,便心中有数,合上了画册放到桌上。 程嬷嬷问道:“你觉得这些花样子如何?” 小桃道:“我不敢乱说别的画师的不是,只是说说我自己的看法,说错了,嬷嬷和姐姐不要见怪。”见程嬷嬷点了点头,才接口道:“这些画师的画技却是没有问题,只是画风不适合做绣品样子,大气有余精巧不足,样式也太简单了些,虽说花样子总不过是些花鸟鱼虫,但是这样平板板的画上一朵花一条鱼倒象那小儿用的看图识字的纸片子了,未免小家子气。” 程嬷嬷见她评讲的颇有些道理,心中喜欢,面上神情便柔和了起来,让她继续讲。小桃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继续道这:“这些小姐夫人们整日里闲着无事,绣些花样也只是千篇一律,难免厌烦了了。她们偶尔聚在一处若是身上的荷包手绢扇子都是一样的花样,可不是扫兴得很。” 紫烟插口道:“难怪前几日赵府的大小姐来学绣花时,说她缝的一个荷包和她表姐的重了,闹得她在家宴上没面子。” 程嬷嬷冷了脸道:“咱们锦绣坊的花样子在京城里算最多的,哪家绣坊不是只有那么几套图样,她们见着了好看的都一窝蜂似的买了去绣,难免碰上重样儿的,这又算得什么大事,值得来讲说讲说。” 紫烟见姑母不高兴,便不敢再讲,端了茶碗喝茶。程嬷嬷思忖了半晌,又问小桃道:“你说了这半天,可又有什么好法子?” 小桃眼珠一转,笑道:“法子倒是有的,只是咱们先小人后君子,我问嬷嬷一句,可要在我这里买花样子么?”她可不傻,若是早早的将办法告诉了程嬷嬷,这精明的小老太太说不定就推完磨杀驴吃呢,她早打好了主意,要跟这锦绣坊搞个长期合作,互惠互利。 程嬷嬷被她说的倒笑了,“你说说,怎么个买法?” 小桃想了想道:“我有两个办法,程嬷嬷可以任选其一。这第一个法子就是花样子单卖。十两银子一副图样,只卖与锦绣坊别家不卖,所以嬷嬷不必担心这图样子和别家的重了,若是嫌贵也可以买三两银子一副的,只是这便宜些的我也会卖与其它家,程嬷嬷若只想锦绣坊家的绣品独一无二,便要在银子上做个取舍。” 程嬷嬷心中一跳,没料到这小小的丫头心思居然如此玲珑剔透,小算盘打的精明到十分。面上却一如往常,点点头让她接着往下说。 “这第二个法子就简单多了,程嬷嬷直接请我做锦绣坊的专属画师,若有人来订绣品,只需说出用途,我便按题设计出图样来先给客人过目,若不满意我便画到满意为止,不过因我家还有小吃铺的生意,所以我一月只能画五次,若有什么特殊情况到时再商量。您按月给我发晌银,好处便是,我做锦绣坊的画师一日便绝不给别家画一星半点。这点程嬷嬷尽管放心。” 这一番话说来滴水不漏,程嬷嬷心里暗自佩服她小小年纪便聪敏过人。林氏也有些不信似的盯着女儿,自家女儿这时候哪里象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倒象是个做惯了买卖的商人,不由得心里惊喜非常。程嬷嬷心里已是做了决定,故意板着脸道:“你这丫头莫在我面前装神弄鬼的,你算准了我定会选第二个法子,那第一个法子只是我做铺垫之用,以为我不知道么?” 小桃心想姜果然是老的辣,自己的小小心思果然逃不出这老人精的一双眼睛,忍不住便笑了,程嬷嬷也板不住笑了,对林氏说道:“这位大嫂,你的女儿聪明得很哪。”林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她小孩子家的见识,倒让您见笑了。”程嬷嬷这才正色道:“说吧,你的月晌要多少银子?” 小桃想了想道:“五十两。”程嬷嬷想也没想,痛快说道:“好,五十两就五十两,紫烟,写两份文契来。” 小桃心中暗喜,五十两银子放在现代差不多就是一万五千元,这也算是高薪了。她还是比较满意的。 那边紫烟已开始写契约,写了一会又问聘期,小桃想了想道:“先定两年再说吧。”紫烟不一会儿便把文契写好,小桃和程嬷嬷各自按了手印,一人留了一份,小桃细看了一遍没什么出入,便将契约交与林氏收在怀里。程嬷嬷叫紫烟拿来两锭元宝,共是五十两,给了小桃,道:“这月的晌银我先付你,你这满肚子的鬼点子若有好用的,不防说一两个来,我如今脑子不比年轻时灵活,紫烟又是个实心眼儿,不如你心思灵巧活泛,你且上些心,生意若是好年底我还有红包谢你。” 小桃见程嬷嬷也是通情理的场面之人,将两个元宝揣入怀中,笑道:“等下紫烟姐姐便可以在门口贴出小告示,就说锦绣坊可以预订五种限量版的绣品,每种图样的绣品全韶然国甚至全天下只有五十份,别家绝无仅有,也可算是独一无二了。如此一来那些抢风头的小姐太太们不打破了头争着买才怪,至于要用到荷包上还是手绢上或是衣服上,那就由嬷嬷和姐姐来定夺,你们商议好了便来告诉我一声,我便设计图案就是。只是嬷嬷记住了这五种绣品每种只做五十件,这样才可以卖出价钱,满街都是就不值钱了。” 程嬷嬷见她见地不凡,觉得这五十两的月银花得值当,也是心喜。又说了一会子话,小桃便说回铺子照看,又告诉紫烟每日里闲时就会来锦绣坊,若是有事也可以叫个小丫头到乐家去找她,便跟二人告辞。紫烟直将她送到大门口方才回去。 林氏见女儿这一个多时辰功夫便找了份轻松自在的活计,而且从今往后月月都有五十两银子的进账,这一月的银子竟比在乡下时一年的收入还多。心里把女儿佩服到了十二分,又惋惜小桃是个女儿家,若是个男儿身,说不定还真是块科举的材料。 两人回到铺子,见门口的小火炉子早已不见,知道定是茶叶蛋全部卖完了。刚踏进跨院,崔章氏迎了出来道:“你们娘俩儿真是一对儿能逛的,只说是去绣坊买线,都快两个时辰了才回来,二小子去苏氏绣坊寻了一趟说早已走了,急得他火上房似的在家里坐也坐不住,我刚打发他去买东西了,省得他走来走去的惹得我心烦。” 刚说到这儿,乐武却买东西回来了,一步跨了进来,见了母亲和妹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不由得便埋怨:“娘和妹妹倒逛得爽快,把我急了个半死,若是出点子事情,爹和兄弟们怕不将我活剥了。” 小桃见她哥哥头上都渗出汗来,知道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和娘亲,便撒着娇蹭到乐武身边,拉着他的手作势要他打自己,嘴里只说道:“我和娘办事情去了,让哥哥担心是我的不对,哥哥你狠狠打我好了。” 乐武被她逗得想发笑,这个妹妹从生下来便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长了这么大全家人一指头也没碰过她,便是从小和村里小孩子们一起玩耍,有三个哥哥护着愣是谁也不敢欺负她一下,就怕惹毛了乐家三个护妹成痴的小子便要挨顿胖揍。自家人哪里舍得打她一下。乐武是个实心眼子,板了一会脸子便绷不住了,笑着在妹子娇嫩的脸颊上拧了一把,“小磨人精,方才没把二哥急死。” 林氏换了家常衣服,说道:“这大白天的,还有人能打闷棍把我和你妹子掳了去不成,你也是小心得太过了。” 乐武被小桃挽着胳膊走进内屋,正色道:“娘,倒不是担心那个。今日我给妹子买纸笔去,见街上突然多了好多骑马佩剑的异族人,深眼睛鼻梁高高的,个子比我还高壮,那些马匹都是高头骏马,足足有二十多匹,一队人浩浩荡荡往东边去了。那些人在街上也不避讳,骑着马飞快的跑,惊着了好多路人,我怕娘和妹妹惊着,才去找了几趟。” 小桃从怀中掏出银子,在乐武眼前一晃,笑道:“二哥,你看这是什么?” 乐武和崔章氏同时叫出声来:“你哪来这些钱?”小桃便将今日下晌在锦绣坊的事情讲了一遍,两人象听天书般感觉不象真的,但这两锭大元宝真真切切的放在眼前,又不由得不信。 乐武将银子拿在手里看了又看,叹了口气道:“小妹从小便娇生惯养,只想着以后给她找门好人家咱全家人也就放心了,没想到如今小妹却是最能赚钱养家的,大哥做书吏月晌才一两银子,如今在这城里住你的吃你的,我们这做哥哥的倒真有些惭愧了。” 小桃闻言将脸一沉,俏脸瞬间便罩了层寒霜。 第十三章 大发娇嗔 “二哥你这说的是什么?我们是一家人说得上什么惭愧不惭愧的话。我是你亲妹子不是?难道我孝敬爹娘应该,对哥哥好些就不对了?我想多赚些银子也是为了让全家人过得舒服点,你倒说这些有的没的给我听,只许哥哥养活着妹妹,妹妹帮哥哥一把就不成了?你们若心里不舒服,我这就关了铺子不做了,把银子给人家退回去,契约签了也没关系,大不了卖给有钱人家当丫头,你眼不见为净,瞧不见我这个人心里就舒服了,我这就走。让你好好的做你的大男人。” 说完便红了眼圈,直冲进自己屋里打开柜子,将素日里常穿的几件衣服扯了出来往怀中一抱,转身就走。急的乐武急忙上前拦住,又夺她衣服。林氏和崔章氏也赶忙围住解劝,小桃被拖到床沿上坐下,心里又是委屈又是不忿,觉得这可恶的大男子主义真是不论今古无处不在。又想到自己无缘无故穿到这陌生的时空,好容易适应了这里的生活有了一家子亲人,如今才要攒足了劲儿奔小康,却听见哥哥说出生分的话来,越想越生气,反正自己现在只是个十四岁的丫头,索性就把小孩子做到底,于是捂了脸滚进林氏怀里大哭起来。 地下三个人全都麻了爪,乐小桃从小到大还没如此哭过,这下把家人全给吓住了。林氏又是心疼又是着急,却又有几分好笑,抚着女儿后背劝道:“我的心肝,到底是个孩子,你二哥不过嘴上那么说一句,你倒多心了,看哭坏了眼睛,快别哭了。” 小桃呜呜咽咽哭道:“他就是嫌我女孩家赚那些银子出了风头,心里不舒服,拿话来编排我,若嫌我碍眼直说好了,你们卖了我做丫头去吧,要不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说完,起身就去找剪子。吓得林氏一把又将她拖回怀里,心肝宝贝儿不住口的哄着。 崔章氏从小把这个外孙女看成眼珠子似的,哪舍得她如此委屈,伸手便照乐武后背狠拍了几巴掌,嘴里骂道:“不省事的冤家,好好的惹你妹妹做什么?她一个小姑娘家整日里抛头露面的难保不受些委屈填些闲气,这也就罢了,还轮到你来给她添堵?你是她亲哥哥,她心里哪里过得来?” 小桃听了这几句话,更是触动了肝肠,哭得更加大声了。乐武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见从小被自己当做珍珠宝石般疼着的小妹哭得梨花带雨一般,小脸涨得通红,一行鼻涕两行眼泪,心里万分的舍不得,上前拉住小桃的手,紧着赔不是:“小妹,你莫要哭了是二哥的不是。二哥是个粗人,说话有口无心,你可别多心,你是咱全家人的宝贝,哥哥疼你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你。” 小桃还未答话,就听有人接口道:“谁敢嫌弃我妹子,我第一个不依。”她从林氏怀里探出头来,见原来是乐文下工回来。小桃将头一扭依旧藏在林氏怀中,冷笑道:“你们唱的好双簧,嘴里说的好听,什么一家子至亲,又是什么疼惜我,全都是假的,我明儿就回家种地去。” 乐武向乐文使个眼色,两手一摊表明自己毫无办法摆平这个妹子,乐文瞪他一眼,走到床沿坐下,笑道:“好妹子可是要吃糖豆儿,娘和你二哥不给你买,你就在这里发脾气。大哥疼你,这就给你买去,再给你捎个小面人儿可好?” 小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想起小时候有货郎来村里卖东西,其它小伙伴都缠着娘给买糖豆儿吃,只有她扯着娘的衣襟木木的站着,也不淘气也不要东西吃。乐文掏出过年时爹娘给的几文钱压岁钱,买了一包糖豆儿和一个面人儿来哄她开心。这时小桃又听乐文逗自己买糖豆儿吃,勾起了往日情怀,她从林氏怀中抬起头来,见乐武站在乐文身后,一脸焦急后悔的神色,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乐武见她脸色稍缓,便陪了笑走到她跟前,笑道:“小妹,莫要再生二哥的气,二哥给你赔礼了。”说着便打了一躬。 “不用你打了巴掌给个甜枣,你厌烦我咱们以后就别说话。”说罢,扭开头不理他。乐文去问乐武事情原由,乐武红着脸说了,乐文对小桃笑道:“说你是个小孩子你还不服气,就这么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也值得你哭得象个花猫儿似的。你二哥不过是现在无事可做,帮不上忙着急罢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谁不知道谁的脾气,他说错了话你就不依不饶的,你俩很该掉个个儿你做哥哥他做妹妹。” 小桃被他说的笑了,从林氏怀里爬起来,抹了两把眼泪,嗔道:“是二哥说话太伤人心,说什么吃白食的。这铺子也不单是我自己的,这是咱们家的营生,大家都有份儿,将来慢慢做大了,铺子多了,难道只靠着我一个人来管不成?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再厉害也长不出三头六臂来,你们不帮我也就算了,还说歪话来给我听,我怎能不伤心?” 乐武见妹妹眼圈又红了,急得跳着脚赌咒发誓,“小妹,二哥再不说混话了,听你吩咐,你叫往东我不往西,你叫我打狗我不撵鸡,总成了吧?” 小桃心中气早已消了,这时听他这样一说,再也撑不住笑出声来,乐武一颗心总算放回了肚里,这一会子倒出了一身的汗,端起桌上茶水猛灌了一气,这才觉得心里舒爽些。林氏见女儿一张小脸哭的泪痕一道道的,不由得笑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过两年就及笄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个模样,就会跟爹娘撒娇,整治你哥哥们,将来找个脾气暴的姑爷,看你整治他去。” 小桃不依道:“娘,你又胡说。”转身去后院洗脸去了。林氏瞅了乐武一眼,道:“也别怪你妹妹生气,你那话说的也让人挑理,一家子至亲的骨肉,什么白食不白食的,若被你爹知道了,不抡起大棒槌追着你打才怪。” 乐武红着脸不说话,乐文笑道:“娘,二弟是个直性人,心里想啥便说啥,倒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林氏道:“你们四个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哪个都疼,只不过你妹妹是个女孩儿,将来说了亲事总归是别人家的媳妇了,能陪我几年哪?若是嫁远了,恐怕想见上一面都难了,所以从小我和你们爹便对她娇贵着些儿,你们做哥哥的让着她些,她如今小小年纪倒象个小大人儿似的四处招揽生意赚银子,我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心酸,若她投生在那富贵人家何苦受这些苦?”说着,便落下泪来。 乐文劝慰道:“娘你放心,妹妹是个有福的,别看她是个女孩儿,那胸襟心思平常的男子都不如她,将来必定有番作为。我们做兄长的必定事事护着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家和万事兴,我们乐家的儿女总会让俩老过上舒心日子。” 小桃洗漱完回来,正听到这一句,走上前来道:“大哥说的是,如今我这里还有件事要跟娘和哥哥商议。我想爹爹年纪也大了,还整日在地里辛苦,原先我打算这小吃铺子赚了钱便将爹和小哥接了来一起在城里住,将咱们田地租了出去,每年收些粮食租子也就是了。今日既和锦绣坊签了契书,这每月的五十两银子是少不了的,再加上咱们铺子的收入,过日子足够了,还能攒下不少。不如二哥明日陪娘回家一趟将爹爹接来,咱们一家人在一处多好。省得我想爹和小哥也见不着。”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赞成,只是林氏犹豫道:“你爹那个脾气怕是不依呢,他种田种了大半辈子,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如今让他离开恐怕不容易。” 乐武笑道:“就说咱家的铺子人手不够,又没钱雇人,妹妹急得整日里哭,爹一向疼小妹,娘再吹点耳边风,爹心一软也就跟着来了。” 小桃拍掌笑道:“二哥这法子甚好,娘明日就说去,添油加醋些无妨。” 林氏也笑了,跟小桃到厨房做饭大家吃了,又备好了次日小吃铺的材料,自去睡了。 第二日一早,便雇了辆车和乐武两人回村去了。 第十四章 全家团聚 铺子里只剩下了崔章氏和小桃,难免显得有点人手不足,乐文便称病告假了一天,在铺子里帮着妹子忙活。 昨日五香茶叶蛋和煎饼果子的名头早已传了出去,乐文刚卸下门板,不一会的功夫,便有一大帮早起的苦力和赶脚的工人进店吃早饭,小桃早已熬好了一大锅稠稠的小米粥,家里的八宝菜昨日已卖光了,重新腌制也得费些时日,小桃昨晚便买了些黄瓜萝卜拌了一大盆清口的小菜,又煮了一盆五香花生米,这才勉强应付过去。煎饼果子的料足足比昨日多了两大盆,茶叶蛋也多做了一锅,饶是这样也卖得飞快,左邻右舍的好多商铺里的伙计也来光顾,不到中午时分,竟卖出去了大半,净赚了三两多银子。 小桃想起昨日锦绣纺的紫烟说没吃到煎饼果子,可惜今天铺子里人少她又走不开,不然定要送几个去。中午来吃饭的客人多,她忙的头不抬眼不睁,只顾着烙煎饼果子,好容易这一拨客人走了她才直起腰来歇歇。这一抬头间,见街口一个穿紫衫的姑娘和个小丫头子并肩向她铺子走来,正是锦绣坊的程紫烟。 小桃喜出望外,几步迎上前去,刚想拉紫烟的手,猛的看见自己手上尽是油星,又将手缩了回去,笑道:“紫烟姐姐,我刚才还在想若是不忙,给你送几张煎饼果子去呢,谁知道你倒来了,快进来坐。” 紫烟瞧她热情的模样,也自欢喜,和那个小丫头子进铺子里坐了。此时刚走了一批客人,店里只她们几人,紫烟笑道:“我来瞧瞧你,顺便买些吃食回去,我姑姑昨日听小丫头说了你这儿的五香茶叶蛋和煎饼果子,她倒说从未吃过,让我多买些回去尝尝。” 崔章氏见小桃和她们说话亲热,知道她们认识,便上里间倒了茶出来,紫烟赶紧起身谢了。崔章氏见她如此有懂礼数,十分高兴,笑道:“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和我外孙女儿不差上下了。” 紫烟身旁的那小丫头听了掩嘴偷笑,眼睛在紫烟和小桃脸上瞧来瞧去。紫烟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小桃却笑道:“姥姥夸紫烟姐姐也就是了,又扯上我做什么?我就是个乡间的野丫头,紫烟姐姐浑身上下这股子温柔劲儿,我学也学不来的。” 紫烟偷眼瞧着小桃,见她穿着家常的棉布衣衫,外面罩着件宽大的围裙,虽然衣着朴素,但一张柔美的鹅蛋脸白里透红,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两排乌黑浓密的长睫毛微翘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波光流转,甚是动人。紫烟心中不由得赞叹一声,这样可爱的人儿叫人不喜欢也难呢。 小桃见紫烟一双眼睛直盯着自己瞧,便笑道:“姐姐在我脸上可看不出吃食来。” 紫烟一笑,道:“我是看妹妹真个容貌美丽,若是再装扮起来,就是比那些千金小姐也丝毫不差。” 小桃笑道:“哎哟,姐姐如此夸我,可是想要我给你打个折不成?” 众人都笑起来。小桃烙了五张煎饼果子,又装了三十个茶叶蛋,用荷叶包好了,递了过去,笑道:“姐姐,过两日我们这上些新的小吃,到时你可要来尝尝鲜,别家吃不到的,今日这些吃食是我请嬷嬷和姐姐的,姐姐千万别推辞。” 紫烟哪里肯接受,两人推了半天,正巧乐文从后院走了来,一眼就瞧见妹妹和个穿紫衣的姑娘对着包吃食推来让去,就明白了几分。上前笑道:“姑娘,既是小妹请客,你就收下,以后常来光顾也就是了。” 紫烟见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男子和自己说话,又听她管小桃叫小妹,便猜到是小桃的哥哥。脸上一阵发烧,再也坐不住,低了头轻声道:“那就谢谢乐公子和小桃妹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 转身带着小丫头便走。小桃见她脚步匆忙,倒象逃难一般,不由得好笑。又见大哥站在那里,明白紫烟是害羞陌生男子跟她讲话,心想这古代的男女就是封建,讲个话就这许多忌讳,若是让她们知晓现代的大街上,情侣在大庭广众下搂着热吻,岂不是要扣上个有伤风化的大帽子,捉到衙门里挨板子? 乐文见她嘴角带笑不知想些什么,上前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上爆栗,“又做这傻愣愣的呆样儿,趁着这会儿没客人,还不坐着歇会儿。” 崔章氏也和兄妹俩坐在一起,道:“四妞儿闲时也多想几样新奇玩意儿,这两样吃食虽卖得好,但还是少些,样式若再多些岂不赚得更多?” 小桃道:“等爹爹和小哥来了,咱们人手便够了,我这几天便多想几样新鲜吃食,只是我一个人在厨房却有些做不过来,过两日得闲了,找个人牙子问问,有没有厨艺好的厨娘,雇上她两个,也就方便多了。” 崔章氏忙道:“我和你娘两个帮衬着就是,还花那钱做甚?” 小桃知她是心疼银子,便细心解释道:“姥姥你年纪大了,再过几月天气便热起来,那厨房就是个蒸笼,烟熏火燎的时间长了你可受不住,就是娘我也不舍得她遭那份罪,咱们花上点银子倒也省心,再说也用不了几个钱,每日里多卖几个茶蛋也挣出来了。” 崔章氏觉得她说的有理,也就不再反对。乐文笑道:“娘和姥姥闲了,又好吵着没事做浑身骨头疼了。”说的崔章氏也笑了。 小桃想了一想,有了主意。“这两日我去锦绣坊买些各色的络子线来,拿它编些扇坠或荷包上系着的小装饰,既好看又不费功夫,比那绣花省力多了。我就放在锦绣坊里代卖,每个小物件儿让它们抽点分成也就是了。那锦绣坊的顾客都是些财大气粗的小姐太太们,若是有看上眼的东西都不问价呢,赚了钱姥姥和娘自个儿收着好用。这一来打发了时间,二来还能赚些私房钱花,何乐而不为呢?” 崔章氏听得喜笑颜开,乐文也连连点头,笑道:“这法子甚好,亏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就装了这么些个玲珑心思,小时候我却是一点没看出来。” 兄妹俩正说着话,就见马老实的车赶到了铺子门口,她爹乐山和小哥乐贤已被娘和二哥接了来。小桃乐得一个高儿蹦起来,扑进乐山怀里,抱着腰叫道:“爹,你可来啦,女儿想死你了。”乐山见了女儿也十分高兴,却装模作样的板着脸道:“这像什么样子?这大的人了,还跟你爹娘撒娇。” 小桃扮了个鬼脸,转身又跑到乐贤跟前,一把挽住了他,笑道:“小哥,你想我没有?” 乐贤想笑但仍是努力板住了脸,眼角瞄她一眼,一字一句道:“谁想你这淘气丫头,你不在家寻我生事,我倒能活得久一点。” 小桃不依的去捶打他,兄妹俩笑闹成一团。林氏上前分开两人,笑道:“见了面儿就两只小猴儿似的,让街坊瞧见成个什么样子。”便让他们兄弟将拿来被褥等物送到后院屋里去晾晒着。 乐山站在铺子里细细打量,见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不时便有食客来买吃食。他没想到短短的几天功夫自己全家人就搬到了京城里,还有了自家的小铺子。虽然只是个赁来的住处,但毕竟也能在京城落脚。当初小桃闹着要进城时,他只以为她小孩家心性,折腾几日也就偃旗息鼓了,没想到女儿竟然还真将门户立了起来,听妻子说女儿要攒够了钱在城里买间大些的房子落户。乐山非常欣慰,这个女儿没有白疼。乐家上三代原本也是城里的书香之家,只是渐渐的败落了,他和大哥乐山从小便听父亲说自家旧事,深以为憾,如今见女儿有意将全家迁入城里,自是欢喜非常,说不定乐家便能从他这一代兴旺起来。 小桃分派了居所,仍让爹娘一间屋子,三个哥哥一间,她和姥姥崔章氏一间,虽说居所不大,但也够一家人住了。 见家人又重聚在一起,乐小桃十二分的高兴,取出钱来让林氏和崔章氏上街买些肉和菜来,再打二斤好酒,今晚全家人好好吃上一顿。并暗下决心要将小吃铺做大做强,既从那山沟里出来了就必不再回去让爹娘刨食为生,现在人手足够,她便要使出学浑身解数大展拳脚了。 第十五章 集市惊变 五月,是燕城春日里最好的时节。杨柳青青,软絮飞舞,女人们都换上五颜六色的春衫绣裙,把个京城点缀的如梦似幻,深深浅浅的绿色似乎在一夜之间冒了出来,城里的景色犹如水粉画一般朦胧。 前几日刚下过一场春雨,小桃清早起来在后院中伸腿抻胳膊正在做运动时,一阵微风吹来,她突然就闻到清爽的青草香中带着一股子沁人心脾的花香。这味道她无比熟悉,那是春季里槐花的清新味道。小桃心中就是一喜,前世里她就曾拿槐花做过包子,煎过香饼,还做过槐花蜂蜜饮,味道十分香甜可口。 如今正是槐花初开之时,何不在铺子里弄个槐花系列食品。她越想越觉得可行,便在吃早饭时将这事说了,众人从未想过槐花也能吃,听她一说,便兴致勃勃的想着去弄些槐花来。乐山给出了主意,让那些给铺子里送菜的小贩去乡下摘它十几口袋,一袋子给些钱就是了。小桃也觉得这法子甚好,吃完饭便和乐贤乐武两个来到菜市,找了素日给自己店铺送菜蔬的几家小贩跟他们讲了,说要多多的收些槐花,一麻袋给十文钱。那槐花漫山遍野的都是随便掐取,小贩们见这是宗无本的买卖,又能得不少铜板,都乐呵呵的答应了,吩咐了自家的媳妇小孩子们回村里摘槐花。说定了黄昏便给送来。 小桃满心里兴奋晚上要做槐花宴,正寻思着做哪几样,慢慢的已走到街口。就在此时,猛听到身后人挤马撞的乱成一片,小桃刚一回头,就听人群里传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骂声,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声叫道:“你个杀千刀不要脸没骨气的死男人,饭都吃不饱还要跟人赌钱,要卖你自卖自身去,你敢卖我的女儿,我跟你拼命……我好好的黄花闺女送到那地方去,还有她的活命么?”接着便是一阵大哭。 小桃三人听得愣了,忙挤到人群里去看,只见一个中年汉子一手将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夹在腰间要走,他身后一个妇人披头散发死抱着他大腿不放,满脸都是汗水和眼泪,旁边一个十岁大的小丫头也紧紧搂住了那汉子的腰,咬紧了牙,死力的把那个大些的女孩子往外扯,那中年妇人嘴里兀自哭喊着:“姓方的,你不是个男人,你嫌我没给你生儿子,把我们娘儿三个赶了出来,还给了我休书,我早跟你一刀两断不是夫妻了,你如今欠了赌债,倒要抢我的闺女还帐,还有没有天理了……方老六……你把喜鹊给我放下,放下……” 那中年汉子方老六被她缠得没法,回手照着那妇人便是一个大耳光,骂道:“贱人,你给我滚,她们是我的种,我爱卖便卖,惹急了将你们三个一齐卖了。” 那方氏毫不畏惧,扑上去用哭哑了的嗓子哭骂:“我贱,你贵么?你撒泼尿照照你那憋孙样儿!我死也不叫你卖我闺女!”边骂边使出吃奶的劲终于将那叫喜鹊的女孩子给夺了出来,一把搂在怀里不撒手,娘儿三个紧紧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方老六恼羞成怒,又想去夺喜鹊,被方氏死命的拦在身后,和方老六撕掳在一起。小桃方才就觉得这妇人有些面熟,思忖了半晌才突然想起这个妇人便是自己一个月前刚进城时,在城门口附近卖馄饨的那个女人。小桃见那个喜鹊年纪和自己相仿,五官端正眉目倒也秀气,此时躲在母亲身后又怕又惊浑身都在颤抖。 小桃早被这凄惨的一幕惊得呆了,她虽然已在这韶然国呆了十四年,但是见到这种卖儿卖女的事情还真是第一次。她以前曾听过村里有的穷人家过不下去,将女儿卖到大户人家作丫头,不过今天这个方老六为了赌钱倒要把女儿卖了,还真是闻所未闻。乐家虽然不富裕,但是自己从小便是家里的宝,同样是子女,这个女孩子却要被亲生父亲卖掉,小桃不由得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个方老六暴打一顿。 这时就见人群分开一个口子,一个声音格格笑道:“方老六,你银子收了不把你闺女给我,这事儿办得不地道啊。” 小桃见说话的人是个瘦高个儿,身后还跟着四个混混儿模样的跟班,头摇尾巴晃的挤进到人群中央。那方老六一见他们,便凑着小心的笑巴结了过去,腆着脸陪笑道:“李二爷,这疯婆娘死活不让我闺女去过好日子,这不堵在这儿跟我瞎闹腾呢,您稍等会儿,我这就把她交给您。”说完便伸手扯那喜鹊。 方氏一把打掉方老六伸过来的手,对着那瘦高个儿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嘴里求道:“这位爷,请您高抬贵手,就放过我这闺女,她才十三岁呀,不会伺候人,那个百凤楼不是女孩家去的地方,您行行好……必定子孙满堂,公侯万代……” 那李二爷斜眼瞅了方氏一眼,又瞄了瞄躲在她身后的喜鹊,用手支着下巴撮着牙花子啧啧两声,故做为难似的慢悠悠的道:“哎呀,说实在的你闺女这么个小不点儿,到我们堂子里也不能立时接活,还得我们好饭好茶的养活着,教些规矩过个两年才派得上用场,我也有些不忍心哪。” 乐武是个实心眼子,听到这低声道:“没想到这娼行妓院里也有好人哪。”小桃翻了翻白眼,她才不信李二那个龟奴恶霸会有如此好心,看他那面相就知道是个阴损相,于是轻声说道:“二哥,你瞧着吧,事儿可没那么简单。” 果然那李二将脸一板,变了副面孔,尖声细气儿的叫道:“可惜这赌场无父子,方老六拿他自个儿的闺女做抵押,既输了人就归我,这是天理公道。既有本事赌,就要有本事担带。”说到这里,脸上又带上了几分淫笑,嘿嘿笑道:“再说了,这世道可是笑贫不笑娼,当个粉头儿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爷们儿大把的银子捧着,这样好去处儿可上哪找去?” 他身后那几个混混儿也跟着凑趣儿道:“爷说的是,别说这小娘子俊俏,这老西施也怪好看的,不如你娘俩儿一起跟二爷走了,也好做个伴儿?” 李二哈哈大笑起来,伸手便去拉她娘俩儿,方氏恨极了眼前这个瘦猴,一把抓住他伸过来的胳膊,狠命的咬了下去。李二惨叫一声,疼得哇哇乱叫,一拳便将方氏杵倒在地上,几个混混儿上前将死命挣扎的方氏按住,李二不由分说连撕带拽,硬扯了喜鹊的衣领拖着就走。 “老天爷呀,你开开眼吧……方老六你个下油锅千刀万剐的狗东西……害我的闺女儿……我的喜鹊呀……”方氏被几个混混按住纠缠不开,躺卧着只是哭喊,身边人群看热闹的居多,却没人出头吱声,只是议论纷纷。 李二得了意,扯着喜鹊刚走了两步,就见眼前人影一闪,一个硕大的拳头直奔他眼前而来。 第十六章 仗义救人 李二就觉眼前一花,右眼眶上一阵剧痛,哎呀一声怪叫,松开了喜鹊双手捂脸连声呼痛。 小桃见二哥得手,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喜鹊扯到自己和乐贤身后牢牢护住。那边乐武上前几脚踢开那几个混混儿,将方氏拉了起来。方氏一骨碌爬起来,跑过来紧紧抱了两个女儿不撒手。方老六红了脸想上来拉扯,乐武人高马大,眼珠子一瞪,吓得方老六将手又缩了回去。 李二又气又急,想冲上来,看了看乐武的身板子又晃了两晃没敢动地方儿,只得忍了气揉着眼睛,斜瞧着这三个半路冲出来挡横儿的程咬金,冷冷一笑:“嘿嘿,你们几个想抢人不成?那臭丫头的卖身契可在我手里,就是闹到衙门里,也没有你们的好儿。” 小桃冷眼瞧了瞧他,道:“他输你多少银子?” 李二将头一晃,扬着脸大声说道:“十两!方老六没钱给,把她女儿卖给我们百凤楼了,走到哪儿我也有理。” 小桃冷哼道:“你这不要脸的贼王八,十两银子你就想害人家闺女,不就是十两银子么?我代她还了,把卖身契留下。” 李二哪肯吃这亏,暗瞅着刚才跑了一个混混儿,想是回妓院找人帮忙去了,胆子不由得又大了起来,横着脖子叫道:“小丫头片子,你懂个什么?这里是你撒野说的算的地方么?这里是燕城,韶然国天子脚下,有王法的。他方老六欠的是人债,不是钱债,他签契约那会儿,人就是我的了。” 小桃冷笑道:“就算是你的,我们也买定了。” 李二愣了一愣,又见小桃三人穿着打扮很是平常,哪里把他们放在眼里,哼了一哼,刁笑了一声道:“老子不卖。” 乐贤往日读书知道不少韶然国的刑律,这时开口说道:“这个女孩子的本主是方老六和方氏,不是你姓李的。燕城三尺王法之地,想不到竟有你这样的恶霸,光天化日下抢夺良家女子逼良为娼。再说刑律上写明赌债不追索,欠了你的就欠了你的,就连方老六也不必还债。” 李二被乐贤几句话堵得说不出话来,抬眼看到几个膀大腰圆的妓院打手已分人群闯了进来,一声大叫:“兄弟们,给我打这几个乡佬,敢管二爷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那几个打手冲上来便要动手,李二更是瞅准了机会上前一把抓住喜鹊,顺手便狠狠推了小桃一把。 小桃没有留神,被他这一推连退了几步,绊到了街边石阶,仰面就要摔倒,吓得紧紧闭住了眼睛。就在这时,一只手臂飞快的环住了她腰肢,稳住了她的身子。小桃只感觉到后背贴住了一个温热坚实的怀抱,吓了一跳,忙睁开眼睛仰头去看,却对上了一双深潭般墨黑的瞳仁。 眼前这张俊美的脸让小桃有几分莫名的熟悉,那棱角分明的五官、浓黑的剑眉、高挺的鼻梁,薄唇,似乎在哪里见过。小桃在脑海里飞快的回想着,却忘了自己仍靠在这男子的怀抱里,直到乐武一声大叫:“喂,你干嘛抱着我妹妹。”她这才清醒过来,不由得红了脸,赶紧从那男子身边抽身离开。 那男子不易察觉的轻扯了嘴角,一双目如漆星的眼睛仍盯着小桃打量,神色中带着几分威仪和高傲。小桃一见他这神情突然大叫一声:“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和我打赌的人。” 风翊宣移开了眼光,也不理她,径自走到乱成一团的人群中。他身穿着月白色素锦袍,腰间坠着块翡翠玉牌,双手负在身后,神情倨傲的瞄了一眼李二和那几个打手,在他身后还紧跟着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个子比风翊宣稍矮些,五官端正,一团的精气神儿。 风翊宣淡淡的开口道:“卖身契交出来。” 这李二他别的本事没有,常年浸泡在妓院娼馆,却练就了一双会看人身份的眼睛。见眼前这个年轻男子衣饰华贵,气宇轩昂,通身的气派不似寻常人所有,便不敢随意上前张狂。想了一想,上前陪着笑脸道:“这位公子,莫要管闲事的好,这丫头我要定了,任谁也不管用。” 风翊宣冷冷的眼光盯住了李二,李二就感觉那两道视线如炬般仿佛要将自己身上烧个窟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耳中只听得一声冷哼。 “陆平,他刚才说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那个黑衣男子正色道:“主子,属下听清楚了。” “爷就是喜欢管闲事,你让他明白明白。”说完,便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 陆平答应一声,二话不说上前一把将李二的胳膊反拧了转到背后,疼得李二连声大叫,那几个打手哪里肯依,上前便要动手,陆平哪里将他几个棒槌放在眼里,单手仍抓着李二,待那几个打手靠近,轻松的闪转挪腾只几脚便将那几个打手踢翻在地,那几人只是鬼哭狼嚎,知道是遇上了硬茬儿,歪七扭八的倒在地上嘴里不住的求饶:“两位爷,这不干我们的事儿啊,我们只不过图李二几个酒钱,给他打个助拳……爷就饶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 风翊宣朝陆平使个眼色,陆平飞起一脚踢在一个打手的屁股上,直把他踢出两丈多远,骂了声:“滚!” 那几个打手象听到了皇恩特赦一般,跌跌撞撞爬起身来,逃难似的钻出人群转眼没了踪影。 小桃只看得眼花缭乱,恨不得拍巴掌喝彩。原来这就是武侠小说中描写的功夫,果然潇洒漂亮又实用,简直比李连杰打得还好看。这还是她穿来十四年中,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场合不适宜,她早就大声叫好欢呼了。 李二见帮手跑了早没了底气,趴在地上软成了一滩烂泥,还没等陆平动手,自己早在袖口里将方老六写的那张卖身契掏了出来,哆哆嗦嗦递了过去:“爷,小的服了……这人我也不要了……这卖身契给你们……” 陆平拿过契纸,双手递给风翊宣,又道:“主子,怎样处置这个无赖?” 风翊宣淡淡的扫了地上的李二一眼,“滚回你的窝里去,别让我再瞧见你,否则我见一回打一回。” 李二哪里还敢再待着,三步并做两步,灰头土脸一瘸一拐的一路小跑去了。那方老六刚才就见势不好,早溜没影儿了。看热闹的众人见没戏看了,吵嚷着纷纷散去。 方氏经历了方才那一场险险的生离死别,现下危机解除,兀自茫茫然恍若隔世一般。过了半晌才回过味儿来,拉了两个女儿扑通一声便给小桃和风翊宣众人跪下了,砰砰只是磕头。小桃赶忙上前扶起她母女三人,心道这古人动不动就下跪,她可真不习惯。 “方婶,快别跪了赶紧起来。” 方婶却紧抓着小桃衣袖,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素不相识却仗义直言的小姑娘,感激的不知说什么才好。一把将喜鹊推到小桃跟前儿,说道:“姑娘,你们救了我家闺女儿,我没啥好谢几位的,就让喜鹊给姑娘你做个伺候丫头,一辈子服侍你,好报您的大恩。” 小桃惊的连连摆手,“方婶,你用不着这样。我只是看不惯那个李二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罢了,不算什么大事,你用不着如此,再说我们也是平头百姓人家,哪里用得起丫头,你还是领着喜鹊赶紧回家吧。” 说罢,便将手伸到风翊宣跟前,见他莫名其妙的看着自己,不耐烦的秀眉一挑,道:“这位爷,你拿着契约是准备要银子么?” 风翊宣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那女孩子的卖身契还在自己手里。他微皱了下眉头,将契约递给了小桃。小桃转手将卖身契塞到了方婶手里,对她笑着:“方婶,这卖身契你收好了,这个在手里喜鹊姑娘就不怕别人来抢。要我说,烧了它倒也好,一了百了,喜鹊也就是个自由身了。” 方婶收了文契,又要下跪,忙被小桃拦住。喜鹊从娼门边被小桃拉了回来,心内早已感激的五内俱焚了,要知道女孩家儿若是踏进了行院的门槛,就算是个烧火端茶的丫头,这一世的名声也就毁了,根本没人家敢要,最后的结果不是受着白眼孤老终生就是绞了头发做尼姑了。此时的小桃在她眼里就跟再生父母没什么两样,见小桃执意不肯收她,便又跪下哭道:“姑娘,你的大恩大德喜鹊无以为报,你救了我就是我的主子,你若是不要我,我就长跪在这里不起来。” 小桃急得满面通红,又拉不起母女二人,见两个哥哥只顾在旁边看着,不由得怒道:“你们帮我扶她们起来,只会看热闹。” 乐贤笑道:“是你要二哥出手教训李二,揽上了这桩事,你既有本事打抱不平,就要有本事善后。” 一句话提醒了小桃,她见风翊宣主仆二人仍旧云淡风清的站在那里,一副事不关己看好戏的模样,便气不打一处来,怒道:“喂,你这个人怎么回事,文契是你要回来的,干脆你把人领走好啦。” 风翊宣用奇怪的眼神瞧瞧她,仍是淡淡的道:“我家不缺丫头。” 小桃气道:“你帮人帮到底不好么?瞧你这一身气派定是富贵人家,多个丫头又碍着了什么?” 风翊宣淡淡一笑,道:“我帮的是你,不是她,她要谢的是你,也不是我。” 小桃一怔,心道我只见过你一次,根本就和路人毫无两样,想是赌诗赢了你银子,你心里不忿,今日遇上我想要找麻烦。她心里既这样想,越看风翊宣便越觉得不顺眼起来,暗自寻思要远远的避开了这个瘟神。 第十七章 槐花美食 乐贤见方婶执意要报恩,急得小桃额头见汗,想了个主意,起到小桃身边道:“前两日你不是说厨房人手不够,想要找牙子雇上两三个厨娘吗?方才我听你说方婶是摆馄饨摊子的,厨艺自然懂得一些,不如就让方婶和她闺女来咱们家做活,按月给工钱也就是了。” 小桃也觉得这法子甚好,问她娘俩愿不愿意?方婶连忙答应道:“愿意愿意,姑娘不知道,前几日我摆摊子遇上了几个吃馄饨不给钱的街混儿,我上前说了两句,被他们将我的摊子砸了个稀巴烂,我也没钱重新置办。姑娘是我们娘儿三个的大恩人,我不要工钱,只要管我两顿饭吃就行。” 小桃笑道:“不要工钱可是不行,天下没有白使唤人的道理,这个我自有主张,你再要推辞我就不敢雇你们了。” 喜鹊只要能跟在小桃身边伺候她便什么都好,连连答应了。小桃又看看那十岁的小丫头,问方婶道:“这是你二闺女?” 方婶连忙将那小姑娘叫到小桃跟前,道:“这是我二丫头小柳子,今年十岁,快给姐姐磕头。” 小桃连忙拦住,笑道:“方婶,我可跟你说啊,咱这动不动就磕头的规矩可得免了,我不习惯这个,要在我家的铺子做活,这个下跪磕头的毛病就改改。” 方婶见她收下了她们娘俩个,喜出望外,连连给她作揖,“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小桃准备带她们往自家铺子去,一转身却见风翊宣仍站在那里看戏一般瞧着她们,她想了一想走上前去,准备跟他好好的讲清楚。 风翊宣见她板着俏脸站定在自己跟前,那双晶莹闪亮的眸子迎上他的视线,听她说道:“这位公子,多谢你刚才仗义出手帮了方婶一家,我替她们谢谢你。关于上次你我打赌的事,希望你愿赌服输,不要为难我。” 风翊宣眼光一寒,没有说话。身后的陆平却忍不住了,开口道:“姑娘,你以为我家主子是跟你讨银子的?” “不是最好,算我小人之心了,”她装做没看到对方的不悦表情,“那就告辞了。”转身便走。 她不愿在这停留太久,直觉的感到眼前这男人不好惹,俗话说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她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少女,她只想在这个陌生的异时空里和家人一起安生幸福的过日子,不想平白的招惹麻烦上身,更不想招惹有势力的男人。 风翊宣看着小桃亲热的牵着小柳子的小手,一大帮人欢天喜地的走远了。陆平偷眼看了看主子,见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自己也不敢出声,只静静的站在他身后。过了好半晌,听主子冷冷说了一句:“叫隐卫跟着她,我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情况。” 乐家小食铺里,小桃跟家人介绍了方婶母女三人,又讲了刚才街上发生的事情,只听得林氏差点落泪。她和方婶年纪相仿,又都是做母亲的人,当然同情对方的遭遇。见她只因生了女儿便被男人休了,林氏更是不忿,气道:“你那原来的男人甚不是个东西,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疼还疼不过来呢,他当爹的竟然要把亲闺女卖到那不是人呆的地方去,真是天理难容哪,早晚遭报应。”两人拉着手,又抹了一回眼泪。 小桃无奈的笑道:“娘,你就别招方婶子伤心了。”说着,到厨房装了碗茶叶蛋盛了三大碗粥,端了出来让方婶母女三人先吃饭。“方婶子,你们娘仨一大早便生了一肚子气,想必还没吃早饭,快些吃点东西垫垫饥,尝尝咱们家独一无二的五香茶叶蛋。”边说边剥了一个喂小柳子。 方婶心里甚是感动,庆幸自己遇到了好人,和喜鹊捧着碗含着泪吃了,喜鹊觉得那茶叶蛋味道甚美,忍不住问道:“姑娘,那茶叶蛋真是稀罕物儿,我还是第一次吃到。” 小桃看着小柳子捧着碗狼吞虎咽的喝着粥,心中一阵不忍,见喜鹊问她便回道:“别说你没吃过,除了咱们铺子别地儿没处吃去,就算有人仿制做了出来,这味道却差得远了,咱们铺子就是卖别家没有的吃食,以后新奇的东西多着呢,刚才遇着你们之前我就到市集里订了好些新鲜槐花,今晚儿咱们就拾掇出来,做些槐花美食来卖。” 方婶问道:“姑娘,这槐花倒是常见,它也是吃得的么?” “你们不知道,这槐花可是好东西,它有清热解毒、凉血润肺的功效,还能做汤、焖饭、做槐花糕、槐花香饼、包饺子,用处多着呢,它那一股子自然清甜的味道,可是一般菜蔬比不了的呢。只是它花期太短,只有十天左右而已,我们从今天开始铺子里就做槐花系列的吃食,否则错过了这时节,可惜的很呢。”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兴奋起来,巴不得天马上就黑下来好大展拳脚。 方婶和喜鹊果然是手脚麻利的勤快人,帮着照应客人打包吃食,喜鹊闲了便将后院井台边泡在木盆里的衣服都洗了,又将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擦得比镜子还亮些。方婶陪着林氏到菜场里买晚上做槐花宴的材料,惯会杀价的方婶杀得小贩天昏地暗,用最便宜的价钱买了东西,给个林氏高兴的不行。 因为小桃已决定了明天开始卖槐花菜系,就发动全家会写字的人帮着写宣传单子,宣传词倒很简单,只是写了‘槐花系列小吃’和‘乐家小食’几个大字,近傍晚时分,已写了两百多张,小柳子和喜鹊两人各拿了一半到城中各处分发。不到半个时辰,两人完成任务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正赶上送槐花的小贩也将十麻袋的新鲜槐花送了来。那小贩和乐家是老主顾了,乐家吃的蔬菜都是在他家买,这小贩因此也和乐家人相熟,对小桃笑说道:“乐姑娘,这槐花山上有的是,只是我想若送多了怕你用不完,明天便打蔫了,所以只送了十袋子来,若是明日不够,你只管和我说,我再多送几袋子来。” 小桃很是高兴,谢了他并付给他二百文钱,又让喜鹊装了几个茶叶蛋带回去给孩子吃,并答应他明日来送槐花时给他带些槐花香饼回去,那小贩欢天喜地的走了。小桃让崔章氏在饭堂看着,剩下的人全被她带到了后院,开始清洗槐花。 小桃见那十麻袋槐花中,有三口袋是紫槐,便单独装了,众人将槐花洗干净,足足装了六大盆。小桃便决定做五样槐花系列,分别是槐花粥、紫玉槐花糕、槐花香饼、槐花蒸饺、菊槐蜜茶饮。 那菊槐蜜茶饮和槐花粥最是简单,前者加上ju花、绿茶和蜂蜜沸水冲泡就成;后者加适量梗米熬粥即可。 做蒸饺的一盆槐花让方婶用热水抄了,拧干水份,炒了剁的细细的五花肉丁,拌入碎粉丝、水发海米、香菇,用素油、盐、酱油调好了馅子备用; 那槐花香饼是用鸡蛋、面粉、少许盐和成面糊,放入锅中煎出一张张金黄的薄饼,配粥吃最妙; 那紫玉槐花糕却费些功夫,小桃单独将那紫槐加白糖蜂蜜用订做的大号木杵捣成酱,加入糯米粉拌成淡淡的浅紫色,再放入去核切成细丝的大枣,上屉去蒸,还未起锅便闻到满院都是香甜的槐花酱和大枣的香气,引得众人无不翘首盼望。 这日的晚饭,乐山一家子和方婶母女三人吃了一顿痛快的槐花美食,个个挑起大拇指夸赞小桃心灵手巧,居然将这槐花做得如此美味。 小桃见自己倾力打造的槐花美食十分成功,也是兴奋万分,直嚷着这几日要大赚一笔。 众人只顾大啖美食谈笑,哪里留意到在邻家房顶上,一个黑衣隐卫正密切注视着乐家的一切,片刻后又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第十八章 美食礼盒 为了次日清早就要开始做的槐花美食,方婶母女三人就留在了乐家没有回去,小桃见小院厨房旁有间搁杂物的小仓库,原是这屋子旧主人李掌柜算帐用的书房,他们走了弃之不用,便被乐家做了仓库,放些暂时不用的杂物。 乐武帮忙弄了些宽长的木板,用些椅子搭成了个简易的木床,铺了厚厚的几层褥子,母女三人倒也能睡下。林氏和崔章氏又分了两床被子给她们,方氏母女方才吃得饱饱的,又见这被子比自家的蓄的棉花厚实一倍,躺到被窝里暖暖和和的,母女三人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卯时一刻,小桃和方婶等便起来忙活。崔章氏煮粥,方婶和林氏包饺子,喜鹊去烙香饼,小桃则是去蒸那槐花糕,小柳子见状也要帮忙,小桃便给了她些白纱布,让她剪成寸余的一张张布片,用来做茶包。乐家兄弟听见母亲和妹妹等人在厨房忙活,哪里还睡得着,都起来帮忙。乐文帮着小桃将才出锅的热糕切成小块分装在盘里,乐武把包好的饺子一个个整齐的码放起来,十个做一份;乐贤则搬个小凳坐在小柳子跟前逗她说话,小柳子剪好一个纱布片,他就将绿茶、槐花和冰糖块用纱布包起,用红线系起,做成一个个小小的茶包。众人直忙活了一个多时辰,才开门纳客营业。 有些老顾客见没了五香茶叶蛋和煎饼果子,便忍不住询问。小桃笑言这几日专卖槐花美食系列,那些客人进门到一阵扑鼻的香甜气息,不禁勾起了肚里馋虫,纷纷尝那槐花做的吃食,俱都是赞不绝口。个个吃完了还要将各色能打包的都带份回去。 乐文上工时小桃将各色槐花吃食用荷叶包了,给他做午饭,让他挑衙门人多时再吃,顺便给铺子做宣传。 到中午时分,各色槐花点心都已卖了大半,一上午便净赚了十多两银子,把个方婶和喜鹊惊得目瞪口呆,想不到这遍地都是的槐花到了小桃手里竟然如此值钱。方婶受了启发,得了空提议道:“姑娘,我看有些食客都来咱这打包带走回家吃,也有买了当稀罕物儿送礼的,咱们何不买些上好的桑皮纸折成四四方方的礼盒,把咱那些槐花香饼、紫玉槐花糕、菊槐茶包和槐花蒸饺四样各色装些,凑成一盒专给人送礼的食盒,再在盒子上贴上红纸,写上咱铺子的名字,既能多赚些钱又免得姑娘再写宣传单子了。” 小桃没想到方婶竟能想出如此好办法,颇有些超前意识,还懂得在食盒上宣传自家店铺,以后店里的美食都可以用这种礼盒来包装,价钱能翻好几倍,不由得大喜,拍着她肩膀笑道:“你这主意好,就这么办。不过咱们自己折盒子也太费事了,再说也没那功夫,你这就去找那卖纸的,订上两刀上好桑皮纸,让他店伙计帮着折成礼盒再送了来,告诉他除了纸的本金外,折十只盒子我就给他两文钱的手工费,也让他不白辛苦这一场。顺便再捎些裁好的红纸儿来。” 方婶领命刚要出门,又被小桃喊住,笑道:“着什么慌,财跑不了的。”从柜上钱匣子里二两碎银子,搁到方婶手上,“这二两银子你付了纸钱,剩下的都归你,去给喜鹊和小柳子买两身儿合适的新衣裳,她俩衣衫上的补丁都快摞成山了,你这做娘的不心疼?” “姑娘,使不得啊,这银子我不能要,你是我们一家的大恩人还收留了俺们母女在这干活,我哪能要你的银子,还成不成个人儿了?”方婶边说边推拒,好像手里的银子烫手似的,一把给放在了柜台上,死命不要。 小桃被她逗得笑了,慢悠悠的说道:“方婶,这银子是你该得的。刚才你想的这个礼盒的法子甚好,这银子是你想出好点子的奖励,咱如今这铺子还小,将来一定是要做大的,那时雇的人手也要多些,不论是谁,只要想出能让铺子赚钱的好点子来,我便有银子赏,这样大伙儿的积极性就能越来越高,想出的好法子便越来越多,银子也越赚越多,奖赏是理所应当的。你跟喜鹊在我这里作工我会发月钱,这是规矩,你若不听,我可就生气了。” 方婶见实在推辞不过,心窝一热眼圈便红了,这才接了银子,哽咽的道:“姑娘,我就不说谢你的话了,反正这辈子我和闺女就跟定你了。” 小桃从袖口掏出手绢帮她擦了擦眼睛,笑道:“方婶,你怎么跟我娘似的,一星半点的事儿也要掉眼泪,看叫人瞧见了笑话你。” 方婶揉了揉眼,转身出门买纸去了。 小桃和喜鹊在柜台里聊些闲话,就见林氏和崔章氏从后院出来,手里拿着一大把打好的绳结络子,五颜六色的甚是好看。喜鹊不会打这种络子,见了喜欢的很,忙接了在手里细看,羡慕道:“哎呀,真好看。” 林氏见她喜欢,便道:“喜欢就拿两个系荷包去。”喜鹊有些不好意思拿,小桃给她挑了两根嫩黄色的双钱结,两根大红的万字结递给她,笑道:“收着吧,这值个什么,不过是小玩意儿罢了。” 她粗略看了下手中的绳结,足有一百多条,样子各异,有挂在扇子上当扇坠儿的,有系在荷包上当收口用的,还有挂在墙上当装饰的。小桃用块布将络子包了,让喜鹊看着铺子,自己要去锦绣坊送绳络,又对林氏道:“娘,等会回来我在锦绣坊捎些玉雕的珠子和小挂件什么的,配了绳结编些手链倒也好看。” 林氏笑道:“你说的是,多挑些颜色鲜艳的。” 小桃答应了,又将槐花香饼和紫玉槐花糕每样包了些,拿着那把络子,往锦绣坊去了。 锦绣坊离乐家小铺不远,出了市集转了几个街口,便远远的看见了锦绣坊高高的两层门楼。小桃还未走到门前,就听里面传出程嬷嬷气急败坏的叫骂声:“我这里不欢迎你,紫烟,把他给我赶了出去。” 小桃一愣停住了脚步,就见锦绣坊里的两个小丫头推推搡搡撵出一个人来,嘴里还说道:“您老以后还是别来了,来一次撵一次有什么意思,倒拖累我们挨嬷嬷的骂。”只见推出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穿着酱紫色锦袍,厚牛皮底的缎靴,高壮的身材,头发花白了一半却梳得整整齐齐,颌下一把灰胡子。小桃见这人虽上了年纪,但面目甚是有些威仪,只是此时脸上臊的通红,一脸尴尬之色。小桃心想,这个大叔是谁,难道是来闹场的? 正寻思着,就见锦绣坊对面的街道边冲过来两个身穿青衣的家仆,一人一边搀住了那老者,其中一个年岁稍大些的急道:“老爷,您没事儿吧?我说什么来着?不让您去,不让您去,您非去不可。这不是自己送上门儿去找罪受吗?” 那老者被两个家人扶着往对面停着的马车走去,神色黯然地长叹一声道:“哎,莫怪她,是我……是我害她吃了这些年的苦……” 两个家人回头望了望锦绣坊,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三人上了马车去了。 小桃压下满心的疑惑,心想刚才程嬷嬷发火,此时必定心情不佳,还是改日再来吧。她刚想掉头往回走,谁知方才赶人出来的那两个丫头已看见了她,其中一个叫春玉的连连向她招手。小桃被看见了,只好笑了笑走了来,那春玉丫头小声道:“小桃妹妹,你来得正好,赶紧帮忙劝劝嬷嬷,不然又要拿紫烟姑娘出气了。” 小桃不明白她说这放的意思,刚想问个明白,就见一个青花瓷瓶飞了出来,砰的一声落在离她几步远的地面上,摔了个粉碎,就听程嬷嬷高声骂道:“再放那个老不羞进来,你就给我滚。” 第十九章 生意上门 小桃差点被那扔出来的花瓶给砸着,着实吓了一跳。 春玉皱着脸吐了吐舌头,眼珠一转高声叫道:“小桃姑娘,你来啦,快请进来。”边说边向小桃挤了挤眼。 小桃见她弄鬼儿不由得好笑,顺着她的意思便开口提高了声音道:“我来看嬷嬷和紫烟姐姐,顺便带了些新做的槐花做的糕饼,大家一起尝个新鲜。” 话音刚落,就见紫烟快步迎了出来,眉头微皱着,眼睛还有些红红的,似乎是哭过了。见了她亲热的挽了手,让了进去。程嬷嬷在楼梯口处站着,胸口依然起伏得有些剧烈,但是脸上已带出了笑容,道:“丫头,又做新鲜玩意儿了?这次又是什么?” 小桃只装作不知道这里赶人的事儿,笑着把手中荷叶包着的两包槐花点心递了过去,笑道:“嬷嬷尝尝,我用时下新鲜槐花做的香饼和蒸糕。” 程嬷嬷接过来谢了,笑道:“你这丫头的脑袋瓜子就是灵透,又会吃又会画,不知道谁将来有那个福气娶了你,可真算捡了宝了。” 小桃笑道:“嬷嬷真是取笑了,我这人蠢笨得很呢,只会做些粗浅的事情罢了,”将手中那一包络子拿出来递给身边的紫烟,“姐姐,又得麻烦你了,帮我放在柜里寄卖着。” 紫烟连忙接了,笑道:“妹妹,伯母的手艺真是好,上次那五十根络子不过几天功夫就卖了出去,说是络子盘得紧致,样式又新巧,妹妹今日若不来,过两天我也必去你铺子里取去的。”说完,到柜台里拿出一个绸布包来,里面放着一贯钱,递给小桃,“这是络子钱,你好生收了。” 小桃道了声谢,便推说家中铺子忙碌,改日再来,转身离开了。她倒不是怕事情沾边,只是觉得既然是别人的私事,自己又不知道内情,还是少参与为妙。再说看程嬷嬷和紫烟两人面上似有些尴尬,自己还是识趣些的好。 她刚转到自家铺子那条街口,就见小柳子站在街道口左顾右盼,见了自己便飞奔跑到自己跟前,仰着头说道:“桃姐姐,铺子里来了个夫人,还带着两个丫环,到铺子里说要找掌柜的,我姐姐让我在这里等着你,叫你赶紧回去呢。” “哦?你可听到她来做什么的?”她觉得奇怪,自己并不认识哪家的夫人小姐,怎么会有人找自己? 小柳子歪着头想了一会儿道:“我出来时,听见那个夫人跟姐姐说要办什么花会,其它的我就不知道了。” 小桃一听心里便明白了三分,估计是哪家有钱的夫人要做东开赏花会,想在她铺子里订些点心小食吧?想着忙加快脚步跟小柳子回到铺子里,喜鹊忙迎出来,笑道:“姑娘回来了,这位萧夫人可等了好久了。” 小桃早已看见饭堂里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美女,做妇人打扮,略显丰腴的身材,穿着件淡绿色纱衣,袖口和衣襟上绣着娇黄的水仙,下身墨绿色百摺长裙,腰间垂下条红玉雕的石榴佩饰,只见她五官颇美,神情柔和,梳着光滑的流云髻,满头珠光宝气的簪环丝毫没有俗气的感觉,反倒愈发显得雍容华丽。 美女!绝对是美女!小桃心中暗赞,自己还是第一回见到如此美丽的女人,容貌美倒不稀奇,只是那份雍容淡定的气质,可不是轻易见得到的。就这几眼,小桃就断定这美女绝对是有身份有来历的,说不定是哪家王候贵族家的娇妻美眷。连她身后站着的那两个丫环的穿着打扮也非普通富贵人家所有。 那美女见了小桃也是微愣,她没有想到这铺子的掌柜是个还未及笄的美貌少女,正发愣间,小桃已走到她面前,甜笑道:“让夫人久候了,实在不好意思,夫人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 那美女因为方才发愣觉得有些失仪,忙起身微笑着点了点头,复又坐下,笑意盈盈的道:“那五香茶叶蛋、煎饼果子还有今日的槐花小食都是姑娘做的?” 小桃笑着点了点头,那美女脸上露出欢喜的神色,道:“姑娘铺子的吃食新巧别致,我从前竟未见过,明日我要在府中做东举行百花宴,请些闺阁密友,少年才俊来赏花玩耍,想请姑娘来府上做些与众不同的精巧吃食,可好?” 小桃觉得这确是个难得赚钱的好机会,想了想道:“夫人心中可有打算,想备些什么吃食?” 那美女脸上红了一红,低头笑道:“说给姑娘听,莫要取笑,我只会吃罢了,完全不通厨艺,家中平日都是厨子做饭,我对此却是一窍不通的。只是往年的百花宴吃食统是那十几样,鸡鸭鱼肉、肉羹浓汤,客人们早已吃得厌烦了,我家小叔还抱怨不是百花宴,倒象是百肉宴了。”一番话说得小桃众人都笑起来。 “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倒有个法子说给夫人听听,既然都是夫人的朋友前来赏花,自然年轻人多些,他们多喜欢新奇物事儿,不如就抬些八仙桌上面铺上素净的桌巾,一字排开摆在繁花盛开的所在,将吃食用盘碗装了放在上面,大家根据个人的口味自行取用,这种自助宴岂不方便省事又不浪费?” 那美女听了小桃改版自助餐的方法,十分高兴,吩咐身后的丫环取出张一百两银子的银票,放在柜台上,对小桃笑道:“姑娘如此聪敏,这自助宴自能办得很好,我就当姑娘是答应了,这一百两银子是给姑娘的谢礼,”她又回头对那两个丫环其中的一个吩咐道:“素月,你留下听候差遣,这位姑娘需要什么材料,你一一记下,然后回府让采办去置办,明儿一早送新鲜的来供姑娘使用。” 那素月一一答应了。美女起身对小桃道:“明日一早我让府里马车前来接你,咱们明日见罢,我还有些请柬未曾弄妥,就先告辞了。”小桃和喜鹊将她送到门口停着的华丽马车上,看着她去了。 小桃对刚才那位美女的身份很是好奇,问了素月才大吃一惊。原来方才那位美女竟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女云平郡主,当今抚远将军萧威的结发娇妻。小桃心想怪不得那一身的贵气浑然天成,原来真的是个金枝玉叶的皇室宗亲,更可贵的是她身为郡主居然没有一丁点架子,这可是难得的。小桃心里不由得对这位云平郡主多了几分好感,决定要将明日的自助宴开得很成功。 她让喜鹊上自己房里拿出平日整理的食谱小册子,那是她闲时把能想起的前世里的美食做法汇总编的,以便时常查看。她翻了一遍册子,又仔细的思考了一遍,决定了十二道菜品。三道凉拌菜、三道肉类小吃、四道素小吃,再加上两种汤品。素月一一记下了小桃交待的食材和物件儿,告辞回府找采办去了。 方婶此时刚好回来,告诉小桃礼盒子的事儿已交待好了。又听喜鹊说了刚才云平郡主前来邀约的事情,方婶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小桃有些好笑,说道:“方婶,那云平郡主又是不是三头六臂,倒是个大美人儿,明日你和喜鹊随我一起去将军府,给我做个帮手。” 喜鹊乐得立时便跳起来,方婶惊喜之余又道:“姑娘,那将军府里厨下人多得是,我们娘两个粗手笨脚的没见过世面儿,怕给你丢人。” 小桃笑道:“我和你们一样,也是个乡佬,我也没去过将军府,倒想瞧瞧这有钱人家是个什么样子?咱们就一起去开开眼去,怕什么?他们府里又不吃人。” 说得方婶倒笑了,林氏和崔章氏一听她们明日要到将军府去,忙回屋翻箱倒柜翻找衣裳,小桃哭笑不得道:“娘,我是去给人家做饭,又不是去相亲,你把我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有什么用处?” 崔章氏道:“你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你真以为那些王候贵族家的女人没事干,随便招些人来赏花看景?那其实就是变相的相亲宴,咱们家在外地有个远亲,年轻时专给京城一家王府里送喂马的草料,他就曾见过那家的王妃开过几回赏花宴,遍邀皇亲国戚朝中大臣的内眷赏花聚会,同时也请了这燕城里的清俊少年风liu才子,听说成就了不少官宦家里才子佳人的好姻缘呢。” 小桃听到此不禁失笑,心道原来这所谓的百花宴就是燕京城里最高档次的相亲大会啊,没想到这韶然国民风还颇为开放?不禁对明日的相亲宴有些盼望起来,她倒想瞧瞧古代的未婚男女是如何相亲的? 林氏在衣箱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件她认为满意的衣服,便让小桃立即去布庄买件现成的衣裙,非让小桃穿着一身新衣明日去将军府。小桃苦笑道:“娘,您忘了,我还没及笄呢,再说我只是奔着银子去的,人家将军夫人又不是来邀我去相亲的,你就省省吧。花那钱做甚?” 林氏不依道:“没及笄也可以先订下门好亲事放着,那将军府请客来的俱都是名门公子豪门少年,错过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可不行。” 小桃又好气又好笑,劝她道:“娘啊,你也知道那些都是些官宦世绅子弟,他们眼高于顶又怎会看上咱们小家小户的女儿?我就算穿上件金衣服去了,也是给人家做饭的,莫非娘让女儿将来给那些富贵人家做小老婆?” 林氏想也没想便叫道:“我自家的宝贝闺女儿,怎可以受委屈给人家做小,万万不行,”想了一想,便罢手了,泄气道:“哎,罢了,娘也是白操心。话又说回来,你就算不为别的,到底是到将军府里做事,虽说只呆一天,也得整整齐齐的不是,那种人家里的下人恐怕都是眼睛里有水儿的,莫叫她们笑话着了。” “娘这几句话说得倒有些道理,喜鹊,你也来挑一件,把身上那补丁摞补丁的衣服换了。” 说着上炕在衣箱里翻找,拎出件八成新的淡桃红的衣衫,那还是去年过生日时林氏给她置办的,她也只穿了两次,又给喜鹊找了件翠蓝色衣衫,喜鹊和她身材差不多,穿上倒也合身。 第二十章 百花宴与自助餐 次日的天气果然很好,微风拂面,艳阳高照。 天刚蒙蒙亮时,将军府的马车便早早的停在街口等候了。小桃将昨晚蒸好的紫玉槐花糕和槐花小饺用荷叶各包了四包带上,携方婶和喜鹊上了车子,那马夫一挥鞭子,马车如飞般直驶出去。 这马车和小桃曾坐过的马老实的马车简直是天壤之别,车厢是松木做成,内铺着厚厚的绣着百花图案的地毯,车壁三面用绣着花鸟的锦缎铺了,坐椅上铺着两层厚厚的锦垫,车窗处挂着两挂密密的玉珠帘,上面系着的几个熏香袋子发出阵阵幽香。 小桃看了这马车的陈设,心道有钱人真是讲究,一个马车比普通人家小姐的闺房还气派。喜鹊和方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坐在如此华丽的马车上,眼睛都快不够用了,东瞅瞅西看看,一刻也没闲着。小桃因起得早些,有些没有精神,闭了眼养神。这马车夫赶车的功夫甚好,城里路面也平坦,小桃没象以前坐车时那样觉得胸闷恶心,晃晃悠悠差点睡了过去,直到喜鹊推她起来,她才下了车子。 将军府坐落在城西,占了差不多大半条街。门口两只巨大的石狮子炯炯而立,旁边立着块踏马石,四只大红灯笼挂在檐角,当中一块巨大的横匾上书着‘将军府’三个描金大字。小桃正看得出神,站在门口等候多时的两个丫环立刻迎上前来,其中一个就是昨日的素月。只见她迎上来道:“姑娘来了,请跟我走吧,今一大早儿菜贩子便把姑娘昨日需要的东西送了来,我们厨下的人都已洗剥干净,等着姑娘分派活计呢。” 小桃答应着跟她从偏门进去。这将军府邸修葺的甚是堂皇壮丽,她们三人跟着素月穿过亭台楼阁、九曲水榭,见一大片房舍连在一起,总有好几十间。其间绿木参差,繁花似锦,竟似走进一所大植物园一般,难怪位萧夫人要开赏花会,这里的花木也的确是生长得极好。 素月带着她们出了东首游廊,越过一座假山湖石,后面连着一排的三大间低矮房舍,房舍一边有眼深井,有几个丫头正在那搓洗衣服。小桃知道这就是将军府的后厨房了,素月领她们进去,里面早已候着六七个婆子,都围着一色的青色围裙,坐在小板凳上正说着话,见素月进来忙都站起身来问好。 “这位乐姑娘是咱们大少奶奶请来摆今日赏花宴的,你们在这里听她调派,做好了活计自然有赏,”她又扫了几个婆子一眼,把话放慢了又来了一句:“别一个个儿心里不服不忿的,得罪了乐姑娘让大少奶奶知道了,打板子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那几个婆子从小桃进来时就已有些轻蔑之意,以为她一个小丫头能做出啥讨巧吃食,前两日她们中有人带回来的茶叶蛋和煎饼果子虽说好吃,但也不过那两样,今日在大少奶奶盛大的百花宴上难道她还能上盘子鸡蛋不成?但她们此时听了素月语带敲打的话语,虽说心内仍是不服,但是毕竟板子硬过嘴子,就都不敢再说什么,连连答应着。 素月又对小桃道:“乐姑娘,我们大少奶奶已经在彩云阁处摆下了十二张八仙桌子,咱们正午便开宴,到时我带丫头们再来。”说完,便去了。 小桃开始忙活起来,叫那六个婆子各自将自己所需的食材切丝、焯水、煮高汤、烙春饼皮,自己则和方婶喜鹊在另外一个厨房做事。凉菜比较好做,而四样素点心已有了紫玉槐花糕和小蒸饺两样,看准时辰入锅稍加热就成,她今日主要的功夫就要费在那三道肉类小吃上,分别是荷叶饼夹、小长春和焦熘丸子。 那几个婆子在另一个厨房里打着下手备食材,见每样东西都是素日里见惯了做惯了的,就不相信还能做出啥新花样?因此倒有一半儿人打定了主意要看小桃出洋相。她们可也不敢在嘴上胡说,小桃让她们干什么她们就依着照办,只是却不甚明白其中深意。等到所有的材料全部按要求准备完毕,小桃就让她们一边歇着去了,和方婶喜鹊三人在厨房里开始煎炒烹炸。那几个婆子起初还相互挤眼儿弄眉撇撇嘴儿,直到时至中午时分,一阵阵各有不同的香气不断的从厨房里飘出来,她们才大眼瞪小眼的傻了。光闻这香味儿就知道这菜有多好吃了,这真是钱压奴婢手,艺压当行人,不服不行哪。 当素月领着几个丫环来端菜时,她不禁也吃惊不小。一盘盘造型独特、五颜六色,色香味美的食物真令她看花了眼,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带着丫环们将十二道食物端上了餐桌上。 萧夫人此时正在彩云阁招待请来的客人们,这些官宦人家的子弟们大都是相熟的,因此千金们围拢着萧夫人做一处,那些才俊们则另作一堆谈论些风花雪月、吟诗做对的话题。众人本就觉得萧夫人今日宴客的方式奇特,都觉得新奇有趣,直到看了上来的菜品,竟是一大半都没见过的各色小吃和菜品。不由自主的都围拢了上来,纷纷向萧夫人询问。 萧夫人十分满意众人的反应,便叫素月去将小桃叫来,给众人一一介绍下菜品。小桃跟着素月往彩云阁来,远远就见这处是倚水而立,三面俱是粉垣花墙,数十株粉白的樱花灿烂盛放,确如一片云霞一般。就见十几个装饰华丽的年轻女子站在萧夫人旁边,都在对着那些食物指点谈论,还有十几位青年男子聚作一处不知说些什么。小桃也不便细看,心里头只想着如何趁今日难得的机会,好好的宣传一下自家的铺子。她只顾低头想着心事,对出自青年男子群中的两道灼人目光丝毫没有留意到。 众人听说做出这桌独特吃食的居然是个还未及笄的少女,都觉诧异。其中有几人半信半疑,小桃向萧夫人看了一眼,见她向自己微笑着点了点头,便深吸了一口气,展开一个甜美的笑容,做起了司仪和解说员。她让素月和在一旁伺候的丫环们将手中的青花瓷碟碗分发给众人,笑道: “诸位小姐公子,今日的自助餐点味道不错,大家还是先尝尝味道,有什么疑惑我再慢慢讲解。” 萧夫人率先往小碟中夹了一筷凉菜和一块荷叶夹,众人见状纷纷举筷尝那自己感兴趣的食物。一时之间赞叹之声四起,先是一个蓝衣少女舀了几个五色汤圆,问道:“小姑娘,这个汤团我倒是吃过,只是这五色的汤圆却是第一次见到,着实好看,却是如何做来?” 小桃笑道:“这个简单,将胡萝卜、菠菜、紫甘蓝三样捣碎挤出汁水来,兑入糯米便可和成各色面团,白色便是纯糯米,黑色则是掺了黑芝麻粉而成。” 那蓝衣少女恍然大悟,笑道:“果然好技艺,从没见汤圆这样好看的,倒舍不得吃它了。” 小桃接口笑道:“姐姐如此盯着它看,莫不是赏花是假,赏汤圆是真?”一句话逗得众人不禁哄堂大笑,那蓝衣少女也笑得春花般灿烂,终是将那汤圆吃了,只觉得满口甜香,不禁连连点头。 又有一穿青衣的男子指着那一盆状似长春花形又象燕尾的煮食笑道:“姑娘,这个又是什么?” “这位公子你真有眼光,今日这所有的吃食里就属它最费功夫,这个叫做肉燕,又叫做小长春,你不见它形似长春花又似一尾飞燕吗?便以此命名。这燕皮是将猪的瘦肉用木棒捶成肉茸后,放入上等甘薯粉,搅拌均匀然后压制成薄如纸张的两寸见方的片状,叫做燕皮。再将猪五花肉剁成细泥,加入辅料和调味品拌匀制成馅,包成肉燕,蒸熟后冲入调好味道的清汤既可。” 那青衣男子笑道:“原来如此,倒如此费事,今日在萧夫人这里吃过这一回,以后不吃何处吃去,岂不是憾事?” 机会来了!小桃赶忙大声道:“各位不必担心,我家在市集里有一间铺子名叫‘乐家小食’,今日做的这些吃食陆续都会上市贩卖,还有些众位没吃过的其它小吃,大家想吃时只管光顾就是了。” 众人不禁兴奋欢呼,小桃见效果已然达到,也喜不自胜,又跟他们讲了荷夹、紫玉槐花糕、焦熘丸子和银芽虾仁卷的大致做法。一众人边吃边听她解说,只半个时辰满桌的十二道食物汤水不剩,小桃心里升起一股自豪的满足感,原来当厨师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此了。 萧夫人见宾主尽欢,忙招呼众人赏花谈天,命人奉上茶来。众人吃了一顿十分满足的美食,话题也就多了起来,就有两三对男女偷偷相约要一起去乐家小食光顾。 小桃早已说得口干舌燥,捧了杯茶猛气就灌,连喝了两杯没觉怎样,见桌上已没了茶水,就想回厨房去喝些开水,此时一杯茶水递到了眼前,同时一个带着笑意的好听男声说道:“慢些喝,小心呛着了。” 小桃抬头一看,正对上一双春水般温柔的眸子,不禁心中一动,脱口叫道:“是你?” 第二十一章 两个皇子 那人面目秀朗,一对眼睛隐含笑意,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竟是从前在桃花山遇见的那白衣青年。他今天仍是穿着一身白衣,颇有些玉树临风之感。 小桃向来对温柔派帅哥毫无免疫力,那次在桃花山上他言语温和,对他倒有些好感,在这里见了他也是十分高兴。 “这位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那白衣青年风湛然笑道:“我家堂姐邀约百花宴,我岂可不来啊?只是没想到竟然遇上小姑娘你,实在是巧。” 堂姐?小桃心道这萧夫人是云平郡主,他的堂弟不就是皇亲国戚?她有点不敢随便叫人了,小心的问道:“这位公子,你究竟是什么人呀?” 身后有人接口道:“他是当今圣上的四皇子风湛然,我的四堂弟。”萧夫人走到他们旁边,笑吟吟的道:“你们认识?” 小桃瞪大双眼,原来真的是帝王之后,不禁有些吃惊,“没想到我竟然认识一位皇子,太神奇了。” 话音刚落,一个男声插进来道:“不是一位,是两位。” 小桃听这声音就知道这位是谁了,前两日才在街上见过,正是帮她要回喜鹊卖身契的那位。小桃登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原来当日在桃花山遇见的这两人都是皇室贵胄,而且还是兄弟俩,风湛然也就算了,看样子就知道性情温和,那个输了自己金叶子的小气皇子看样子就不大好惹,这下可好,自己一个小小的草民竟然敢和皇子打赌赢东西,是嫌命长了吧?虽说赌桌无父子,可是谁都知道官字两张口,若是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风翊宣见她瞧着自己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就明白她心里想什么,有些不悦瞪她一眼,“你还会怕?当日豪气万丈打赌的勇气哪里去了?愿赌服输,两片金叶而已,难道我还会找你麻烦不成?瞧你吓得这副样子?” 小桃听他这样说才放了些心,嘴里却不承认,“我怕个什么?我又没杀人放火?” “那你脸红什么?” “我血液循环好啊,这说明我身体好,气色好,不可以么?” 风翊宣被她打败了,又好气又好笑,她就不能跟自己好好说话啊?风湛然和萧夫人见了他俩斗口犹如小儿一般,觉得甚是有趣,萧夫人便问他们如何相识?风湛然便将当日桃花山的事讲说了一遍,萧夫人乐得够呛,自己这个七弟素来自恃文武双全,心高气傲,没想到竟被一个还未及笄的乡间少女给赢去了银子,难怪他郁闷。 风湛然对萧夫人道:“堂姐,咱们去水轩坐坐去,这乐小姑娘的手艺甚好,我倒想好好跟她聊聊。” 萧夫人道:“你们自去好了,我还要留下招待客人,”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道:“你没瞧见李尚书公子和那位翰林千金互相含情脉脉的相视,只是不敢上前攀谈,我看了倒着急,去帮她们一把。” 风翊宣叹口气道:“堂姐,你就爱管这类闲事,还硬将我跟四哥拖来,姐夫也不管管你。” 小桃听了暗笑,原来这两位帅哥是被自家堂姐拖了来撑场面的,搁到现在不就是俩婚托儿吗?怪不得从刚才就有无数的视线往她们这边投过来,不过看样子两位皇子殿下只是来应付行事,这些少女芳心恐怕所寄无望了。 萧夫人轻声笑道:“你姐夫整日除了公务,便是看兵书,我总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整日陪着我,我便要找些乐子来消磨,再说,我和你姐夫也是在李相夫人举行的赏花宴上相识的,何不也给他人搭条红线呢?” 风湛然也笑:“堂姐要做月老,给别人的姻缘牵线搭桥,这也是美事一桩,只是莫把主意打到我和七弟头上就是。” “你两个眼睛长在头顶上,最是刁钻古怪,我才不管。”说完,笑着往那边人堆里去了。 这里小桃随着风家兄弟在将军府里左拐右转,终于到了风湛然刚才提到的水轩。原来那是一处建在湖中的双层的八角凉亭,形状小巧玲珑,四面开阔,既通风又透光。四周碧幽幽的湖水围绕,成群结队的各色锦鲤游在其间,构成一副活生生的动人图画。 美景在前,小桃兴奋的趴在亭栏上看那群锦鲤游来游去,暖洋洋的太阳光照在身上,舒服的让人想要昏昏睡去。风湛然瞧见小桃那满脸陶醉的神情,好象入了仙境一般,不禁也微笑了起来,“这里美吧?” 小桃抚mo着亭中栏杆,连这个都是汉白玉的呢,“太美了,要是有照相机和DV机就好了,就可以拍照留念了。” 风翊宣微愣了一下,问道:“照相机?那是什么东西?” 小桃吓得一吐舌头,糟糕,自己刚才太走神儿了,怎么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假装啥事没有的回头跟两人瞎编:“我小时候曾见过一个算命很准的高人,他预测千年后的未来会有种机器,能把我们眼睛所见到的景象记录下来,就象一副副图画一样。我非常向往这种东西,就给它取个名叫照相机。” 风翊宣不以为意的道:“你果然是个笨蛋,世上哪有那种东西,你在说天方夜谭吗?” “不信就算了,不跟你说了。”不信是吗?他做梦也想不到她就是从千年后的世界来的人,若是他信了,估计她就要被当做妖魔鬼怪给用火烧了。 风湛然微微笑道:“那种东西没有,但是有画师啊,一样可以将美景收于纸上。” 小桃巴不得赶紧转移话题,凑到风湛然身边试探着问道:“四皇子,民女有个不情之请,可否请你帮我在朋友间宣传一下我家的铺子啊?” “哦?”风湛然故意逗她,“那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啊?” 有门!小桃赶紧保证:“好处多多啊!例如你以后到我铺子里吃东西,我一概不收钱,还有只要我开发出新吃食,第一个叫人送到你府上给你尝鲜。” 风湛然哈哈大笑,“甚好,甚好,交易成立。我会跟友人说让他们尝尝你家铺子的小吃食,至于能不能帮上你的忙,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小桃高兴的都想跳起来了,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的站好,深深施了一礼,跟他道谢。风湛然点头微笑,风翊宣却黑了一张脸道:“你对我四哥倒是尊敬的紧。” 小桃瞟了他一眼,故意气他,“四皇子对我好肯帮我忙,我便尊敬他,有何不可?七皇子殿下年轻英俊、威武潇洒、天上少有、地上难寻,想必尊敬您的人大有人在,我这个乡下丫头就不必凑上一脚了。” “仰慕我四哥的人也很多,你怎么就敢高攀了?”小桃摇头晃脑的道:“非也非也,四皇子待人温和、心胸开阔,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架子,跟七皇子您可是大大的不同。” 风翊宣脸一沉,冷声道:“你好大的胆子,皇室贵胄可是你轻易便可议论的?” 小桃火气上升,再加上早已看不惯他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便打算跟他斗到底。她一把抱住自己两肩,做害怕状,逼尖嗓子,尖声尖气的假声叫道:“哎呀,民女我好怕啊,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身份高贵的七皇子是个心胸狭窄、目不容人的人,以后我再也不敢乱说七皇子你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啦,难道我活够了,想掉脑袋不成?” 风翊宣听她含沙射影的话,不怒反笑,被人评说几句就要砍脑袋,那是大大的不会。于是老神在在的道:“女人就是小气,初见时不过叫你一声村姑,你便记到今时今日,小肚鸡肠的人是谁?” 第二十二章 授课窍门 小桃被他说中,脸一红,辩解道:“我才没有,是因为赢了你的银子,怕你和我算账。” 风翊宣哭笑不得,摇头叹气道:“别说是两片金叶,就算两百片金叶我也输得起。” 小桃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在这世里人变小了,心眼怎么也变小了,做了番自我总结后,心中对风翊宣那点子郁郁不会舒的情绪瞬间烟消云散,她心中既放下隔膜,便觉他看起来也可爱多了,于是大方伸出手去,“算我小人之心,咱们握手言和吧。” 风翊宣见她将细嫩莹白的手掌直接伸到自己面前,似是要和自己相所握,不禁微愣了一下,不过他也就是迟疑了一下,便伸手将她小手握了一握,便立即松手,“行,和好,你要象对四哥那样对我。” 小桃刚才伸手出去见他迟疑,便猛然醒悟这里的礼节可没有握手这一项,刚想收回来蒙混过去,见风翊宣大大方方的和自己握了手,便看他更顺眼了几分。 正想再聊几句,就见一个将军府的丫环往水轩而来,说是和她同来的两人在后厨正找她。小桃暗笑自己光顾看风景做宣传了,倒忘了那两位同伴,忙和两位皇子告辞,随着那丫环去了。 回到后厨,只见方婶和喜鹊被十几个婆子围在中间,两人都是涨得脸色通红,把小桃吓了一跳,该不会是这帮子婆子合伙在欺负人吧?又想想不太可能,下在自疑惑,喜鹊见了她走来,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大声叫道:“姑娘快来,我快顶不住了。” 那群婆子见正主儿来了,都放下了方婶喜鹊两个,个个满脸带笑地把她团团围住。有两个便直接拉着她的手,笑得脸上皱纹都开了: “乐姑娘,我们都听说了,咱们大少奶奶对您做的吃食非常满意,还有那些宾客也是赞不绝口,咱们是佩服的很哪。” “乐姑娘,你做的那些东西丫头们端上去的时候,我们都看见了,却有一大半都是从未见过的,咱们不敢求姑娘的独家秘方,只求姑娘将些在厨房里的窍门教些给我们这些老婆子,我们也好学着些,好好伺候主子。” 小桃这才明白原来她们刚才围着方婶和喜鹊两人是为了这个,可惜她两个是真的不知道,只怕这些婆子以为她们藏了私心,想想她们整日在厨房里烟熏火燎的也颇不容易,教她们些实用的小窍门也能给她们省好些气力,便笑着点头答应了。那些婆子见她答应都喜不自胜,一个眼尖的便早已取来了一个厚厚的锦垫铺了的竹凳,笑道:“姑娘,站了一天了,快坐下歇歇。” 刚刚坐下又一个婆子倒了杯茶来,“姑娘,喝口茶润润嗓子,茶可不是好茶,姑娘委屈将就些。” 小桃道了声谢,便将自己能想起的厨房里的小窍门都说与她们听,那还是以前她在网上看过的,没想到来了这里倒派上了用场。这些小方法虽是简单易行,但也是前人经年累月积攒下来的宝贵经验,这韶然国的人显然是没有听说过,她见那些婆子一个个听得认真无比,便更来了兴头,比如煮牛肉加上个茶包就会很容易烂而且味道更加鲜美啦,煮咸肉时用十几个钻有许多小孔的核桃同煮,可消除臭味啦,炒肉菜时放盐过早熟得慢,宜在将熟时加盐,在出锅前再加上几滴醋便会鲜嫩可口啦,小桃有了听众,几乎唾沫星横飞,讲得是滔滔不绝。 一个婆子趁她喝水时插口道:“姑娘,你知道咱们底下人家境不好,赶上年节才舍得买回鸡吃,只是嫩鸡太贵只能买些老鸡老鸭解馋,却是既费火肉又老,倒搭上不少柴火,还烧不出味道来,姑娘可有啥好办法没?” “婶子定是用大火猛煮了吧?”小桃看了看众婆子,笑道:“一般人都以为火越大肉便越烂,其实正好相反。这种老鸡老鸭用猛火煮反而肉硬还不好吃,若先用凉水和少许食醋泡上一个时辰,再用微火炖,肉就会变得香嫩可口了。” 那婆子喜道:“谢谢姑娘指教,我记住了。” 又一个婆子忙问:“姑娘,我们家大少爷好吃饺子,只是嫌饺子皮粘连,一用筷子就碎了,倒弄成一碗面片儿和肉丸子汤了。” 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小桃边笑边说:“婶子下次再煮水饺时,在水里放一颗大葱或在水开后加点盐,再放饺子,饺子味道会更鲜美还不粘连;也可在和面时,每一斤面粉加拌一个鸡蛋,饺子皮便挺刮不粘连。” 众女人们正交流的津津有味时,素月从那边来了,也听到了她们说些什么,上前来笑道:“你们这些妈妈们真是不见外,乐姑娘是大少奶奶请来的客人,忙活了一晌午连饭也没顾得上吃一碗,茶也没顾上喝一口,你们就厚了脸皮缠着乐姑娘问东问西的?仔细大少奶奶不愿意。” 这帮婆子听了素月一番话,都笑着散开了。小桃忙道:“素月姐姐,我做这么点子事儿算得了什么?告诉婶子们一些经验窍门,她们自然会将郡主服侍得更好。改天我得闲了,把这些小窍门儿用笔写下来,查着也方便,否则日子长了怕是忘了。” 素月笑道:“那就辛苦乐姑娘了,我替我们大少奶奶谢谢您了。大少奶奶在那边招呼客人,还说让你一起去逛,让我陪着你呢。” 小桃不愿意将喜鹊和方婶单独留在这里,便跟素月说惦记家中铺子,就要回去。素月可能是得了云平郡主的吩咐,听她说要回家,便从袖口里又拿出张银票来,笑道:“姑娘有事,我也不敢挽留,刚才少奶奶说了,让我见了姑娘把银票交给你,说是今日的自助宴她很满意呢,下次若有机会还会找姑娘来府里帮忙呢。” 小桃也不客气,接了银票小费看也没看,随手揣进怀里,让素月替自己谢谢郡主赏赐,便带着方婶和喜鹊告辞离开。素月将她三人送到将军府门口,仍是来时的那辆马车又给送了回去。三人坐上了马车,才算好好的舒出了一口气。 方婶压低声音道:“姑娘,我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儿,到了那深宅大院儿里,气也不敢多喘一口,说话也不敢大声儿,没把我憋死。” 喜鹊也有同感:“是啊,那将军府虽又大又漂亮,可就是觉着在咱们自个儿的铺面里自在,我在他们后厨房里一步路也不敢多走,那么多的房子,那么大的地方,不小心怕会走迷路呢。” 小桃边听她们说话,边将方才素月给自己的银票拿出来细看,又是一张百两的面额。喜鹊笑道:“姑娘,我看这活儿挺好,咱们今天忙活这一晌午,够咱们铺子赚好几天的。” “虽然赚钱,但终究不是长法,偶尔为之则可,这种事不能做太多了。”小桃将银票装进腰间荷包,对喜鹊说道:“说实话,咱们做的吃食虽好,但毕竟是民间小吃,那些富贵人家偶尔吃个一两回,觉得新鲜味美,说起摆家宴毕竟小吃上不了大场面,你可曾听说谁家请贵客摆上一桌子零嘴小吃的?再说树大了招风,就算咱们再本事也不能占尽了所有好事,咱们自己的铺子经营得好就是了,若是动不动就去别人家做东做西,怕是要遭那些厨下人的白眼了。何苦得罪人去。” 喜鹊这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方婶道:“还是姑娘想得周全,他们要吃鲜儿尽管到咱铺子里来,那些大户人家规矩也多,也都是些千金玉体的人儿,娇贵着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吃坏了肚子,想必得算到咱们头上来呢。还是少赚两个,省了那麻烦吧。” 三人一起说着些家常里短的闲话,不一时便回到了家。 刚迈进铺子,就见一人从里面迎了出来,对她笑道:“小丫头,你真的有出息了。” 第二十三章 伯娘来访 小桃一见来人正是自己的伯娘温氏,忙几步过去亲热的搂住了温氏的脖子,“伯娘,你几时来的?” “头晌午我就来了,你娘说你去将军府了。”温氏亲热的搂住了小桃,一脸的疼爱,“你这丫头还真有两下子,居然把这铺子的生意做到将军府里去了,你大伯要知道了,还不知怎么乐呢。” “伯娘,咱们进去说话。”她让喜鹊照顾着店铺,自己挽了温氏来到后院自己屋里,又将各色槐花点心满满的装了一盘,让温氏品尝。 温氏见满盘里紫的,白的,金黄的各色吃食,还有杯清香四溢的蜜茶,虽不认得,但闻得一阵好闻的清甜香气,便拣了块紫玉槐花糕放进嘴里,就觉糯米软糯适口,枣香和槐花的甜香混在一起十分的美味。 温氏不由得笑道:“这又是你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儿吧,味儿真不错。怪不得我方才来时,见铺子门口好多人都一包包的买,武子说是什么礼盒,我一听就知道是你这丫头的主意,也就你能想出这些稀奇古怪的点子来。” 炕上坐着的崔章氏和林氏听了都笑,林氏在面前笸箩里挑起根结好的络子,笑道:“她的鬼主意多着呢,这络子不少人都会打,但这丫头便能想出些新奇花样来,倒是市面儿上没见过的。” 温氏笑道:“亏她怎么长了这么个机灵的脑袋瓜子,从小儿便和人家的女孩不一样,”说着转头瞧向林氏道:“还记得她周岁抓周,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都抱在怀里头了,那个逗人样儿就别提了,我现在想起来还想笑呢。丫头那时还小,不记得那回事儿了吧?” 小桃心道,我记得比你们还清楚呢,那就是我故意那么干的,但她嘴上却不能那样说,只笑着说道:“若真有那么件事儿,也就对上茬儿了,昨晚吃饭时爹还问我,咋就懂得那么些个古灵精怪的东西,我想大概就是从小抓周抓的东西太全乎了,所以才啥都会。” 崔章氏手里边打着络子边笑她道:“没羞臊的丫头,夸你两句越发上脸儿了,看叫你大伯娘笑话。” 小桃冲她姥姥吐吐舌头,扮了个鬼脸,扭股糖似的缠在温氏身上撒娇,她是很喜欢这个伯娘,小时候她穿的衣服有一半都是伯娘给做的。 “伯娘,我大伯和丛哥呢?他们怎么没一道进城来?” “你大伯在收拾地呢,今年雨水少,地里苗子长势不如往年好呢,还多亏你爹雇的那个长工一手好农活,也肯出力气,忙完了你家的地便来帮你大伯的忙,他一个外乡人寄住在咱村的亲戚家,难着呢,又是个鳏夫还带着个六七岁的儿子,日子也够苦的。当时你家进城来,你大伯就把他说给你爹照顾田地,这哥俩儿也是好心眼的人,你爹还让他带着孩子住在你家顺便看着房子,又给他工钱,他这才好过些,不然那父子俩倒要常常饿肚子呢。”说着叹了口气,脸上现出几分同情的神色来:“哎,我家那口子三天两头倒时常让他到家里来吃饭,那人话虽不多可人却挺老实的,他那孩子也嘴甜得很,见人就叫,讨人喜欢得很哪。” 林氏接口道:“我听小桃她爹说了,那人是个本分人,农活又伺笼的好,这才雇的他,起先光知道他住在村西头,帮他家亲戚弄地,让人家使唤得象头牛似的,还不给人家吃口好的,就是瞧准了他人在屋檐下呗。” 两人各自感叹了一番,温氏又将最近桃花村中的鸡毛蒜皮的事讲给林氏听,小桃暗笑。原来不管在哪个时代,女人们好三八爱聊天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于是趁她们在那里闲话家常,小桃便出来叫方婶上市场买些菜回来,晚上要留伯娘吃饭。 喜鹊指着柜台上所剩不多的几包槐花礼盒笑道:“姑娘,你看,咱们的槐花礼盒卖得好快,只剩下这几个了。” “今晚让人再多送些槐花来,咱们多做些。”边说边顺手拿起一包来细看。 只见折叠的四四方方的桑皮纸盒上贴着张剪成菱形的红贴,用红线四周牢牢的绑住,红贴上写着乐家小食四个字,一看就知道是三哥的手笔。 “三哥拿这练字也不错,得让他多写些,以后用得地方多着呢。” 喜鹊闻言靠过来压低声音笑道:“刚才我瞧见三爷和二爷结伴儿一起出去了,三爷一边走一边甩手,我听小柳子说,三爷写了一上午的红贴,说要等你回来给按肩膀呢。” 小桃想象乐贤愁眉苦脸甩着手的样子,笑了起来。 她拿着手中的纸包左看右看,放在桌上径自拆了,让喜鹊拿了盘子把里面的各色点心装了,对着那张桑皮纸发了一会呆,原来她发现这次包点心的桑皮纸软硬度正好,又略微挺刮,若是再做的稍微厚些,便可用来做素描纸用。宣纸质地太软,根本不能用来画素描人像,这桑皮纸倒还挺合适的。她记得以前曾在网上看过一条消息,说是故宫博物院准备重修清朝乾隆皇帝在紫禁城里最豪华的宫殿,便全国广招这种会桑皮纸制造的手工艺人,但是这种纯手工的造纸艺人在现代非常稀缺,便成了一桩难事。 但如今是古代,纸张都是纯手工制造,会造纸的匠人为数不少,何不到纸铺去预订些特制的桑皮纸呢?况且这纸还防虫、拉力强、不褪色、耐折叠性也好。自己再找人做个画夹子,不就可以出外写生了吗? 她越想越是兴奋,忍不住嚼嘴在纸上亲了两口,直把喜鹊看得目瞪口呆,小桃看了喜鹊的呆样儿,笑得更开心了,逗她道:“喜鹊啊,过两日我带你去玉亭湖边去写生去,怎样?” “写生?那是什么?”喜鹊听得一头雾水。 “就是画画。”这下明白了吧。 喜鹊越来越佩服小桃了,她怎么会那么多的东西啊“姑娘,你当真会画?” 小桃将脑袋一扭,做出一副神气活现的得意样子,故意压低了嗓子装做男声道:“当然了,老夫定将小娘子画得美美的,再将画像挂在闹市街口,给小娘子来个征婚大宣传,保准小娘子你找个如意小郎君。” 喜鹊初时听到她说要给自己画像非常高兴,紧接着又听她说要拿画像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登时羞得脸色通红,不依道:“姑娘总拿我来打趣,我不干,我比姑娘还小几个月呢,要找郎君也是姑娘先找。” 小桃见她窘得连脖子都红了,不禁好笑古代人真是太保守了,开个玩笑也羞成这样。“现在的目标就是赚银子,一切向银子看齐。越多越好。” 喜鹊看她满脸认真,又听了她的远大理想,捂着嘴偷乐。小桃是不指望喜鹊能明白自己的感受了,她带着那个世界的记忆,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难免有时会有种说不出的空虚感,而且古代战乱颇多,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遇上天灾**,还是多点银子傍身才有安全感。 正说着话,就见锦绣坊里的一个小丫头找了来,说是程嬷嬷有事请她去一趟。小桃自从应下了锦绣坊的画师以来,只应顾客要求画过两张贺寿用的刺绣摆件的图样,这个月还有三张画稿没交,此刻小丫头急急忙忙找了来,估计便是有人要订做新花样的绣品。她跟林氏和温氏打了招呼,便随小丫头往锦绣坊走去。 第二十四章 刁钻顾客 来到锦绣坊,小丫头直接将小桃带到楼上的会客室,这里是程嬷嬷和紫烟专门接待贵客洽谈生意的地方。 小桃一进门,便看见程嬷嬷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贵妇对面坐着,那贵妇衣着光鲜,正臭着一张脸翻着花样册子,从表情上就可以看出她对这些图样并不满意。紫烟也坐在那中年贵妇的左边,满脸陪着笑,但小桃仍能看出紫烟笑得有些勉强,连紫烟这种好脾气的人都不耐烦了,可见这位顾客不是一般的难伺候。 那中年贵妇用两根手指拈了画册书页,漫不经心的翻拨了几下,将画册啪地一声重重的合上,两只眼睛立时便吊了起来,冷笑道:“程嬷嬷,你是用这些不入流的图样来糊弄我么?” 程嬷嬷忍着气挤出笑容道:“李夫人,这话从何说起呢?别说咱们是常来常往的老主顾了,就是新客我们也是一样给你办得妥妥贴贴的,咱们家的绣品和花样在京城里也算是数一数二了,隔段时间就会上一批新样子,刚才这画册里就有五六幅新花样,您再细看看?” 那妇人将头一摆,“罢了,不必看了,这些图样虽新,但仍是有人用过,我要那没人用过的花样子。” 程嬷嬷已是满肚子的火气,只是不好发作,撇眼见小桃站在门口处正望里张望,就象天上降了救星一般,赶忙招手让她进来在自己旁边坐了。指着她对那贵妇道:“李夫人,这是我们店里才聘雇的画师,上次你家姑娘来买的那全京城只有二十份的‘荷塘倒影’的绣屏,便是出自她手。只是她每月只给我画五张图样,这个月已经不会再有新图样出炉了,您若是非得要新鲜花样子,还要那别人见也没见过的,就等下个月吧。” 小桃从程嬷嬷和这位女人的对话中已大概明白了此事的原由,大约是这妇人想要独家的图样,又一副盛气凌人的臭架子惹火程嬷嬷了,但程嬷嬷毕竟是开门做生意的,就算不喜欢也不能随便就得罪客人,所以对那女人说了番半真半假的托辞,便将这烫手山芋丢到她身上了。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小桃见这妇人一张胖圆脸,目光里尽是高傲,身上的绫罗绸缎包裹着她有些发福的身躯,一头的簪环不是金的就是珍珠的,一看便知非富即贵。那妇人怀疑的看看小桃,似是不相信那让自己女儿爱不释手的荷塘绣屏的图样是出自这么个小姑娘之手。小桃哪里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朝程嬷嬷一笑,道: “嬷嬷,当初咱们说好了,每月我只画五张,若再想要新图样,一张二十两银子,你可莫要忘记了。” 说罢,她在桌下的脚轻轻碰了下程嬷嬷的脚面。程嬷嬷混老了江湖的,哪能不知这其中意思,接了暗号便唱开了双簧,装作为难道:“这我哪会不知,只是李夫人的女儿再过几月便要出嫁,要在咱店里订制些精致绣品,若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这李家是燕城里有名的大户,她家女儿的陪嫁的东西岂可与人一样,李夫人定要些别处没有的新巧图样,咱们画册子上都入不了李夫人的眼,正跟我打擂台呢。”边说边叹气。 小桃见程嬷嬷跟自己接上了头儿,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本正经的做为难状:“要这新图样容易,立时便能画了来,只是若李夫人要垄断这图样子只为你一家所用,这花样子可比平时要贵些,不划算,李夫人还是下月再来挑选吧。” 李夫人不悦道:“没见你们这样的,倒把生意往外推。实话告诉你,我不疼银子,只要有看得上眼的图样尽管拿来,二十两一张,我全买了。” 小桃等的就是她这句话,见她已然上钩,便笑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李夫人为了女儿如此上心,那我也就不推辞了,只管将拿手的画几副来,给夫人过目,若是夫人满意,咱们这笔生意就算成了。” 程嬷嬷见李夫人点了头,叫紫烟拿了纸笔来记录,小桃笑问道:“夫人要将图样用在何种地方?” 李夫人想了想道:“被面、枕头、床帐、手绢、团扇、荷包、衣裙、桌布,也就这几样而已。” 小桃心道还这几样而已呢,基本上能绣上花样的东西都说全了,你既然钱多非要抖落了出去,我就不客气了。于是将李夫人方才所说的那几样写在纸上,沉思了一会笑道:“我倒有个主意,不如就拿四季景色做主题,做个成套的图样子,将四季里有代表性的各色花卉和美景画成图样,单独可以把玩,凑在一起更是一副四季美图,岂不独一无二么?” 李夫人听了甚喜,连声道好,便让小桃快画了来。小桃笑道:“夫人太性急了,哪里就这么快,若是这一时三刻不假思索便画了出来,可见是敷衍夫人了,既然要别出心裁,就得费一番功夫,待我好好想想画出最好的来。夫人莫要着急,慢功出细活,我定会让夫人和小姐非常满意的。” 李夫人听她讲得有理,便问她几天能将图样画出,小桃想了一想道:“三日后李夫人就可来前锦绣坊看图,若是不满意,我便分文不取就当练笔了,如此可好么?” “这样甚好,三日后我领女儿一同前来,若是图样合我娘俩儿的心意,我一文也不会少你的还会打赏,你可用心着些。” 小桃笑着答应了。李夫人和程嬷嬷说好三日后再来,便起身告辞,紫烟陪着笑容将她送出了店铺,直到她坐的马车驶去,这才转身回来。 这里小桃正在问程嬷嬷那刚才的李夫人究竟是何人,那样大的威风?程嬷嬷道:“说起她家来,这燕城的住户十有八九都知道,她家老爷名叫李大富,早些年靠贩盐发了家,搬到京城居住,如今家财万贯却只有一个女儿,这些花不了的钱财不往自家女儿身上使,倒留着干什么?” 小桃冲程嬷嬷挤挤眼睛,笑道:“既然她家如此有钱,那一张图样二十两银子我还真是要的不多,这钱我早已算计好了,锦绣坊和我一人一半。” 程嬷嬷听她说出这番话来,心中暗赞她小小年纪便如此会做人,笑道:“你方才在桌下用脚踢我时便知道你要弄鬼儿呢,那银子若得了你就收着吧,我们这里一分力没出,怎好平地坐分一半呢?” 小桃知道程嬷嬷不过是推托之词,终归会收的。再说若没有锦绣坊这块生财这地,她到哪里去认识这些富贵之家的女眷?锦绣坊这块生金平台可是块宝,若是目光短浅贪图一时的小利,失了这只臂膀可是万万划不来。 于是对程嬷嬷道:“嬷嬷说得哪里话,若不是有锦绣坊的信誉和声望在,哪里能接到这种赚钱的活计。别说只是两百多两的银子,便是两千多两只要是在嬷嬷这里接的活计,就是五五分成,嬷嬷不必客气,尽管收下就是。” 程嬷嬷见她真心想给,又觉得她说得甚有道理,便不再推辞,答应了下来。又说以后若有此类活计,必替她承接就是。 紫烟进来了半天,见她两人说话,就自在一旁坐了,听她俩交谈,见姑姑和小桃已达成默契,不由得笑道:“你倒会赚钱,这一会儿的功夫,便赚足了一百多两,发了个小财。” 小桃笑道:“紫烟姐姐,你当这银子是那么好赚么?我看这李夫人眼光很是刁钻,是个眼里有水儿的人物,一般的货色到不了她的眼内,我虽想到了用春夏秋冬四季入题画图,但也只是个想法而已,究竟画出来能不能成还得看李夫人和她女儿的眼光了?说真的,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紫烟听她说得认真,怕她上火,便安慰她道:“那有什么要紧,就算是她没看上,咱们也有别的用处。放在咱自家店铺里当花样子也好,我也不懂什么绘画之类,只知道你画得好看,和别人的不同。要我说,李夫人定能看上。你也不必过于担心了。” 程嬷嬷取笑道:“她哪里是担心李夫人看不上图样,是担心那一百两银子到不了手,我说得是也不是?” 一句话说得小桃和紫烟两人都笑了。程嬷嬷提起上回小桃送来的槐花糕点,赞不绝口。紫烟笑道:“难为你怎么想着来的,竟能用槐花入食,而且味道居然还很好,这可是从来没听说过的。” 小桃心道,那是因为你们韶然国国力强盛,又无战乱灾荒,若是遇上了那天灾**,别说是槐花,就连树皮也有人剥下来吃过呢,要不她怎么整天拼命想法儿攒银子呢?就是备个不时之需。不过这话她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嘴上却并未说出来。 “姐姐再多等几日,等槐花开败了,我们铺子就上几种新的吃食,过几日就上市,到时我派人来给嬷嬷和姐姐送些尝鲜。” 紫烟笑道:“妹妹真是有心人,有什么新巧东西都不忘了送我们这里一份,姐姐真该好好谢谢你。” “姐姐不必如此,倒显得生分了,”小桃神秘一笑,道:“再过些日子是端午节,我准备多多的做些来卖,差不多有二十多种馅料,嬷嬷和姐姐等着尝鲜吧。” 第二十五章 八卦新闻 紫烟听她说要准备二十多种馅料,吃惊之余却有些不太相信,程嬷嬷年轻时在宫中过端午节时,也只见过宫人们给她的主子娘娘送过六种馅料的粽子,听小桃说要备上二十种,觉得她有些将话说得大了。小桃看她姑侄俩疑惑的神色,笑道:“嬷嬷且跟我说说,往年咱们这京城里常卖的都有哪几种馅料的粽子?” 程嬷嬷想也不想的道:“除了那普通的黄米粽和白米粽外,余下不过是蜜饯粽、红枣粽、板栗粽、稍大些的食铺也卖些猪肉粽,只是那猪肉粽卖价贵,一般人家只能买一两个给孩子尝尝鲜罢了,大都包些糯米粽子也就是了。” 小桃用笔将程嬷嬷方才所讲的几种记了下来,笑道:“嬷嬷和姐姐只管放心,到了端午前三天我铺子里便开始卖粽子,而且馅料绝对达到二十种,至于是什么馅料吗,请恕我先小小的保个密,到那天嬷嬷只管和姐姐到我店里拣爱吃的挑选,就算我给嬷嬷送的节礼。” 程嬷嬷笑道:“你别忙着派人情,若你真做出那二十种馅料的粽子来,我就先买它二百个,分给店里的绣娘丫头们,也算给她们过节的添点新鲜物事儿。” 小桃见这时就已经有了预订的,不禁欢喜,笑道:“我给嬷嬷打八折。” 她记挂着自家铺子,便起身告辞,相约三日后再来交图样子。 小桃回了家里,见方才出门时还摆在柜台前的几包点心礼包都已不见了,知道已是全部卖完了,便叫喜鹊将写着‘货已售完’的木板挂在门上,只叫小柳子在门口玩耍,顺便帮忙看着便是,自己叫上喜鹊一同进入后院。 林氏和温氏还在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上八卦着,见小桃一脸喜色的回来,林氏问道:“可是有什么事情?” 小桃便将有人预订一套新绣花图样的事情说了,还说了要准备采买粽子馅料的事情。温氏闻言道:“下个月便过端午,你人手上若是忙不过来,伯娘就来帮你的忙。” “还是伯娘疼我,”小桃心中一阵感动,“端午那天你们一家三口都得来我家是真的,咱们一起团团圆圆的过个节。至于包粽子,我只需提前备好馅料,到时雇上几个手巧并利落的妇人来包就是,伯娘只管和我娘还有姥姥吃喝就是,不用你们操一点子心。” 温氏见小桃说话行事与在村里时象是两个人般,处处透着精明伶俐,不禁赞叹城里的风水就是养人,这丫头离了乡村来了城里,才两三个月便似换了一个人般,心里也为她高兴,连忙点头答应了。 崔章氏瞅空问道:“你前两日说绣坊里有事情,把络子没有拿去寄卖,如今事情可完了吧,我这里络子已经成堆了。”说着,笑指了指旁边的笸箩,小桃见里面满满的五颜六色的几把络子,又看林氏旁边也是一把,笑道:“三日后我去交图样子,顺路捎过去就是了。紫烟姐姐见了这一堆络子,怕是要挑到手软了。” 因紫烟见林氏和崔章氏彩络编得精巧,样式新颖,自己早掏钱买了十几条分与几个与她交好的女孩子,每次送的络子必是她先细细挑过了,留下喜欢的,余下的放在柜台中寄卖,生意甚好。这些日子光是打络子的钱,崔章氏和林氏已各得了一两多银子,银子虽不很多,但是却是以前林氏绣花两个月的所得,如今轻轻松松才几日便赚到同等数额的银子,两人岂能不欢喜呢? 温氏自和林氏说了半日的话,却没见乐家三个兄弟,问道:“我打进门儿便没瞧见你家三个小子,乐文是去上工,老二和老三哪里去了?” 林氏皱了眉道:“这如今日子好过些了,这哥俩儿不用整天顶着毒日头种地,来城里这些日子他们倒清闲,老三是让他好好念书,将来好考科举。” 温氏担心道:“如今你们家做了买卖,可知这商人是不能做官的。” 林氏笑道:“这倒无事,咱们乐家前两辈人一代做官,一代为农,如今就是这铺子也不在山子名下,而是小桃这丫头的产业,文儿问过了,不妨事的。况且咱们只是在这店铺里住着,家里的地还没卖,将来再多买上些田产,便是大地主了,考科举做官都是不成问题的。” 温氏这才放下心来,又道:“老二周岁也满十七了,我看他不喜读书,如今又不用他下地种田,整日里这样荒着也不是个长法,倒要替他想个营生才是。” 林氏还未答话,小桃忽然想起一事,插口道:“娘,二哥喜欢当镖师呢,上次我看他在镖局子门口往里望了半天,我叫了好几声他也没搭理我。” 还没等小桃讲完,林氏把手中正编着的络子也吓掉了,颤着声音问道:“他果真要往那个行当里钻?” 温氏也是做母亲的人,知道妯娌的心情,她是怕儿子干那走镖的行当,万一遇着土匪强盗岂不是拿性命往里添。小桃见娘亲眼圈也红了,脸色苍白起来,怕她急出病来,后悔自己刚才起了话头这才引得林氏担心,赶忙装做若无其事的笑道:“娘,我只是把这个事儿当个笑话儿那么一说,您老人家还当真啦?别说您不会放二哥去,就是你们都同意了我也不答应。与其干那危险的行当,还不如帮我看铺子呢。将来我要开的铺子多着呢,总得叫信得过的人来管才放心。二哥他的性情最是老实憨厚,我说什么也是不放他走的。” 林氏听了女儿这番话才安下心去,又想起了前一阵子乐武说了几句话惹哭女儿那次,不免又担心起来,忧心道:“你二哥那头倔驴若是上来那股子劲儿,怕是很难说动他呢,这个不省心的冤家,好生生的便给我添堵。” 小桃见娘亲如此,只得劝道:“娘不必烦心,二哥最疼我了,这事儿只不过是咱们在这里闲聊时说说,哪里就当了真了?再说二哥虽然个子魁梧,有把子力气,但人家镖行里要的是会功夫的,二哥那样的傻把式人家才不会看上眼儿,难不成要他扛着锄头去走镖么?便是二哥那饭量也给镖局子吃黄了。” 几句话说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林氏本是一肚子愁云,这会儿也被女儿说得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桃眼见得一片乌云都散了,这才偷偷给温氏使个眼色,让她赶紧来个话题转移,温氏果然不负所望,又将话题转移到了桃花村的寡妇秦氏身上,说村儿里的一个无赖汉子张二饭后吃醉了酒,去敲秦寡妇家的门,被秦寡妇十五岁的儿子拿条板凳绕着村子追着打,险些弄出人命来,如今那张二被打破了头躺在家里装病,不依不饶非要秦寡妇登门给他赔不是,还要讹诈十两银子的汤药钱,不然就要将那小子送官置罪。 林氏虽以往和秦寡妇没甚太大的交情,只是一村住着时不时也能碰着面,说上几句家常话,如今听了温氏讲了这一段,也替秦寡妇抱不平:“那个女人着实命苦,年纪轻轻的便死了丈夫,好容易把孩子拉扯大了,倒也能顶门立户的。那张二平素里便不是什么好人,整日家偷鸡摸狗的,怪不得四十的人了连个媳妇也讨不到,哪家会把自己家闺女儿往火炕里推啊。” 温氏平日里因田地和秦氏家的紧邻着,以前种地时几乎一天都能碰着,也能说会子话聊会子天。现在又见她素日里可怜,同情她寡妇家难熬日子,没事时倒也到秦氏家坐坐,此时更比林氏气了三分,骂道:“张二那臭头惦记秦家妹子不是一两天了,这回装病八成是想逼着她跟他过日子,秦家妹子哪里能愿意?可儿子如今被村中地保押在家里,准备送官置办呢,气焰先就矮了三分,我来了这半日,还不知怎么样呢,说不定明日回去时那秦家妹子已被张二逼得答应了。” 林氏叹道:“十两银子,她哪里凑得出来,村里谁不晓得她丈夫没了之后,公婆便将她赶了出来让她娘俩自己过活,又将地收了回去,给自己二儿子种去了。这不是要赶尽杀绝吗,她好歹也给夫家留了后,那家人也太狠心了。” “谁说不是呢?她那公婆不过是想家里少两张嘴吃饭罢了,都顾不上天理良心了,这事儿就是前天出的,晚上秦家妹子挨着家的借银子,只是咱村里大都是自种自吃的庄户人家,就有那个心帮她也没那个力啊,她走到我家时,两只眼晴肿得金鱼似的,我看了不忍,丛儿他爹也软了心肠,叫我将家里积的二两多银子都拿了出来,也是不够啊。”说完,便连连叹气。 小桃在炕沿上坐着听她们讲说,已是听入神了,连一旁的喜鹊也偷着抹泪。小桃见以前在电视剧上看到的狗血情节活生生发生在现实中,早已满心的火气,若是张二在跟前,定要上前给他一顿拳打脚踢,出了这口恶气。 她自从在韶然国呆了这些年,深知古时候的女人实在不易,什么三从四德,又是什么女戒,奇怪的条条框框一大把,那张二居然还欺负一个生活艰难的寡妇。实在不是个好人。 她想到这里,便叫来喜鹊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喜鹊顿时瞪大了眼睛,面上表情又惊又喜,深深的看了小桃一眼,转身飞快的去了。 第二十六章 十二月令图 林氏和温氏还在这里感叹,片刻功夫,喜鹊已重挑了门帘进来了,将手中的一锭十两的银子交与了小桃。 小桃将银子递与温氏,正色道:“伯娘,你明日回村时将这十两银子交与秦家婶子,让她给了张二那个无赖,把秦升从地保家领了回来,好好过日子吧。” 满屋的人除了喜鹊都愣住了。温氏再也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话竟让自己侄女拿出了十两银子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面上就有些讪讪的,红了脸说道:“你这丫头,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跟你娘讲说些村里最近的事儿,当个聊天儿的谈资罢了,你这巴巴的拿了银钱出来,倒象是我故意在你面前学舌,要你帮忙似的。” 小桃见她误会了自己,忙道:“伯娘,你这说得哪里话?我要存了那个心,还成不成个人儿了?”她走到温氏身边坐下,慢慢说道:“伯娘你可知道,秦家婶子家的秦升自小也是和我们兄妹一起玩大的,一起捉过蜻蜓,挖过泥鳅,也算是个幼年伙伴,小时候去秦升家门口玩耍的时候,秦家婶子也曾给我梳过辫子,如今她摊上了为难的事情,若我手里没有也就罢了,既有些闲散银子也不急等着使,就先拿去给秦婶应应急也是好的。” 众人听了她这一番话无不感动,温氏只拉着她的手拍着,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小桃不由分说将银子塞到温氏手里,林氏见女儿都拿出钱来了,回身将炕头柜的抽屉打开,拿出前几次卖络子得来的那一两多银子,也递了过去,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嫂子,我如今还赶不上我闺女有钱,这一两多银子虽少,但也是我的一点子心意,毕竟大家一个村子里住了十多年了,你替我一并捎给秦家妹子吧。让她好过生活,光指着接些洗衣服和那缝缝补补的差事,哪里够她娘俩儿个活命的?” 崔章氏见状也将掖在枕头下的一两银子掏出来给了温氏,把个温氏弄得心头热热的,眼眶湿湿的,林氏打趣她道:“嫂子,快擦了你那眼泪,看叫小桃和喜鹊这俩小人儿笑话你,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哭着来我家打秋风呢。” 说得温氏又笑起来。她是个爽快麻利的人儿,接了银子巴不得生了双翅飞回桃花村去解救秦氏娘俩儿,便说不在这里吃饭了,下次再来。小桃也怕迟则生变,就不挽留她,只吩咐喜鹊将厨房里留着自吃的槐花点心都打包装了,让温氏带回家给大伯和乐丛吃去。温氏着急回去救人,便快步来到城门楼子底下找了在这里揽活儿的马老实,许了他几个铜板,让他快些赶车送自己回村去。马老实得了铜板,将车赶得飞快,自回桃花村去不提。 这里送走了温氏,小桃让喜鹊去纸铺问问能不能预订些纸质稍硬的桑皮纸,又给了她十几枚钱,让她买些瓜子花生回来用大锅炒了当零食吃。自己便脱了绣鞋,上炕腻在林氏和崔章氏中间,也捡了根松花色的线绳打开了络子,崔章氏好笑道:“这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你这丫头居然也干起这手工活计来了,你不是最讨厌做这些细致活计?” 林氏见女儿手里编着,脸上神色却是黯然,以为她是不舒服,急忙放下手中活计在她额头上摸了一把,说道:“莫不是身子不舒服,铺了褥子躺会罢。” 小桃心不在焉的软软的靠在了林氏身上,脑中想着答应三日后交的图样子,“娘啊,我没事,只是这回的客人眼里看过太多的好东西,她预订的那花样子可得费些功夫,我正在想这事儿呢。” 林氏知道她并不是身体不爽,也就放了心,依旧打她的络子,这画画一事她可是帮不上忙。崔章氏却在一旁道:“这回画些什么?” 小桃随口便答了一句:“我想画四季美景,只没想好如何下笔。” 崔章氏停了手中活计,拿个棉垫子倚在身后靠了,试探着说道:“我年轻那会儿,有次去绣坊接活做,却见了一个富家小姐在绣坊里订了一套四季被面儿,倒是春夏秋冬四个季节的景色,那画着春天的是一盆娇黄的水仙、夏天的是一池荷花、秋天的是ju花、冬天的便是腊梅花,那四副被面组在一起便是一幅四季图,甚是好看哩。” 小桃心中猛的一动,刹那间来了精神,眼睛里放出亮光来,“对啊,那四季图是三月为一季,我就弄个月月图,将每月里开的花卉配了鸟虫画了,岂不是好?” 林氏笑道:“月月图,亏你怎么想了来这样难听的名字,一年里的十二个月,叫做十二月令,我小时候的家乡里还有十二月令歌呢。” 小桃此时犹如打了鸡血般兴奋,夺过林氏手中结了一半的络子,缠着她给自己唱那十二月令歌,这可是激发灵感的好时候,若是将图样配上歌词岂不更妙了,但还是得先听听这十二月令歌究竟如何。林氏最爱这个贴心小棉袄,哪里经得过她磨缠,让她别闹,自己出神想了一阵,便开口轻声唱道: “一月兰花沁芬芳,二月水仙盆中装; 三月碧桃娇十里,四月蔷薇靠短墙; 五月石榴红似火,六月荷花满池塘; 七月栀子头上戴,八月金桂一树黄; 九月素菊初绽放,十月芙蓉正上妆; 十一山茶供上案,十二腊梅雪中香。 一段花名歌喝完,小桃已是痴了。她从小经常被林氏哄着入睡,自然知道娘亲唱起歌来好听,便是随便哼支没有歌词的小曲儿,也是声音柔和清亮,方才那一曲十二月令花名歌词意优美,对句工整,完全可以用在绣品上和花样搭着用,新奇又有趣。她经常见到有人在扇面上,绣屏上弄些诗词歌赋,自己这次的图样便要用这段花令词来搭配。 她灵感既来了,呆也呆不住,搂过崔章氏和林氏在她俩脸上各自狠狠亲了一口,翻身从炕上下来一股烟儿似的飞跑回自己屋里去了。乐山正从外面进来,刚巧看见女儿抱着妻子的头大大的亲了一口,还带着大大的响声,不由得笑道:“这丫头可是又疯了,越大越不成个样子。”他虽嘴里这样说着,脸上却是满脸宠溺的笑意。 小桃奔进屋里,将前几日乐山给她做的大书桌挪到炕前,自己就在炕沿坐了,铺了熟宣研了墨,拿了一个白瓷盘做调色版,慢慢的在纸上画了几张草图,边画边想着方才娘亲所唱花令歌里面花卉的样子,她画得认真,连喜鹊进来了站在她身边都不曾发觉。 喜鹊见她全神贯注也不敢打扰她,静悄悄的站在一边看她画在纸上点画渲染,初时她还不信小姐会画画,如今亲眼见了才算心服口服。又见小桃画得尽是些娇艳绮丽的花卉,竟全是自己认得的,只见小桃画正画着张荷花图,将几种颜料在瓷盘里兑水调了深浅不一的各种色调,给那荷花图上色,只半盏茶功夫,一副荷花出水图便完工了。喜鹊见画中碧波荡漾中,几枝粉荷亭亭玉立,一朵花苞上还停着只薄翅大蜻蜓,活灵活现,象是随时会飞走一般。 小桃一股作气画完了几张草图,一抬头见了喜鹊倒吓了一跳,笑着:“你这丫头,倒悄没声息的站在这儿吓我。看我将你画成一只花猫。”拿了笔作势就要在喜鹊脸上画了过去,喜鹊忙躲开笑道:“是姑娘画得太专心了,怎怪起我来。” “可去问了,能预订做桑皮纸么?” “老板说了,以前没人要制过硬挺些的纸,如今要先找匠人试着少做些试试,若是姑娘满意,再去预订不迟。” 小桃见喜鹊手中还拿着几个纸包,想是买的瓜子和花生,便让她拿去厨房让方婶炒了大家当零食吃。喜鹊刚要走,又被小桃叫住,她此时因为看到了手中毛笔,便想起在人脸上涂鸭一事,顿时玩心大起,想起在现代上小学时,班级上的男同学顽皮,自己有次被画了个大花脸,哭着跑到教务室跟班主任老师告状,结果老师看了她半天也没认出来这是哪个学生,倒逗得整个办公室的老师们都笑了起来。 “喜鹊小娘子,我给你画个花猫脸可好?”小桃嘻皮笑脸的凑上前去要画。喜鹊哪里肯依,笑着忙躲。 小桃见喜鹊左躲右闪惊慌失措的模样,想捉弄她的心顿时大盛,追着喜鹊在满屋里乱跑。可这屋子毕竟不大,几个回合便被小桃捉住,喜鹊身量比小桃矮些,但劲力却比她大得多了,小桃想把她按在炕上在脸上画花猫可也不太容易。两人象拔河似的连笑带闹,不一时功夫便都浑身笑没了劲儿,双双倒在床铺上只顾喘气,小桃笑得浑身酸软,连拿笔的力气也没有了,偏过头去瞧了喜鹊一眼,见她也是呼呼直喘转过头来,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方婶在厨房里正忙活着明日铺子里要卖的吃食材料,听到自己女儿和小桃的笔声从房里传了出来,不由得笑骂了一句:“这疯丫头,啥事儿乐成这样。” 话音未落又听女儿尖叫一声,紧接着传过来小桃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一阵咚咚的脚步声响,喜鹊掩着脸从小桃屋里飞奔而出,小桃随后拿着画笔做势追了出来,喊道:“小娘子别跑,花猫脸还未画完呢。” 方婶抬头一看,喜鹊脸上左右两边分别被画了三根黑线,便似猫须一般,方婶指着自家女儿大笑起来,小柳子正拿个小板凳坐在跨院里的树下捉蚂蚁玩,见了姐姐的花猫脸拍手笑道:“姐姐是花猫,姐姐是花猫。” 喜鹊方才冷不防被小桃偷袭得手,画了花猫脸,又好气又好笑,对着井台边的水缸照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抓了点澡豆自去打水洗脸去了。 第二十七章 灵光乍现 小桃闹得够了,把毛笔重新洗了,又将喜鹊买来的几包瓜子和花生递给方婶,笑道:“方婶,你会炒瓜子么?” 方婶将沾满水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将瓜子包接了,笑道:“会炒的,姑娘稍等些时候,我这就炒了出来。”说着,便拿出个两个盆来,将花生和瓜子分别装了,就去捅开炉火。小桃见这世里的瓜子都是葵花籽,她喜吃的却是那种个大饱满的黑瓜子,但却从没见过有卖的。西瓜倒是有的是,就是不知道这韶然国有没有专产黑瓜子的籽瓜。 “方婶,你听说哪里有瓜田的么?” 方婶闻言笑道:“姑娘问对人了,我娘家兄弟就在邻县种瓜,他们那里尽是些好沙田,往年咱们这京城里的西瓜,有一多半便是从他们那里流出来的。”说到这里,她话语突然变得沉重,“只是去年他们那里西瓜产的不好,个小不说,还籽多薄瓤,我兄弟前几日来家一趟,愁得什么似的,弄个不好,这三百亩瓜田便要打了水漂。” 小桃听得心中震颤,稳定了心神,问道:“你说他那里的西瓜籽多瓤少,可是真的么?” 方婶皱了眉道:“那还能有假?我兄弟如今怀疑是瓜种不好,他去年才包下这块沙地三年,指望着夏天卖一季西瓜赚口粮呢,去年已经收成不好,可那沙田里又种不了其它作物,只好接着种了试试看,现下瓜已种下了,听我兄弟说只怕和去年一样,没办法只好干着急等着赔钱罢了。” 小桃心中暗喜,也许这方婶的兄弟就是阴差阳错被卖种子的骗了,给了他些不出瓤只出籽的瓜种,若那真是出产黑瓜子的籽瓜田,那便太好了。想到这里,急忙对方婶道:“你兄弟住的那邻县离这里远么,几日的路程?” “若是坐马车,也得两日的路程才到,怎么,姑娘想去那里买瓜?”方婶虽心疼自己兄弟种瓜吃了大亏,但见小桃追着自己问瓜田的情况,以为她要买西瓜便不瞒她,直说道:“那可不成,那西瓜可不好吃,听我兄弟说打开瓜来里面尽是籽,卖不得的。” 方婶说得愁眉苦脸,小桃却愈加激动,她几乎可以肯定方婶的兄弟种的那些瓜种就是专出籽的打瓜。现代里这种打瓜是专用来取籽做黑瓜子的原料,比西瓜还贵些,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被方婶的兄弟给种了出来。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上前拉住方婶道:“方婶,等我三日后交完图样,你便带我去邻县找你兄弟,若是我猜的没错,你兄弟不但不会赚钱,倒会大大的挣上一笔。” 方婶被她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的道:“姑娘不是说笑吧?” 小桃正色道:“哪个跟你说笑,你这两日和喜鹊准备一下,收拾点行装,三日之后咱们就出发去你兄弟那里,住上个十天半月的,我要实地考察。” 喜鹊就在井台细细的洗脸,小桃和方婶的对话她是一句没少的听了进去,听说要出门,心里有点小小的兴奋,见她娘仍愣在那里想不明白,便上前道:“娘,姑娘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咱们只听吩咐照着做就是了。” 方婶见女儿说得有理,也就不再问了,转身去炒瓜子。 小桃此时心中激动的砰砰直跳,她知道自己这次若是成功了,便会开拓出一条新的生财之路。她强压了压心头燥动不已的情绪,决定三日后交完锦绣坊的图样后便出发。如今第一要务便是将十二月令图好好的完成。于是重新匀色开始动笔,从第一张兰花图样画起。她心头因有喜事,画起画来也颇顺手,到了晚饭时分已画好了两张图样。 方婶早已炒好了瓜子做好了晚饭,见她认真的在做事,也不敢打扰,自去收拾明日要卖之物去了。 此时家人都已在聚齐准备吃饭,见小桃仍窝在房间里跟那图样拼命,乐文笑道:“这丫头何时变得如此勤快了,莫不是这次的画酬甚多,她便来了兴致?” 乐贤笑道:“我去叫她便是。”话音未落,小桃已和喜鹊一起走了出来。林氏见人都齐了,便开了饭。今日里的晚饭是方婶和林氏、崔章氏一起包的槐花馅和韭菜馅两种大包子,又熬了一大锅高梁粥。众人吃得非常得味,就见小桃匆匆扒了几口粥,吃了个槐花包子,便起身又回到屋里画开了。喜鹊见她回去,便也急急忙忙的吃了饭,跟着进去了。 乐山见状笑道:“四妞儿这是怎么了?原来见她画花样子也没这样上心过?” 林氏笑道:“谁知道呢?等会给她们两个留些包子捂在锅里,晚上饿了再吃些就是了。” 刚说到这里,就见小桃和喜鹊两个又从屋里出来了,重新坐在椅上接着吃饭。众人不禁觉得好笑,乐武最是直肠直肚,见妹妹出来进去的晃得眼花,笑道:“桃子你就安安稳稳的坐下来好生吃饭,你不知吃饭皇帝大么。便再有一百张图样子要画,也等吃饱了再说。” 小桃方才只是赶时间想快点将图样完成,根本没有吃饱,但发现屋里光线太暗,只好罢手。如今手里拿着包子只顾吃,哪里有跟乐武斗嘴的闲功夫,乐文去一边盛了碗稀饭递与她,说道:“你忙忙叨叨的做什么?这日头都落山了,你点着灯画画不成,仔细你的眼睛,明日白天有多少图样画不得的。” 小桃支吾着答应了,又喝了几口粥,忽的想起一事,正好趁着全家人都在说了出来:“爹,娘,三日后我交了图样子,想让方婶带着我和喜鹊出趟门儿。” 林氏吃了一惊,忙问她要出门做什么?但小桃不敢百分百肯定那边瓜田的情况,只含混说方婶的兄弟那里有好瓜田,自己想出个商机来,只是还要亲自去看看才放心。乐山和林氏从小便娇惯着这个女儿,虽是普通人家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里怕摔了,哪里让她自个儿出过远门,甚是不放心。 小桃知道父母担心什么,但这个极好的商机放在眼前,岂能让它失之交臂?想了想又道:“爹娘怕是担心我出门的安全?这个无须担心,我和方婶、喜鹊三人一起动身,再雇上辆马车,这太平盛世不会有什么事的。” 乐山仍是不放心,板着脸道:“你和喜鹊都是两个未及笄的姑娘家,方婶又是个妇人,你们三个女人行路哪里会那样方便?我看还是算了。” 小桃心中着急,苦着张脸求他:“爹啊,这可是次很好的机会,我真的不能放过,你就让我去吧。” 乐武见妹妹软着声音哀求,心早软了,他自小最疼这个小妹,哪忍看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这才开口道:“爹,反正我在家里闲着无事,我就陪小妹她们去一趟吧。” 小桃见二哥替自己说话,赶紧冲她展露一个甜甜的笑容,又将眼光投向了三哥乐贤。乐贤只觉得头皮发麻,每次只要妹妹用那种直勾勾的眼光盯着他的时候,十有八九不会有什么好事情,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将手中饭碗暂时放下,也帮着敲起了边鼓,“爹娘不必太忧心了,小桃也这么大了,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再说有二哥陪着有什么不放心的,若是爹娘还担心,我也跟着一起去了便是。” 乐山想了半晌,又看了看林氏,林氏道:“若她两个哥哥陪着她们一起去,我倒还放心些,只是你们这一去家里的铺子怎么办?” 小桃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呆了一呆,铺子刚刚做出些名头,虽说她也可以让娘雇几个会做饭的厨娘来帮忙,自己留下配料方法和制作的详细步骤,但若万一做出来的东西和以前的差了味道,那可就砸了招牌,大大的划不来啊。 方婶道:“倒是忘了这茬儿了,这一去四五天铺子里怕是忙不过来。”她想了一想,冲小桃道:“姑娘去无非是想看那瓜田,不如找人给我兄弟捎个信,让他来找咱们岂不方便,有什么事情姑娘当面问他便是,何必辛苦跑那老远的地方去。” 小桃觉得这主意可行,笑问道:“他肯来么?家里的瓜田谁来看顾?” “他怎么不肯来?虽然我不明白姑娘要看那瓜田做什么,但是我知道姑娘是想帮他一把,这等好事他求也求不来呢,哪有不来的道理。他家瓜田自有我家弟妹照看,姑娘且放宽心等他来便是。他们村里有人在这里送货,这两天正要回去,我明日一早便托他捎个信儿,过两日一准儿就来了。” 小桃微笑点头,她希望这次方婶的兄弟没有白来。 第二十八章 奇怪的家仆 小桃为了这套十二月令图,这三日除了吃饭、睡觉和调配吃食材料便是作画。常常是一头扎进房间里,直到晚上才出来透口气。 到了第三日的晌午,李夫人早就带着女儿在锦绣坊等候,程嬷嬷和紫烟叫人将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待小桃将图样从一月到十二月的顺序依次排开摆放开来,十二副精美细致的图样便呈现在锦绣坊众人面前。只见每张图中都有一株当月花卉,或配着亭台楼阁,或搭着远山近水,空白处都有一句短词,十分应景,正是那林氏唱过的十二花令歌。 那李小姐前两日李夫人回家讲了预订图样一事,她本还抱着几分期待,待得见了小桃如此年轻心中便有些轻视之意,想她小小年纪哪里就成了画师?此刻看了那栩栩如生、意趣盎然的一张张图样,桃花娇艳、粉荷带露,竟张张都是爱不释手的。 李夫人见女儿拿了这张又拿那张,满脸的惊喜,就知她是看上了,二话不说便从衣袖里拿出三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小桃道:“这里是三百两银子,二百四十两是付你花样子的工钱,再过三个月是我家老太爷的六十五大寿,你再帮我画一副贺寿图,让锦绣坊赶工绣了我好送礼。那八十两算给你的订金和赏钱。你可好生多用些心思画了,老太爷大寿那天这礼物可得摆在前厅里的,多少双眼睛都看着,你莫要让我丢了面子。” 小桃接过银票连声答应了,当下决定要费些功夫将那贺寿图画得花团锦簇,就当拿李老爷子的寿辰当个展台,给自己和锦绣坊扬扬名。 李夫人心满意足的带着图样和女儿去了,要回家商量一下这些图样哪些绣摆件,哪些绣扇面? 紫烟看她们下了楼才轻笑道:“你好本事,这李夫人是我们这里最难缠的一个客人,你倒轻松将她拿下了,真是怪事。” 小桃喝了口茶,笑道:“你说得轻巧,我这几日为了这十二月令图累得要死,做梦也在画呢,腰都快直不起来了。” 紫烟见她果然是微驼着背,一脸的疲态,可知没有睡好。小桃将那三百两银票取了一张放在桌上,起身准备回铺子。程嬷嬷忙拦住道:“我们没出一分力,这银子拿得不舒心。” “嬷嬷,咱们说好的,以后只要是锦绣坊给我接的活计,都是平半分钱,有什么好说的,您尽管收着就是了。”她把剩下的两张揣进怀里,捶了捶仍酸溜溜的腰,皱眉道:“改日再来嬷嬷这里闲聊,这两日真是累了。” 紫烟送了她出来,自去照看店铺。 小桃刚走下台阶,冷不防瞟见对面街口的柳树下一个人影猛的一闪,倒吓了她一跳。她定晴看去,只见一个家仆打扮的中年汉子躲在了树后头,露出了半截身子探头探脑往这边窥视,谁知他看见了小桃脸上表情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反倒把身子挺直了倚着树干,一副若无其事的悠闲样子。 小桃心中好生奇怪,她觉得那男人就是在盯着锦绣坊,看样子他刚才躲那一下子是以为自己是绣坊里的人,而且她越看越觉得这人衣着有些熟悉,不禁停了脚步站在路边回想,突然想起那天程嬷嬷大发脾气赶走一个衣着富贵的老伯,当时他身边两个家仆上来相搀,就是穿得这种青色衣裳。想到这里她不免满腹狐疑,那天那个老伯和现在这个鬼鬼祟祟的家仆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盯着锦绣坊? 她正在考虑要不要回去跟紫烟说一声,正巧迎面碰上出门买东西回来的一个小丫头,那小丫头平日里和小桃也颇熟悉,此时见了她亲热的上前叫人道:“小桃姐姐,你又来送络子吗?上次紫烟姐姐分络子我没赶上,下次你若再送来,挑那样式别致的给我单独留着,可好?” “行啊,我送你两个,你自个儿挑去,我才拿了好些在你紫烟姐姐那里,你只管跟她要就是了,”说着,眼神往那柳树下瞟了一瞟,低声道:“那边栏树底下的那人你们可认得,方才我一出来他倒猛一闪躲到树后头去了,不会是盯着咱们铺子的吧?” 那小丫头循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见柳树后一个脑袋飞快的一缩,那小丫头瞧着那人道:“那人贼眉鼠眼的,定不是什么好人,我去告诉紫烟姐姐去。”说着一溜小跑进了店里,不一会儿便扯着紫烟出来,往那柳树下指了一指,“就是他。” 谁知紫烟一站在门前,那青衣男人竟转头便钻进一条胡同溜了。紫烟见了轻轻叹了一声,对那小丫头道:“今天这事别跟嬷嬷讲,免得她又生闲气,那人或许是等人的,和咱们没关系,你去做活去吧。” 那丫头闻言去了,小桃却仍是满腹狐疑,她可以肯定那青衣家仆是冲着锦绣坊来的,很可能还是在这里盯梢,背后的主子就是那日里被程嬷嬷驱赶的那位。而且听紫烟刚才说话,明显是不想让程嬷嬷知道此事,她虽好奇,但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情,她一个外人也不便过问太多。于是便跟紫烟随便唠了几句闲磕,便回自己店里去了。 刚走到街口,便看见她家斜对面首饰店的老板娘朱氏牵着儿子小福正向她招手。小桃一家来这里日子虽不多,但她们全家人都是对人随和好亲近的,和左邻右舍早已混得熟了,那朱氏也不过二十出头年纪,每日里就守着铺子哄着小福子玩,她相公朱成一有时去外地采办货品,朱氏一人在家害怕,便要小桃来家中跟她做伴,小桃是个伪萝莉,心智当然不似一般小孩子那样幼稚,行事说话便跟成年人一般无二,朱氏觉得她甚是对自己的脾气,这一来二去,两人天南地北,家常里短的聊着八卦,时间长了感情倒处得相当融洽。 小桃见朱氏跟她招手,一脸神秘相,就知道她又有什么八卦谈资要跟自己交流,笑着迎上去。小福一见了她,便张开了小手要她抱,她抱起虎头虎脑的小福,在他细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逗他说话:“小福子,你吃饭了没?” 小福把脸紧贴在小桃脖子上,嫩声嫩气的说话:“喝饭饭,吃糕糕,饱饱。” 听得小桃满头雾水,她实在理解不了小儿语言,朱氏看了笑道:“他是说,他喝了稀饭,吃了块槐花糕,吃饱了。” “我送你的槐花糕,你还没吃完啊?那东西放久变硬了,口感就不绵软了。” 朱氏叫个店伙计将小福子抱到一边玩耍,扭头对小桃笑道:“哪里还剩得下,你送来第二天便没了,我和小福刚在你家铺子里吃了晌饭,我懒得下厨做去。我家那口子还让我跟你学手艺呢。” “这有何难,晚上我再备料做糕时,你来学便是了,只怕你就算学会了,也没那个耐心去做。” 朱氏笑道:“你这个鬼精灵,倒象是我肚子里的虫子,我想什么都瞒不过你去。你来,我有好东西给你。”说罢,牵着小桃来到自家铺子里。 朱氏的这家首饰铺铺面倒不是很大,卖些头钗首饰兼些脂粉胭脂等女人之物。朱成一虽是个大男人,但挑女人首饰却是眼光独到,常常入来一些别家没有的稀缺物品,是以它家店虽小,但生意却是不错。 小桃见朱氏从货架下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红缎面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小小的芙蓉玉耳环,这耳环用粉色的芙蓉玉打靠而成,有红豆粒大小,雕成含苞待放的桃蕾形状,用一枝细细的银丝串起,甚是精巧可爱。朱氏一把将红缎连着耳环塞到小桃怀里,笑道:“送你的,拿去戴吧。” “这怎么行,我照价付钱好了。”说着便要从腰间取下荷包,朱氏连忙伸手拦住,道:“只许你送我东西,不许我送你么?再说这也不是什么金玉珍珠的,你只管收了就是,我是看那桃蕾合了你名字,觉得怪好玩的,便留下来送你。你若不收,以后我可不许我家小福白吃你家的东西啦。” 小桃无奈笑道:“他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能吃多少东西,半块糕够他消化半天了,你就记得这样清楚。” 朱氏把腰一叉,做出一副凶悍样子来,道:“你废话少说,快戴上了我瞧瞧,再多说一句半句,小心揍你。” 小桃知道朱氏素来性格爽朗,见这耳环确实也非贵重之物,也就收下了,对镜戴在耳上,果然俏丽可爱。喜得朱氏连连称赞,又道:“可惜你还没及笄,许多簪子还戴不得,等明年你及笄了,我来打扮你。” 小桃笑道:“那就多谢朱嫂子了,这耳环我就不客气收了。” “这才听话嘛,我就不留你坐了,我看你家刚才来客人了,好象是村里的亲戚,赶着一辆马车坐着四五个人一同来的,你快回家看看去吧。” 小桃答应着走出朱家首饰铺,刚走至自家门口,便见门口马老实那辆车停在铺子门口。 难道是大伯一家来了? 小桃快步欣喜的走进铺子,一只脚刚迈进门槛,就见屋内一个两个人影飞快朝她奔过来。 只听扑通、扑通两声,面前已跪下了两个人。 第二十九章 再添生力军 小桃被这两人吓了一跳,定晴看时才发现原来竟是桃花村的秦婶和秦升两人,慌得她忙去搀扶。 “秦婶子,你这是做什么?”她最接受不了的就是古人动不动就爱给人下跪,尤其是受了点恩惠后,最能表示心中的感激的方法就是下跪加磕头,而这是小桃最不适应的,“你来跪我一个小孩子家,岂不是折了我的寿么?” 一手又去拉秦升,“秦升,你也快起来,不要这样。” 旁边的乐家人赶忙帮着小桃将二人从地上拉起来。小桃见伯娘温氏和堂哥乐丛也在一旁,很是高兴。温氏从怀中掏出块粗布手绢,递给兀自在流泪的秦氏擦泪,小桃眼尖的看到秦升的右腿在站起时有些吃力,似乎有伤,便忙问:“秦升,你的腿怎么了?” 秦升比小桃大着一岁今年十五,五官倒也清朗,只是家境不好常年营养不良导致脸色有些枯黄,身子也比同龄人瘦弱。他自小和乐家兄弟还有小桃经常在一处玩耍,比较熟悉,此时见小桃问他,忿忿说道:“桃子,俺这腿被张二打伤了,那天要不是温大娘带着银子来里保家救我,这条腿怕是要被他打废了。” 小桃心中一惊,秦升小时候和她们在一起玩时,身手最是灵活,爬树摘果子捉知了,满山遍野的奔跑,从来没有落到别人后头,若是这双腿真的断了,让秦婶还指望什么?想到此处,将一边的喜鹊叫来:“喜鹊,你去仁心堂找个大夫过来,就说家里有病人腿受伤了,让他快来看看。” 喜鹊忙飞跑着去了。秦升脸一红,低声道:“谢谢你,桃子。俺……俺小时候还拿毛毛虫吓唬过你,你还这样……” 小桃心中暗笑,想起小时候秦升捉了条一指多长的青虫放到她头顶上,把她吓得哇哇大哭。她前世里最怕的就是昆虫类的东西,尤其是毛毛虫啊,蟑螂啊之类,那次她被着实吓得不轻,三个哥哥将秦升好一顿胖揍不说,晚上秦婶便扯着儿子的耳朵上门儿来道歉。说起那件事儿来,还是秦升吃亏多些,被秦婶罚一个月不许出门儿,没将他活活闷死。自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秦升再见着小桃都不自觉的躲着她走,生怕惹了她又得吃她那三个哥哥的拳头。 想到儿时往事,小桃笑了:“秦升,亏你还记得那事儿,小时候村儿里哪个小孩子没有打过架拌过嘴的,我早就忘了,亏你还记得。” 秦婶此时已被林氏和温氏拉到炕沿边上坐了,也止住了眼泪,握着林氏的手,道:“乐大嫂,那天若不是你和桃丫头那十两银子帮了俺,小升子怕不是叫那张二活活打死了?他爹死得早,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要是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指望哪个去,还不如死了算了。”说罢,触动了伤心事,眼泪走珠般刷刷滚落下来。 同是女人,谁不同情秦氏遭遇,林氏和温氏也忍不住红了眼圈,又各自劝慰了一回。正说着,喜鹊带着仁心堂的赵大夫来了,那赵大夫五十来岁年纪,胖胖的身材,背着个药箱急匆匆跟着喜鹊进来,见一屋子的人,问道:“请问,这……哪位是病人?” 喜鹊忙朝秦升指了指:“是他。” 赵大夫忙让秦长在椅上坐了,轻挽起他裤腿看他伤势。小桃也凑上前来看,只见秦升的小腿上一片青紫,有些地方高高肿起,甚是吓人。小桃暗暗咬牙,你个张二真不是个东西,去调戏人家没有丈夫的可怜寡妇,又将人家儿子打成这般模样,这也太欺负人了!若有一天你落在我手里,定要你尝尝这棍棒的滋味。 那里赵大夫看询了伤势,又问了秦升几句如何受伤之类的话,才站起身对众人道:“请各位放心,这位小哥的腿是皮外伤,皮肉虽受些苦,但却没有伤到筋骨,还不妨事,待我开个活血化淤的方子,吃上几副药,少要走动好生养着,待红肿淤血散了,便没事了。” 说着,便打开药箱,取出纸笔来写药方。秦氏这才放下心来,想问大夫该多少药钱,刚想出口又想自己身上分文没有,又尴尬的将话咽了回去,心里只是酸涩苦楚。林氏看她神色便知她想什么,拍了拍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秦妹子,你莫要多想,一切有小桃那丫头呢。” 小桃向秦氏递过去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转头对喜鹊道:“你和大夫去药铺里抓药,照价把诊金和药钱一并付了。”说着,将腰中荷包解下递给喜鹊。 喜鹊答应着跟着赵大夫去了。秦氏到了此时对小桃是十二分的感激,从炕沿上下来直走到小桃面前,拉住了她手,哽咽道:“桃丫头,婶子不知说啥好,你救了俺家升子,又给他看腿治病,俺来前儿就跟你大伯娘说了,俺和升子没法报答你们乐家的大恩,从今往后俺娘俩就是你的人了,给你们家当个下人或是长工都行,只求你收留俺娘俩个,俺在村里……实在……实在是住不得了……”说着,便又掉下泪来。 一旁的秦升见她娘如此,也咬紧了牙关憋红了脸一声不吭。 小桃见此状况,就知定是那张二虽收了银子,但仍是心有不甘,他说要银子是假,其实是想逼迫秦氏从了他是真,如今虽一计未逞,难免再生毒计害人,秦婶想是也看破这里头的门道,才无法再在村子里呆下去。想来她一个中年寡妇带着个年纪不大的儿子在村里过活实在不易,何况田地还被公婆收了回去,只靠浆洗衣服渡日,也着实太苦了些。反正自己这几日正在筹算再开个铺子,不如就收了秦婶和秦升给自己帮忙,也算让他们有个挣钱渡日的差事。 心意已决,小桃对秦氏笑道:“秦婶子,既你这样说了,我就答应收下你和秦升两个。不过我不要你签什么卖身契,秦升也是,他若这时便签了卖身契,这一辈子都会打下烙印,都是人家的下人,你不指望他将来成家立业带你过好日子吗?” 秦升在一旁咬牙道:“桃子,我不给任何人做奴仆……但是,我可以给你做工,直至还上你这份恩情!” 小桃一愣,这小子还真是把硬骨头!“说得好!有骨气,象个男子汉!我答应你了,你就在我铺子里打工做事,我按月付你和秦婶工钱,你和秦婶若是有一天想离开,我决不拦着。” 秦升看了小桃半晌,斩钉截铁的道:“好!我秦升会永远记得你对我和我娘的恩德,我会好好做事报答你。” 小桃看他两只眼睛里闪出坚毅果敢的神色,心道这秦升倒是个好苗子,培养好了,定是自己一个很得力的好帮手。 “秦婶,秦升,你们以后莫要将报恩两字放在心里,你们好好做事我奖罚分明。秦升,你做好了我自然不亏待你,你且先把那些恩情啊,报答啊放到一边去,好好学习怎样经营铺子,若能帮上我的忙,就是报答我的最好方法了。” 温氏见小桃收留了秦氏母子,也替她娘俩高兴。林氏想起一事,道:“小桃,你秦婶和升子可住在哪里?” 小桃想了一想,道:“咱们那放置杂物的仓库早就让方婶收拾出来了,前一阵子是因为铺子忙不开,她娘三个才住在那库房里,她们在城西门那胡同里倒是有间屋子住的,如今就让她们回家住去,让秦婶和秦升搬进去暂住着,这几天我便想着再约李牙侩,让他帮着找一间铺子赁下,若有那合适的宅子,也买它一间,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怕是这间铺子住不下了。” 林氏听说要买房子,心里就是一喜。虽说现在她们一家在这里住得也挺舒服的,但是毕竟是租来的房子,不是自己的,总有种不踏实的感觉,若是自己家在城里买下坐房子,就算是小一些,那也是自己家的屋子,也算在城里真正的落了脚了。她对女儿的这个意见是相当赞同,当既叫来了方婶跟她讲说了事情原委,方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见秦氏比自己更命苦,二话不说便答应今晚开始就腾出屋子给秦氏娘两个住,自己和喜鹊小柳子回自己家住去,所幸她家离乐家小铺不过一刻钟的路程,来往甚是方便。 秦氏忙来将方婶谢了,方婶拉了她的手感叹了一番,自己是被丈夫休了,而秦氏是年纪轻轻便死了丈夫,两人同病相怜,相对垂泪而已。小桃看了不禁好笑,自己家什么时候成了妇联了?于是便道:“方婶,你帮秦婶子去收拾下屋子吧。” 方婶带秦氏和秦升自去库房收拾屋子去了。 小桃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道如今这家里的人手是越来越多,是时候多开两家店铺扩大一下经营范围,好好的施展一番拳脚了。 第三十章 招聘厨娘 秦婶和秦升算是在乐家住下了,小桃就让秦氏就跟着方婶在厨房里打个帮手,学做些铺子里卖的吃食,秦氏本就是个心灵手巧的妇人,心思灵巧活络不下于方婶,事情只看一遍便能照着样做了出来,令方婶省了很多心,两人都是没有丈夫的妇人,同病相怜之下闲下来时,倒时常唠唠家常,虽然时间不长,两人感情倒是十分融洽。 小桃这边安排秦升跟着乐贤乐武去书馆读书,秦升和秦氏却坚持拒绝,秦升说明自己和娘两人来乐家本就是报恩还情的,哪里还能花主人家银两去读书,但小桃却坚持让秦升认些字学些本事,她言明没打算让秦升做一辈子店伙计,而是想让他学些字将来好帮自己管个铺子,既管理铺子便要认得字懂得看帐,所以现在让秦升跟着她两个哥去读些书也是员工投资。秦氏这才答应了。 秦升本就是个聪明机敏的人,跟着乐武哥俩去了几天书馆,回到家里帮着做事后晚上便捧着书本请教乐文等人,他却是不读那些八股文章,只是想多认些字好早日帮小桃照管铺子。乐武从小就不喜读书,这次来了城里,被妹妹逼着进书院读书,本就是老大的不情愿,整日里也只是点卯糊弄洋鬼子而已,但此时见秦升一个比自己年纪小的小人读书都比自己认真,倒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了,于是读起书来也比往常上了几分心,倒是个意外收获。 这边小桃既有心扩大经营,便托了李牙侩帮忙在城中寻找合适铺面和住宅。李牙侩满口答应了,自去忙活不提。小桃见端午节日近,便准备提前大批进些各种粽料。对这韶然国里的端午节,小桃还存着几分疑惑?她知道这个韶然国是个并不存在于正史上的架空国家,这里的历史中并没有屈原这人,那这韶然国的端午从何而来呢?也许是历史本是一脉,却在过程中出现了意外和分岔,形成了这陌生的国度和时空?不过她并不打算深究这些无关重要的事情,此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赚钱立足,让自己和这世里的家人过得舒服。 她来到平素相熟的米粮店订了两千余金糯米,又在食杂店里订了各色配料,林林总总共有三四十样,掌柜的让伙计们搬空了店里的存货,剩下的答应立即补货尽快给小桃送到家里。乐家厨房早已摆满了各式食材,导致无法存放过多的材料,还是朱氏借出了自家后院的一间小仓库才解决了食材的存放问题。 小桃写了几张招聘告示,和喜鹊分别贴在了城中四门的告示牌上。主要内容就是招聘些会包各式粽子的巧手女工,工钱按个论价,普通的三角粽包五个给一文钱,四角粽五个给两文钱,若是会包样式新巧别致的粽子价钱翻倍。这张招聘广告一经张贴,立即吸引了城里无数巧手妇女。她们好多人都会包粽子,如今见只要出手工便可以赚钱,便都蜂涌到了乐家小食铺来,想要赚这一份工钱。 小桃早已和林氏、崔章氏、方婶和秦氏组成了评委会,弄了一盆糯米和些粽叶,让这些应聘的妇女们现场包来,现场录取。小桃还当场言明若有手艺超好的妇女,还会被收纳为乐家小食的后厨厨娘,将来在乐家的各家分店里做工,工钱比这计件工资多了许多。这一下子妇女们的情绪被充分的调动起来了,争先恐后的拿出自己的看家本事,将一个个粽子包的精巧可爱无比。喜鹊将各式各样形状的粽子用大盆装了,端到小桃等评委面前让她们挑捡。 小桃长了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多种形状的粽子,除去普通常见的三角四角粽外,竟然还有没见过的八角粽、元宝粽、宝塔粽、船形粽、还有两只相连的包成双蝶形状比翼粽,真令众人开了眼界。小桃见那比翼粽包得委实精巧可爱,寓意也甚好,便叫喜鹊将那包此粽之人叫来,来人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身边还扯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儿。那妇女自称钱氏,娘家以前便是开粽铺的,所以会包各式粽子,小桃大喜,让她现场包来,那钱氏拿了张粽叶在手,抓了一把糯米搁在叶上,只见两只略有薄茧的双手左弯右绕几下,片刻功夫一只比翼粽便新鲜出炉。看得小桃连声叫好。钱氏又包了几种圆粽、方粽,也是又快又好,小桃倒提了粽子甩了几甩,丝毫不见粒米散出,可见粽子包得严丝合缝,甚是结实。 小桃见钱氏人长得白白净净,手脚又灵巧利落,已有几分喜欢。钱氏手里扯着的小女儿此时双眼只管盯着小桃坐着那桌上搁着的槐花糕,忍不住便咽了几下口水,偷偷扯了扯母亲衣角,小声道:“娘,我饿了。” 那钱氏登时面皮羞得通红,忙蹲下身子轻拍了女儿的小身子几下,安抚道:“二丫乖,等会回家娘给你熬粥喝。” 那叫二丫的小女孩摸了摸肚子,扁了扁小嘴儿道:“娘,我不喝野菜粥,喝不饱。” 钱氏听了小女儿天真无知的言语,心里一阵绞痛,泪便下来了。小桃听了这几句已明白了这钱氏家中定是艰难,如此小的女孩喝野菜粥哪里会吃饱,早已上前将那二丫的手扯住,笑道:“小妹妹,跟姐姐来吃糕。” 那二丫听得吃糕,两只眼睛放出兴奋的光来,转过头看看娘亲,钱氏嘴唇哆嗦着已说不出一句话来,小桃对她道:“钱嫂子,孩子还小受不得饿,她又不是大人懂得什么风骨,又是什么不乞食,你不必想得太多,再说你的手艺很好,我已决定用你了。而且若你有意,我便直接收你做我家铺子的厨娘,月钱定会令你满意,最起码不至于让小孩子挨饿了,你意下如何?” 这番话一出,门外那些等着较验手艺的妇人们都是羡慕非常,巴不得小桃中意的是自己才好。钱氏本想能聘上包粽工,赚上些钱就很满足了,最差也能给孩子和躺在家里病着的相公做几顿白米粥喝,她们一家四口已经一个月粒米没沾牙了,只是靠十二岁的长女雁儿每日里上近郊的山上挖些野菜煮粥渡日,眼看着相公本就病着身体日渐消瘦下去,她已是心急如焚,如今听得小桃说聘了她做厨娘,这一惊便如久旱逢了甘露一般,觉得全家人的日子总算有了曙光。 钱氏忙对着小桃福了一福,行了个礼道:“姑娘,多谢您请了我,我一定给您好好干活,只是……” 小桃见她说了半句便咽了,想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让喜鹊拿了糕来给二丫吃,对钱氏笑道:“钱嫂不必多虑,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来,你既已答应了我,现在就是我家的员工,我能帮上的定会帮忙。” 钱氏听她这样说,心里胆子倒是大了一点,嗫嚅着道:“姑娘,我……我家相公此时还病在家中……无钱医治,我想能不能……能不能先支我半月月钱,我……我想请个大夫……给他瞧病……” 小桃没等她说完,便打断她道:“不必说了,钱嫂,我这就让喜鹊带你去仁心堂找赵大夫去你家给你相公瞧病,诊金药钱都由我来出,你不必焦心了,我再支你两月工钱,你回家买些米面添补些家用,你先去随喜鹊去,等忙活完家里的事情你再来,不必着急。” 钱氏早已听得痴了,愣愣的望着面前的小桃,直到喜鹊含笑轻推了她一把,她这才醒过神来,条件反射就想跪下叩谢小桃,但小桃已对这个动作十分地警戒,一见钱氏膝盖一软,就拦在前面把她给扶住了,笑道:“钱嫂,不用谢了,赶快跟喜鹊去仁心堂找大夫给你相公瞧病是正经,等你来上工了多少时间谢不得,喜鹊,去将咱们铺里的槐花糕包上两包,给二丫带回去吃。” 钱氏红着眼眶对小桃千恩万谢了,带着二丫跟着喜鹊去找大夫去了。门外其它的众妇女们见了小桃如此重情义的一个人,都想跟着她做事,就都叫嚷着要进来显示手艺,小桃让方婶代替喜鹊继续评审工作。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选了十个包粽的好手,其中两个曾在别府给人家当过厨娘的妇人,因家道中落将仆人都卖与人牙子了,这两人手艺甚好,小桃看中了便叫来了拿着她俩卖身契的人牙子,用四十两银子将两人全买了下来。并对两个厨娘讲明做满三年,便将卖身契归还她们本人,还她们自由身。喜得两个厨娘连声道谢。 小桃跟这十人言明五日后便来上工,便打发她们先回家去了。那两个买来的厨娘便被小桃安排暂时和秦婶挤在一处暂住,令秦升和她三个哥哥一房里挤一挤。又告诉方婶那两个厨娘便交给她调派了,因她两人不是本地人,品性暂时还不得而知,要方婶留神着些。方婶自是会意,拍着胸脯当当直响,保证自己会看住她两人。 小桃正跟方婶说着话,就见喜鹊已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人,喜鹊一步迈进门里,喜道:“姑娘,我舅舅来啦!” 第三十一章 方大友登门 小桃见喜鹊身后跟着的那人一副乡农打扮,身材甚是壮硕,约有三十五六岁年纪,面色微黑,一副憨厚的模样。小桃忙让喜鹊去厨房将方婶叫出来,自己将这壮汉让进跨院。 这跨院原来是片空地,因全家人吃饭还得将桌子搬来搬去,小桃嫌甚是麻烦,就叫父亲乐山做了个能折叠的大饭桌,平日里就放在跨院当中使用,来客人时还可以当做露天的会客室。此时小桃就将这壮汉让到这桌前的椅上坐了,方婶听见自家兄弟来了,几步从厨房窜了出来,那壮汉见了姐姐,连忙起身道:“大姐,俺来了。” 方婶忙给小桃介绍自家兄弟,“姑娘,这是俺兄弟方大友,俺说那瓜田就是他租下的,你有什么事儿尽管问他。” 方大友来时路上正碰上送钱氏去仁心堂归来的外甥女儿喜鹊,一路上喜鹊跟她舅舅已大概讲说了小桃对他家瓜田很感兴趣的事儿,方大友甚是奇怪,自己被那片闹心的瓜地给弄得整日里焦头烂额,只是没个法子整治,这家的小姐却能问出个什么? 小桃见方大友从进门时便有些愁眉不展的样子,深知他是担心自己那片半废了瓜田,于是叫喜鹊端上茶来,对方大友笑道:“方叔,我听方婶子说你那片瓜地恐怕收成会不好?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方大友最烦恼的便是此事,憋在心里也有一阵子了,此时见有人提了出来,满腹的担心忧虑总算是有了发泄口,便打开了话匣子,叹了口气道:“哎,提起这瓜田我就闹心。本以为前几年这里收成好,瓜田的西瓜又好又多产,我这才跟亲戚东挪西借的凑了些银子又抵了房子包下了这些瓜田,本指望着下些气力弄个好收成,谁料想是种子惹的祸还是我时运不济,这些瓜却是籽多瓤少,中看不中吃的废货,如今我全家的身家性命全系在这三百亩瓜田上,它现在成了我全家的一块心病了。再过几月眼瞅着就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真不知怎么过活?”说着,便紧皱着眉头连连叹气。 方婶见兄弟这样,也甚是担心,只是帮不上忙,只好对小桃道:“姑娘,你主意多脑袋也比我们这些人灵活,你帮着瞧瞧可有啥子办法没有?” 小桃看着方大友道:“方叔,你跟我讲讲那尽是籽的西瓜打开来里面是何模样的?” 方大友道:“姑娘可问到点子上了,说来也怪,那瓜不出瓤籽长得却好,个大厚实,一个瓜倒有一半是瓜籽,只是瓜籽若是做种明年又长出这一地废瓜来,可如何是好啊?” 到了此时,小桃已经肯定方大友那三百亩瓜田就是自己需要的籽瓜田。这种籽瓜又叫打瓜,与寻常西瓜正相反,专为取籽而用,现代里的黑瓜子便是由这种籽瓜的籽加工而成。小桃最爱吃黑瓜子,在这里却没有看到有黑瓜子贩卖,哪里想到无意间让她从方婶口里知道方大友居然阴差阳错种了三百亩地的籽瓜田,看来自己快要开间瓜子铺了。 方婶见小桃在一旁满脸带笑,兄弟说得越惨她面上笑容越是灿烂,虽不明白小桃笑些什么,但也知道这里必有事情,于是求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小桃满心欢喜,笑道:“方婶,你们不必担心,那些瓜田我包了。” 方大友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姑娘,你方才说什么?” 小桃重新说了一遍:“我说你三百亩田的西瓜我全包了!不仅如此你往后便可一直种这种出籽的西瓜,你西瓜往常卖多少钱一斤?” 方大友喃喃的道:“五文钱一斤。” 小桃笑道:“你那些籽瓜,我也按五文一斤来收。你尽管放心种来,这下听明白了么?” 方大友听是听清楚了,但是脑中却更糊涂了。方婶急道:“姑娘,你莫不是疯了?这只生籽的西瓜吃不得的,咬一口倒是半口的瓜籽,你要了来何用啊?” 小桃笑得更开心了,拍了拍方婶肩膀笑道:“正是要籽越多越好,我自有用处,方婶你不必担心,只叫方叔多多的种些,明年我再给他银子多买几百亩瓜地,全都种上这种籽瓜。” 喜鹊也在一旁道:“姑娘,你真要这些卖不出去的西瓜?” “当然了,哪个哄你不成?”小桃正色对方大友道:“方叔,这种籽瓜我自有用处,你只管伺笼好瓜地,到了瓜熟时节,只管找个人来通知我,我自会找人料理,你只管来我这里拿银子便是。保准你比种那些又脆又沙瓤的西瓜还赚钱。” 方大友见她说得如此肯定,这才信了。心中一块大石终于算是落了地,连方婶也放了心。方大友得了小桃的保证,喜笑颜开的自回家照料瓜田去了。小桃在这里便想着要打造几个大型的烘烤炉子,以备将来烘烤瓜子用,还可以做些烤制类的食品。 小桃想到便做,让喜鹊拿了纸,画了几张图,亲自去了城中有名的李铁匠处,跟他详细讲了炉子的功用和构造,那李铁匠收了小桃高价的定金,答应定在三月内完工。小桃回家的路上,想着籽瓜成熟后就可以腌渍各种口味的黑瓜子,满足自己口舌之欲的同时又可以赚钱,一举两得。她早就注意到这个韶然国零食类的小吃太少,瓜子和花生也只是炒炒就吃,连个五香花生也无,等自己特制的烤箱做好了,便可以多做几种零食,白花花的银子就会滚滚而来。 小桃黄金梦越想越是兴奋,走路也不看路,直到猛得撞了一个人,才猛然惊醒,连声道歉。却见自己撞的那人仍是径直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低着头只瞧见两只穿着月白皂靴的大脚,头顶一个声音笑道:“乐姑娘想什么如此出神?可否告知一二啊?” 小桃听这声音甚是熟悉,抬头一看竟是四皇子风湛然站在自己面前,“四皇子,好巧,怎么是你?”话刚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住,转头四下看看,奇道:“怎么没瞧见七皇子?” 风湛然微愣了下,笑道:“你找七弟有事?” “那倒不是,只是七皇子整日里和四皇子你常在一起进出的,我看见你,便习惯性的以为七皇子也在附近。”小桃收回四下打量的眼光,看向面前笑得柔和淡雅的男子,“四皇子出门办事啊?” 风湛然淡笑道:“倒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只是去画舫替老七庆祝封王。” 小桃吃了一惊,她知道古代虽然皇子地位高贵,但远不及封了爵位来得实惠,皇子们加了爵位封为王爷,便可以接管封地,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称王称霸,而且封了王的皇子在皇宫里的地位是仅次于皇上和太子的。小桃没想到那个脾气似乎不是很好的七皇子风翊宣居然如此年轻就被封王了? 她只顾着发愣想着心事,风湛然好笑的用手指轻敲了敲了她脑袋,笑道:“今日你怎么象只呆头鹅似的总是发呆?”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四皇子,您帮我跟七王爷道贺吧,就说乐小桃恭喜他封王。” “那又何必捎话?你自己去道贺不是很好?”说着,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辆华丽的马车,“一起去如何?我包了燕城最豪华的两艘画舫,准备替老七庆祝一下,我堂姐云平群主也在。” 小桃心里就有些活动,她原来在电视剧里看过那种超豪华的舫船,美伦美焕难以形容,那里自己还在想若是能坐那画舫游一次湖,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如今四皇子相邀,那美丽的画舫就停靠在碧波湖边等着她,这机会错过了岂不可惜?她想了片刻,终是忍不住画舫的诱惑,回头对喜鹊道:“你先回家去吧,告诉我娘我有事要办,晚些回家。” 喜鹊没有见过四皇子风湛然,只觉得面前公子相貌出众,一身的贵气,看样子似乎和自己小姐很熟络,心中暗道难道这位是将来我们小姐的姑爷,否则小姐怎会跟他走呢,可见二人关系非同一般。她哪里知道小桃来自二十一世纪,跟男性朋友吃饭属于家常便饭,风湛然的邀约在小桃来看,不过和在前世里给朋友过生日属于同一性质。喜鹊何曾能想到这些,高高兴兴答应了回家捎信儿。 小桃上了四皇子的马车,只见车内的装饰布置贵气十足,丝毫不逊于上次云平群主那辆超豪华的马车。只是布置装饰更加男性化一点,车里除去了熏香,地上铺的厚毯是精工绣制的百兽图。 小桃突然想起自己空着手去恭喜七皇子封王,似乎有些失礼,而那位七皇子如今的七王爷又是个性子古怪脾气不甚好的人,不会挑自己的刺儿吧?但自己现在已然上了车子,要去买礼物却是来不及了。她只顾想着怎样解决这个问题,却慢慢想出了神,没发觉有两道春水般柔和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好久。 第三十二章 画舫庆封 风湛然的马车跑得飞快,只不到半个时辰功夫便已到了郊外的碧波湖。 小桃下得车来,一眼便瞧见那片碧汪汪软玉一般的湖面,湖上两只大型的华丽舫船停靠在湖边,岸上已零零散散停了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看样子都是来为风翊宣封王庆贺的。这碧波湖不愧是这燕城里著名的旅游景点,四周杨柳成排林立,望去不见边际,湖岸上各色野花相映成趣,一副生机盎然的春日景象。 风湛然见她只顾东张西望欣赏美景,不住口的赞叹,又看她俏丽的面孔上带着灿烂的笑意,心中只觉春风吹过般的舒服清爽,轻拉她衣袖一下,笑道:“乐姑娘,美景慢些欣赏不迟,你瞧,七弟已瞧见你我了。” 小桃顺着他眼光望去,果然见从画舫中走出一人,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姿,穿着淡月色龙纹锦袍,腰间系着碧色玉带,五官俊美轮廓分明,正是新封的平遥王风翊宣。此时他唇角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既有几分优雅又带着些许轻佻,就见他双手环抱于胸,有些懒洋洋的立在甲板上,一对墨黑的星眸却灼灼然地往小桃这边瞧过来。 只见小桃却站在岸边的一棵柳树下,也正往画舫上张望。风翊宣自从那次将军府里百花宴便没再见过她,此时见她突然出现在面前,心里却有几分惊喜,不由得细细将她打量起来。只见她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锦云葛的衫裙,脚下淡青色的绣鞋,鞋尖上还绣了两个鹅黄的小小绒球。风翊宣见那杨柳新翠的树荫映着她一身淡青的软料衣衫,衣带被春风微微吹起飘动,真有几分飘飘欲仙的味道。正是‘淡淡衣衫楚楚腰,无言相对已魂消。’ 风翊宣站在那里已是看得呆了,就觉身后有人在他肩膀拍了一记,道:“老七,看什么如此入神?” 风翊宣回头一看,说话之人正是自己的姐夫抚远将军萧威,他身旁还站着自己的堂姐云平郡主。 “没什么,只是看四哥带了位新朋友过来。”他收回眼光,轻松的道:“堂姐可还认得她?” 云平郡主挽住了丈夫手臂,定晴往正朝画舫走来的那窈窕的身影看去,忽得喜道:“那不是乐姑娘么?” 萧威道:“哪个乐姑娘?你认识?”他见那个小姑娘不过十四五岁年纪,衣着打扮和头上发式显然是个普通人家未及笄的少女,他的娇妻何时认得如此一个小朋友了? “那日百花宴后,我晚上给你留的那几份新巧吃食,还有你连声称赞的那小长春,就是这位乐小姑娘做的,你说我认得不认得?” 萧威奇道:“原来是她?她小小年纪厨艺竟如此绝妙,这可是件奇事。” 夫妻俩说话间,风湛然已带着小桃来到画舫近前,船夫搭了船板将两人让进画舫上。风翊宣的眼光意味深长的在风湛然和小桃两人身上转了一圈,又收了回来,唇边勾起一丝笑意,“乐姑娘,我们真有缘啊,又见面了。” 小桃赶忙施了一礼,道:“七皇子……不,七王爷,小桃方才偶遇四皇子,听说您封了平遥王,特地来跟您道喜的。”转身又向萧威夫妻施礼道:“将军,郡主,小桃有礼了。” 云平郡主笑道:“乐姑娘不必多礼,快随我进来,今日四弟和七弟请得尽是些男人,我正觉得无趣呢,正好你与我作伴。”说着,上前拉住她手很是亲热。 小桃被云平郡主带领着步入画舫。这画舫打造的甚是华丽,红漆的船身,镂空的舱房上配着淡青的薄纱,舱里空间很大,直能容纳十几人不成问题。小桃进得舱里,见屋内已摆了两桌酒席,旁边地上放着一摞打开的食盒,想是这美味佳肴都是快马从城里酒楼里送了来的。旁边还放着七八坛没有开封的美酒,四五个丫环正在舱口处站成一排,等着伺候。 屋里已有三个年轻男子,正凑在一处说话,见云平郡主拉着一个妙龄少女进来,而这少女穿着打扮又不似名门千金,都有几分诧异,暗暗猜这少女身份。小桃见这三人眼光在自己身上打量,略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脸孔微微发红。 她明白今日能在这里给七王爷庆封的人自是他的知交好友,这些人定是些官宦后代或是皇亲国戚之流,自己倒有些后悔跟着四皇子来了这里。她自知古代的阶级观念甚重,自己在这群人中龙凤当中一站,象颗小石子般平凡,她虽心理上觉得并不矮人一头,但毕竟身份上差了这些龙子凤孙一大截,不免就有些不自在。 跟着进来的风湛然见她低着头略显紧张的样子,知道她感到局促,笑道:“七弟,乐姑娘怕是被这满屋子的男人吓着了,她若半路落跑,这可如何是好?” 小桃脸色更红了,刚要辩解几句,就听风翊宣半真半假的道:“那可不成?乐姑娘不是来恭贺我的吗?岂有先走之理?再说,我刚才已命船工将船划离岸边了,乐姑娘想走,除非肋生双翅了。”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小桃见众人都是笑盈盈的模样,放心了大半,心道如今怎么越大越没有出息了?想当初自己连七王爷的银子都赢过,那时的气势何等壮大?她在这里给自己建立信心,那边众人见她小脸上神情阵阵变幻,都觉有趣得很。 那三个年轻男子中有个穿蓝衣的,一副俊秀的公子哥儿面孔,满脸带着笑容,刚才听了云平群主喊小桃为‘乐姑娘’就心起疑惑,终于忍不住大声道:“嫂子那日开百花宴,宴上的紫玉槐花糕听说只有城里一家‘乐家小食’有卖,你又姓乐,莫非你就是那家的小掌柜?” 小桃听他说到自家出品的槐花糕,又见这蓝衣男子管云平郡主叫嫂子,心道原来这位是云平群主的小叔子,倒是个爽快人。不由得就有了三分好感,对他笑道:“萧公子,你知道我家的槐花糕?” 那蓝衣男子爽朗笑道:“我叫萧十一。那日百花宴嫂子本要我也参加,我又不想娶亲去掺和那些赏花观景的事做什么,没的让那些千金小姐们当货物相看,我哪里料到嫂子竟不知从何处请了个手艺高超的能人,晚上我回家才吃了给我留的两块紫玉槐花糕,悔得我肠子都青了,早知有如此美食,被那些小娘子们相看一下又如何?” 小桃听萧十一说得甚是有趣,对他好感大增,听他说话就知道这萧十一是个性格爽朗之人,这脾性倒和她家二哥有几分想像,很好相处。小桃不由得对这个大咧咧的将军府二少爷很是对眼儿,颇有点儿异世里遇到好哥们儿的感觉,于是她话便也多了起来:“那槐花系列的点心,我们铺子里有的是。” 萧十一老神在在地道:“那还用你说,我这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游山玩水尝遍天下美食,观赏天下美人,那两块糕饼不够我填牙缝的,我第二日便叫个家人去你家铺子里买了十包回来,连续几天直到吃够了才罢,”说到这里,又叹口气道:“只是可惜,大哥说的那个什么小长春,五色汤圆,还有什么焦熘丸子我可是没口福了。” 说罢,两只眼睛闪着盼望的光芒盯着小桃。小桃被他逗得整个人都快笑软了,捂着肚子强撑着笑道:“这有何难?我家快开分店了,到时候萧二公子尽管去吃便是。” “待你开业,我想是头白也花白了,远水解不了近火啊。”萧十一故做可怜状。 小桃爽朗笑道:“萧二公子若是等不得,后日便可去我铺子里,我明日准备了东西材料,单为你做上几样,可好?” 萧十一等得便是她这句话,当下满脸笑容的答应下来。萧威故意板着脸训他道:“你成何体统啊?将军府里的二少爷跟人家小姑娘讨东西吃,难道家里原鸡鸭鱼肉你吃不饱么?” 众人平日里见惯了萧十一随性无谓的性子,早就习以为常,都笑着看他搞笑,只见萧十一浓眉一拧,长叹一声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你二弟我长了一张刁嘴,没有美食慰藉,便要形毁骨销,香消玉殒了,大哥你可忍心啊?” 云平郡主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指着小叔子笑道:“十一,你莫要说了,我肚子都笑痛了,看叫乐姑娘笑话你。” 小桃忙笑道:“哪里啊,萧二公子是真性情,和我二哥的脾气倒有些象呢。” 萧十一打蛇随棍上,笑嘻嘻的凑到小桃身边笑道:“乐姑娘,你手艺既这样好不如多开发些新巧吃食,我就来给你试吃,若是过得了我的舌头这一关,保准任谁也提不出毛病来了。” 众人忍不住大笑起来,风湛然手中茶水都洒了出来,忍着笑道:“十一,你是馋鬼投胎么?” 风翊宣笑道:“他哪里是馋鬼投胎,分明是得了饿痨,永远吃不饱似的。” 众人围着萧十一打趣玩笑,小桃被他们这样一闹,方才紧张的心情早已消失不见了,笑着看他们斗嘴玩闹。 第三十三章 奇异礼物 风翊宣吩咐开席,那四个丫环忙上前来摆置碗碟,萧十一提起一坛酒,拍开了泥封,笑道:“这是我爹酒窖里私藏的好酒啊,若不是为了给你七王爷庆祝,要从他手里弄了出来,恐怕也是不易。” 风翊宣早已闻到一股扑鼻绵长的醇香,笑道:“算你有心,萧老将军家中的酒窖是出了名的,天下名酒几乎没有他老人家搜罗不到的,今天能让老将军舍几坛珍藏出来,已是好大的面子了,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萧威揽着妻子坐在椅上,道:“父亲听说你封王,最是高兴不过,你的功夫毕竟是他亲授,在他心里,你比我们这两个做儿子的还要争气些。别说几坛美酒,就算把他的酒窖搬空了,他也舍得。” 风翊宣笑而不语。小桃心道原来这位七王爷的师父就是萧老将军,就不知道他的功夫怎样?上次救方婶母女时她曾看过他手下陆平的身手,不过那也只是惊鸿一瞥,那几个小混混没几下就被打跑了,她真正想看的是武侠剧里那种纵跃房上如履平地的轻功,和碎碑裂石的绝世武功。就不知道这位皇室贵胄的七王爷行是不行? 她念头转动间,风翊宣已经命丫环们给各人面前的玉杯里都倒满了美酒,众人举杯向这位新王爷敬酒庆贺。小桃在家里从没喝过酒,不知这里的酒水和现代的相比有什么不同,于是也举了杯子抿了一小口,只觉这酒入口甘甜醇香,微微有些辛辣味道,却比现代里的酒水味道淡得多了。她这才放心,若是这种酒她怕是喝一坛子也不妨事。 风湛然见她一口便抿了一杯酒,面不改色心不跳,一派轻松自在的悠闲模样,倒是出乎意料,将她面前筷子递到她手里,柔声道:“乐姑娘慢些喝,这酒虽刚饮时不醉人,象甜水儿似的,后劲儿却是不小,小心喝醉了。” 小桃见这位四皇子温柔相劝,心里十分舒服,便听话的点头放下了手中玉杯。风翊宣冷眼瞧着两人间的互动,心里却犹如有几只猫爪来回搔挠一般,甚是不爽。 小桃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两只眼睛都快掉落在桌上了,一门子心思只顾着研究桌上的美食,哪里看得到在自己身上睃视的带着兴味的眼光。 她发现这满桌子的菜肴九成是大鱼大肉,很少素菜,这古代宴客好似只有鸡鸭鱼肉才可以摆得上台面,那些蔬菜在这酒席上几乎全不见了踪影。小桃心中暗叹道,这样的餐饮搭配营养太不均衡了,若是有仪器检查一下,估计这些整日鱼肉为食的富人九成都有高血脂了。 萧十一坐在小桃对面,见她只顾盯着满桌子佳肴发呆,停下筷子笑道:“乐姑娘,可是饭菜不可口吗?” “哪里啊,不是的,我从没吃过这样丰盛的酒席,我只是在看能不能学到别家所长。” 萧十一赞道:“你倒是很好学,不错不错。” 风翊宣道:“乐姑娘,你的新铺若是开张,别忘了派个人去通知我们,我们也好去尝尝新鲜美味,顺便捧个场子。” 小桃惊喜非常,赶忙道:“那我先谢谢七王爷了。到时一定要光顾哦。” 风翊宣看她晶莹的眼眸里充满笑意,心里舒爽了些,想了想道:“乐姑娘打算如何谢我呢?”说罢,笑盈盈的看她如何作答。 小桃心道这皇室贵胄子弟个个都是人精儿,摆明了不做赔本的买卖。答应帮她捧场还没实践,倒先要她的谢礼,不是她小气,而是对方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平遥王,恐怕自己买个礼物还入不了这位七王爷的法眼。 她沉思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个主意,于是笑道:“七王爷,民女倒有几个小小把戏,等会酒宴撤下,我便表演给您看,博王爷一笑,就算尽了民女的心了,可好?”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好奇起来,风翊宣微笑点头,他倒要看看这小丫头除了诗词厨艺,还有什么拿手之处?这些富贵子弟吃酒席便如家常便饭一般,多是应景而已,如今都想瞧瞧小桃所谓的把戏究竟为何?便都草草的捡了几口菜便说饱了。风翊宣笑呵呵的拍拍手招来待女将酒席撤了,便邀众人去画舫的第三层品茶。 此时天色已昏暗下来,湖边晚风柔柔徐徐的吹来,天边几缕红霞隐隐带着金边,正是一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妙景色。小桃看着这丝毫没有被污染的自然美景,瞧着眼前清波荡漾,生出一种人在画里的奇异感觉。 暮色中风翊宣让船家点起了缤纷的彩色灯笼。这画舫共修有三层楼,雕梁画栋陈设气派自不必说了,众人随风湛然上了最顶层,见房间宽敞,两边的窗户全部镂空雕花,垂着两面巨大的紫色珠帘,内间里锦凳桌案齐全,花架上摆设着各色花卉,待女打开了两面窗户,湖面上晚风吹了过来,带来了一室的凉爽。 风翊宣环着手倚在窗边,衣袂飘飘,束发的金冠旁几缕发丝飞舞,四十五度的侧脸线条分明,极是俊美。小桃不由得在心里暗赞一声,这位七王爷论外表果然是超级大帅哥,五官英俊不说,那份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更是难得。再瞧瞧风湛然的俊逸温和,萧威的威武阳刚,萧十一的风liu潇洒,竟是各有各的妙处。小桃心道若是将这几个古代帅哥凑到一起演部爱情剧,管保迷死韶然国的男男女女,只可惜的是他们不是皇室子弟便是高官位显,她开戏院赚银子的打算根本就不成立,还是老老实实的做她的食铺好了。 风翊宣见她愣愣的盯着他的脸发呆,不由得好笑起来。这小丫头的眼神甚是古怪,盯着他垂涎三尺还放着异样的光芒,象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他们风家的兄弟个个模样都是上等,他更是这群极品中的极品,自小他就知道自己长相俊美,走到哪里都会受到艳羡倾慕的眼光的洗礼,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这乐小桃却是个奇怪的特例。初见他时她正眼也不瞧他一眼,好象他在她眼里就是个大木瓜似的,那时她似乎看四哥比看他顺眼得多了。现在就算她紧盯着他打量,他也有种感觉她那眼光象是在评估物品似的,对了,就跟古董铺老板鉴定古玩时的眼光一模一样! 于是七王爷又郁闷了,声音下降到零下二十度,冷冷的开口调侃道:“乐姑娘看得可还满意?” 小桃的意识已完全进入美男欣赏状态,不假思索的道:“嗯,很好,比我的金城武还帅!” 话刚出口,就见风翊宣的俊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小桃心头猛的一颤一把捂住了嘴,糟糕,她刚刚说了什么?果然看美男不能连续超过三分钟,否则容易陷入意识混乱状态。 “金城武是谁啊?”风翊宣的声音冷飕飕的飘了过来,“还是你的……意中人?” 萧十一满脸三八的神色,笑嘻嘻的凑上来道:“乐姑娘,你还未及笄吧,这么早就订亲了?那人是谁啊,听你说得好象很不错嘛,说来听听啊?” 小桃见众人都用充满兴趣的眼光打量着自己,顿时满头黑线,看来祸从口出果然不假。她要怎么跟这些古人解释何为明星,何为偶像啊?难道要跟这些人讲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中穿越过来的? “不是的,不是的,七王爷你们全都误会了,”小桃连连摇手,信口胡诌,唯今之计她只有拿她的偶像大做文章了,“我小时候曾经做过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座黄金城池上站着一个身穿黄金盔甲的武士,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刚才我见七王爷很威风的样子,比我见过的那个金城武士还帅呢。哪里是什么订亲啊,只是个误会啊。” 小桃忍着心虚,抽动着嘴角随口瞎编,希望能蒙混过关。老天保佑,她再也不敢信口乱说了。眼见着风翊宣的脸色慢慢缓和下来,小桃的心总算落了地,只是看他那眼神似乎还没完全相信自己的说辞。 云平郡主见小桃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还以为她是被订亲之说给羞到了,于是帮腔道:“人家还是个小姑娘,你们这帮男子问人什么订亲不订亲的话,看把乐姑娘臊的,还不快别问了。” 小桃见有人给她解围,更是急于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故做没事的笑道:“我给众位变个魔术,可好?” “魔术?那是什么?”萧十一插口道:“很好玩么?” 小桃笑道:“不只好玩,还会很精彩呢。大家只管睁大了眼睛看着就是。” 提起变魔术,她可是自信满满,小时候她就对魔术很感兴趣,看了无数关于魔术方面的技巧书籍和视频,虽然离魔术师还有一大段距离,但是表演几个小节目是绰绰有余,完全不成问题。 众人看着她从荷包里掏出一个铜板放在桌上,云平郡主忍不住问道:“这枚钱用来做什么?” 小桃笑道:“等会我会让这枚钱在大家眼前消失掉。” 第三十四章 技惊四座 “消失掉?那是什么意思?”云平郡主满心好奇,她曾在皇宫中看过女伶风姿绰约的舞技,也曾听过动人的乐曲演奏,甚至连异国的杂耍驯兽也见识过,只是‘魔术’这两个字眼却从未听说过。她看向两个表弟,发现他们也是一脸的兴趣,显然跟自己一样充满期待。 小桃见气氛已被自己调动了起来,决心一展身手,她让众人在她对面坐成一排,自己则在退到离他们四五步远的距离上站定,将那枚铜钱在众人眼前慢慢晃过,口中笑道:“我要开始了哦,众位睁大眼睛看仔细喽,这枚钱我把它握在右手里喽。” 说着,将那枚铜钱放在右掌心里,合拳攥在手心里,同时将另一只手掌也握紧成拳,将两只拳头伸出,笑道:“众位可以猜猜,铜钱现在在哪只手里?” 萧十一抢道:“在你右手里。” “哦?萧二公子敢肯定么?”小桃神叨叨的抿嘴笑道:“若是猜不中,可要罚银十两?” 风翊宣忍不住就是一笑,这丫头干什么也不忘记赚银子。萧十一端着茶杯,信心十足的道:“我若猜错了,情愿输你一百两银子,你若输了呢?” 小桃笑道:“我若输了,情愿萧二公子发落。” 萧十一大笑道:“好好好,你便伸出手来让我看看。” 小桃心中暗笑,这一百两银子我又到手啦。她慢慢走到众人面前,笑对云平群主道:“群主,您是大富大贵之人,就请您往小桃的右拳上吹口气,帮我赢了萧二公子的好彩头,可好?” 云平郡主点头笑着往她送过来的右拳上做势轻吹了一下,觉得新奇无比,捂着嘴不住的笑。 “好啦,萧二公子,你输啦。” 小桃边笑说着边松开两只拳头,众人只见她白玉般细嫩的双手上空无一物,登时全都呆了。萧十一震惊得嘴巴张大,都能塞进一只鸡蛋了。其余众人也都不相信的睁大了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小桃,仿佛都没有从刚刚的震惊中清醒过来。 “不……不可能啊……我明明看到那枚钱就在她右拳里握着。”朝中李丞相的公子李丙仲不可置信的将头伸到小桃摊开的双手前,细细打量,“怎么没了呢?” 云平郡主兴奋得脸都红了,上前一把抓着了小桃双手,翻来覆去的看着,连指缝中都没漏下,也没看出个端倪来,“乐姑娘,这……这太神奇了,那枚钱呢……” 小桃眼光向风翊宣瞟了一眼,笑道:“那枚钱啊十分顽皮,它喜欢七王爷,就跑到七王爷那里去了。” 众人的眼光刷的一下聚集到了风翊宣脸上,风翊宣也愣了,“什么?在我这里,不可能啊……”他啥时候碰那枚钱了? 小桃向他身前走近几步,脸上带着顽皮的笑意,“七王爷,恕民女无礼了,这就把那枚淘气的铜钱叫出来。”说罢,她故意装模作样的叫道:“铜钱啊铜钱,你快出来吧,你再不出来,七王爷生气喽。” 边说边伸手飞快的在风翊宣耳边一探,也就是电光火石的瞬间,等她收回手来时,一枚铜钱已被捏在她纤纤玉指上了。这下满屋子的人都炸了锅了,云平郡主忍不住就拍起了手,萧十一兴奋得连连拍起大腿,连风湛然和萧威也凑在一起满脸惊喜的议论起来。 萧十一赌品甚好,从怀中掏出银票便要付赌债,小桃连忙拦下笑道:“我方才是跟萧二公子开玩笑的,今日是七王爷的好日子,我哪里就见钱眼开了,萧公子快收回去。” 萧十一见她坚持不收,也只好罢了。 风翊宣心中惊喜交加,闪耀着兴味的黑眸牢牢的盯在了小桃身上。他没想到这丫头临时给自己准备的贺礼竟是如此神奇莫测的表演,这丫头为何会时时带给自己惊喜和新奇?在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奇异表现?风翊宣觉得此时的小桃就象是个充满诱惑的神秘未知物,引得人想去接近她探索她,她平凡的身份底下似乎包裹着不平凡的经历和趣味,就连他这个见多识广的皇室王爷也不能轻易窥破。 很好!他对她越来越感兴趣了! 那边的萧十一忍不住道:“乐姑娘,你会法术不成?难不成你会五鬼搬运咒法,能驱动小鬼给你运动钱财?” 小桃哭笑不得,古人再聪明也还是封建思想甚浓啊。她苦笑着道:“萧二公子,我若有那本事,直接变了花不尽的银子来使,游遍名山大川岂不美哉?何苦为了生计绞尽脑汁赚那辛苦钱?” 众人虽都明白这是障眼之法,只是无奈小桃手艺实在高超,他们七个人十四只眼睛盯着她,也没看出丝毫破绽,就似她会法术一般,实在另人不由得不震惊佩服。 云平郡主拉着她的手,直叫她再演几个出来,其他人也是轰然叫好,小桃笑着答应了。又问云平郡主要来一方湖丝手帕,又在旁边花架上掐了一截雪白的茉莉花,她见旁边站着伺候的小丫环脖颈上系着条细细的银链,便上前借用过来。那两个在旁边伺候奉茶的小丫环也跟着看到了小桃刚才的魔术表演,激动得满面通红,早已将小桃看做和神人差不多了,听小桃来借银链,几下解了下来递给她。小桃又将另一个丫环手指上戴的绛纹石的戒指借了来,统统搁在桌上。 就见小桃拿起那枝芬芳的茉莉在手中给众人看了,又将手帕在众人眼前慢慢过了,见众人都无异议,便将那方手帕盖在了茉莉花上包了起来,那茉莉花被手帕包着叠了起来,她将那叠成方块形状的手帕递到萧威面前,笑着:“萧将军,民女代您将这枝茉莉献给郡主,您只要心里想着您的娇妻,对着这手帕吹口气便是。” 萧威平时严峻的脸此时也挂上了腼腆的笑容,对着手帕狠狠吹了口气。萧十一打趣道:“大哥,你对嫂子的情意我们都知道,使那么大力做什么,莫不是要将花吹到大嫂头上不成,这唾沫星子快吹到我脸上了。”一句话说得众人忍俊不止,云平郡主红了脸狠狠瞪了这顽皮的小叔子一眼,心里却是比蜜还甜。 小桃笑道:“萧将军的心意这朵茉莉花已感受到了,大家来看。” 说着一抖手散开了手帕,只见那朵包在手帕里的茉莉花已踪影不见,徒留一阵香气沾染在丝帕上。众人又是一阵兴奋叫好,小桃走到云平群主身边,说声‘民女冒犯’,一伸手在群主乌黑的发髻上探了一下,云平郡主只闻得扑鼻一阵幽香的茉莉花香气袭来,再看时小桃手上已拿着那朵刚刚消失不见的花枝,笑意盈盈的递到了萧威面前,萧威惊喜的接过,转过身看着脸色绯红的妻子,将花朵插在了她发髻上。 云平郡主虽平日里和萧威将军甚是恩爱,但丈夫当众给自己簪花,却是首次,不禁又喜又羞,本就美丽的面孔飞上红晕,更显容光艳丽。小桃看美人含羞,不由得脱口道:“郡主真是美丽,连我都很喜欢呢。将军真是有福气。”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萧威也爽朗笑道:“幸亏你是个姑娘家,若是个男子,这般出神入化的手段,我还真得小心些呢。”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云平郡主轻轻拧了丈夫腰间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桃又趁兴表演了心心相连,她让众人一一将那条银链提起,将戒指穿过链子,无一例外的戒指全都掉在了地上,而当小桃拿起银链,用戒指穿过时,那戒指居然自己套在了银链上,直惊得众人连连叫妙。 众人被小桃挑起了兴趣,还要她再继续表演,但小桃却道今日没有准备更多的道具,只能表演简单的手法,更精彩的得预备了才能演得。见众人略有些失望的表情,小桃心念一动,笑道:“今日这魔术表演只是给七王爷助兴而已,算不得什么,我小时候遇过一个游方高人,他教我几种棋牌的玩法,很是奇特有趣,不如我玩给大家看看,若是感兴趣便可以凑个趣玩个尽兴了。” 萧十一听说她有新点子,第一个举双手赞成。小桃便叫丫环拿了围棋,将现代里五子棋的玩法细细讲解了一遍,众人从没见过围棋可以这种玩法,连呼有趣,小桃又将黑白棋也顺便教了,这里的人个个都是聪敏灵秀之人,听她讲解完便已了然于胸,当下两人一组玩了起来。 小桃见他们一对对一双双玩得兴起,不由得笑了,转眼看到窗外夜色已深,她便悄悄绕了出去,站在外间的船板上向夜空远眺。风翊宣静静的跟了出来,见暮色中那昏黄的灯影下,那抹窈窕纤细的身影背对着自己,仰头望天不知在想着什么。他轻轻走过去,跟她一起倚在船栏杆上,随着她抬头看向夜空。 只见夜空中一轮银钩似的弯月,漫天璀璨闪耀的繁星布满天际,他偏过头,见柔纱似的银白色月光淡淡的洒在她身上,她柔美的侧脸线条如真似幻,莹白的肌肤在月光下犹如透明一般,她似乎知道身边他的存在,转过头来向他微笑了一下,那淡淡的笑容却令他心脏似擂鼓般的狂跳起来。 风翊宣直觉此时的她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因为他在她刚才的眼神中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淡淡忧伤,他听到她清亮的嗓音低声道:“多美的星星啊。那里很难看到如此美的夜空。霓虹灯和星星哪个更美呢?” 他微微的皱眉,看到她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毛在眼睑下投映出两排淡淡的阴影。他忽然生出一种冲动,想伸手抹平她眉宇间的忧伤,他喜欢看她开开心心的样子,这个念头吓了他一大跳,他还没理清这念头的由来,就听见身边的她轻轻说道:“七王爷,你有过想念故乡的感觉么?” “有过!小时候我和四哥曾被敌国做为人质,软禁在敌国的皇宫里三年!”他语音平静无波,似乎在陈述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 小桃猛得扭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张平静的俊脸。好半晌,她轻轻说了一句:“你好样的,七王爷。” 他浑身触电般地一震,内心最柔软的地方涌出一股暖流。他看她回身从乐器架子上取过一支长笛,对他微笑着轻声道:“曾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这支曲子小桃就献给七王爷。” 说罢,横笛在手,远眺着夜空,一曲悠扬宛转的笛声缓缓吹出,正是小桃最喜欢的曲子‘故乡的原风景’,想当初她就是听了这首醉人心脾的乐曲才专门报了业余民乐班。 画舫中众人猛得听得笛声悠扬凄美,都停下了手中棋局临窗观望。 此时明月朗朗,湖岸上春花香气微吐,晚风轻掀起小桃裙摆衣带,月光下吹笛的她便似下凡的仙子一般如梦似幻,众人已是看得痴了。饶是众人所听乐曲无数,也从未听过今日小桃吹奏的这一曲,只觉韵律宛转如泣如诉,缠mian中带有一种淡淡的难以言喻的忧伤,那种意境却使人欲醉。 良久,一曲奏完,众人才恍若如梦初醒。一时间却说不出话来。 小桃淡淡笑着告辞,云平郡主见天色已晚,提出由自己家马车先送小桃回去。 风翊宣远远看着那个越行越远的窈窕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暮色中。 他这才转身倚在船栏上,抚着刚才小桃吹奏的长笛,唇边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淡笑,心里隐隐地有种感觉,从今以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第三十五章 爱女心切 小桃那晚回到家里,夜已深了。 云平群主的马车刚拐到她家街口,小桃挑窗便见到自家门口有人持着一盏灯笼站立门前,细看时正是喜鹊。小桃忙谢过萧威夫妇两人,匆忙跳下马车奔到门口,喜鹊只见一条人影直奔了自己而来,拿起灯笼一照,正是自家姑娘,忙一把扯了她急道:“我的好姑娘,姑奶奶小祖宗,你怎么竟玩到这个时辰才回来,没把全家人急死。” 小桃吐了吐舌头,在门前探头探脑道:“我娘可曾生气?” 喜鹊皱了皱眉头,拉着她进屋,在她耳边小声道:“大婶说了,要揭你一层皮呢,你可小心着些。” 小桃心道今晚自己这通骂是挨定了。故意挪慢脚步迈进后院,却着实吓了一跳。只见全家人都围拢在跨里,在平日里吃饭的那张大餐桌前闷声坐着,桌上放着一盏大蜡烛,烛光忽明忽暗映得人脸上的表情也阴沉沉的。 小桃心中先就暗叫不好,林氏一眼看见她进来,闷声就是一句:“疯丫头,还知道回来?” 小桃厚着脸皮挂着谄媚的笑溜到林氏身边挽住了她,撒娇道:“娘,这不是郡主她们不放人,实在走不脱嘛。” 乐山见女儿这三更半夜的不归家,本攒了一肚子的怒气,此时见了女儿平安归来,心先放下了一大半,又听女儿说跟郡主在一起,不由得问道:“什么郡主?” “还有哪个郡主?不就是当今圣上的亲侄女,威远将军的夫人云平郡主啊。”先抬出大人物,说不定可以震一下场子,自己也好免了一顿教训。 果然众人听了郡主两字,好半天没有动静,过了会林氏才慢慢问道:“你这回出去,竟是跟郡主在一起。” 小桃忙将今日在路上偶遇四皇子风湛然的事情讲了,又引得众人大吃一惊,不知自家的女儿怎样竟识得了朝中的皇亲国戚?小桃这才将怎样在几月前在桃花村中偶遇当时的两位皇子,怎样赌诗赢来了七王爷的金叶子,并后来的一系列事情一一讲了,直惊得众人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乐山忍着满腹震惊问道:“你……你那金叶子竟是赢了七王爷的……” “是啊。”小桃痛快承认,“有什么不对么?” 林氏如今早就忘了追究女儿晚归的事情,脑子里被自家女儿的胆大妄为搅得晕晕的,“四妞儿,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连王爷的银子都敢拿,你……你……” 小桃无奈的翻个白眼,“他当时又没说自己的身份,我哪里会知道,再说拿都拿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么,他若是仗着是自己身份赖帐,那才是没品呢。” 一边的乐文被她这大胆的言论吓得一惊,忙道:“小妹快别说了,朝中皇子岂是你我平民百姓可轻易议论的。” 小桃心里虽大不以为然,但毕竟这里还是阶级制度十分严格的封建社会,她识趣的闭上嘴。乐武的心思可没有那样深沉,一把拉了小桃胳膊,满目的兴奋探究的神色,“小妹,那皇子和王爷长得什么模样啊,威风么?” “当然啦。四皇子和七王爷都是很出类拔萃的英俊男子,至于那个威风嘛,当然是平常人身上看不到的。”小桃在脑中回想风家兄弟两人的举止,那身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却是学不来的。“还有云平郡主真是个大美人,她相公威远将军也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还有那个萧家二少爷萧十一,也是很潇洒倜傥的一个人。哎呀,总之那群人都是人中龙凤,你能想到他们有多优秀,大概就有多优秀了。” 乐贤在一边插口道:“那……他们没有小看你这平民小户的闺女么?” 小桃倒被小哥这句话问得愣了一下,又见众人的眼光齐聚到了自己身上,这才觉得刚才这个疑问在大家眼里似乎很重要,可笑的是她却从没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回想一下众人对她的态度,过了半晌才微笑道:“他们心里怎样想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从面上看来对我倒是极好的,那个四皇子和萧将军夫妇都没什么架子,很平易近人的,那位七王爷派头倒是大些,但也没为难我什么,爹娘兄长不必担心。” 林氏紧张的神色终于放松下来,过了半晌才道:“四妞儿,咱们终是平民小户人家,那些天皇贵胄怕不是我们能高攀得起的?” 林氏这饱含意味的话语一说,小桃只觉心内一动,转眼间便明白了娘的意有所指,不由得好笑起来。“娘,你可是想太多了,女儿如今是一门儿心思扑在赚银子上,其它的事情一律没有多想,再说女儿如今还没及笄呢,娘莫非是以为女儿看上了某位皇室贵胄?” “这……这倒没有……”林氏见女儿脸不红心不跳的将事情直接挑明,看着她那双明亮无邪的眼睛,倒觉得自己有些担心过头了,“为娘只是担心你若见惯了皇室子弟那种威风的气派,眼光养得高了,将来给你说婆家时,你会瞧不上人家。” 小桃心道我娘一个农村妇女,眼光倒还挺远,怕她女儿看惯牡丹便瞧不上野花,提前给打个预防针,可惜她却不知道她这穿越而来的古代身子现代思想的宝贝女儿的想法,若是她娘知道她将来要的婚姻必须是一夫一妻,会不会被她的惊世言论给吓晕了?为了避免未来那日的来临,她还是得从现在开始就在她娘耳边慢慢吹些耳边风,逐渐渗透个个击破,以免将来自己被当做怪胎看待。 “娘啊,你这就是标准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你瞧着自家女儿是个宝儿,人家眼里就是根草呢。那些皇子王爷们什么样的美女没有见过,你女儿又没有长了迷倒众生的脸孔,你担心个什么?那七王爷初见我那次直叫我是乡野村姑呢,你还以为他口味独特,看上你的村姑女儿么?” 林氏已是被女儿这番话说得放了心,但转念一想,心里却又满不是那么个滋味,盯着女儿俏丽的脸蛋儿看了半晌,见烛光下女儿那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流光溢彩,说不出的宛转灵动,终于忍不住道:“哼,我生的女儿哪里比人差了,就算做个王妃也不算折辱了他们。” “娘啊,你可真有意思。”小桃上前纵身扑进林氏怀里,笑得抬不起头来。这就是做娘的,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任着自己怎样说都可以,若是让别人说上一句半句不中听的,却是坚绝不让的。 乐山见她娘俩抱在一起,笑成一团,摇头道:“你们这一大一小莫要在这里胡闹了,回房睡吧。” 小桃见这一场晚归风波就这样波澜不惊的过去了,倒是放心了。见喜鹊还拿着灯笼站在那里,知道她因等自己没有回家,便拉了她一起回自己房里去睡。 岂料,上了炕却怎样也睡不着。翻来覆去象烙烧饼似的难受,一看旁边的喜鹊倒沉沉的睡去了。索性悄悄起身,披了件外衣将被子在墙上倚了,靠着向窗外看去。夜空中仍是那轮弯月伴着无数繁星,璀璨得耀人眼目。 小桃忽然脑海中闪过了风翊宣那张俊美中又略带着几分高傲的脸孔,她想起当她问起他可曾有想过故乡时,他深潭般墨黑的瞳孔中曾一闪而逝的寂寞沉痛的神色,也就是那一瞬间,她突然有种感觉,面前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室王爷一定有段不平凡经历。她素来就不是喜欢打听别人隐私的人,但是她却对风翊宣那段小时候被敌国当作人质软禁了三年的经历很是在意。 还有那位向来温和有礼的四皇子风湛然,那段囚禁的经历是他和风翊宣两人一起承受的,他们究竟是怎样渡过那难熬的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身份高贵的韶然国皇子,软禁敌国三年的囚徒,这似乎很难画等号的两件事同时存在于一个人身上,小桃突然有种疑问,生活在那种外人看起来繁华富贵的深幽宫廷里的人,真的幸福吗? 第三十六章 又入房产 第二日一大早,倒是个阳光明朗的好天气。 方婶卸了门板打开门做生意,就见钱氏早已站在门口,倒把方婶吓了一跳,问她何时来的?原来昨日里钱氏得了小桃预付的银两,还让喜鹊陪着去仁心堂找了赵大夫去自家给相公看病,那赵大夫诊了半日却道她相公无甚大碍,只是身体虚弱又加操劳过度,又没有适时的供上有营养的饭食,以致于身子虚脱,于是给开了几副调养补身的药,又嘱咐多休息些时日便无事了。 钱氏这才将一颗吊得老高的心放了下来,忙上了市集上用支来的银子买了些米面,准备给自家相公好好调养身体。这钱氏此时心内对小桃感激到了十二分,当天忙活了家里的事情,叮嘱了大女儿雁儿在家好生伺候父亲,第二天便起了个大早,换上身缝补得干净些的衣裳,就来到乐家小食来上工,只是她来得早了些,人家还没开张,她又不敢就去敲门,只得在门口站了等着。所幸只等了两刻钟功夫,就碰上了方婶来卸门板。 方婶忙带她进来,小桃见钱氏今日不似昨天那样愁容满面,便知她相公病况不大,也替她高兴。钱氏言说今日开始便可上工,小桃便将她交给方婶调派,帮着小食铺做日常买卖。 因槐花已谢,乐家小食的槐花系列糕点到今日为止已停做了。倒是小桃那日里到威远将军府上做的几样美味小吃已教了方婶和秦氏,又让她俩教会钱氏,方婶早被嘱咐到猪肉铺子里跟那掌柜的说好了,每日里送定量的剁成泥状的肉茸来,就在自家后院擀成皮子晾晒了,以便做那肉燕之用。剩下的那几样食村都易得也好做,就没有那样麻烦。 乐家小食因有了秦氏和钱氏的加入,人手充足了许多,还有秦升帮忙,小桃发现他对帐目方面很是细心,是个精明仔细的人,就有心将来开了新铺后,培养他替自己管帐,也省了自己一份心。 这天晌午,小桃正在后院写新食谱,就见上次帮自己赁房的李牙侩风风火火的一头闯了进来,一头汗一头喘,便忙问他怎么了?李牙侩接过喜鹊倒过来的茶水,一灌而下,喘着粗气道:“乐姑娘,你托我的事儿,有眉目了。” 小桃一听便知是自己托他相看铺面和家宅的事情有了着落,忙问道:“李叔不愧是这行里的头把交椅,这样快就成了?” 李牙侩脸上带着几分自豪,笑道:“这是姑娘运气好,偏就赶上了这宗儿巧事。” 原来那李牙侩的娘子有个远房亲戚,原本是个茶商,前几年托人认识了宫里负责采买的管事,做了几宗大生意着实发了一笔财,于是便在这燕城里的落花胡同买了一处宅院,虽这宅子不是很大,但却被打造的小桥流水,亭台楼阁,十分的雅致秀美。谁料才住了一年不到的功夫,那原本跟他相交甚好的宫时的管事因犯了事被撤了职位打发了出去,这位亲戚一下了断了帮衬,着慌之下又跟着人做了几笔生意以徒东山再起,哪想却时气不济,银子打了水漂不说还欠了一屁股外债,无法可想之下,忽得想起乡下老家还有几亩薄田,便想着将这处宅子卖了,带着老婆孩子回乡下过活。正巧李牙侩接了小桃的差事,回家无意中提了起来,李娘子便想起了她家这位远亲,李牙侩觉得这买卖不错,即帮了亲戚的忙又交了小桃的差事,何况那亲戚手里还有两家茶叶铺子的店面想一并兑了出去,便一早来找小桃报信儿。 小桃叫来了爹娘两人商议,都觉得这个机会不错,乐山更是觉得如今的日子都是过得女儿的,银子也是她挣下的,只说她满意便是。小桃便说要带着林氏跟着李牙侩去看看那房舍和铺面。李牙侩见事情有门儿,自然欣喜,引着她们来到落花胡同。 这落花胡同地角不算远,他们三人只走了两刻钟便到了。那李娘子的亲戚听见有人叩头,忙亲自笑脸相迎着将三人接了进去。 小桃见这所院子虽不甚大,倒也不算小,里外两进院子,外面一进的门口处迎面便是一堵粉壁的石屏,将正屋与前院一分为二。这外间的构造颇有些象是旧时的四合院,只是地方更加宽敞些,有六间正房,都是面南背北,满屋子明亮的阳光。正房最右边角落里有一处半圆形的月亮门,被艳红的蔷薇花爬满,倒像是一堵花墙。进去后是一条青石子铺成的宽敞甬路,两边种着十几株绿柳,再向前便是一座人工的假石山,周围汪着一池碧水,里面有几条金鱼缓缓游动,竟是一座露天的观赏鱼池。假山旁忽现出两边的抄手游廊,拐进去便是后面的院落,同样是五间厢房,只是比前面的小巧透气些。庭院倒是很敞亮,墙边十来株翠竹交错摇曳,粉墙上爬满了红黄两色的蔷薇花,另一边的空地上还有两架葡萄藤,正对着厢房的花圃中正开着几丛娇艳的月季,微风吹过,一阵阵芬芳的花香传来,使人欲醉。 小桃一眼便看中了这所宅院,虽说不是富丽堂皇,倒也清新雅致,尤其是这后院甚是幽静,满园的鲜花给这院子增色不少。那李牙侩看小桃的脸色就知道她的心意,便又问那亲戚价钱,那人急于出手再加上又是自家亲戚帮忙出卖,也就没要幌子,直接喊出三百两带房契转让。又说他那两间铺面地角甚好,也是连房契一起买来的,本来喊价一百五十两一间,若是小桃一并买下这三间地产,便给五百两银子便是。 林氏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女儿。就见她正低着头盘算。小桃心中算盘打得噼叭乱响,她知道这样的房舍这样的价钱还算是合理,买了下来全家人就算真正在京城安了家,也省去了赁房的麻烦。而且家里人口越来越多,那个小铺子里眼看着便要住不下了,再者再过几个月便是夏天,自己三个哥挤在一张床上也实在是太遭罪了,就连方婶和喜鹊家里铺子来回的跑来跑去也不甚方便。她便有意要买下这所房子,便又让李娘子亲戚带着去厨房看了几眼,见厨房是三间通着的大屋,旁边便是口水井,甚是方便。 她又跟着去了城西的街市看了两家铺子,这附近商铺也是不少,是城里另一处繁华的商业街区,虽不如自家铺子那里地片繁华,但客流量也是不少。小桃见那两间铺子挨着不远,比自已家现有的铺子大了三倍,后院只有两间小室供人休息,却没有灶台。小桃却不以为意,垒几个灶台不费功夫,便不去再意。 她逛了这一头晌,心里已拿定主意要将这三间房舍全部买下,只是有些心疼荷包,这几月来自己铺子的收入和画图样并到将军府做百花宴得的银子加在一起,刚够这三间房舍钱的。她左思右想觉得放弃这个好机会可惜,何况自己还真挺喜欢那雅致清静的宅院。 李牙侩何等人物,看了小桃神色便知事情成了七八成,便凑过去低声道:“乐姑娘,这三间房舍可还满意么?” 小桃笑道:“李叔的眼光自是不必挑了,说句实话,我也知道这价钱还算公道,并没有故意讹人,这五百两银子我现下倒拿得出来,只是若一下子将银子全置办了这些房产,我一时半会我铺子里却无钱周转,我倒是件为难事儿,只量这房子我也确是相中了,不知李叔有何好办法没有?” 她故意将这皮球踢给李牙侩,是知道他整日里钻营这些买卖事宜,脑子灵活,便让他想个主意。 李牙侩也想将这宗买卖做成,一来帮了亲戚,二来自己得了中人酬金,所以刚才小桃将话挑明,他也认真想了一想,半晌过后笑道:“乐姑娘说得我明白,咱们又不是官宦巨富之家,不过小本买卖混个温饱的平头百姓罢了,有几个能一下子拿出那好几百两的银子来,我这里倒有一个办法,说来给姑娘听听。” 见小桃点头,便接着说道:“我常做这给人牵线的买卖,时常碰到不能一次付清银子的事,这种时候大都是分期付银便可解决了。” 小桃一愣,没想到这古代里居然也有‘分期付款’一说?便忙问细情,那李牙侩便细细解释给她听,原来买卖双方若一次性付不清全款,便可以先付全款额的百分之七十,剩下百分之三十约定一个期限内付清,并同时写下欠银的条子,付最后一次银子时买家就可收回欠条,两不相欠了。 小桃忍不住心中好笑,这明明就是现代的分期付款,看来古人的精明不在现代人之下。她觉得这方法甚好,忽又想起一事,问李牙侩如此分期付款要不要收利钱,李牙侩言道这就要跟卖家商量,又说这卖家是自己亲戚,自己又跟小桃办过事情,算个主顾,便包揽下来由他负责去跟亲戚商量。 小桃放了心,跟李牙侩笑道:“李叔操心了,那就麻烦你去跟你家亲戚商量下,若是他答应分期付银,又不收利息,这三所房舍我当下就可定下了。你只管叫他放心,我先付他三百五十两的头期,剩下的一百五十两,包管三月内一次还清,叫他不要担心才好。” 李牙侩时常到小桃铺里买些糕点,知道她家生意做得红火,这如今又要买铺面开店,自是对她充满信心,就答应了去劝他家亲戚。就见他将那亲戚拉到一边,两人低声说了阵子,那亲戚也是从过商的人,知道这分期付银在商场中颇为常见,倒不觉得怎地,又见李牙侩当中做保,便放下了心答应了。 李牙侩见做成了生意,自是高兴,忙请买卖双方到自己牙行里签了契约,按了手印,小桃将从银号里现取的三百五十两银子当面交与了李家亲戚,并约定三月内就将余款付清,到时由李牙侩转交便可。 那李家亲戚说他三日内便会离京,让小桃准备三日后就可搬入园中居住。那铺子却是已经清理完毕,在官府备了案便可开张营业,小桃和林氏喜出望外,忙回家准备打点家中物事准备搬家,临走时小桃将早已准备好的一封红包偷偷塞入李牙侩手里,当是酬谢。 李牙侩收了两面的谢礼,自是十分高兴。 第三十七章 紫烟赠衣 小桃回家诉说了买宅的事情,全家人都兴奋不已。 乐家三兄弟却有些闷闷的,觉得妹子整日辛苦赚钱养家,他三个却使不上力,颇有些无力感。小桃见了他们的表情便知道这三个的大男子主义发作了,便道等铺子上了正轨,自己便不操心了,直将铺子交给三个哥哥每人负责一个,自己只等着管管帐收银子便是。他三人脸上这才好看了些。 小桃这番话倒不是诓他们,还真是有这打算。她来了这里长了十四年,除了桃花村和京城其它的地方一律没有去过,如今她是想快些做些能够安身立命的事业,能稳定的保证全家人的生活质量,过段日子这几家铺子营运正常起来,她便要让哥哥们负责监督看管,自己只要算算帐目开发些新点子便好了,剩余的时间她还想周游一下韶然国的名山大川,要知道她在现代就是旅游达人,放着秀美的古代山水不去游玩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仅是韶然,就连这时代并存的临云、赤珏、术水三国,她也非常感兴趣。听说这三国地貌各有特点,临云国山岭众多,森林遍布,如今天下的珍奇木材多是出自那里;而赤珏国则一年四季气候炎热,冬日飞雪的景象在赤珏是看不到的,但那里却遍产奇珍异卉,名贵药材;而那术水则是临海的岛国,水运十分发达,水产也十分丰富,世面上珍稀的珍珠类饰品几乎全都是术水国出产。 小桃对这特色分明的三个国家十分感兴趣,再加上韶然国,这个四国旅游计划放在她心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等将来自己赚够了银子,就要痛痛快快的游遍这异世里的奇美风景,也不枉穿越一回。 她这里正自胡思乱想,喜鹊却将她推了几推,她顺着喜鹊手指看去,见是锦绣坊的一个小丫头正站在自家铺子前面招手叫她,她估计着是程嬷嬷有事找她,便跟林氏打了声招呼跟着小丫头去了。那小丫头每次都被派来找小桃,几次下来两人却十分熟了,小桃边跟她走边问她道:“程嬷嬷可是有花样子要我画么?” 那小丫头琳儿眨着眼睛摇了两下头,直甩得头上两只绑着红绳的小辫一晃一晃的,十分可爱。只听她带着几分神秘的口吻道:“桃姐姐,是我家紫烟姑娘要我来找你呢,要给你什么好物事儿。” 紫烟跟小桃甚是和得来,便渐渐产生了浓厚的友谊。经常是你得了什么好东西分我一点,我有了什么好玩意儿也不忘留你一份,两家铺子又隔得十分近便,偶尔紫烟还会来串个门子,两人走动得十分热络。半月前她去锦绣坊时就听紫烟提起,说是托了从南面进货的人捎了几样好玩的东西,还说东西到手就叫小桃来挑几样拿回去玩。此时八成就是这神秘的礼物到了。 两人来到锦绣坊,小桃突然想起上次有人在铺子门口鬼鬼祟祟的盯梢的事,便下意识的往咱两旁瞄了几眼,见一切如常,暗笑自己太多疑了,紫烟早就从铺子里迎出出来,将她请进二楼自己的闺房。 程嬷嬷今日有事出门去了,紫烟便叫底下人照顾好铺子,自己在房里将搁在床铺边儿的一个布包拿了打了开来。只见里面两套衣衫,一套是烟紫色,一套是淡淡的轻紫色,两套衣衫都是薄绢质地,做工甚是讲究精细,烟紫色的那套衣裙上绣着深金色的如意纹,袖口略收,边上滚着金边,甚是好看。那套轻紫色的却在裙角和衣角处挑绣着几枝紫色豌豆花,这件的袖口跟烟紫的那套不同,却是敞口,只在袖边上缝了一圈紫色的小圆球,微微垂下很是可爱。那两双绣花鞋却是一样的绿绒缎面,只是一个上面绣着一串荔枝,一个上面绣着一串枇杷。 小桃一直知道紫烟对穿着打扮甚是在行,对衣饰的颜色搭配也很是讲究,可能是因为她家开的是绣坊,沾染时间长了自然掌握了其间技巧。后来才从紫烟口中得知,这些打扮、礼仪、词令等都是程嬷嬷从小便教的,虽然那时程嬷嬷多是呆在宫中,但却时常托宫中出来办事的管事儿带出书信来,里面除了问候哥嫂外,便是十几页纸的规矩,包括怎样描眉打鬓,怎样涂脂抹粉,又是宫中流行的颜色搭配,林林总总加起来,够写两本书的。紫烟是个认得字的女子,那时整日里跟着先生读些死书也甚乏味,对于姑姑寄来的这些美容书籍虽不十分感兴趣,倒也比那些之乎者也的书本看着轻松,便时常翻看,时间长了便将程嬷嬷姝教导了然于胸,练就了一身穿着打扮十分得体的好本领。 后来,她父母相继病逝,她无人照料,那时程嬷嬷早已离宫,就接了她一起居住抚养,又亲授了些行礼仪方面的规矩,紫烟也一一记了,倒为她后来经营前锦绣坊挑选绣活奠定了基础。 这里小桃称赞衣物漂亮,紫烟笑道:“桃妹,这两件衣衫是我家进货的人从南边带了来了,手艺样式都是难得的,我留一件,你再挑一件去穿,我送你的。” 小桃见这衣衫虽不是华丽耀眼,但也精细雅致,不是寻常衣铺所出,少说一件也值个几两银子,便有些不想收,推说道:“紫烟姐姐,这衣服还是你留着穿吧,我整日里呆在铺子里,穿这样的好衣服烟熏火燎的却是糟蹋了。” 紫烟却摇头笑道:“你哪里就一天十二个时辰呆在灶房里了?便是那深闺千金也还得外出透透气呢,你少跟我打马虎眼,定是你嫌一件太少,想两件都要了去。” 小桃被她的玩笑话逗得笑了,知道今天是推辞不过了,心道收了也就收了,过几天端午节的粽子出炉,派人来给程嬷嬷和紫烟送上两大包回礼也就承了情了。这才答应了去挑衣服,她见那件烟紫的虽美却不适合自己,倒是挑绣了那个豌豆花的合自己的眼,也显得青春亮丽,符合自己的年纪。紫烟见她挑了淡紫的那件,笑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你喜欢这件豌豆花的,我也觉得你穿这件好看,既挑了就换了来我瞧瞧吧。” 小桃也想看看自己穿上的效果如何,就笑着将那件淡紫衫裙换上了,果然十分俏丽,尤其那别致的袖口,人微动那垂累的紫色小圆球便来回晃动,十分讨喜可爱。连进来送茶的琳儿也连声说好。紫烟笑着打开自己一个衣箱,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紫纱缝制的斗笠,给她戴在头上。 这斗笠是夏天里妇女们出门时遮阳的必备物品,原来在桃花村时林氏也给小桃买过一个,只是那个是草编的,虽然功能一样,但就远不及紫烟这个美观大方了。就听紫烟笑道:“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就连这斗笠一起拿去吧,过几月就能派上用场了。” 小桃忙伸手要将斗笠摘下,道:“那怎么行,已经拿了姐姐的衣衫和绣鞋,再要拿东西,可是要将姐姐的衣箱通搬空了。” 紫烟挡住她手中动作,柔声笑道:“你紫烟姐姐虽不是富家千金,但这衣衫倒还不缺,这斗笠我有好几个呢,你只管拿去戴便是。”说着打开箱子,又拿出两个斗笠给小桃看。 小桃只得收了,笑道:“我难不成等会就这样打扮着回家去么?” “有何不可,我看今日里日头却比平时晒些,桃妹你可小心晒黑了,就不俊俏了。” “我本就是张大众脸,混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哪里俊俏了。我娘常说我象个野丫头似的,成日里风风火火倒象是她的儿子呢,”边说边做了个鬼脸道:“我娘在家里时常提起姐姐,说姐姐的言语行动是个标准的女孩子家,温柔秀气,让我跟着你好好学着呢。” 紫烟笑道:“那是伯母谬赞了,我倒喜欢桃妹活泼直爽的性子呢”。 两人又说笑着吃了一回茶,小桃告诉她自己又购下了三间房产的事,这几日要忙着搬家,言道安顿好了便请程嬷嬷和紫烟到家中作客。紫烟笑着答应了。小桃看外面天色已暗下来,便起身告辞,紫烟待要送她,正巧赶上一个老顾客来挑绣品,小桃便让她不要客气,自己径直去了。 谁知刚走出锦绣坊门口,却见对街迎面来了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跟她问路。小桃因头上还戴着方才紫烟给她的斗笠,面纱遮住了脸,却看不清这妇人的面貌,又听她问的地方正是锦绣坊对面一个小胡同里,便告诉了她。哪料这个妇人似乎耳力不好,又连问几遍,同时指了指自己耳朵。小桃便带了她到了那小巷子里,转身刚要离开,一只手从身后猛然捂住了自己嘴巴,一股力量拖着自己便走。 小桃心中狂跳,难道自己是遇上绑票了?她来不及细想,拼命挣扎想要挣脱束缚,却觉得两只手臂被人扭到身后用绳子飞快的绑了起来,自己的嘴巴又一个人用帕子堵住,看来下手的绝对不只一人。她此时极度后悔怎么上辈子没学点女子防身术啥的,关键时刻也能保护自己啊。只是这时想啥都嫌太晚了,就觉脚上一阵发紧,竟是脚也被绳子绑住了,然后就有人将自己抬上了一辆马车,她隔着头笠只看到车厢里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而看那女人身形胖大,正是刚才装作问路的妇人。 小桃这才明白这是人家故意做好的扣儿,等着自己来钻的,想到自己的好心却遭来如此对待,如今自己象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却半分动弹不得,不由得心里大怒。心里把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还有此时赶马车的那个给骂了个遍,连祖宗也一个不漏地问候到了。正要问候他们第八辈儿祖宗时,就听那妇人声音有些颤抖地道: “程小姐,奴婢得罪了,只是情非得已,请你原谅,过后奴婢任你处罚绝无怨言。” 去你妈的情非得已,你以为你是庾澄庆啊?你还想唱一曲怎么地?小桃心中怒骂,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才那妇人叫自己程小姐,忽得全身一震,难道他们要绑的人是程紫烟? 第三十八章 阴差阳错 小桃方才听那妇人嘴里冒出程紫烟三字时,就已经肯定她们是绑错人了。再看看自己的这身装束,淡紫的衣衫,平日里紫烟都很少穿其它颜色的衣裳,再加上这一顶把脸挡的严严实实的纱笠,难怪对方会误以为自己是程紫烟。 小桃这时惊怕的心却安定了一些,因为刚才听那妇人口气里叫她这个假冒的程紫烟为小姐,还说过后认罚,看来他们不是强盗劫匪一流,那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呢?难道是抢亲?也不象啊。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小桃索性不去费那脑子了,反正都已经被人绑来了,到时候自然会知道一切。 她嘴里堵着帕子也说不出话来,只是隔着紫纱用恶狠狠的眼光凌迟着对面的一对男女,那两人虽也看不到小桃此时脸上的表情,但就是感到从她身上发出的一股凌厉的气场,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对面那个男人暗道,那程小姐我曾见过几回,那样柔柔弱弱的一个温和可人的女子,怎么此时身上竟有种令人害怕的感觉,看样子小姐气得不轻。可是如今事情已做下了,再后悔也是枉然,只希望老天爷保佑老爷知道后不会把自己打死。 马车上的三人各想着各自的心事,小桃虽给扔在马车座位上动弹不得,但这马车的座位铺着厚厚的几层软垫,倒不是很硌人。小桃无奈的翻翻白眼,看来这次的绑架是蓄谋已久了,连细节都策划好了。 小桃心道:程紫烟啊,看来你的衣服不是那么好穿滴,才穿了一下下就被当成你被绑架了,我冤不冤啊?只是这些人为什么管你叫小姐,你和这些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马车的速度慢慢的缓了下来,最后停在一家宅院的后门处。那妇人和那男人将小桃一人抬头一人抬脚,从车厢里给抬了出来,小桃这时也不挣扎了只当自己是具死尸任他们搬抬,干脆配合着看他们究竟要搞什么把戏?那两人将小桃抬进一所宅子后院,她隔着斗笠看到院子里种着葱葱郁郁的树木,似乎这院子很大,正想间,自己就被抬进一间房间里,并被放到了软绵绵散发着淡淡熏香的床铺上。 那两人随即就出去了,那妇人在转身关门前说了一句:“小姐,委屈您再这样呆一会儿,等会儿老爷就来了。”说完,便关上门出去了,跟着传来门被上锁的声音。 小桃心里暗骂一句,什么老爷?该不会是想抢了程紫烟来给老头子当小老婆吧?既然屋里只有她一人,她决定开始自救。她刚刚被放上chuang时就感觉到绑在手腕上的布条似乎有所松动。这些人既不是专业的绑架犯,而且看样子还认识程紫烟,也就难怪下手不重,只是方才在小巷里事出突然,她太慌神了,才被吓到了。如今她胆怯之心既去,就在床上一个翻身,将两只被绑住的手腕来回挣动,过了一盏茶功夫,那布条果然松脱了下来。小桃大喜,恢复自由的双手在床上一按,整个人坐了起来,她一把掀掉头上惹祸的紫纱斗笠,又将双脚上的布条解了,揉着有些发疼的脚腕,打量起软禁自己的这个房间。 这房间明显是个女子住的闺房,房间里打扫得窗明几净,靠窗的位置放着一张青石条案,案头上放着一个白色瓷瓶,里面插着几枝新鲜的紫薇花枝,只是小桃感觉这房间却不象有人住过的模样,虽然房间很是干净,但她打开衣箱里面却只有两套旧衣,而且衣衫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似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曾打开了,小桃不禁有几分迷惑。待她走到梳妆台前,却见明亮的铜镜下放着一个紫红的荷包,她好奇的拿在手上观看,只见那荷包紫缎的面料,上面绣着一对鸳鸯在莲池中并头缠颈游动,旁边一枝白莲开得娉娉婷婷。小桃虽自己的刺绣功夫有限,但她母亲林氏是刺绣高手,她见这个荷包的手工甚精细异常,就连那鸳鸯都是用金线勾边,翻开反面看时却也是一丝不乱,显然绣这荷包之人手工之巧不在林氏之下。小桃正赞叹着,就见荷包底部绣着蚕豆大小的一个金色的‘聂’字。她突然之间觉得有些眼熟,好象以前有什么人也给自己看过这么一个底部绣字的荷包,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难不成绣这荷包的女子姓聂?她寻思间又看那梳妆台前的簪环匣子,里面竟是一整匣子的簪环首饰,金钗玉簪都有,只是样式有些老旧,象是很久以前的款式,同样是蒙了些灰尘。 小桃正在暗自揣测这屋子的主人和紫烟的关系,就听窗外走廊处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接着响起几个人的说话声,只听一个老者的声音大声骂道:“混帐!谁让你们擅做主张这样做的?你们反了天了不成?” 紧接着一个男人压低了嗓音道:“老爷,咱夫妻俩实在不忍心看你整日思念小姐和夫人,你这都病了十多天了,只是不好,怕不是想小姐夫人想出病来,我和我家婆娘实在看不下去,就把小姐……请……请来了……” 放屁!小桃暗骂道,有你这样请人的么?你这分明是抢人好不好?而且还是在光天化日下明目张胆的强抢良家女子!她还没腹诽完,就听外面那个老爷声音大喝一声道: “放屁!有你这样请人的么!这是明抢!跟强盗有什么区别,我聂府的人都给你丢尽了!” 小桃听了忍不住好笑,没想到自己心中所想却被这老者给说出来了。咦,聂府,刚刚那个精美的荷包上不就绣着个聂字吗?难道那荷包是有人绣给这位聂府老爷的,小桃满头黑线的想,该不会是紫烟吧? 这时外面两声扑通声,分明是人下跪的声音,就听一个妇人的声音道:“老爷,聂忠都是听了我的挑唆才做出这样的行事来,老爷要罚就罚我一人吧!” 只听那聂老爷一阵剧烈的咳嗽,好半晌才停了下来,嗓子也暗哑了起来,“你们都反了反了,等我过后跟你们算帐,还不快去把门打开。” 接着一阵开锁的声音,小桃心道正主儿终于来了,我今儿倒要瞧瞧你们聂府究竟什么来路,敢在大街上绑人?刚想到这里,就见房间的门哗啦一声打开,一个穿着家常青缎长衣的老者一步跨了进来,小桃见他五十来岁年纪,胡子灰白,发髻有些散乱,似乎刚从床上匆忙爬起来,连脚上穿的鞋子也不是一对。小桃看到这里禁不住笑了,因为她已经认出眼前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一个多月前在锦绣坊门前被程嬷嬷赶出来的那位!看来事情很有趣哦。 那老者聂川见了小桃也是一惊,整个人都呆住了。跟着他脚步进来的那一对绑架夫妻也是一愣,脸色刹那间苍白起来,同时大叫道:“你是谁?” “我还想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把我绑了来?”小桃瞄了一眼惊慌失措的夫妻俩一眼,慢悠悠的道:“我倒想听听你们的解释。” 聂川登时一个头如栲栳般大,涨痛不已。他刚才进门时还有几分担忧几分恼怒甚至几分暗自的窃喜,谁知眼前这个坐在床边穿着淡紫衣裙的少女竟不是他想见的人。这少女年纪和紫烟相仿,甚至更小一些,一对灵动的剪水明眸在他身上打量来打量去,俏丽的脸上还挂着一丝盈盈的笑意。 聂川对着这意料之外的情况不知如何开口,只是狠狠地瞪了早已跪在了地上的聂忠夫妻俩一眼,此时小桃却开口道:“聂老爷,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锦绣坊程嬷嬷特聘的画师,你们要绑的程紫烟的好朋友乐小桃,幸会幸会。” 聂川听了程嬷嬷三字,心中一颤,眉头紧皱脸上神情黯然。 小桃暗自叹了口气,这事果然跟程嬷嬷有关,上次在锦绣坊见程嬷嬷大发雷霆将这位聂老爷赶走,她当时就觉得两人关系不简单,现在看来这里面定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又想起方才在梳妆台上看到的那个绣着聂字的荷包,猛然想起有一次紫烟给她看程嬷嬷在她小时候给她做的荷包,同样的精美绝伦,同样在荷包底部绣了个金色‘程’字。又联想起刚才在马车里,那聂忠的婆娘自称奴婢的话,现在串联在一起,她已隐隐明白了这三人间的关系。 只是这其中还有自己不明白的一些事情,于是她再加一把火,清清楚楚的说道:“聂老爷,我在锦绣坊前曾见过你一面,还有一次见到你的家仆在锦绣坊外盯梢,这次却是直接把我当做紫烟姐姐绑了来,你就是以这种方式对待妻子女儿的么?” 聂川象被雷电击中一般,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心头忍不住暴怒起来,但是小桃丝毫不怕,亮晶晶的黑眸直视着他,聂川眼中渐渐浮现出一抹伤痛的神色,紧握的拳头瞬间无力的松开了。 小桃的话让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雷雨夜。他的妻子在痛苦、悲愤和绝望下,终于对他彻底死心了。 他还记得她那双带着恨意的燃烧着的双眸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聂川,从这刻起你我夫妻恩断义绝。’记得她将那纸休书慢慢在手里撕成粉碎,化成一屋子飞舞的雪片;记得她抱起尚在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女儿,头也不回的走进了雷电交加的倾盆大雨中。 十六年了,她再也没有回来过! 第三十九章 聂府主人 回忆象根带倒刺的钢针,在聂府主人聂川的心里搅起一团团血雾。 小桃看着眼前这个跟自己大伯差不多年岁的聂老爷,突然心底升起一股同情。她亲眼看到他听了她的话后,在一瞬间满身的威仪失了神采,呆呆地站在那里,那虽已不年轻但仍然棱角分明的五官仍可看出年轻时的风采,是什么让这个拥有知天命年纪的人如此撕掳不开。 跪在那里的聂忠发现了自家老爷身子竟然有些摇晃,也顾不得再继续跪着,起身抢步冲到聂川身边,扶住了他,连声叫道:“老爷,老爷,您怎么了?保重身体才是啊。”说着,眼眶也红了。 那聂忠的妻子聂氏也上前扶住了聂川另一边,泪已是下来了,看得小桃倒愣住了。难道是她自己将话说得重了,还是话里面有什么刺激了这位聂老爷。 只见聂川缓了缓心神,脸上神情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他看了看一脸迷惑表情的小桃,低声道:“聂忠,将这位小姑娘请到正堂,我要亲自跟小姑娘赔礼致歉。”说着,转身出去了。 聂忠给妻子使个眼色,让她扶了老爷去更换见客的衣裳。自己板板正正的站在小桃面前,给小桃一躬到地,说道:“这位姑娘,今日之事实是我夫妻做的,老爷一直病着并不知道这件事,请姑娘不要怪我家老爷,跟姑娘去见官自由我去。” 他这一番诚恳的认罪态度倒是端正,弄得小桃哭笑不得,她本来心中气愤自己被无缘无故绑票了一回,但如今发现聂府竟然跟程嬷嬷和紫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便不好再发作了。于是笑道:“聂管家,不必如此,你的歉意我接受了。紫烟姐姐和我是好友,看在她面上,这事我也不会追究了,你放心好了。” 聂忠惊道:“你怎知道我是聂府管家?” “若不是聂府的管家,怎能随意动用府中的马车,我看那马车甚是华丽,象是你家老爷平日里坐的,一般府中的下人怕是调拨不动吧。” “乐姑娘的心思真是聪敏,”聂忠由衷的夸赞,想了想又道:“姑娘请跟我去正厅里,那里是我家老爷见客的所在。” 小桃不由得肚里好笑,才一会儿功夫,她就由肉票升级为客人了,还真是快啊。她答应一声,起身跟着这位聂府管家往前厅里去。 小桃这时才细细看这聂府,只见这宅子甚大,自己刚才呆的这屋是内宅,一并二十几间房舍,俱都是红砖绿瓦,气象壮丽。东西两边开着角门,进了垂花门,便是抄手游廊,正中是条穿堂,中间放一个紫檀的架子,竖起一扇赤金嵌八宝镂空花海上三山的屏风。转过屏风,又是一个大院子,四棵大木犀,四周游廊皆有侧门。上了台阶去便就是二层仪门,长遮厅、四围廊槛,愈觉得整齐富丽,一色的挂了绿丝长帘,摆列着各色花卉。上面三间大正厅,两旁各两间书房。小桃见这所宅子实在造得坚固华丽,就知这聂家定是个超级富豪无疑! 正思想间,已到了正堂里,只见两排各十二张华丽座椅,上面都套着崭新的缎面椅套。聂川此时已换了家常见客的绿色锦袍,显得人精神了许多。见聂忠已将小桃带来,便让旁边丫环将小桃让进客位,献上茶来,小桃也不客气,品了一口那茶,她对茶叶不甚了解,但觉入口舒爽奇香,也知是顶级好茶。 “乐姑娘,今日之事老夫实在抱歉,只是下人虽行事鲁莽也只是为了我这主人分忧,得罪了乐姑娘,请看在老夫的薄面上,饶他们这次吧。” 这番于情入理的场面话一端出来,小桃笑了,这聂老爷果然是见管惯了大场面的人物,说出话来滴水不漏。她本就不打算追究,如今正好就坡下驴,笑道:“聂老爷言重了,今日之事恐怕是一场误会,既然您这样说了,紫烟姐姐又和我素来交好,程嬷嬷又算是我的东家,而您又和她们……嗯……颇有渊源,这事小桃已不放在心上了,您也不必再责罚他们了。” 聂忠夫妇俩闻言往这边投来感激的目光,小桃淡淡一笑只当没瞧见。聂川见她年纪虽小,但言行处事却有一股从容成熟态度,倒象是个懂的人情事故的成年人一般,倒是有几分赞赏。忽的又想起小桃说她和紫烟是好友,忍不住便想多问几句。 “乐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容人之量,老夫这里先谢过你了,”顿了一顿,又接着道:“老夫想跟乐姑娘打听几件私事,可方便么?” 来了来了!就知道你不只道歉这么简单。小桃心道你问什么我都猜得到,于是淡然一笑道:“聂老爷可是要打听程嬷嬷和紫烟姐姐的近况如何?” 聂川微微一愣,随即笑道:“乐姑娘果然聪明,老夫也不隐瞒了,正是想知道她们近况如何?” 小桃想了半晌,道:“聂老爷,她们的近况我倒是略知一二。只是小桃还有疑问未明,不知您和她们之间究竟有何恩怨?据我猜想你们三人本是至亲,却弄到如今盯梢绑人的这步田地,却是为了何事?程嬷嬷上次在锦绣坊门前赶你,我也见到的,看样子她是不愿跟你扯上一丝关系。说实话,我毕竟和她们亲厚些,若是我不明您的目的,是绝对不会透露一字半句的。” 聂川听了她这一番不软不硬的话,丝毫没有生气,却大笑起来,道:“好好好,紫烟有你这样的好友,我也放心了。”说罢,将桌上茶水端起一饮而尽,象是下了决心般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今日聂忠既阴差阳错误绑了乐姑娘,让姑娘受了场无枉的惊吓,老夫本就心中有愧,既然姑娘问起这其中原由,老夫也不隐瞒,家中老辈的仆人都是知道的,就连朝中也不少人知道此事,也算不得秘密,只是这是老夫年轻时的一段错事,悔恨至今!” 聂忠此时含泪道:“老爷,都是那……那人心太恶毒,怨不得老爷和老太爷当时上当……” “不,是我的错,只怪我当时为什么不相信她?若是我能冷静下来就不会犯下大错,我还记得当时玉莲看我的眼神,她怪我怨我恨我,十六年了,她那天的眼神我到现在还清清楚楚的记得。”聂川边说边看着这座空荡荡的大厅,慢慢说道:“十六年前的那天,就在这里我把她赶走了。” 于是,伴随着聂川的记忆,小桃知道了这段时间跨度二十多年的一场恩恩怨怨。 第四十章 前尘旧事(一) 原来程嬷嬷的本名叫做玉莲,家中祖上也曾出过两任官员,只是那两位老长辈官运不济,家道渐渐的败落了下来。到了程玉莲父亲这一代,只有她跟哥哥程保两个子嗣,家中却是连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无奈之下托了家中一房远亲,将十四岁的玉莲送入了宫中做了宫女。这宫中的规矩是宫女到了二十五岁便可出宫嫁人,程父抱了这样的心思,只盼渡了眼前的难关,待得女儿出宫后便找户好人家过活。 其实那个时代女子到了二十五岁还没嫁人已是异数了,程父心中深知对不起女儿,但无奈毕竟儿子是继承香烟的人,他心里还是偏向着儿子多些,为了让儿子能找个好先生读书将来上考场入仕途,只得牺牲了女儿。玉莲自小和哥哥感情深厚,也就不提什么,乖乖的进宫待奉了当时还名不见经传的李妃。 那李妃是朝中户部尚书的千金,刚进宫不久,只比玉莲大了一岁。玉莲只盼平静无波的做好自己的差事,平平安安的等着十年后出宫,做事分外小心谨慎,平日里只带着耳朵和眼睛行事,嘴巴口风很紧,从不跟其它的小丫头太监们嚼嘴嚼舌,因此很受李妃喜欢。几年过去,倒成了李妃的心腹,跟她同批进宫的宫女还在做着打扫院子浣洗衣服的工作,她已经开始负责李妃的起居住行,成了李妃身边第一个得用之人。 程父虽指望着儿子沾染仕途,但程保却无心官场,反倒对经商十分感兴趣,程父骂也骂过打也打过,总是不见成效,无奈下也就放任他不管了,只是暗自可惜白搭了女儿的青春却没换来儿子的前程。那程保虽读书不是块料,但却是块不错的商人料子,他跟着一个朋友合伙开了家绸缎铺子,因为眼光独到为人又圆滑,买卖十分红火,后来那位朋友因有事将铺子全折给了他经营,程保咬紧了牙要做出一番成就来,两年时间将那铺子经营得风生水起,有模有样,俨然便是燕城里数得上的商号。 玉莲是程保的一块心病,他总觉是因自己妹妹才进那经年见不得人的深宫,心里对妹妹甚是愧疚。程父见儿子虽未入仕途,但眼看他经商有成,家中日子大好,也算欣慰。只是想起女儿十四岁就被送入了宫中,心中有愧。一次隆冬里感染上了风寒,身子竟一天不如一天了,眼瞅着便是辞世的光景。程父心中唯一牵挂便是女儿,程保明白他心中所想,便生出想将妹妹弄出宫来的念头。但只是皇宫不比别处,不是拿了翻倍的银子就能赎出人来的。程保却不死心,暗地里动起了心思。 那次他抓住半年一次探望妹妹的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偷偷跟玉莲讲了。玉莲虽心中吓得肝颤,又心疼老父病情,但面上仍是镇定自若,旁边看着的小太监愣是半点迹象没看出来。那玉莲也是个有主意的,想着拼死也要回去陪老父这最后一段,她回去后当下便按哥哥的授意进行,将哥哥偷偷塞给自己的一粒黄豆大小的药丸吃了进去。 那次探望后只过了三天,玉莲便生病了。浑身发热,高烧不退,水米不进,宫中太医换了好几个,只是诊不出是何病症?李妃也甚是心急,眼瞅着玉莲日渐消瘦下去,一日她捉住了李妃娘娘的手,求她让自己能在死前出了这宫门,跟家人最后团聚一场。李妃本就是个心慈之人,又跟玉莲有了六年的感情,见她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眼看着便要病死在这深宫里,便起了同情之心。这时李妃娘娘已得了圣上的宠爱,便大着胆子给皇上吹了一晚的枕边风,谁料这枕边风甚是好用,皇上反赞她菩萨心肠,应了她的要求。 玉莲看着跟自己相处了六年的李妃娘娘,心中也是不舍,无奈思父心切,已顾不上许多,只好将戏演到底。第二日便由两个小太监将她抬了出去,李妃偷偷塞给她一个包袱,里面有五百两银票并一些金银首饰,并告诉她这是自己的嫁妆,并不是宫中赏赐的,让她尽管拿着出去后好好养病,说着那泪便滚落下来。玉莲也忍不住流下泪来,只是这几日被这奇药折腾得也是筋疲力尽,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两人含泪分别,小太监刚将她抬到最外一层的宫门处,便迎头碰上了当时刚进宫中太医局的聂川。 那时的聂川才只二十三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年纪。他们聂家世代行医,到他父亲聂老太爷那辈,终于混上了皇粮,成了宫中太医。聂川自小耳喧目染,又由祖父亲自传授修习得一身好医术,就被招进了宫中的太医监,只是现下他只是位新进的实习医生,还不够资格给宫中的大人物诊病,只是负责给那些太监宫女侍卫们看病,日子久了跟太监们倒是混了个脸熟。 他一看太监们抬出来个面如菜色的年轻宫女,只当是得了传染病要拖出去活埋的,便上前跟那小太监打听。那小太监认得聂川,便跟他讲了玉莲的病症。聂川年少气盛,偏就不信世上有如此怪病。当下掳起袖子便要给玉莲把脉,玉莲不知他是何路数,当场吓出了一身白毛汗。 所幸程保花大价钱弄来的这药甚是神奇,这位热心太医把了半天脉也没弄明白这究竟是个啥病,只觉她脉象忽稳忽乱,又见这个面色憔悴的宫女刚才不过是气色难看而已,这时亲眼看到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又是一头冷汗刷刷而下,倒真把聂川给弄愣了。他哪里知道玉莲是吓出了冷汗,还只当是这女子果真是何疑难杂症,摇头叹了口气,一步三回头的走了。玉莲心中正暗恼这个差点儿帮了倒忙的臭小子,就见兄长程保已来接自己了,一颗心总算安稳了下来。那程保偷偷塞给了两个小太监一人一个大大的红包,便将妹妹抱上马车去了。 程保策划的这场苦肉计精彩,本打算全家人离开京城,无奈程父已病体严重根本受不得路上颠簸,只好做罢了。这时玉莲却收到李妃娘娘从宫中托小太监带出的一封密信,只有一句话‘装病装到底,送佛送到西,保重。’玉莲这才知道原来一切也没有逃出自己主子娘娘的法眼,只暗自庆幸自己摊上一位菩萨心肠的好主子。她这里放下了心,整日里除了照顾重病的父亲,剩下时间里便是和嫂子一起在家里刺绣打发时间,也不出门,生怕被多事的人看出什么蹊跷惹祸。 谁料她虽不去招惹事非,但事非却找上了她。半月后,那位聂川却找了来,直把玉莲吓得魂不附体。这位钻研好学的聂大夫自从那日见了玉莲的‘病症’,便一直记在心上耿耿于怀。他打听到这位患奇病的宫女被开恩提前送回了家,便使银子在内务局中查到了她家住处,非要跟这奇病斗争到底。 不想他猛的闯了来,瞧见玉莲脸色红润精神奕奕的样子,便愣住了。此时的玉莲杀了他的心都有了,暗骂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但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不满来。只说是兄长遇到了一个世外高人,给了一付奇方,才将病医好。聂川半信半疑,以观察病情是否反复为借口,三天两头的到程家看望玉莲,直把玉莲气得暗地里跳脚,却是无可奈何。明里暗里赶了他几次,也不知他是听不懂还是装的,依旧常常上门骚扰,玉莲的病他没有琢磨明白,倒是将程父的病给治好了大半。 程父见一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整日里来找自己闺女,又将自己的风寒病治愈了大半,心思便有些活动起来。女儿已二十岁了,是个老姑娘了,上门提亲的虽有但都是奔着程家的生意和玉莲将来的丰厚嫁妆来的,都被程保和玉莲回绝了。这时见这位聂公子一表人材,家世又好,便在女儿眼前绕着弯的吹着耳边风,玉莲哪里会不明白老爹心思,但这聂川就是自己的一块心病,如今更成了眼中钉,巴不得他消失在自己眼前才好,对聂川更烦了。 这聂川也是古怪,这程玉莲次次见了他都没有好脸色,他也不气,仍是不温不火的跟她讲话,对于抛来的白眼也只当没有看见。日子久了,连兄嫂也觉得他人不错,倒觉得妹妹对他有些过分了。其实玉莲倒不是真的讨厌聂川,只是怕装病的事情败露,才想将他远远的推到一边,后来发现聂川问也不问她出宫的事儿,心里安稳了许多,看聂川也就慢慢顺眼起来。 那聂川实时确是奔着对玉莲的病情好奇来的,但日子久了却对这位常常不给自己好脸色的姑娘感了兴趣,医病倒是其次了。玉莲率真真爽的性子着实吸引了她,两人间情愫渐生。 聂家夫妇听说儿子看上了一位从宫中出来的宫女,本不太乐意,后来听说这程家的买卖做得甚大,宫中的新衣布料都是从程家进的,还听说程家祖上也做过两任小官,勉强算是官宦后代,何况聂川言明非此女不娶,两老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同意了。 第四十一章 前尘旧事(二) 一年后,聂川娶了玉莲做妻子,程父终于在他们成亲一年后没有遗憾的闭上了眼过世了。 程保的生意越做越大,娘家的底子越厚,玉莲在聂家就越直得起腰来。聂川在太医局里混了几年,渐渐的职位也升上去了。日子若是这样过下去,就没有后来的风波了。 玉莲从二十一岁嫁给聂川一晃已十四年了。从新媳妇变成了当家主母,夫妻俩个感情甚好,只是奇怪成婚多年却依然没有子嗣。聂家二老急得头发都快愁白了,几年前就忙着要给儿子娶妾以便开枝散叶,都被聂川给严辞拒绝了。而玉莲这个媳妇除了没有给聂家添丁外,几乎是挑不出任何的毛病,聂家二老实在张不开口要儿子休妻。 聂川本身就是大夫,知道妻子是属于那种不易受孕的体质,只能慢慢以药物调养。他聂家也不单只他这一枝,他还有三个堂兄,两个堂弟,只是不在京城居住。但时常有往来,他知道堂兄弟们已给聂家添了不少男丁女娃,就算他夫妻俩个真的没有子嗣,聂家也断不了香火。但是聂家二老但满心希望抱上自己的亲孙子,依旧每日里心急火燎的盼望着孙子孙女的到来。 玉莲虽得丈夫理解,但心里也是急得不行,眼看着自己的小侄子已然十多岁了,而自己的肚子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便觉得有些对不起丈夫,她咬着牙忍痛跟丈夫提过两次劝他纳妾的事,却被他板着脸驳了回来,说这一世只有她一个妻子就够。玉莲感动之余未免也恨自己命苦罢了。 事隔不久,一向身体不错的聂老夫人终于病倒了,竟是十分疾手难治的心疼病,也就是现代所称的心脏病。当时得了这种病是没有什么医治的,只能靠慢慢调养,以求减少发病次数。聂老夫人思孙心切,病中向儿子提出要给他纳一房妾室,聂川眼瞅着娘亲期盼的眼神,想拒绝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了,玉莲见此状况,做了一个后来让她们夫妻后悔一生的决定,替丈夫应承了纳妾之事。 聂老夫人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自称卖身葬父的年轻女子,不由分说的塞进了聂川房里当了妾室。这女子名唤荷露,外相虽美却内心藏奸,见聂川虽人已中年,但威仪不凡家中富有,又是宫中太医,自认找对了人家。她不曾想聂川虽遵母命将她纳入房中,却仍整日呆在嫡妻玉莲房中,碰都不碰自己一下。 她嫉妒之心骤起,偏就不信自己比不上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便轻车熟路弄了些房事用的春粉之类的药物,趁给聂川上茶的机会用上了,聂川那日里去给同僚庆生,已喝了个醉醺醺的回来,哪经得起春粉的药效挑逗,那荷露又在白日里将晾晒在外面的玉莲的一件外衣披上,聂川迷迷糊糊中还以为是妻子上前亲近自己,便被那荷露用计得逞,成了好事。第二日清醒过来,后悔不迭。 这时又听丫环来说夫人病了,将早饭吐了一地,忙去看望,却诊出妻子怀了身孕。这一下全府上下无不欢喜,聂老夫人的病都好了大半,将玉莲象个佛像似的供着,不准她多走路多操心,每日的饮食也由聂老夫人亲自订了食谱让厨房单做给媳妇吃,就怕委屈了她肚里的聂家后代。 聂川整日里喜得嘴也合不拢,走起路来脚底象踩着云般飘飘然。只有荷露一人暗自忧心,她前两日费尽心机才有了一次给老爷待寝的机会,如今大房怀了孕自己这个专买来生孩子的工具怕是地位不稳了吧。她怕万一夫人孩子生出来,自己就只有被她卖掉的份,于是便想要先下手为强,除去了头顶这坐大山,她这个妾才有出头的日子。于是她将手头银子拿了去运动,做出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 十月分娩,玉莲生了一对龙凤胎,举家欢喜。聂家两老一人抱着一个婴儿,乐得一整天都不松手。孩子满月酒那天,聂府里灯火通明,亲朋好友都前来祝贺,玉莲那天身子困乏的厉害,便自留在房中歇觉。 哪知一觉醒来,竟发现自己赤身露体躺在被里,身旁还睡着一个陌生的青年男子。玉莲当时魂都吓掉了,刚要高喊呼救,门突然被大力踢开,闯进了一帮人来,正是聂川、荷露还聂家二老还有包括聂忠在内的几个家仆。那荷露嘴里惊叫道‘我刚才看见一个人影偷偷跑到夫人屋里,只当是贼,才去叫了老爷,没想到……’她话没说完,玉莲就知道自己遭了暗算,刚想开口早辩,那旁边的男子却一骨碌从床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求饶,只说是夫人约了他后院相会,众人见他面目有些熟悉,却原来是来府里唱过几回堂会的一个扮小生的戏子。 聂老夫人当场便晕了过去,聂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玉莲直骂贱妇。聂川这时已喝得七分醉,眼见了眼前这晴天霹雳的一幕,心里怒火雄雄,但他极力忍着,还是不信夫人能做出如此红杏出墙的事来。荷露再添一把火,往那戏子只着亵衣的怀里一指,聂川一眼瞧见他怀中有张纸条,一把扯过来。只见上面写着‘儿女满月,后园相会’。聂川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耳中嗡嗡作响,鬼使神差得便上前将慌忙间披上中衣的妻子一把扯到地上,一记耳光重重的打在玉莲脸上。 这一巴掌将玉莲满腹的委屈和申辩都打飞了,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平日里温柔体贴的丈夫,他此时象头野兽般怒吼着自己的模样是那样陌生,以至于他喊了些什么她竟全然没有听见。她只想着一件事,为什么十五年的夫妻,他竟不信她?看着丈夫身后那个装做一脸惊慌,眼中却隐隐窃喜的小妾,她没想到她程玉莲竟然被这样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女孩给算计了?怪她太大意,还是怪她太狡诈? 她象是在做一个噩梦般浑浑噩噩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直到聂老太爷激动之下将怀中抱着的小孙子失手摔在了地上,她头顶象响起一个炸雷般猛然清醒了,狂叫着扑了过去,才一个月大的男婴后脑上鲜血淋漓,眼见是活不成了。方才还闹哄哄的房间一下子寂静下来,静得有些可怕。连刚才还在心内窃喜的荷露也愣住了,她没想到陷害夫人的结果会导致小少爷丧命,她本来只想让夫人被赶出去,没想害死人命的。 玉莲浑身痉挛般的剧颤,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抱着怀中渐渐冰冷的儿子,慢慢站起身来,眼光死死的盯着聂川,那眼光象要吃人一般,聂川在她那凌厉绝望的眼光下无所遁形,他听见她几乎刺穿他耳膜的怒吼声‘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聂川回答不出来,冷汗涔涔而下,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错误,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捉住妻子摇摇欲坠的身影,却换来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聂川,从这刻起你我夫妻恩断义绝。’这是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接着是她从丫环手上抢过啼哭不已的女儿。 聂老太爷象是疯狂了,逼着他写下休书当场休妻,否则就和聂老夫人双双死在他的面前。聂川象个提线木偶般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自己都不知道写得什么,被她一把抢过,几下撕成了碎片扔在了他的脸上。 外面雷声轰鸣,暴雨骤降。得了信儿的程保夫妻赶来后院,看到的却是妹妹衣衫不整的抱着一对儿女冲进了倾盆大雨中。程大嫂接过她怀中婴孩,却发现刚才还鲜活的小外甥已成了一具冰冷的小尸体,不由得一声尖叫,却觉手腕被小姑紧紧抓住,‘大哥大嫂,带我回家。’ 程保夫妇望着妹妹绝望凄惨的眼神,心里剧痛,一人一边扶住了她快要软到地上的身体,程保回头看了一眼已是木雕泥塑般的聂川,咬牙道‘妹妹,咱们这就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地方!’ 事情很快就弄清楚了,第二天清醒过来的聂川叫来了家中所有奴仆,问明了平日里夫人和荷露的言行举动,很快就发现了这场风波背后是荷露在暗中策划的,聂忠几个巴掌上去,那个自称与夫人有染的戏子也承认了跟他有奸情的是小妾荷露,她答应事成后自己做上了大夫人的位置,就给这戏子五百两银子的好处,还可以把他提携到聂家当管家。聂川将这对奸夫淫妇杀了的心都有,聂忠怕主子一怒之下真的摊上人命官司,命人将这对狗男女送到衙门里去了。衙门里的长官收到了聂忠的暗示,将他俩一顿乱棍毒打,两人熬刑不过死在狱中。 聂家这宗冤案传遍了京城,为聂夫人程玉莲抱不平的呼声众多,传言都吹进了皇宫里。李妃娘娘听说之后,肺都要气炸了,托病将聂川传入宫中,背着人大骂了一通。聂家二老知道冤枉了儿媳,还失手将唯一的孙子致死,双双病倒在炕上后悔不迭。聂川又悔又痛,也大病了一场,干脆趁病辞了宫中太医职务。皇上也听说了聂家这宗乱事,听说聂家二老也都躺于病榻上,便答应了聂川回家照顾双亲,待日后再择机起用。 聂川去程家接人,被程府的奴仆们用大棒槌加扫帚赶了出来,言道程府姑奶奶丈夫死了,不认得他。聂川知道程府上下都为玉莲愤愤不平,也不和他们计较,第二天仍然接着再来。这次里面知是他来,连门也不开了。聂忠跟着聂川吃了几次闭门羹,火气也大了起来,无奈想到自己主子确是理亏,而且夫人也实在被坑得冤枉,满肚子气也撒不出来了。 谁知过了半月,程府竟人走楼空,遣散了大半家仆,留下了一桩空宅。聂川大惊,去程保的铺子去问究竟,那些掌柜的都推说不知道主人家去了哪里,便不再理他。聂川知道程家是不肯再跟他有半点纠葛,只得着人慢慢打听程玉莲下落,无奈没人知晓。 一年后,这段当年轰动一时的事情已在人们的记忆里慢慢消散了,偶然提到当年的事众人只知道聂家少了一位程夫人,却不知宫中多了一位程嬷嬷,而程保也多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女儿程紫烟。 第四十二章 迁入新居 小桃听到这里,不禁心里有几分唏嘘。 这洒狗血般的情节在她的记忆里只出现在电视剧中,没想到生活中竟真的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而且还是发生在身边人的头上。看到自家老爷自责悔恨的神情,聂忠终于忍不住接口道:“我家老爷从那时起便一直寻找夫人,只是没有半点消息,不到半年,老太爷和太夫人也思虑成疾过世了……” 小桃皱眉道:“她既存心要走,哪里会让你们轻易找到。” 聂川长叹一声道:“我派人找遍了京城和邻近城县各个角落,三年后却是得知了程府在南方的奕秀县安了家,我千里迢迢找了去,我那大舅兄见了我倒象是见了杀父仇人一般,门都不让我进,后来我还是让聂忠花银子买通了程府的马夫,才知道家中只有程保夫妻两个和一对儿女,玉莲并不在家中。我只当她是藏匿于别处,不想被我找到,哪里知道她会又回到了宫里,呆在李妃娘娘身边。” “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她料到你不会想到她又回到了京城,就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而且你既已辞去了朝中太医一职,往后便不会再进宫,所以皇宫中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估计这主意可能也是李妃娘娘帮助谋划的吧,否则进宫岂是如此容易的事? 聂忠的老婆聂氏接口道:“咱家老爷找了夫人小姐十六年也没有找到,倒是我两个月前在城里看到那家锦绣坊的绣品好看,便进门去看了看,便瞧见有个人上楼去了,看那侧脸恍惚便是当年夫人的模样。虽然过了十六年,但夫人的模样我是不会记错,何况夫人的耳根后有颗红色胎记,我原来给夫人梳头时见过,当时我就知道那人定是夫人无疑,便回家告诉了我当家的。” 聂忠道:“我怕她眼花认错害老爷空欢喜一场,便自己换了衣裳装做买绣品的客人去了一趟。当时紫烟小姐正巧从楼上下来,我看见她模样跟年轻时的夫人有八分像,当下就知道这是我家小姐,我便知道找对地方了,回来就告诉了老爷。” 小桃想起在锦绣坊门口聂川被赶出来的情景,道:“难道便是我看到的你们被赶出来的那次么?” 聂川点头道:“我那天听聂忠说见到了夫人,什么也顾不得了就闯了去,结果被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赶了出来,后来我又去了几次,仍是被赶出来,我却是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怕是她一怒之下一走了之,这辈子却是再也没机会见着她了。” 小桃忍不住也叹了口气,没想到程嬷嬷跟这位聂大夫竟有如此一段刻骨铭心的往事。她见聂川至今还是孤身一人,觉得他有几分可怜,只是这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起程嬷嬷当年受的苦楚非比寻常,受了冤枉还失去了刚出生久的儿子,那种痛苦不亲身经历的人大约很难了解。而她是局外人,没法插手此事,只能心中感慨一番罢了。想了想,小桃对聂川道:“聂老伯,我只是个小孩子,你和程嬷嬷之间的恩恩怨怨我也说不清楚,你思妻思女的心情我却是了解,如今只能告诉你,紫烟姐姐是个很温柔和善的姑娘,一点也没有辱没你们聂家,而程嬷嬷如今经营着锦绣坊,她们日子地得甚是舒心,生计也不成问题,请老伯放心便是。” 聂川听得小桃诉说,已是红了眼眶,泪水在眼圈里打转,又听她说道:“可巧上次我答应了紫烟姐姐,空闲时给她与程嬷嬷画一副肖像,我看我还是多画一副好了,就当锻炼画技了,到时还请老伯帮我保管着就是。说不定这画像还能治老伯的病症呢。 聂川哪里会不明白她的用心,低头装做揉揉眼角,将泪擦了去。“老夫多谢乐姑娘,若日后乐姑娘有用得着老夫之处,老夫定当鼎力相助,绝不食言。” “聂老伯言重了,小桃当不起,这就告辞了。” 聂川直将小桃送到大门口,又叫聂忠亲自跟了马车送她回去。同一辆马车来和回去便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小桃在车上和聂忠聊了不少聂府的事情,她这才知道原来京城最大的医馆药铺都是聂家产业,而那间价格公道的仁心堂也是聂府经营的。这一路上,聂忠诚心的为自己今日行事的鲁莽跟小桃道歉,而小桃也大方的原谅了这位忠于主子的聂府管家,虽然他这事办得有欠考虑,但出发点却是为了自家主子的身体,配得上他名字里那个忠字。 小桃回到这里,对今日发生的意外绑架事件只字未提,只是帮着林氏收拾家中物品,准备搬家事宜。搬家是件极琐碎麻烦的事情,所幸这李牙侩的亲戚是连房子带家俱都卖与了乐家,因此家里那些粗笨的杂七杂八的家什就不用带上了,这倒省了一家人好些气力。众人只收拾了些铺盖锅灶等日常用品,就在三日后搬入了落花胡同的新宅子。 李牙侩是个极会做事的精明人,早已请人将宅子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小桃一家人搬了东西进来,也没费什么事,直接入住。这宅子虽不是豪华大宅,但也算清幽秀美,乐家众人哪曾住过如此舒适宽敞的宅院,又见光是屋子便有十几间,还有三间相连的超大厨房,后院天井空地处还有一块洗衣石。崔章氏直嚷外孙女儿有本事。乐山夫妻俩选了一间屋子,崔章氏一间,兄弟三个每人也自选了一间房,林氏因房子是小桃买的,便将后院那幽静的五间厢房都分派给了她,小桃只好收拾了一间当做卧室,一间当做起居室,一间当做书房。剩下那两间暂且搁置着。此时的小桃心里说不兴奋那是假的,她如今有房又有三个铺子的产业,也算是给未来的美好生活奠定了基础。她还给这后院的一亩三分地起了个雅致的名字,唤作‘桃仙居’。 厢房后面还有一排四间房舍相连的仆人房,小桃见里面俱是两溜相对的大通铺,每间里足能睡十几个人。这倒解决了秦婶和秦升他们的住宿问题。秦氏见如今有地方落脚,也甚是高兴,方婶也笑道:“姑娘,秦家妹子自己一人住在这空荡荡的房里怕是孤单了些,不如我和喜鹊一起搬了来,这里离铺子也近,喜鹊伺候你也方便,将来家里使唤人渐渐多了,这四间房舍也足能住得下。” 小桃点头应承,但告诉他们一间屋子住十人足矣。再过阵子天气渐渐热了,人太多了屋子又热省得住着遭罪。方婶见这宽大的屋子只住十人显得十分空闲,虽是通铺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里柜子桌子等物一应俱全,倒比自己家还整齐几分,便乐呵呵的答应了,和秦氏一起上炕收拾床铺。 小桃对身边的喜鹊道:“你就别住这里了,跟着我住好了,我那睡房外面隔着一层珠帘有个大木榻,你晚上铺些被褥就睡那里,咱们若晚上上茅房也好有个伴儿。” 喜鹊喜道:“姑娘那赶情好,我这就收拾去。”说着便进屋拿抹布擦起桌椅来。 小桃走进自己屋子,见这一间雅致宽敞的女子闺房里桌椅箱柜、烛台屏风俱都是古时物件,造型古朴精致,靠南却是一扇雕花镂空的紫棂木窗,一幅雨过天青色的纱幔轻垂在侧,窗边一架长方形枣红色条案,一套文房四宝安放于案上,右首边一个青花瓷瓶中插着几枝微带着露水的粉红月季花。 林氏和崔章氏两人合抱着一套崭新的绣花缎面被褥走了进来,将淡绛色绣有玉兰花图案的床帐掀起挂在床顶的金钩上,帮她铺开被褥。 小桃笑道:“娘,你从哪里弄来的新被褥,莫不是你能掐会算早料到了咱们有搬新家的一天,就早早准备上了。” “胡嚼你的舌头呢,死丫头,”林氏笑骂,“这套被褥是我跟你姥姥早就预备下的,上面的绣花是你娘我一针针绣出来的,本来是给你放着出嫁用的,如今咱们既搬了新家,也算是喜事一件,何况这日子渐渐的好了,手头也宽松了许多,有银子还怕给你备不上好铺盖不成?等娘再看那好的,给你做上几套。” 果然是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啊!“娘啊,分明是你眼光变高了,瞧不上这俗气花样了,还要拿着出嫁说事儿,你女儿我还没及笄呢,你是不是准备得早了一点啊?” “早什么?明年你便及笄了,就是大姑娘了,提亲的就慢慢上门了,我还怕到时候准备不过来呢。” 小桃向天空翻了个白眼,她明年才十五好不好?这古代就这点儿不好,女孩家及笄便可以出嫁了,有的十五六岁便生孩子了,如此早婚早育,恐怕对身体发育不太好吧?她才不会糟蹋自个儿的小身板儿呢,她已经决定了,非要拖到十八岁再谈婚论嫁,不过她只是她心里的想法,才不会跟娘透露,否则她娘会绝食抗议吧? “娘,我将来的婚事你就别操心了,我会自个儿挑个好女婿的。” 林氏和崔章氏差点被她的话吓得从床上摔下来,林氏忍着气笑骂道:“不知羞的臊丫头,这话也是你女孩家能说的?若是被旁人听去了,你就嫁不出去了。” 小桃嘻嘻一笑,满不在乎的往绣榻上一座,慢悠悠的说道:“不嫁人才好呢,等咱家铺子走上了正轨,我就将铺子全交给哥哥们去经营,我只管吃爹的喝娘的,还有三个哥哥挣银子养活着我,我便做只米虫,岂不逍遥快活,哈哈。” 林氏被她一番话说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下了床要作势打她,小桃往屋外就跑,正跟进来看热闹的三个哥哥撞个正着,忙闪身躲到了大哥乐文身后,冲她娘吐吐舌头扮个鬼脸。 乐家三兄弟刚才早听着了妹妹的一番出嫁论,倒是没觉得什么,这丫头从小便有些奇思异想的言论,他们已习惯了。乐武见娘亲追了来,嘿嘿憨笑着挡在娘面前,笑道:“娘啊,小妹还是小孩子,你跟她认真什么,再说我们三个哥哥就养着她一辈子也没啥。” 乐贤也道:“是啊,咱家小妹可不能受委屈,若是她没相中的便是抬座金山来,我也不答应,我家小妹岂是那么容易就送与人家做婆娘的?” 乐文虽没言语,但伸开双手将小桃在身后挡了个严严实实。小桃暗笑,自己有这三个妹控的哥哥,怕是娘也对自己没办法。林氏见三个儿子将宝贝女儿护了个紧,伸手就拿起手里扫炕扫帚对三人招呼过去,口中嗔骂道:“你三个不长进的东西,你妹妹都被你们给惯坏了,让你们护着她,我先打你们这些不省心的。” 她嘴里说打,哪里肯下狠手,不过作作样子而已。小桃趁二哥将娘亲手里的‘武器’拿走,冲出来一把将林氏抱个满怀,撅起嘴来就在她娘脸上狠狠亲了两口,还带出响声来,大笑道:“娘的脸还是那么嫩啊,哈哈,我占到便宜啦。” 林氏被宝贝女儿非礼,早就被她逗得浑身发软,笑个不住。乐家兄弟见小妹使出小时候撒娇耍赖的法宝,也都不由得哈哈大笑。一家人笑闹成一团。 窗外,百花正艳,春guang正好。 第二卷 豆蔻年华 第四十三章 墙头少女 韶然国京都。燕城。天元二十五年。乐宅。 初夏的六月,天气暖洋洋的,连阳光也变得渐渐炽热起来。‘桃仙居’里的那些各色树木都长得绿油油的。树荫底下,摆放着些玫瑰、牡丹、芍药的盆景,红粉白黄各种颜色相衬,显得十分抢眼绚丽。往北瞧那紫藤花爬满的月亮门对面,一排五间大屋,装饰得华丽雅致,外面的窗扇都是红漆涂刷,雕有兰花图案的镂空窗上,一色加了月白的镂雪纱制成的窗纱。 这时正是晌午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树上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蝉鸣声。 一个身穿豆青色衣衫的小丫环从屋里退了出来,轻轻掩上房门,她左手里拿着套素金色衣裙准备到后院天井去浣洗,右手里却端着一个白瓷的托盘,里面放着大半盘做成梅花形的酥心点心,点心是诱人的金黄色,中心处还用筷子点了一个小小的红点,象是梅花的花心一般。那小丫头喜滋滋的笑着,绕过后院的一处小角门,往后面奴仆们住的天井当院里来了。 那小丫头先就来到厨房里,从怀里掏出块棉布手绢来,将碟子里的梅花小点倒入帕子里装了起来,正在这时,有人在她背后轻拍了一下,那小丫头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只见拍她的是厨房里帮忙打下手的丫头小珍。那小珍笑道:“豆儿,你个小东西偷偷摸摸在这里做什么呢?” 豆儿直朝胸口拍了两下,嗔道:“小珍姐姐,你好生生的吓我一跳做什么?魂都要被你吓掉了。” “敢情你是在做贼呢,吓成这个样儿?”小珍手指着豆儿手里刚刚包上的小手绢,笑道:“这里什么宝贝?值得你包了一层又一层的,还不快拿了出来我看。” 豆儿笑道:“姐姐,这可是稀罕物儿呢,倒是豆儿我今天得的好彩头儿。”说着便将手绢解开,露出里面的十几块梅花点心,“瞧,这是咱们姑娘赏我的。” 小珍道:“哟,这不是姑娘今早儿才做得梅花酥么?倒赏了你这么些个,你怎么得的这巧宗儿?” 豆儿拿了一个送到小珍嘴边,小珍笑了笑接了,放在嘴边咬了一口,只觉点心又酥又香,里面裹着香甜的豆沙馅,不由得赞了一声道:“哎呀,真好吃。咱们姑娘做的点心就是比别家的强些,怨不得咱们乐家点心铺子生意就是好,每天都卖断货,我上次听小柳子说,连宫中的贵妃娘娘也使唤小太监上咱们铺子买点心带回去呢。” 豆儿接茬道:“可不是嘛,现在外面谁不知道咱家姑娘心灵手巧,模样又好,还是把做买卖的好手,更难得的是没有小姐脾气,对咱们这些下人也是和和气气的,跟谁说话都是笑呵呵的,谁不喜欢哪?” 小珍边吃着点心边笑道:“你这张小嘴儿倒比那媒婆儿还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上门说亲的呢。姑娘的好处还用你多说,谁没长着眼睛不会看是怎的?你还是说说你今日咋就讨了这么个巧差事?” 豆儿笑道:“说来也是凑巧,我本来是在姑娘院子里给花儿浇水呢,就见喜鹊姐姐就从姑娘房里走出来,要找个人儿给锦绣坊的程姑娘送新做的点心呢,可巧就遇上我在那没事儿,喜鹊姐姐就叫我去了。程姑娘不知从哪里弄了些水晶冻来,便装了两碗让我捎给咱姑娘,我跟着喜鹊姐姐给姑娘回话,姑娘瞧了那水晶冻就说了一句‘咱也弄些这个卖’,看样子很高兴,就将这盘点心赏了我。” 小珍走到天井边,舀了一瓢凉水漱口完了,对豆儿笑道:“你这丫头好运气,偷着乐吧,姑娘这一盘子点心若在铺子里卖,你三个月的月钱都不够买这一盘子的。”说完,笑着去各房里收吃饭家伙去了。 豆儿嘻嘻笑着将剩下的梅花酥点收起,想着明日去帮各房大丫环们出门买东西时,将点心带给自己在市集卖针线的娘亲尝尝。 这里豆儿欢快的拿着衣服自去浣洗,却不知道此时‘桃仙居’跟隔壁相邻的高高的院墙上,正上演着一出好戏。 兰茜两手紧紧的扒在自家和乐家相邻的院墙上,脚下踩着高高的木梯,一对漂亮的丹凤眼不住的往乐家后院的‘桃仙居’观望。 墙下梯边,她的贴身丫环小容急得直跺脚,在底下不停的低声叫道:“小姐啊,你快下来啊,摔着了怎么办?” “别担心,摔不着的,”兰茜淡淡的两句扔了回来,“你还别说,这乐家小姐的后院收拾得还真挺漂亮的,我喜欢。” 小容翻着白眼跺脚生气,你喜欢有什么用,这是人家的院子,又不是你的。她忍着气继续劝:“小姐,你下来好不好,你这样很不礼貌的,要是被人家乐家发现了你象个贼似的扒着墙头看人家,说不定上门来找,若是老爷知道了,非把你送回老家不可。” 兰茜压根儿不理会她的威胁,自顾自的问道:“听说这个乐家小姐跟我一般大的年纪,却很有本事,自己开了好几家铺子,前两天孙姨娘买的点心给爹讨好,听说就是从乐家点心铺里买来的,爹还直夸好吃呢。对了,小容,你也上来看看吧,她家院子挺大的,种的花也多,那边还有个金鱼沼呢,可惜我看不见里面有没有养金鱼呢?” 小容真不知道该怎样劝说自家这位不通事务的大小姐,只得继续磨嘴皮子:“我的小祖宗啊,咱们才搬过来几天啊,这街坊邻居的都不熟悉,你若是想结交乐家的小姐,也得正大光明的找个机会认识人家,哪有扒着墙头窥视人家的?若被陈姨娘看到了,又要在老爷面前搬弄事非了,你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又吵了起来,岂不生气?” 兰茜最听不得的就是陈姨娘三个字,一听之下脸色涨得通红,回头看向底下的小容,丹凤眼瞪得老大,不忿道:“她算个什么东西,妓院里出来破落儿货,爹是中了她的狐媚子,才把我娘说的话当成耳边风,把那个狐狸精当宝贝儿一样,我偏就不信她敢把我怎样了?今天我还就要扒在墙头上把乐家看个够,看她能在爹跟前儿吹什么妖风?” 小容一听顿觉不好,这个惹事生非的大小姐怕是上来了倔劲儿,这时她就怕惹出事儿来老爷怪罪,吃亏的还是小姐她自己。小容这时也顾不得害怕了,攀着梯子爬了上去,够着了兰茜的裙角,软声求道:“小姐,算小容求你了好不好,你听话下来,明日奴婢定找人去打听了乐家小姐几时出门,小姐你再去认识人家,好不好?” 兰茜依旧把头枕在用胳膊上望着‘桃仙居’满院的似锦繁花,眼神里有几丝盼望,轻轻的说道:“小容,我好想有个能说话的朋友。” 小容心里一酸,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她家小姐自小体弱,从小有道士给她批命,说小姐是孤老一生的煞星命,不宜出深闺,否则对家人不利。于是兰老爷便禁了女儿的足,只让她的活动范围限制于家里,平日里门都不让她出。夫人生了小姐后身体虚弱,不到一年便辞世了。兰老爷更是觉得道士说得有理,对这个女儿便淡淡的,虽不疼她吃穿,但是对她的事却是很少关心。后来家里多了几个姨娘,又添了两个儿子,兰老爷对女儿的感情便更淡了。 这次兰老爷听了五姨娘陈氏的话,将家传的脂粉铺子开到了京城里,顺便在这繁华地界落户过活,本想将女儿留在县城老家,但又怕无人看管之下,她随意出门惹出倒霉事儿来拖累了自己,便咬着牙带了她一起进京,只是吩咐家人不准小姐外出,将女儿当个*般锁在了家里。 兰茜长了十六岁,身体却不似小时候那样病弱,只是仍然不许外出。她长了这么大,出家门的次数却是两只手掌数得出来,她娘死得早没人肯帮她说话求情,只好一日日一年年的呆在家里做牢般的过日子。心里憋屈之下,脾气也不好,在家里脸也拉得长长的,陈姨娘又捡了借口,说亏了老爷没将她放出去,这样没有规矩的女孩儿让人看到了,丢的是当爹的脸。兰老爷奉这位如夫人的话如金旨玉言,将女儿看得有如家犬一般。 直到三日前的那天傍晚,兰茜和小容在墙下的花圃边无聊地看蜜蜂采蜜,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一阵阵欢声笑语,兰茜好奇心起竖起耳朵听了一阵,似乎是隔壁人家兄妹几人正在讲笑话赢点心吃呢,她听了几个笑话,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过了一会,又闻见一阵扑鼻的包子香气传来,实在忍不住爬了一回梯子偷偷往那边望了一眼,就见男女老少几个人围坐在一张矮桌旁,正在喝着稀粥吃包子。 她看见其中有个窈窕的少女身影背对着自己,就见她穿着月白的家常衣衫,瞧不清正脸,只在她转头说话时看到几下那少女柔美的侧脸线条。兰茜那日里直看到人家吃完了饭散去,才从梯上爬了下来。愣愣的回了自己屋里,捂在被窝里哭了一场。她好想认识那个白衣少女,心里直觉的以为若是认识了她便能融入到那种温馨欢乐的气氛里。 于是,这两天她趁着没人注意便爬梯扒墙,希望能再遇见那白衣少女一回,但却连那少女的影子都没见着。 就象现在,日头晒得她头也有些昏了,兰茜失望的收回眼光,想从梯子上倒退回去。耳边就听吱呀一声门响,接着一个清脆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姑娘,你在做什么?” 兰茜也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就觉得浑身一颤,眼光一转,便远远的对上了一双隐含笑意的灵动双眸。 第四十四章 哥们儿来访 兰茜扒着墙头的双手都有些微微发颤,心中又惊又喜,还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被主人家发现自己扒墙头窥视不是件正大光明的事情。 她见院中那笑颜如花的少女身形窈窕,似乎就是那晚穿白衣的那位。只是见那少女今天却换了一身装束,穿着嫩黄色绉绸衫子,衣领袖口处绣着牡丹图案,下身湖绿色百摺长裙,腰系一条青连环垂须绦,穿着两块桃心形状的芙蓉玉。正俏生生的站在葡萄架下,往墙头这边看过来。 兰茜也不知怎的,脸孔竟有些发起热来,见那少女仍是笑意盈盈的注视着她,眼中露出一股颇感兴味的神色,竟不知说啥好了,支支吾吾的道:“没……没事……我……我只是随便看看……我走了……” 说到这里,竟缩回头去快步下了梯子,捂着脸跑回房间去了。 小容心中暗叹自己家姑娘不过是只纸老虎,也跟着兰茜回房伺候去了。 放下她们不提,只说墙这边的乐小桃见邻家这位姑娘逃命般的去了,倒觉得有些有趣,站在葡萄架下笑了一阵。 她的贴身丫环喜鹊刚取来了在井水里冰镇的西瓜,回到院子便见自家小姐一手叉腰一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还以为有什么笑话,将西瓜搁在院里树荫下的石桌上,走上前来笑道: “姑娘瞧见了什么,这样好笑?” 小桃走过去和她一起切西瓜,笑着将刚才兰茜扒墙头的事情说了,喜鹊却笑不出来,有些生气的道:“这位姑娘真是奇怪,好好儿的不呆在自家倒扒着墙头瞧咱们家,多失礼啊,亏她是个女子,若是个男人,还不知传出什么闲话来呢。” 小桃不以为意:“看她年纪和我差不多少,许是家教太严不准出门儿,这位姑娘闷坏了,想瞧瞧别家的景致,这也算不了什么,大热天的,你也犯不着生气。” “姑娘就是太好说话儿了,我从没听过哪家的闺秀小姐有扒墙头的爱好,只有做贼的才扒门望风呢。” 小桃笑道:“你这嘴越来越厉害了,都快赶上方婶了。赶明儿你就别伺候我了,直接调到铺子里去当个女小二,岂不让这张巧嘴儿有了用武之地了?” 喜鹊嘟嘴道:“我才不走呢,生是乐家人,死是乐家鬼。” 小桃嘿嘿一笑,脸上带着捉弄人的神色盯着喜鹊,笑道:“你这话说的大有深意,莫不是想给我们乐家做媳妇?我的三个哥哥还都没娶亲呢。” 喜鹊又羞又臊,一张清秀的小脸涨得通红,嗔道:“姑娘就爱拿着我取笑,我只是个丫环,哪里配得上少爷?”顿了顿脚,又道:“我这辈子是不嫁人了,死活跟定了姑娘,姑娘到哪里我也到哪里,伺候姑娘一辈子。” 小桃哈哈大笑,点着喜鹊的小鼻子道:“啊,原来你看不上我家哥哥,竟是看上我了?好啊,没问题,我今儿就把你娶了,你就跟着我一辈子吧,小美人儿。” 说着,一把搂过喜鹊,作势噘着嘴便往她脸上亲来,嘴里还‘么么’作声。 喜鹊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被她逗得左躲右闪,伸手挡在小桃嘴前,避免她的‘狼吻’,口里笑道:“我的姑娘,你又疯啦,被夫人看见又要教训你了。” 小桃笑道:“我又不是千金小姐,那淑女样子我可做不来。别废话了,快,让我香一个。” 主仆俩笑闹成一团,玩得不亦乐乎。就听院中有人笑道: “桃子,你又拿人来玩了。” 主仆俩一起抬头望去,就见墙根下站着一个年轻公子,身材高挑修长,穿着考究的锦服绸衣,面容俊秀笑容可掬,手里还拿着把折扇有一搭无一搭的轻轻扇着。 小桃一见这人,便扶着脑袋叹道:“萧十一,你不请自来,还翻墙而入,是何道理?” “咱们哥俩儿用不着客套,”萧十一依旧笑盈盈,“喜鹊,把你们的好茶倒一盏来吃。” 喜鹊想来是看惯了萧十一翻墙而来的场面,也不以为奇了,转身烹茶去了。萧十一忙又加上一句,“把你们那黑瓜子也端一盘来,我要酱油口味的。” 小桃一滴冷汗流下。半晌才道:“萧二公子,你将军府里什么好茶没有,反倒上我这里来占便宜?” 萧十一嘿嘿一笑,“多日不见,甚是想念,我是专程来看你的。” 小桃一声冷笑,不为所动:“看完了,你可以走了。”哼,别以为上次的事儿那么容易就算完了。 “桃子,你难道还在生我气不成?”萧十一戚戚哀哀的声音传过来,“那次是个意外。” 哼!小桃心中冷哼一声,直接抓过西瓜刀来一把插在西瓜上,恶狠狠的道:“你最好有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哼哼……” 萧十一,出身名门望族。萧远老将军的二子,威远将军萧威的亲胞弟,云平郡主的小叔子。 自从两年前在七王爷风翊宣的画舫庆封的聚会中与小桃相识后,这位萧二公子震惊于小桃绝妙新奇的厨艺和魔术手法,竟三天两头的带些名门公子哥儿到乐家小食铺光顾,铺子里新出的美食小吃被他尝遍了,还时不时催促小桃出些新点子,做些新吃食,倒也算侧面推动了乐家小食铺的发展。 起先小桃还顾忌这位仁兄将军府二公子的身份,直到后来见他没个正形,人也随和没什么架子,一点也不象个将军后代,倒象是个啃老的富家公子哥,跟他那个严肃深沉的将军大哥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直到后来有一次,小桃亲自去城外的小渔村流沙村去挑选海鲜订货,这位萧二公子也硬要跟去见识。到了海边,这只旱鸭子非要亲自划一下渔夫打渔的小舢板,谁料这位仁兄看到了一只比水缸还大的海蜇在远处的海面上飘飘晃晃,萧十一兴奋之余要站起来看个清楚,结果失脚掉进了海里。幸亏小桃前世游泳技术不错,一顿自由泳飞快地划到萧二公子身边,把他捞了上来。 从此后,英俊潇洒但不会水的萧二公子就以‘救命恩人’为借口,正式的缠上了小桃。流沙村一事让小桃觉得他是个惹祸精,巴不得将他甩得远远的。可是她却低估了萧十一的脸皮厚度,他时不时出现在乐家小食铺里,跟乐家人混了个脸熟,又‘不小心’被乐家人知道了他是将军府的二公子的身份,言称要报恩。小桃黑着脸赶了他几次,他也不生气,第二天笑嘻嘻的还上门儿来,苦肉计弄得乐家上下对他好感大增,反倒说小桃对朋友太过严苛。 小桃同志是个有理想有抱负拥有现代思想的伪古人,骨子里阶级门弟观念甚是淡薄,如今碰上了一位同样异类的萧十一,倒象看到了鹤立鸡群一般,觉得他有几分超脱的现代化思想,便慢慢的对这位豪门闲散的贵公子改变了看法,后来发现这位萧十一除了对韶然国的社会没有做出什么贡献之外,倒也没什么缺点。而且这位萧十一好交朋友,可谓知交遍天下,便担任了乐家小铺免费的宣传大使,为小桃的银子工程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就这样,萧十一便渐渐的对上了小桃的胃口,非关暧mei,也非情爱,却是气味相投肝胆相照的异姓好友。小桃不愿看好友一辈子做个可耻的啃老族,便游说他投资了一间‘迎客来’酒楼,他出银子自己出技术研发菜品,利润按比例分成。没想到生意竟十分红火,每月里都能有不少银两入帐。 只是萧十一虽摆脱了无业游民的头衔,但却摆脱不了莺莺燕燕的风liu债,而且还波及到了小桃。就在上月初五,她按时去迎客来去算这月的帐目,顺便跟萧十一研究下夏日里的凉菜菜品。刚走到酒楼门口,却被一打扮娇艳的女子拦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说什么‘萧公子只爱我一人,还要给我赎身’,又是什么‘我是春香楼的头牌,有的是人想赎我回家做妾,但萧公子温柔多情,愿意给他做二房’还求小桃不要棒打鸳鸯。古人平日里没有什么娱乐,如今见了这活生生的苦情的狗血剧便吸引了一大帮人围着看热闹,说什么的都有。那正主萧十一却不知跑到哪里躲清静去了,并没露面。给个小桃气得肺都快炸了。 正巧赶上已当上捕快的二哥乐武当值巡逻,才散开了人群。 这次的事件,让小桃大怒,一个多月没搭理萧十一。他厚着脸皮来家里找她,她就让喜鹊关上房门不见客。萧十一这才警觉问题的严重性,今日得着机会来赔礼道歉,却怕走大门被门房眼线告诉了她,又给自己吃闭门羹,这才使了轻功翻墙而过。 萧十一此时看着小桃手里西瓜刀寒光闪闪,不由得心虚,讨好的笑道:“你先别气,听我说。那日我真不是故意不去解救你的,而是那日我爹在包厢里宴请旧日同僚,我实在不敢分身下去找你,就怕被我爹知道了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我就要被禁足了,说不定还要被迫娶了那女子做小老婆,你也不想我被那青楼女子坑了吧?” 小桃脸色稍缓,却仍是不吱声,大约是在酌情考虑是否要如此轻易便宜了这家伙? 萧十一献宝似的凑过来,低声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桃子你就别生气了?” 小桃冷冷瞧他一眼,“故弄玄虚,快说吧。” “七王爷他回来了!” 第四十五章 王爷归来 “哦?”萧十一的这句话让小桃心中微动了一下,登时来了精神,“他何时回来的?” “大哥今早上朝看到他了,听说是昨晚回来的。” “哦。”小桃感叹一声,“这王爷当得也真辛苦啊。” 这位七王爷风翊宣自被皇上加封平遥王之后,还真是忙得不行,一会儿被任命负责管理工部事务,一会儿又奉圣命出使周边三国做国事访问,整日里处理国事忙得昏天黑地,九个月前这位年轻干练的平遥王爷又被皇上派到了治下的几个城镇,亲自督管河道水利工程。看来这顶王爷的大帽子也不是那么好戴的。 萧十一淡淡一笑道:“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事,你以为那御赐的田地和庄园,还有每年丰富的上供都是白给的么?” 小桃了解的一笑,果然不论今古,天下都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时喜鹊已端上了新烹好的茶来,还顺便拿上了酱油和五香两种口味的黑瓜子。萧十一放下折扇,自去抓了一把酱油口味的瓜子嗑起来,不住点头道:“嗯,这黑瓜子果然比那葵花子好吃多了,肉厚味鲜回味又好,怪不得每日里都卖断货。我就奇怪,你哪来那么多新奇的点子,竟然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东西,还是从前没有过的?” 小桃笑道:“你只知道好吃,却不知当年我费了多少功夫?” 想当年,方大有收获了三百亩地的籽瓜,她忙着雇人破瓜取籽,腌制晾晒,又找工匠打造了好几个大型的烤炉,专为烘烤瓜子而用。等第一批酱油口味的黑瓜子出炉后,她试着在自己的点心铺里试卖了几天,结果大受欢迎,两麻袋的瓜子被抢购一空。她又趁热打铁研制出了五香、鲜奶、茶香等三种口味的新品,迅速占领了燕城的干果市场,成为了韶然国流行不衰的经典零食,甚至外地的批发商贩也赶来进货。 她又跟几家本地和南方的瓜农签了五年的契约,给自己专门种植籽瓜。她又专门开了一间干果铺,专卖四种口味的黑瓜子和各种腌制的果脯,杏干之类,生意红火非常,银子更是大把的赚进口袋。云平郡主进宫看望太后时还孝敬了几包乐家瓜子,弄得后宫中也流行了起来。 萧十一嗑完了一把酱油口味的,又抓起一把五香口味的继续进攻,还顺便喝了一口香茶,这才笑道:“我才不管你费了多少精神,我只管吃现成的便是,哈哈。” 小桃瞥他一眼笑道:“好啊,十一。你只管尽情的吃,你的懒惰只能更加衬托出我的勤奋与努力。” 萧十一脸皮城墙甚厚,几句冷箭又怎能伤他分毫,就见他咕咚又灌了一口茶,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朝小桃道:“你银子也赚够了吧?该是时候找个好郎君了?你看七王爷怎样?” 小桃皱眉道:“你啥时候改行当媒婆啦?” “就在昨晚,你看这个,”萧十一笑得贼贼的,从怀里抽出一张精美的请柬来,递了过去,“我大嫂今晚在醉仙楼给他接风,他点名要你也去呢。” 小桃把玩着手中请柬道:“我和七王爷也算是故人,大家一起吃个饭又有何不可?你瞧你那副只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萧十一笑得更**了:“你别装糊涂了,谁不知道你去年及笄时那位在外巡查的七王爷,千里迢迢派了人来送了份礼物,这可不是瞎掰的吧。” “那有什么?我没记错的话,你萧二公子也送了我一份及笄礼吧,难不成你也对我有意思?” 萧十一说不过她,只好投降笑道:“你不用跟我嘴硬,咱们骑驴看唱本儿,慢慢走着瞧好了。他小时候嫌宫里闷,经常求我爹带了他到我家里玩儿,我和他也算发小儿的交情,我就不信我会看走了眼?” 小桃起身便走,口里说道:“你只管在这信口胡说,我回去歇晌觉了。” 萧十一忙拉住她,牛皮糖似的缠住笑道:“不说了成不成?跟你闹着玩儿的,你还当真生气哪?我也该回去啦,晚上咱们醉仙楼见。” 说着,也不走正门,几下纵跃翻到墙外去了。喜鹊忍不住笑道:“姑娘,这位萧公子真有意思,他真的是老将军的儿子?” 小桃苦笑道:“如假包换,他是萧家的怪胎。你没瞧见他大哥萧威,那才是将门之后的样子,一身的威武正气。”哪象这家伙,一副吊儿朗当的闲散相。 日落西山,晚霞漫天。城南七王爷府邸。 风翊宣背负着双手站在水榭亭里,远眺着天边彩霞追日的绚烂美景,一身黑色绣金蟒的衣衫包裹住修长矫健的身躯,刀凿般深邃分明的五官,一对眸子闪若寒星,棱角分明的嘴边挑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他身边站着一位青衣男子,正是他的贴身侍卫陆平。 “王爷,就是这些。”陆平平静无波的声音淡淡的道:“乐姑娘在几个月里,又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平日里就是在几家商号里奔走,再就是锦绣坊,有时也会去郡主那里。还有萧二公子似乎和她很熟稔,半年前两人合伙儿开了迎客来这间酒楼,生意挺红火。” “哦?”风翊宣剑眉微挑了一下,“怎么个熟稔法?莫不是十一他又使出粘功,粘上她了?” 陆平微微一笑,还是自家主子了解萧家二公子:“王爷英明。那是萧二公子落海,乐姑娘把他救了上来,他便缠上了人家。他二人感情虽好,倒无男女之情,倒象是异性知己,只是那乐姑娘也不是吃素的,萧二公子惹了事儿,倒常常被乐姑娘整治。” 风翊宣倒有了几分兴味,转向了陆平问道:“说来听听?怎么个整治法?” 陆平想起小桃和萧十一在一起的情景,忍住了笑,道:“有次萧二公子和乐姑娘为了酒楼的事情跟管商谈生意,萧二公子却选了百花苑做为谈生意的场所,乐姑娘事前不知道那是青楼楚馆,等人到了跟前儿才觉得不对,一张脸涨得通红转身便走了。第二日将军府前来了三十多个浓妆艳抹的**,说是看了萧二公子留在各大行院里的征婚告示,来给他做小妾的。弄得将军府前围了一群人看热闹,气得萧老将军在府里追着萧二公子打,还将他禁了一个月的足。” 风翊宣眼中笑意更深,“是她做的手脚?” “是,”陆平回想起那天将军府外鸡飞狗跳的情景,也不禁失笑,“那天隐卫来报,头天晚上瞧见乐姑娘在街上雇了一人,将几张写了字的红纸送到各大行院里去了。” 风翊宣一掌拍在水榭的栏杆上,哈哈大笑,“妙啊,做得好。十一自诩风liu倜傥,整日留恋花丛,软玉温香熏晕了头,有她在场居然还敢选在行院谈生意,活该他挨这顿好打。” 笑得够了,转头对陆平说道:“你把上次从术水国买来的那盘黑珍珠的首饰取来。” 陆平闻言去了。 风翊宣站在亭中,脑中闪过一双美丽的眼睛,那样灵动,那样璀璨。他的目光已转入温柔,想起那年在画舫的甲板上,月夜星光下,她临风而立,飘然吹笛的场景。 就是那次吧,她的身影便深深的镌刻在他的心里,再也抹不去了。 远远的瞧见陆平手中拿着一个精美的盒子走来,他转身出府,一年了,该是见见她的时候了 第四十六章 赴宴醉仙楼(一) 菱花镜前,林氏正仔细的为女儿梳理着头发,那一把乌黑顺滑的长发被林氏灵巧的双手挽成漂亮的发式,又接过喜鹊手里的几支钗环插在发间。 小桃无奈的叹口气道:“娘啊,我又不是去相亲,你何必亲自给我梳头发,让喜鹊来就行了。” “那可不行,”林氏严辞拒绝,说出一番道理来:“方才王爷府才着人来请,马车就在咱家胡同口等着呢,虽说你跟那七王爷也算是旧识,但毕竟是给人家接风,穿得太素气了显得不尊重。”说着,就和喜鹊一起帮她穿那件轻绸质地的桃粉色衫裙。 小桃不再抵抗,闭着眼任她们里三层外三层的给自己穿衣。难怪这古代的千金小姐们穿衣都要人服待,这越漂亮的衣衫越是复杂,里衣中衣外衣,层层的侧边系带,腰带,裙带,要是她自己一个人收拾没有半个时辰绝对不能完工,还别说那样式复杂的发型,她是半点儿也不会。她只会扎马尾和麻花辫,为了避免出来的效果惊世骇俗,只好每日里由丫环们代劳了。 看着林氏满面笑容的对着她左看右看,小桃怀疑的问道:“娘,不会是萧十一那大嘴巴又在你跟前搬弄事非了吧,他是不是又造谣哪位王孙公子对你女儿有兴趣了?” 林氏一笑:“没有没有,萧公子只是说七王爷身份尊贵人面广,认识的名门之后也多,跟王爷多亲近亲近,说不定将来能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 小桃暗地咬牙,你个烂舌头的萧十一,什么时候偷偷跑到我娘那里胡说八道去了。 “娘啊,我才十六岁,不着急,你干嘛整日里想着把我嫁出去啊?”她扭着身子抱着林氏撒娇,“三个哥哥还没娶亲呢,他们娶了我再嫁不迟。” 林氏一指头戳在她头上,直截了当的道:“你少跟我耍花枪。女子十五及笄,十六为人妻,过了二十岁还未有媒聘,你就可以当老姑婆了,你不嫌丢人娘还要脸呢。咱们乐家小食五家铺子的幕后老板嫁不出去?说出去还不笑掉别人大牙?” 林氏一想到宝贝女儿的亲事就头疼。自家女儿冰雪聪明、容貌美丽、脾气又好,还能写会画,更有一肚子的生意经,两年时间将一个铺子变成五个,银子越赚越多。 与此同时,从去年女儿及笄后,有些耳朵尖的打听到了乐家的铺子虽然是乐家兄弟在前面经营,但其实幕后真正的老板却是这个聪慧机敏的乐家独女,乐家小铺那些稀奇新鲜的物件吃食,哪一件不是出自这位小娘子之手,再兼之这位乐小姐听说生得亭亭玉立,模样儿也是拨尖的,于是那些富户商贾谁不想将这位美人财星纳入麾下。于是几乎没把门槛子踩破了。只是小桃跟家中有言在先,闲事必得她同意才可。林氏哪肯女儿受委屈,痛快的答应了,谁想乐大小姐眼光甚是古怪,一年间上门提亲的也有二三十号,她一个也没相中,全打了回票。里面不乏家世品貌兼优的未婚大好男青年。林氏不解,被女儿一句‘没感觉’搪塞过去,只急得林氏跳脚。这‘没感觉’是个什么感觉,林氏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不光女儿,三个儿子的婚事也是纹丝不动。老大乐文一年前已被上司推荐调到户部任笔贴式一职,成了吃皇粮的一名小小公务员,;老二乐武本就不喜文墨倒好武风,终于抓住机会进了衙门做了个捕快,倒合了他刚正不阿的直性子;老三乐贤去年科考落了榜,再加上他对官场并无兴趣,于是弃文经商和堂兄乐丛一起帮着妹妹管理起铺子,每日里忙得不奕乐乎。 林氏对这四个儿女其它方面甚是满意,只是亲事这一条不顺心。又加上两年前母亲崔章氏患了严重痰症去世,孝期没过,她也就没再紧盯着子女们的亲事。只是如今眼看着孝期已过,小桃也已十六岁了,她闲了下来又为女儿的亲事操起了心。 小桃见母亲三句话不离亲事,眼珠一转,又坐回在床沿上笑道:“娘你只管教训我,讲到天黑也没什么,就让那王爷府的马车慢慢儿等着好啦。” 林氏这才想起忘了这事儿,笑道:“瞧我这记性,你快收拾了去吧,莫让人家等久了,以为咱们平民小户家的女儿架子倒大。” 小桃见计策成功,林氏已回房去了,乐得偷捂着嘴笑。 她屋里的另一个伺候丫头画眉低声道:“姑娘,仔细夫人杀个回马枪,够你受的。” 喜鹊也笑道:“时候不早啦,姑娘这就起身吧,若再担耽了回来晚上,夫人又要念叨你了。” 小桃想了想,道:“画眉,你去库房里将上次新做的那副四色的琉璃跳棋拿出来带着,带拿上一副黑白棋。再告诉看门的小厮一声,让他跑腿到铺子里将咱们的四样瓜子每样拿上两包,再拿上两副极品礼盒的点心一并带着,送去醉仙楼。” 画眉答应着去了。喜鹊问道:“姑娘可是要送礼么?” “嗯,我及笄时七王爷派人送了礼物,当时他人不在京城,我又没法回礼,如今趁他回来了,便还了这份人情,否则倒象欠着什么似的,怪不舒服的。” 说着,便出了后院往门口走去,喜鹊忙将条案上的团扇拿了,跟了上去。 醉仙楼座落在东大街的一条主干道旁,是由四边绿树合围的一处独立的三层小楼。飞檐高壁,宏伟气派,来往食客皆乘坐着华丽马车,衣冠楚楚。这条大街足有三十多米宽,是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地面上光滑的青石铺阵得严丝合缝,道路上不时有马车轿子来往,行人也甚多,但却丝毫不显得拥挤。 小桃刚下了马车,就见风翊宣的贴身侍卫陆平从大门口迎了上来,冲她一拱手道:“乐姑娘,我家王爷正在楼上雅间恭候,请。” 小桃曾在救方婶和喜鹊的事情上见过他一次,对他有些印象,于是对他笑了笑,跟他上楼。 喜鹊也偷偷暗地里多瞄了陆平几眼,似是在回忆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跑堂的见了他俩,急忙满脸带笑的迎上来,做个请的手势,嘴里笑道:“哟,王爷的贵客,楼上请。”说着,自在前边引路,将他们带到了三楼的一间独立的雅间里。 小桃走了进去,却只见风翊宣一人站在靠窗的栏杆处,听见脚步声转过了身来。小桃有一年多没有见过这位七王爷,见他比旧时晒黑了一些,却依旧是俊眉朗目,神采飞扬。正带着笑看着她。 “七王爷,乐小桃有礼了。”她冲他福了一福,施了一礼。 “不必客气,坐吧。”他朝小二看了一眼,“上菜吧。” 陆平见状拉着喜鹊下去了,小桃微愣了愣,奇道:“王爷,不是说云平郡主和萧十一也要来么,怎么只有你我两个?” 风翊宣不慌不忙的道:“方才堂姐派人来说,姐夫今天身体有点不适,她在家照顾相公了,至于萧十一嘛,他大哥生病,他当弟弟的在旁尽些力才是,你说是么?” 小桃心道事情哪有这么巧?转头疑惑的看向风翊宣,哪想他的眼光也正朝自己看了过来。两人眼睛正对到一处,小桃只觉他深潭般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热烈的神采,隐含着些许魅惑的笑意,不由得呆了一呆。随即把头转开看向别处,脸却莫名其妙发烫,心跳也快了起来。 她暗骂自己没出息,偷偷在自己大腿上暗拧了一把,这才定了定神。这七王爷也不是第一次见到,虽然他确实魅力非凡,但自己也不是没见过帅哥的花痴,平日里对美男的免疫力还是有自信的。四皇子风湛然和萧十一也是帅哥群里出类拔萃的品种,自己看惯了还以为已经百毒不侵了呢,莫不是七王爷这一年间魅力大涨? 她心里只顾胡思乱想,眼睛只看着地面,却听那罪魁祸首清润中带着淡淡揶揄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地上有金子?” “啊?” 小桃蓦然回头,就见风翊宣的俊脸离自己不过三寸的距离,她大惊之下条件反射的就想伸手把那张大特写的俊脸推得远远的,可是就在她的手马上就要挨到风翊宣脸上时,就见他头一偏,手腕被他的大手一把抓住,然后他淡淡的笑了: “乐小桃,你做出来的事,总让本王出乎意料啊!” 第四十七章 赴宴醉仙楼(二) 小桃暗吸一口冷气,她刚刚差点就‘袭击’了王爷殿下的俊脸,危险啊危险,这位七王爷若是一个不高兴,还不得定她一个犯上的罪名,拖到衙门里挨板子?要是行刑的是自己的捕快二哥,那就更有意思了。 她不好意思的笑道:“王爷,实在对不住,我方才不是故意的,只是吓了一跳的身体自然反应……您……能不能放手啊……” 她的手他还抓得真牢,听见她这样说,风翊宣微微一笑,松开了手。正在这里,小二开始上菜了,小桃惊吓过头的一颗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转眼就被桌上的美食吸引了。 那小二上一盘便念个菜名,只听他不住口的念道:“珑缠桃条、荔枝好郎君、五珍脍、口蘑肥鸡、螃蟹清羹、咸酸蜜煎、鸳鸯炸肚、香醋生螺、杂丝梅饼、肴肉……” 直到他念完,桌上已经摆满了美味佳肴。小桃头都要晕了,怯怯问道:“王爷,这一桌子的菜,只有你我两人吃啊?” “是啊,不够么,那就再叫。” 他刚要招来小二,小桃赶紧拦住,冷汗下来了:“不不不……王爷误会了,我是说这菜太多了……够吃了……不用再叫了……” 风翊宣眼光扫到了进来时就被小桃放在一边椅上的几包东西上,笑道:“那是什么?送我的么?” 小桃这才想起自己带了礼物来,将那一副跳棋一副黑白棋礼盒递了过去:“王爷,这是我找工匠做的琉璃跳棋和玉质的黑白棋,送给七王爷闲时解闷玩耍罢。” 风翊宣先头听陆平说起小桃如今已相继开了好几家铺子,却并没听说有卖这种东西的,接过来问道:“可是你铺子里出产的?” 小桃笑着摇头道:“这倒不是。这棋子和玩法却是我从一本奇书上看来后照做的,但这种棋牌若上了市面却太容易仿造,几天下去便满街都是了,没有什么赚头。所以这只是我找了工匠做了几副,送给亲朋好友闲暇时消磨时间玩的。” 风翊宣打开那副跳棋,只见红白黄绿四色琉璃圆珠呈倒三角形,整齐的排列在挖成孔洞的棋盘里,里面还有一张手绘的玩法示意图,图画简单易懂,他只看了几眼便已明白了玩法。大感兴趣之余又打了那副黑白棋,里面只有黑白两色扁圆的棋子,棋盘就是缩小了的围棋盘,里面也是一张示意图,但却比刚才那跳棋的复杂一些。 小桃在一旁笑道:“王爷,这两种棋的玩法很简单的,等会儿我跟你下两盘,你就明白了。” 风翊宣叫陆平进来将两种棋收了,这时喜鹊也趁机进来,将小厮刚送来的礼盒和四种瓜子送了上来。小桃将东西一股脑儿的又堆在陆平手上,脸冲着风翊宣,道:“七王爷,这瓜子和点心礼盒是我铺子里出的东西,给王爷拿了些来尝尝,王爷别嫌弃。” 陆平端着一堆东西下去了。 风翊宣左右端详了小桃一会,忽地邪魅一笑,带着三分戏谑,三分好奇,三分探究,再加一分疑惑:“乐小桃,你真是个怪人。一会是厨娘,一会是画师,还会魔术戏法,又会作诗吹笛,还会制作世上没有的新奇东西,你究竟有多少个面貌?” 小桃被他说得笑了,“王爷,我怎么听你讲的好象我会变脸似的?” “难道不是么?” “这个嘛……”她认真想了想,笑了,“好象有一点啊,不过这很正常,王爷。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貌,遇上不一样的人和事就会有不一样的表现,就拿七王爷来说吧,我第一次在见您时,您和现在就是两个样子。” “哦,你说来听听,怎样的两个样子?”他突然倾身过来,很感兴趣的样子。 小桃见七王爷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胆子也大起来,但防患于未然,还是打了个预防针:“王爷,我说了,你可不准怪罪我,若是那样,我就不说了。” 风翊宣笑道:“但说无妨,本王岂是气量狭窄之人,说吧。” 小桃想了想道:“初见七王爷时,您跟四皇子一同出现,当时的王爷傲气有余温柔不足,挺吓人的,虽说我硬着头皮赢了王爷的金叶子,可那是我一时赌气才那样做的,若是当时知道了王爷身份,我是不敢打那个赌的。后来再见到王爷是在街上对付那个无赖方六,王爷让属下出手救了方婶母女,小桃当时就知道王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再后来就是画舫那次,王爷说起小时候曾在敌国做人质软禁三年的事,我很好奇,后来……” 她看了一眼面色依然平静的风翊宣,决定接着说下去: “后来我曾偷偷问过萧十一,他对王爷的那段往事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只告诉我那时的王爷才只有十一岁,以前经常到将军府里找他玩的,突然就消失了三年,他问过萧老将军,萧老将军也只是说你在宫中养病,不能随便出宫。十一说,他三年后才又见到你,但你对那段往事却没有提过一个字,这还是后来他听别人说的,才知道你竟在敌国呆了三年。” 风翊宣静静的听着,黝黑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只听他轻轻叹道:“那三年,我和四哥都成长了许多,我们好象突然间,就从半大的孩子长成了大人。” 小桃停了半晌,才勉强笑道:“七王爷,都是小桃不好,好好的给您接风,倒提这些煞风景的事做什么?咱们还是吃东西吧,凉了不好吃了。” 风翊宣瞧着她笑了,知她是有意转移话题,答应了一声便挟起一筷青菜斯斯文文吃起来。 小桃没吃晚饭,还真是有点饿了。也不客气,挟了一筷鸳鸯炸肚便塞到嘴里去,风翊宣含笑道:“慢些吃,别噎着了。” 话音未落,只听雅间外面有个温和的声音说道:“七弟什么时候伺候起人来了?” 说着,门被打开了。来人个头高挑,面目温润俊秀,气度恬淡温和,正是四皇子风湛然。 “四皇子,怎么是你?”小桃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她也有好长一段日子没见到这位温和如春风般的四皇子了,听萧十一说这位四皇子前阵子被派分管户部差事,做了一阵子的大忙人。 风翊宣也从椅中站起身来,笑道:“四哥,我本想明日去你府里看你,倒不想竟如此凑巧,四哥快坐,咱们今日痛痛快快喝几杯。” 他话刚说完,就见门外又钻进一个人来,笑道:“喝酒哪里能缺了我,是不是,七哥?”说话之人剑眉凤目,一副潇洒作派,正是小桃的异姓哥们儿萧二公子萧十一。 小桃瞧见她就想起他在林氏跟前煽风点火撺掇她的亲事,满心不痛快,故意找事儿道:“萧十一,你怎么敢叫七王爷七哥?你眼里没君没臣,没大没小,看来是缺少萧老将军教训了。” 萧十一听她话音儿不对,就知道她故意跟自己找茬儿,四两拨千金的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从我大哥这边论,我嫂子是他堂姐,他年纪又比我大两个月,我叫他一声七哥也不算违了规矩。再说有外人在场,我当然是规规矩矩叫声七王爷,私底下没有外人儿还是叫七哥顺口。” 风翊宣这时笑道:“十一说得是,自家人私底下在一起哪那么多规矩,十一,过来坐下。” 萧十一摆出胜利的表情走到小桃身边,一屁股坐下。 小桃皱了皱眉,斜眼瞧了瞧他,忍着没说话。谁料这厮眼尖,一眼看见风翊宣身边的跳棋和黑白棋的盒子,扑过去抢在怀里,打开看了一阵,苦着脸受气小媳妇般朝小桃道: “桃子,你偏心!” “啊?什么?”小桃一愣,这萧二公子又发什么疯? 萧十一一脸证据确凿你还敢抵赖的神情,指着手里那盘跳棋一字一句说道:“你看,你送七哥的这副跳棋里面有玩法示意图,送我的那副没有,还不是偏心?” 小桃满头黑线道:“你还好意思说?当时送你跳棋时我说画个示意图你看,你非要缠着我亲自教你,结果我铺子都没去成,和你下了三十多盘棋,你还想怎样啊?萧二公子?嗯?”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萧十一放下棋盘笑道:“跟你开玩笑的嘛,你怎么这么不禁逗啊?” 小桃翻翻白眼,也不去理他。风翊宣叫小二再添两副碗筷,再上两坛好酒,问萧十一道:“你不是说萧威病了,要在家帮着堂姐照顾姐夫的吗?怎会溜了出来?” 萧十一笑道:“大嫂给大哥亲自下厨煮了粥,端在房里喂他,我这么大个人,连这点好歹都不懂,我就出来了,正碰上四哥听说你回来了,要去你府里看你,我告诉他你今晚会在这里宴客,我俩就一起来了。” 风翊宣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咱们就不醉不归,可好?” 风湛然笑道:“七弟有如此雅兴,四哥自当奉陪。” 正说着话,就听楼下传来一阵焦急凄惨的哭声: “公子……你醒醒……你若这么去了……我可怎么跟家里人交待啊……” 第四十八章 俏小桃救弱 小桃听那哭声甚是心酸,心中一动,正想听下去,就听楼下传过来店小二拔高了的声音叫道:“走走走,别在我家店门口嚎丧,省得耽误我们做生意。” 正这时,店里一个小二正送新碗筷来,小桃忍不住问道:“那外头哭的是谁啊?” 那小二眯着眼垂手回答:“回客官的话,那是个异乡的女人,还有个十一二岁的毛头小子,许是病了,又没钱住店看大夫,那小子刚才一头扎在了地上,想是迷糊过去了。那女人正搂着坐在街上哭呢。客官们若嫌聒噪,小的这就撵她们走……” 小桃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站起身匆匆说了一句:“慢着,我去看看。”话没说完,人就快步出了雅间。站在雅间外面的喜鹊和画眉也赶紧跟了上去。 风翊宣唇边浮起一丝微笑,站起身来往雅间外面走,偏头对那泥呆呆发愣的小二道:“去,给本王跑个腿去,去药铺子里找个大夫来。” 那小二这才飞跑着去了。 小桃几步来到醉仙楼门口,这里天色已暗下来,又起了大雾,潮湿寒冷的冷雾浸得人身上凉飕飕的,小桃在雾中模模糊糊瞧见街对面一块上马石上,隐隐约约蜷缩着两个黑乎乎的身影。待她几步跑上前去,才看清原来那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坐在地上,怀中横抱着一个瘦弱少年,暗影中看不清两人面目,只听那女人哭得声嘶力竭的声音: “儿啊……你快醒醒吧……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老天爷你开开眼吧……” “这位大嫂,你先别哭了,”小桃抢上几步,急道:“把孩子抱进店里来,你坐在这里哭也哭不醒他,我帮你找个大夫给你儿子看看,你跟我来。” 那位妇人听说给找大夫,泪水涟涟的望着小桃,“姑娘,你是菩萨心肠,好人哪,好人……” “现在不是念经的时候,进店去。”伸手便叫喜鹊和画眉帮着扶着哭得浑身瘫软的妇人走进醉仙楼,风翊宣正和她们走个碰头,陆平眼疾手快的抱过那妇人怀中的少年奔进雅间,将那少年轻轻放在凳子上。 众人这才看清那少年年纪尚小,身材也比同龄人瘦弱,五官倒还清秀,只是脸色灰白,嘴唇发青,身子还时不时抽搐一下。身上的衣衫已旧,下摆处还被撕了几个口子。那妇人穿着蓝布衣衫,腰间束着紧紧的腰带,底下没穿长裙,却是一条深蓝绣着兰草的扎腿长裤,虽面色苍白犹带泪痕,但整个人却有一种不寻常的英气。 这时,那小二已紧赶慢赶将大夫从药铺里叫了来,那大夫放下药箱,呼呼直喘。一旁的小二很自然的便问了句:“大夫,您先喝口水歇歇气儿?” 哪料那大夫还没答话,刚才还昏昏沉沉的那个少年象被蝎子蜇了一般浑身猛的打了个寒颤,大叫一声:“水……我不要水……吓死人了……别咬我……别咬我……” 那大夫也浑身一颤,“疯狗病……这可耽误不得,这小哥可是被狗咬了?” 那妇人哭道:“这孩子不小心……昨儿……被恶狗咬了一口……哪里想到这样厉害……” 小桃听得心中一惊。这不就是狂犬病吗?在现代那么先进的医疗条件下,若是没及时打预防针治疗,死亡率也是很高的。在这古代有治这病的办法吗?她暗中着急,就见那大夫从药箱里拿出纸笔,飞快的写下一排药名,让小二赶快去抓药。 陆平将药单夺了过来,闪身去了。小桃心道这陆平会功夫,来去飞快,希望这少年能来得及救治。她见那妇人一脸担心的神色,便安慰她道:“这位大嫂你放心,大夫既来了又开了药方,你儿子等会服了药,再慢慢调养,定会没事的,你先喝口水休息一下,等会你儿子醒来还要你照顾呢。” 那妇人怔怔的望着小桃道:“这算我家上辈子积了德,遇上姑娘,”说着扑通一声跪在小桃面前就磕头,嘴里不住口的说道:“姑娘的大恩大德刘氏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立个长生牌位,日日烧香保佑您事事平安罢了,请姑娘您赐下大名……” 小桃赶紧手忙脚乱的将她扶起来:“大嫂别这样,举手之劳罢了,我受不起……你快起来……” 那妇人说什么也不肯起来,非要知道小桃姓甚名谁不可。小桃正为难间,就见陆平抓了药回来,那小二这时长起了眼色,飞快地拿到厨房煎药去了。 那大夫对那妇人道:“这位大嫂,你家孩子的病虽急,但等会服了药就会慢慢缓醒,不过,这疯狗病甚是凶险厉害,得要两三年才能彻底根除得过来呢。” 那妇人这才站起身来,给大夫行了个大礼,抹着眼泪道:“多谢大夫了,我自会带他回家好生调养。” 那大夫又开了些调养的药方,交待了些那少年今后饮食忌口的事宜,便起身拍拍衣角要走。小桃跟喜鹊使个眼色,喜鹊便和画眉两人将大夫送了出去,又给了大夫诊金。那大夫见诊金是一块足有一两多的碎银,欢欢喜喜的去了。 这里小二煎好了药,送了上来。那妇人亲自接过药碗,用用羹匙撬开那少年吐着白沫的嘴,一边小心翼翼的将整碗药一口口喂了进去。那少年喝了药缓了一阵,脸色却慢慢褪去了灰白之色,身子也不似刚才那样抽搐,竟是平稳了许多。 那妇人心里不住的念佛称颂,转身来到小桃跟前,再次深深施了一个大礼,郑重地道: “姑娘,我是这孩子的奶娘,这孩子也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只因前些日子和他爹闹了些别扭,便离家出走。我在他家伺候了主子十几年,放了出来跟我当家的回老家过日子,这孩子受了委屈,又因我小时候奶了他长大的,从小便跟我亲近,就去投奔了我。我劝了他好几天将他说通了,本想亲自送他回家,走到这里却不想他竟病了这一场,银子也花光了,才落魄如此,幸得姑娘相救,小少爷才保住了性命。” 说到这里,从怀里拿出一物,双手奉到小桃面前,道:“姑娘虽不肯留下姓名,但刘氏记住了姑娘的恩情。这块牌子请姑娘收着,今后若有用着奴家之时,水里火里只需姑娘一句话,刘家和南宫家定当报您的大恩!” 小桃见她一脸诚挚,只好将牌子收了,见那是一块赤铜的令牌,有巴掌大小,上面雕着些水纹图案,正中刻着‘南宫’两字,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时,一直在旁边静静看着的风家兄弟和萧十一脸色同时一变,似乎听到了什么让他们震惊的事情。 那刘氏接着对小桃道:“我要带着小少爷尽快赶回家中,请名医调理医治,这就告辞了,姑娘保重。” 她转身要抱那少年起身,小桃忙拦住道:“刘嫂,你家少爷现在生着病,这路途遥远,还是雇辆马车上路方便,”说着转头向风翊宣道:“七王爷,我今日出门仓促没有带够银子,可否先借点来使?” 风翊宣笑着从怀中掏出两张一百两的银票,递了过去。小桃将银票递到刘氏手里,道:“刘嫂莫要推辞,这银子事小,给你家少爷平平安安的送回家中事大,这银子你就收下。” 刘氏感激的看了她一眼,朝众人行了个礼,这回却没推辞将银子收入怀中,抱起那少年转身出去了。那小二早给她在门口雇好了马车,她二人上了车,绝尘出城而去。 第四十九章 把酒言欢 萧十一见刘氏主仆去了,抢到小桃跟前,一把将那块赤铜令夺到手里细看,嘴里啧啧稀奇,道:“桃子,你走运了。这真的是边城南宫家的赤铜飞鱼令。你没看这令牌背面雕着支长着翅膀的飞鱼么,这是南宫世家独有的印信。” “哦,那它是干什么用的?”她有些奇怪众人的反应,“还有那个南宫家很有势力么?怎么连四皇子和七王爷都好象听说过啊?” 众人归座,经过一番救人,桌上菜肴已然有些凉了,风翊宣本想叫小二撤掉重做,但小桃却觉太浪费,大力提议重新热一下就好,没想到这两位龙子凤孙也没有反对。趁着热菜的功夫,小桃终于从风家兄弟和萧十一口中得知了这南宫家的来历。 原来这南宫世家屹立边城,是武林世家中的翘楚。因为跟术水国隔海相临,南宫家的子弟有一半是武林中的成名人物,另一半却是做海上生意,规模颇大,光是海船便有十几艘,再加上南宫家人丁颇旺又在当地甚有势力,几代屹立不倒,几乎韶然国所有的海上生意都被南宫家包揽。 风翊宣道:“他们南宫世家的人功夫甚好,做海上买卖时托他们家运输货物,倒不用再请镖行来押货了,海上的盗贼也不敢对南宫家下手,”他指了指手上的赤铜飞鱼令笑道:“这飞鱼令便是南宫家有头脸的人物才能持有的信物,有了这块令牌,连他们家的海船你都能调遣的。” 小桃大惊叫道:“这么厉害?” 四皇子风湛然淡然一笑道:“可不是,小桃姑娘心地善良,救人于水火,不想却是南宫家的小少爷,这也算得上是好心有好报。要知道这块飞鱼令可是用银子也买不到的,南宫家欠了你这样一个大人情,是必定要报恩的,将来你若生意涉足海运,有了南宫家做后台,那便是大大的方便了。” 小桃想了一想,笑道:“我的铺子都是卖些吃食和小玩意,哪里用得海船,岂不是杀鸡用牛刀了?只这块宝贝令牌可得好生收着了,将来若是能再见到这位刘嫂子就将这牌子还给人家,我救那孩子时也没打算要人家报答我,若是想着人家报答倒枉费我这份心了。” 风翊宣见她性情如此纯良,心下暗自赞服。这时小二将重新热过的菜重又端了上来,众人刚才被救人之事打岔,没有吃几筷,此时都有些饿了。便都举筷吃喝起来。 萧十一几杯酒下肚,不安分起来,闹着要讲笑话助兴。小桃便将黑白棋的棋子拿了黑白两色各一个,笑道:“咱们来猜颜色,输的人讲笑话,最后讲得最精彩的那个,可以得个好彩头。” 风翊宣对陆平使个眼色,陆平将个精美的黑色漆盒放在桌上,风翊宣大声笑道:“我和四哥却是不会讲笑话的,先就认输,但只是这白听却也不妥,所以这彩头由我来出,这是术水国的好东西,十一和小桃你两个谁的笑话讲的最好,这就当彩头送了。” 萧十一先就打开去瞧,只见里面竟是一套黑珍珠镶成的首饰。分别是项链、手环和一根珠花。黑珍珠本就珍贵,难得的是这套黑珍珠首饰的珠子一般大小,黑亮透净,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小桃道:“七王爷,这样贵重的东西做彩头太可惜了,还是换一样吧。” 风翊宣摇头道:“不用换,就是这个了,你们两个各凭本事,只管来拿便是。” 萧十一笑道:“我是个大男人,这东西赢了来我也用不上,有何意思?” 风湛然笑道:“我这里还有一样彩头呢,你若赢了我便将府上那座琉璃马给你怎样?” “四哥,当真?”萧十一眼睛都发亮了,那匹琉璃马他垂涎不是一两日了,用了许多东西想跟四哥交换,只是不成。 风湛然点头道:“那是当然,只看你有没有这本事了,若小桃赢了七弟这盘珍珠首饰就归她,若你赢了,你明日就去我府上去取琉璃马,可好?” 萧十一大笑道:“好,这就比试。桃子,你先来。” 小桃笑道:“我一友人家里养了一只猫儿,身怀五德。见鼠不捕,仁也!鼠夺盘中之鱼,能分而食之,义也;宴筵宾客盛馔一设,闻风即来,礼也;好吃的东西藏得再密,都能偷到,智也;每入冬天寒,必先占熏笼取暖,信也……” 言犹未毕,众人已是哄堂大笑。 第二回却该萧十一说了,只听他讲道: “有一学馆先生,他的儿子生性最蠢,那年因下大雪,他最伶俐的一个小孙子因顽皮不肯读书,学馆先生便命他跪在雪地里背《劝学篇》。儿子瞧见,就也跪了。他爹便问:‘你为什么跪?”那傻小子说:‘你冻我的儿,我也冻你的儿!” 他两人你一个我一个,兀自讲地兴起。小桃吃菜之余对那坛美酒生了兴趣,再加上今天心情甚好,便多喝了几杯,谁知这酒后劲儿却足,没有一会儿,便娇颜微醺,如玉般的俏脸上升起淡淡红晕,如春花初开一般娇艳。 风翊宣心中一窒,发现看着她自己竟然移不开视线。 喜鹊觉得自家小姐喝得多了,上前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姑娘,少喝些,莫要喝醉了。” 小桃笑眯眯的道:“没事的,这酒只是上脸罢了,我有分寸,喝不醉的。” 画眉轻轻拉一下喜鹊衣角,小声说道:“你啥时看咱家姑娘喝醉过,年节时家里吃饭,我在旁边伺候,冷眼看着,三位少爷的酒量都不及咱家姑娘呢。” 喜鹊一想也是,也就放下心了。 那边萧十一又讲了一个笑话,小桃肚子里倒是有不少笑话,但是都是现代的,讲不得,见萧十一得意的冲自己挤眉眨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忽然心念一动,想起一个有意思的笑话,在心中过了一遍,将它改做了古代版的,慢慢说道:“七王爷、四皇子,我只有这一个笑话可讲了,若是赢不了十一,我便认输。” 萧十一笑道:“说来听听”。 小桃清了清嗓子,说道:“有表姐妹两个,平日里相互瞧对方不顺眼。一日过节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只剩一个空凳可坐,表妹先来了便坐下了,待表姐来了见无处可坐,便心里不爽,表妹不爱和她计较便将座位让给表姐,但表姐却不领情,走上前去掏出手帕故意装作嫌脏的样子,将那凳子细细擦了一遍才坐下,表妹大怒,刚要发作时却听表姐放了一个屁,表妹这时笑道,‘姐姐真爱干净,用帕子擦了还不算,还要用嘴吹吹’。 话音未落,已是笑倒了众人,连站在一边伺候的喜鹊和画眉也忍不住用帕子捂着嘴扭过头去偷乐。陆平在风翊宣身后站着,一张脸忍笑憋得通红。风翊宣低头笑得半晌直不起腰来,萧十一也捂着肚子笑得脸都酸了,就连一向云淡风清的风湛然也趴到桌上,双肩耸动,看样子也是乐得不轻。 良久过后,众人终于止了笑,萧十一笑指着小桃道:“桃子,我服你了,你赢了,哎呀,笑得我肚子都痛了。” 风湛然一双春水般柔和的眸子瞧了小桃一眼,笑道:“把酒言欢忘俗事,尽情欢笑在今朝。七弟啊,这小桃姑娘真是块宝,今日四哥我真是开怀,好久没有这样舒畅的大笑一回了。” 风翊宣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讶异,笑道:“我如今也办完差事回来了,以后便有时间多陪陪四哥,咱弟兄两个过几天一起去打猎可好?” 风湛然笑道:“好啊,咱兄弟俩有两年多没一起去围场了,只怕到时候若是看到同一只猎物,该如何下手好啊?” 风翊宣笑道:“那就要各看本事了,四哥一向儒雅温良,文事上我是比不上四哥了,但这武事上我却略胜四哥一些呢。” 兄弟俩相视对看一眼,哈哈大笑。 第五十章 猜谜游戏 那边乐小桃和萧十一玩猜拳喝酒的游戏,正激战地如火如荼。 萧十一虽然经常留连秦楼楚馆,花酒也没少喝,酒量还是很不错的。无奈乐小桃猜拳乃是个中高手,几个回合下来,萧十一叫苦不迭。 “不公平,你向来猜拳厉害,连我的极品麝香扇都赢了去,咱们换个别的,”萧十一开始翻老帐,想了半天说道:“咱们来猜谜赌输赢。” 小桃一愣,猜谜语这游戏她自从穿了来,便没玩过。 萧十一看她不说话,哈哈大笑,拍着她肩膀高声道:“怎么,怕了?听说你跟七哥四哥认识不就是因着做诗打赌么?他们都夸你是水晶心肝玲珑剔透,想来这猜谜也难不倒你,来来来,咱们就来这个。” 风湛然一旁接口道:“笑话我虽不会讲,但猜谜倒还能勉强对上几句。” 小桃心道你不让我现场七步做诗就成,猜谜语可是难不倒我,又听四皇子也要加入,便扭头向风翊宣笑道:“七王爷,你也一起来么?” 风翊宣见她相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微笑点了点头。 小桃更是高兴,突然想了个点子,笑道:“刚才七王爷的那盘珍珠首饰被我得了来,却激起了我的赌瘾,猜灯谜还需有奖品呢,咱们也弄些个,也好玩的尽兴些。” 萧十一皱眉道:“今日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银子,只有几两碎银,输了我可没东西给。” 小桃笑道:“这个我已经想了个法子,咱们四人,一人出谜面,剩下三人来猜,谁先猜到便算赢,没猜到的两家要给奖品,若是三人都没猜到,便要给出题的人奖品,我让画眉在一边从一数到一百,时间到了没人猜到就算输了,如此可好?” 大家齐声赞成。风翊宣却问道:“那奖品是什么?” 一句话倒把小桃问愣了,风湛然在一旁接口道:“我看不如这样,奖品由赢家来要,东西可以先欠着,改日兑现。” 众人觉得这方法不错,便开始猜起谜来。由风湛然先来,只听他说道:“月照单木,打一字。” 话音刚落,就听风翊宣笑道:“是个‘林’字。” 小桃一想,月亮照在木头上产生影子,可不就是两个木,一个林字。感叹风翊宣脑筋转得太快,若是再过一会儿,自己也能想到。就听风翊宣笑道:“你两个要输我什么?” 萧十一笑道:“七哥,你兄弟我一穷二白,你看着折腾便是了。” 风翊宣笑道:“哭穷也不管用,就罚你下回去打猎时,给我牵马缀镫。” “那倒不错,能给韶然国的七王爷当个牵马小厮,也算不错了。”萧十一说着,便自饮了一杯,眼睛瞧着小桃笑道:“你可输点什么呢?” 小桃见风翊宣脸带笑意看着自己,忽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发起烧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桃没有奇珍异宝能入得七王爷法眼,又不能给王爷当牵马小厮,实在抱歉。” 风翊宣看她微带酡红的俏脸在烛光下娇美如花,心中一动,笑道:“小桃,听说你画技独特,十分精妙,不如就罚你给本王画张画像。” “没问题。改日王爷有空时请来锦绣坊的画室,定当将画像奉上。”嘿嘿,不用费银子,动动手就行,七王爷这人不错嘛。 接下来是风翊宣出题,他慢慢说道:“有面无口,有脚无手;也吃米饭,也喝烧酒。打一物。” 小桃抢先举手,叫道:“桌子。” 见风翊宣笑着点头,小桃两手一摊笑道:“我不要别的,两位一人十两银子给我便是。” 风湛然轻笑,而萧十一则小声嘀咕一声‘财迷’。 接下来是萧十一,他攒着劲想板回一城,想了老半天说出一个来:“生在泥水里,长在风雨里,花朵不招蝶,金秋香万里。” 风家兄弟正想着呢,就听小桃笑道:“是稻子。” 萧十一一捂脑袋:“你果真如此聪明?” 小桃得意笑道:“我从小家里田地里就种着稻子,岂会不知?”真开心,又赢了二十两,哈哈。 轮到小桃,她决意出个难的,再赢些银子,忽得想起前世脑筋急转弯来,眼珠一转,道:“远看有只瓮,近看有道缝。打一物。” 三人大眼瞪小眼,半天猜不出来。画眉已数到一百,小桃神秘兮兮一笑,道:“很简单,烂瓮嘛。”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仔细一想,便哄堂大笑起来。萧十一没忍住,将口中茶水直喷了出来。小桃皱眉笑道:“十一,你真脏。” 萧十一接过伺候的小二递过来的帕子,擦拭身上水渍,道:“你惹得我笑了这一场,害我弄脏了衣服,倒来派我的不是?” 小桃微笑道:“你少招惹我,去将军府上要做你小老婆的花姑娘们就会少些。” 萧十一闻言大叫一声,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啊呀,原来是你。果真是女人心眼儿小,我不过谈生意选错了地方,你就这样整治我,我家老头子整整一个月见了我都吹胡子瞪眼的。” 说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 离开醉仙楼的时候,夜色已深。 萧十一今日运气不好,被罚喝了好多美酒,肚子几乎快撑得爆了,他直嚷着走不动了,硬是厚着脸皮爬上了四皇子风湛然的马车,要搭个顺风车。风湛然依旧是好脾气的答应了,带着手下两个侍卫走了。 风翊宣见天色已晚,自然承接了送小桃回家的任务。小桃带着两个丫环喜鹊和画眉,还有风翊宣和他的贴身侍卫陆平,却只有一辆马车。虽然车中宽敞,但要同时坐五个人却是太拥挤了些。 小桃一眼撇到酒楼门口的栓马桩上立着一匹浑身雪白的高头大马,顿时兴奋不已。她前世里武侠小说没少看,最向往策马江湖行的侠客义士,也想感觉一下骑马狂奔那种潇洒的感觉。如今自己已身在古代,一身婉约秀美的古装衣着,若是跨下再有一白龙驹,岂不是侠女现人间?她这想法一闪现,便挡也挡不住了,顾不上自己不会骑马,冲风翊宣问道:“王爷,让喜鹊他们坐马车,我想骑马。” 风翊宣看她眼中盼望的神色甚浓,笑问:“你会骑马?” 小桃脸色一红,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让人牵着马慢慢走,算不算会骑?” 风翊宣哈哈大笑,陆平已将马牵了过来,他利落和翻身上马,从马上向小桃伸出手来微笑道:“来,本王与你同骑。” 小桃心内一阵兴奋,心想上辈子想骑马的愿望在这辈子终于实现啦。于是想也没想毫不迟疑的将手握住了风翊宣伸过来的大掌中,只觉得他手心温暖厚实,手中有几处还有略微粗糙的薄茧,自己纤长的小手放在他手里,被他包得很坚实。她心里一动,抬头看他,只见他两只墨黑的眼睛闪着光亮,笑盈盈的也正看着自己,不觉有些害臊,脸更红了。所幸天黑,估计旁人也看不清楚。 小桃心跳也加快了速度,暗骂自己如何竟心猿意马了起来。不就是和个古代超级大帅哥共乘一骑吗?亏她还是两世为人的穿越人世,对美色的抵御能力竟然这样低?若看到别家女子这样,自己定要笑一声‘花痴’。自己上辈子虽也是个单身贵族,没有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爱情电影看了无数部,多如牛毛的吻戏、**戏都看到跟啃大白菜一样平常了,居然也会跟人拉个手就脸红心跳,真是白活了。 她兀自在那里胡思乱想,风翊宣却心里很舒畅。他刚才看到她脸红羞涩的表情,那是为他吗?他心里高兴,一使力便将地上羞涩的少女提上马来。小桃只觉得身子被一股大力一提,身子一轻眼前一花,瞬间就稳稳的坐在了马鞍上。 陆平将喜鹊和画眉请到了马车上,自己却和马夫一起坐在马车前面。 风翊宣两只手臂绕过小桃腰侧扯住缰绳,就象是轻轻将她环抱在怀里一样。小桃上了马带着几分兴奋,又带着几分好奇,感觉那马轻轻动了一下身子,她一惊,紧张得不敢乱动。风翊宣见她这样,知她是第一次骑马,笑了笑,怕她害怕,双臂将她环得更紧了一些。 小桃能感觉到身后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热度,这才觉得两人共乘一骑的姿势有些暧mei又有些亲密,脸蛋发烧,自觉都能煎鸡蛋了。 这时,只听身后的风翊宣轻声道:“坐稳了。”策马便行。 身下白马四蹄一扬便冲了出去。此时虽是夜晚,但此时浓雾也然散去,天上一轮满月才出,繁星点点,街道上月光投下,象撒了一层淡淡的银粉,朦胧得个梦境一般。策马带起的晚风阵阵袭来,小桃耳后几缕柔发飘到风翊宣唇边,令他几乎陶醉在小桃身上散发的淡淡的香气里。这样抱着她的感觉着实不错。 小桃只觉两边道路房屋快速的往后退去,马身的每一次颤动她都能感觉得到,这才知道原来骑马并不是看起来那样简单好玩。她两手紧紧抓住辔头,吓的僵着身体,冷汗沁出,紧紧咬住牙关怕尖叫出声来,整个人缩成一团窝进了风翊宣怀里。她能感觉到风翊宣温热的呼吸就在她的头顶,就听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道:“别怕,有我在,你没事的。” 小桃定了定心神,吐槽道:“你说不怕就不怕啊,哪有那么容易?” 风翊宣听她声音里都带着颤音,知她确是吓得不轻,哭笑不得,暗笑她雷声大雨点小,闹着要骑马,却吓成这副样子。笑归笑,他却勒马放慢了速度,小桃吊着的一颗心这才缓了下来。 她刚想抱怨两句这马刚才骑得太快了,还没等回头,就觉得身后风翊宣身子一僵,整个人紧绷起来,扬手就在马臀上狠狠一拍,沉声喝道:“抓紧了!” 那马吃痛长嘶一声飞弛急奔,比刚才的速度更快了一倍。小桃心知有变,死命拉住辔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心中乱跳起来。却不料那白马才跑了几步,突然痛嘶一声前蹄一软,突的往前便卧。 小桃惊呼一声从马上摔了下去,她眼睛一闭,心道完了完了,若是摔死了不知能不能穿回现代去? 第五十一章 月夜遇袭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小桃只觉身子一轻,一双有力的手臂已揽住了她,身体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 这时耳边传来激烈打斗声和刀剑碰撞发出的金属撞击声,小桃猛得睁开眼睛,却见风翊宣正打横把自己抱在怀里,稳稳的站在地上。面前六个黑衣蒙面人,各自手执刀剑砍杀了过来。后面跟着的马车也早已停了下来,陆平一纵身便飞奔了过来,手中刀便迎上黑衣人斗了起来。那赶马的马夫居然也提着马鞭跳了下来,拦住了两个黑衣人的去路,长鞭一甩居然虎虎生风。小桃这才知道原来这王爷的马夫也是会武的,恐怕是侍卫扮的。 小桃只觉眼前刀光剑影,人影晃动,比电视演得还精彩十二分,瞧得她眼都花了,只是如今是牵涉到自身安危,她还是有几分害怕罢了。就见风翊宣将她轻轻放下,横身挡在她身前,右手在腰间一按,一把软剑从玉带中噌的一声抽出,分花拂柳刺向面前一个黑衣人。 风翊宣觉得眼前黑衣人身手了得,不似平常武夫,举手投足间出招甚是狠辣,比那五个武功高出一截,便用足精神对付。 小桃见他挡在自己面前左窜右跳,跟那黑衣人相斗,自己却半点帮不上忙,甚是着急却也毫无办法。正心焦间,只听那边陆平一声大叫‘乐姑娘小心’,就闻得身后刀风袭来,她直觉的往旁边一闪,身后一个黑衣人已经攻来,挥刀砍她,风翊宣一个虚招晃过面前黑衣人,反身一把紧紧拽过小桃,一剑挡住后面攻向小桃那人,刀剑碰在一起擦出火星来。 此时就见陆平口中一声响亮的呼哨,就见巷子里房顶上一阵脚步声响,从天而降了四名青衣人,攻向那六个黑衣人。形势瞬间逆转,那些黑衣人节节败落,看样子想逃却被缠住走脱不了。 风翊宣将软剑收回玉带中,捉住小桃的手紧了一紧,问道:“有没有事?” 小桃连忙摇了摇头。风翊宣这才沉声命令道:“给我抓活的。”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黑衣人全部被俘。陆平和那四个青衣隐卫正要押他们回府审问,就见一个黑衣人突然得倒地四肢抽搐而亡,众人一愣间又到地了两个,风翊宣大喝一声:“制住他们的穴道!” 陆平出手如电将剩下三人穴道点住,可惜晚了一步,又有两人倒下。只剩下一人被点住了穴道无法吞咽嘴里的毒药自尽,只瞪大了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盯住风翊宣。风翊宣见他们袭击不成便吞药自尽,摆明是有人养的死士,这种人和杀手不同,一击不成之后为免受刑不过供出主人,便在每次执行刺杀任务时,暗暗在口中藏了剧毒药丸,失败时便吞药而亡,所以很难查出他们的主人是谁。小桃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人瞬间在眼前死去,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胸口郁闷,很不舒服。 风翊宣走向唯一活着的黑衣死士,手里还牢牢的握着小桃的手。陆平一把扯下那黑衣死士的蒙面巾,那是一个三十几岁的壮年汉子,满面的杀气,只是被点了穴道说不出话来,象只木偶般动弹不得。 风翊宣在他身上拍了一掌,解了他的哑穴,沉声问道:“说,何人指使?说了让你死得痛快些,否则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黑衣死士身子虽仍不能动,却已可以说话,嘴里毒药也被隐卫取出,冷哼了一声狞声道:“平遥王,你杀了我好啦。你在凤城捉了我义弟,审也不审便将他关在死牢里,还带回了京城一刀宰了,我就是来给我义弟报仇,既然落入你手,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刮随便你。” 风翊宣冷笑道:“原来那脏官张君竟还和江湖死士有牵扯,他既和你们这些贼匪勾连,罪名更得加上一条了。你说我杀不得他?我倒要问问,他贪污了上面下发的修葺河工的银子,克扣苦力的工钱,有人到府衙告状,他就将人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人关在牢里,私自提高税赋中饱私囊,在凤城用他爹娘的名义建了三处私宅园子,养了九房小老婆,竟比那京中的二品官员的府邸还气派,每年给圣上的上供,他居然先暗中谎报作假,将贡品私留下一半供自己挥霍,你说,这样眼里没有皇上的畜生,我杀不杀得?” 那黑衣死士咬牙恨道:“谁有功夫跟你磨牙?你这天理王法跟别人讲去,我只知道他既是我义弟,你杀了他,我便要找你报仇。” 风翊宣冷冷的道:“你刺杀王爷,死罪一条!倒还想着给别人报仇,笑话!” 那黑衣死士突然放声狂叫:“平遥王,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我既来了就不怕死,只是还要你给我赔葬!!” 小桃听到他狂言乱语,却只觉心中莫名升起一种不安的感觉,她的第六感向来灵敏,此时就觉得这黑衣死士似乎语带暗示,盯住了他瞧,突见他突然诡异一笑,充血的眼珠不易察觉地往对面房顶上瞄了一瞄,一刹那间小桃心中大叫不好,猛的回过头去,只来得及看见黑漆漆的房顶上银芒一闪,直射而来。那人影瞬间消失了,原来刚才那房顶上还潜伏着一人! 电光火石间,小桃条件反射般的扑向身旁的风翊宣,也不知哪里来得力气,一把将他推离了几步,就觉背后一阵剧痛,有一尖锐物体狠狠的扎在了她背脊上。 她只觉后背撕裂般火辣辣的疼痛,双腿再也站立不住,眼前一阵发黑,软绵绵的倒进风翊宣怀里。 “小桃!” “房顶有刺客!” “小姐。” 好几道声音同时在她耳边响起,唤回她即将陷入黑暗之中的神智。她模模糊糊的看到喜鹊和画眉两个冲到她面前,放声大哭,又隐约看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修长的身影长臂一挥,几点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了她脸上。是那黑衣死士的血吗?她想抬手擦去,却无力的连指头都动不了。一个温暖宽阔的怀抱紧紧搂住了她,有人在她耳边急促的说着些什么,她晕晕沉沉的没有听清楚。 眼前风翊宣那张放大的俊脸上全是冷汗,紧张惊惧的神色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她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这位向来高傲自负的七王爷,竟然还有如此紧张的一面?她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桃花村见到他时,他斜睨过来的骄傲眼神,让她颇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顺眼,于是她借鉴了老祖宗的诗词精华,赢了他的金叶子,就此掀开了和他相识的帷幕。后来一次次的相遇相识,她发现他似乎跟初次见面时不一样了,虽然霸道依旧,但却多了几分温柔。今晚的他那样淡淡浅浅的笑着,居然都会让她心跳脸红? 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平凡的人,也从没有过舍生取义、舍己为人之类的想法。可不知为什么,就在刚才万分之一秒的瞬间,她下意识的不想让他遭遇危险,这难道是美男效应吗?原来电视剧里那凄美的舍身救人的挡刀挡枪的场面,在现实中竟是如此痛苦。 她自嘲地想笑,微微一动牵扯了背后的伤处,痛得她眼前白光直冒,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的头靠在了她耳边,她听到他一贯霸道的声音:“乐小桃,本王不准你有事,听到了吗,不准!!” 她没有力气去想他话里的意思,背后的伤口痛得她浑身发抖,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后倒仰过去。 风翊宣打横将她抱起,上了早已在旁边等候的马车,将她小心的靠放在怀里。她有些不明白那一直在微微颤抖着的,是她的疼痛的身体,还是他的抱着她的手?她感觉到他的脸贴上了她冰冷的面颊,低声说道:“你果然是个怪胎……还是个傻子……” 马车一路飞奔而去。她想开口反驳他,但力气已消之殆尽,在马车的颠沛中,她意识逐渐陷入黑暗。 在昏迷前,她最后一个念头便是,刚才坠马没死成,这回怕是真的要死了。 第五十二章 中毒 深夜。平遥王府。 东南角那栋三层的华丽小楼内灯火通明,仆役丫环们动作迅速却又轻手轻脚的来回穿梭,端出一盆盆血水和沾血的纱布,又端来干净的水和布巾。 小桃脸朝下趴伏在柔软的床铺上,脸白如纸,人早已昏迷过去。 风翊宣下意识的紧握着双拳站在床边,看着卫太医动作麻利的打开药箱,取出医剪小刀,在烛上烧烤消毒后,小心的将小桃背后的衣服剪开了道半尺长的口子,就见那晶莹如玉般的肌肤满是血渍,那枝菱形的钢镖就深深扎在她背后左肩的位置,深入寸余,兀自往外渗着鲜血。 卫太医见伤口周围隐隐发黑,便知不好,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头对风翊宣道:“王爷,你来帮把手。” 风翊宣俊脸上乌云密布,听到卫太医说话,急忙快步上前。 “王爷,我要把镖拔出来,你来按住她,别让她挣扎。”卫太医又看了一眼站在门边哭得两眼红肿的喜鹊和画眉一眼,“你们也来,按住她的腿,等会我拔镖时,你们千万按住了,别让她乱动。” 喜鹊和画眉急忙奔了过来,两个丫头心里只记挂着自家姑娘安危,哪里顾得上什么礼仪周全,画眉鞋一脱直接爬到床里,死死按住小桃一只腿,喜鹊则用力压住另一只。 风翊宣绷着脸侧坐在床头,双手紧紧抓住小桃两只手臂,身子微微落下钳制住她颤抖的身子,卫太医沉声道:“按住了啊!” 话音一落,用手中小钢钳夹住钢镖,咬牙往上猛的用力一提,噗的一声血水连着那支镖一起带出,小桃大叫一声,昏迷中仍是痛的剧烈挣扎。三人紧紧按住了她身体,卫太医接过干净的纱布给她清理伤口。 风翊宣见纱布很快被鲜血染红,心里急痛交加,“卫太医,她没事吧?” 卫太医手上动作不停,头也不抬的回答道:“王爷,恕老夫才疏学浅,只能给这位姑娘处理伤口上些刀伤药罢了,她情况不妙,你看她伤口处紫黑,血里带着股腥臭气,是中了毒了。” 风翊宣浑身一震,强抑住心头恐慌,问道:“她中了何毒?快给她医治。” 卫太医在伤口处撒上上等的金创药,将伤口包扎好。又在她背部穴道上扎了十几根银针,控制毒性蔓延的速度。“王爷别急,我方才给这位姑娘把脉,她肩伤虽重,但却没有伤及筋骨,只是这镖上淬了毒才导致她昏迷不醒,我刚才见她伤口处起了一道手指粗的黑线,就知道这毒十分难解。” 风翊宣再也忍不住,暴喝一声道:“朝里养你们这些太医有什么用,连个毒也解不了,她若有事,本王就让你们一起赔葬!” 卫太医也不生气,冷冷的看了风翊宣一眼,道:“王爷息怒,老夫在太医监好歹也服待了主子们三十多年,不敢说有功却也没犯过错处,王爷小时候在宫里居住,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是老夫照料着,如今这话还没讲完,王爷就让老夫赔葬,是不是早了点?” 风翊宣定了定心神,极力压下心中怒火和急躁情绪。这个卫太医确实是宫中太医中的领军人物,自己从小的病痛都是由他来医治,他身为太医监的总领本事自比其它人强许多,所以才让陆平快马从卫太医家里把他请了来。 “卫大夫,方才是本王太心急……是我不对……您说这毒有得解吗?”他强压下心中不安,冷静下来应对问题,越急只会越手忙脚乱,对小桃的病情没有丝毫助益。 卫大夫看看他,拈了拈发白的胡须道:“这毒我在医经里看过,叫做七日蚀魂散,中毒者昏睡不醒,身上会起黑线,绕全身脉络行走,七日后走到心脉,这人就没有救了。” 旁边的喜鹊一听,吓得浑身发起颤来,和画眉两个一起扑到卫太医面前扑通一声跪下磕头,那眼泪便如断线珠子般年掉了下来,“大夫,求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救救我家小姐吧,她是个好人啊,求求您了。” “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起来……”卫太医急忙去扶两个丫头,“我又没说你家小姐没有救了,你们磕得什么头啊?” 喜鹊一惊:“大夫,你是说我家小姐有救……” 卫太医正色道:“老夫在毒物方面的造诣却是平平,不过我给王爷推荐一人,他若答应来救治这位姑娘,八成就不成问题了。” 风翊宣急问:“是谁?” “曾经在太医监里的副总领聂川,他家祖传的医术高超,我和他曾共事过十几年,他的医术不在我之下,尤其对毒物的造诣比我深,只是十几年前他辞了太医一职,听说这些年他都没有给人看病,不知现下能不能出山,王爷若能请得此人,这位姑娘便有救了。 风翊宣听他提起此人,突得想起小时候有一次母妃偶感风寒,就是一位聂姓的宫中太医给母妃诊脉医治,短短几天便药到病除。莫非就是那位聂太医不成? “卫大夫,你知道这位聂大夫的家住何处?” “知道。” 风翊宣起身披衣,吩咐喜鹊和画眉照顾好小桃,叫上陆平备马,扯上卫太医,立即出门。 别说是个大夫,就是阎王罗君玉皇大帝,他也要请了来给小桃治病。 喜鹊见风翊宣风驰电掣般去了,和画眉两人站起身子坐在床边看着她家小姐。 就见小桃脸白得跟纸一样,唇上隐隐发青,额头鼻尖上都是冷汗。于是拿了块帕子给她轻轻擦拭,忍不住又红了眼圈。 画眉也是真心替自家姑娘着急担心。她想起自己从小父母双双亡故,跟着舅舅一家过活,舅母一向看她不顺眼,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嫌她吃了家里的饭,每日里将所有的家务全扔给她干,做完了饭收拾了家还要洗衣服喂猪喂鸡砍柴舂米,一刻不让她得闲。就这样也还三天两头找个借口打骂一通,两年前更是吹了舅舅的枕头风,说她不规矩,要将她卖到青楼去。行院里的龟奴来她家领人的时候,她死的心都有了,就想一头扎进井里也不进那火炕里被人糟蹋。 也算老天开眼,那天小桃和萧十一来她们村子包地雇人种菜,将她救了下来。自家姑娘二十两银子扔了过去,救了她的清白的性命。她当时就想自己这辈子是跟定了姑娘了,水里火里姑娘去哪里她便去哪里,姑娘将她带回了乐家,她每日三餐都能吃饱饭,年节姑娘还给她们下人丫头们做新衣给红包赏钱,平日里也不打不骂,倒象是对自家姐妹一般,画眉觉得这辈子就满足了。 哪料想,今夜姑娘赴宴,竟会遇上这样一场意外,如今家里还不知道姑娘出了事儿,若是知道了,恐怕乐家得乱成一团,天翻地覆了。她刚刚见王爷去请大夫了,稍稍放了点心,又怕家里人见她们半夜不回担心,遂跟喜鹊商量自己先回家报个信儿。 喜鹊愁道:“按理说应该让家里知道这事儿,可是咱姑娘是全家的心尖肉,若是让夫人老爷还有三位少爷知道姑娘性命有危险,还不塌了天啊,依我说,信儿得报,但你话斟酌些说,最好就说咱姑娘是扭到了手或是摔伤了脚,走不得路,王爷给叫了太医医治,说是不能搬动,所以暂住在王爷府里。” 画眉道:“就你鬼点子多,撒谎眼儿也不眨。不过这样倒好,省得家里担心,若是别人家也就罢了,这样皇亲国戚的王爷家里,他们来瞧也是不方便,倒不如先瞒个几天,待姑娘好些了,再让姑娘定夺。” 两人商议已定,画眉便找个丫环带她出府,回家报信去了。 第五十三章 聂川出马 请聂川大夫的过程本不是很顺利,这位前太医院的副总领在见了平遥王风翊宣后,一副不卑不亢的态度。听卫太医讲了有人中了七日蚀魂散的毒,等他去救治的话后,便推说自己已放弃行医多年,怕诊治不好反耽误了病人的病情,还请他们另请高明。 风翊宣哪会看不出他是推托,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差点就忍耐不住,想要派侍卫将他硬抓进府里,又怕他心怀不满将小桃的病治得坏了,因此投鼠忌器只气得脸如寒冰般快要滴出水来。这聂川在宫中呆了十几年,各样的主子都伺候过,什么样的脾气没见过,根本将七王爷的脸色没往心里去。直到陆平看到主子气得青盘筋暴起,怕他真上来性子将灰胡子老头儿一剑砍了,那小桃姑娘可真没救了。于是陆平给聂大夫行了大礼,求他施个恩情,去府上救救乐姑娘。 哪知这‘乐姑娘’这三字一出口,聂川大夫竟然满脸惊异神色,忙问这位姑娘姓名。待陆平将乐小桃三字告知,又讲了她是如何遇袭中毒后,这老头儿竟一口答应了去王爷治病,取来医箱痛痛快快跟他们走了。风翊宣奇怪他前后行事判若两人,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乐小桃跟这位聂大夫相识,而且看起来交情还不错,莫怪乎他如此行事了。 马车很快驶回平遥王府。 聂大夫人虽来了,但紧皱的眉头在看到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乐小桃后,却没有丝毫舒展。 聂川坐在床边给小桃把脉,风翊宣在一旁追着问:“怎样?”聂川不说话,收回手探了探她鼻息,只觉她气息和脉象都很微弱,身体尽是冷汗几乎将衣服都溻湿了。 他起身坐回桌边,风翊宣箭一样的目光立时紧盯着他。聂川取出针盒,在里面挑选可用的长长短短的各色银针,沉声说道:“小桃姑娘这是中毒时间尚短,若是再过几天,毒顺经脉游走,便不好医治了。” 风翊宣道:“你有把握解得了这毒么?” 聂川见他一副活象要吃人似的样子,若是自己说个不字恐怕就得被这位平遥王给活剜了,端过桌上茶水喝了一口道:“解是能解,不过还有一事……” “何事?快说。” “我等下写个方子煎好药,这药必须连服七天,且必须有个内力深厚的人辅佐,每日在她喝下药之后,给她灌输真气将她体内的毒素逼出来,每日两次,这两样缺一不可。” 风翊宣道:“没问题。我来。” 聂川疑惑的瞧了瞧这位年轻的王爷,沉吟了一下道:“王爷,请恕老夫斗胆提醒一句,这灌输真气虽对病人有好处,但却消耗灌输者的内力……您可想好了?” 风翊宣看了床上的小桃一眼,道:“聂大夫尽管放心,别说是灌输真气,就是要本王的血来入药,本王也由着你取用。” 聂川看了看他,又扭头看了看小桃,没有再说话,低头写药单。 小桃好象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个梦却凌乱异常,又夹杂着痛苦和阴冷。 她在梦里被束缚住了不能动弹,但偶尔却有意识清醒的时候,只是她睁不开眼来。有时她背后象是被劈开般疼痛,有时他还能听见有人在自己身边说话走动,只是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更多的时候她被一种身体里忽冷忽热的压迫感控制,胸口被忽冷忽热的气息密密实实的堵住,令她觉得快要窒息了。 每当这个时候,就会感觉有人将自己扶坐了起来,接着一双温暖的大手在她身上拍打敲击,很快的那股难受的气息就渐渐的淡了,呼吸顺畅了许多,接着似乎有人捏住她的下巴,往她嘴里喂入了东西,然后她就又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小桃醒来的那天,睁眼便看到白的刺眼的一片阳光、树影、繁花…… 不适的闭了会眼睛,适应了明亮的光线,再度睁开。 她发现自己呆在一间全然陌生而华丽的屋子里,她试着动了动手脚,虽然还是很虚弱无力,可是那股阴冷和酸涩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只是背后还有些隐隐做痛。 她微侧头,看到窗户开着,一阵风吹进来,拂着窗帘和纱帐梦幻般的荡漾着,屋里有着淡淡的月季花的香气。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是在梦中,但她却接着看到了隔着青纱竹质的屏风,一个修长的身影趴伏在圆桌上,似乎是睡着了,俊美的脸上眉头紧锁,还带着些憔悴疲惫的神情。 小桃看着那个曾经陌生,如今熟悉的身影,突然觉得内心深处有样东西敞开了。她不禁微笑起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喜鹊端着一盆温水走了进来,正要给小桃擦洗手脸,刚拧了帕子,却见自家小姐那双水汪汪的眸子正带着几丝笑意看着自己。喜鹊就觉浑身打了一个颤,眼前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扑过去就抱住小桃腰,连脸盆踢翻了也顾不上,只叫道:“姑娘,你醒了,你醒了。” 小桃被她一抱触动了背后伤口,只痛得呲牙咧嘴,但心里却十分高兴,抬起无伤的右手轻轻回抱住喜鹊。 风翊宣早被惊醒,几个箭步窜上前来。见她望着自己的脸上带着淡淡笑意,高兴的几欲发狂,心里堵着的那片郁闷总算烟消云散了。 小桃看着他狂喜的脸,轻声道:“谢谢你……照顾我……” “只要你醒了,什么都值得。”风翊宣强压住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的念头,她如今刚刚醒转,体力和精力都未恢复,他不急在一时,“聂大夫就在府里居住,我这就喊他过来看你。” 小桃看他走了出去,伸手在喜鹊脸上轻拧了一把,微笑道:“丫头,想把你家小姐压死吗?” 喜鹊这才想起小姐身上还有肩伤,急忙坐起身来擦眼泪,又哭又笑的:“小姐,你这回可把大伙吓死了,你都昏睡了七天了。” “那我还没饿死啊……”她七天没吃饭还能活着,真是奇迹,这里又没有葡萄糖注射液,她居然能熬过来,怪不得肚子好饿。 喜鹊笑道:“那真得谢谢那位聂大夫,他老人家除了每天给你喝药外,还给你吃两丸丹药,听陆侍卫说吃那丸药跟吃饭是一样的,只是不能常吃罢了。”说到这里压低声音靠在小桃耳边道:“这药真奇怪,姑娘吃了连大小解都没有,聂大夫真是神医。” 小桃又黑线了一把,暗道这丸药是非常时期才用的东西,连身体机能都控制得了,这药该得多伤身体啊。暗自庆幸自己及时醒来,便点头笑了,“我现在饿的能吃下一头猪了,你去弄点吃的来吧,我在这里好好的睡一觉等你。” “姑娘,我这就去给你熬些燕窝粥来,这些天萧公子、四皇子、云平郡主他们都来看过你,送了好些补品,都摞成山了,连百年的老山参都有呢,我这就做去。画眉还在厨房看着给你熬药呢,我去告诉她姑娘醒了,让她来伺候姑娘。” 小桃点点头看着她去了。 门口站着的一个小丫头甚是机灵,转身进来将喜鹊踢倒的脸盆收了去,又拿了块布将地细细擦净了,又洗了回手,这才站在床边笑问:“姑娘,奴婢叫兰香,我倒口茶来您喝好么?” 小桃也觉得有口渴,笑道:“那谢谢你了。” 那兰香笑道:“姑娘折煞奴婢了,这都是奴婢的份内差事,何当得了姑娘一个谢字。” 她说着转身去倒了杯茶来,轻手轻脚将小桃身子微微扶起,喂她喝了几口茶水,又扶她躺好。 “姑娘躺了好几天了,想是浑身骨头都酸痛了吧,我给姑娘揉揉腿活活筋骨吧。” 小桃见这兰香甚会讨喜,也就由着她去揉捏,果然腿上轻松好多。心想这丫头若是放在现代,也是个高级按摩技师了。 第五十四章 王府养伤 小桃正打量着自己身处的这间房间,看样子这似乎是间男性居住的卧房。屋子里摆设堂皇端丽,没有女子房间里常见的各种小饰物,也没有浓浓的熏香味道,她偏头看了看自己睡得这张大床,比她自己家的床铺足足大了一倍,连床帐也是淡青色的,用两只金钩挂在两边。 她想这大概是风翊宣的房间,没想到他居然将自己带到他的卧室治伤,又突然想到风翊宣平日里就在这张床上休息睡觉,不禁红了脸,正这时候,画眉却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满面掩不住的欢喜之色,奔到床前一看自家姑娘果真醒了,激动得眼泪滚了下来。 “姑娘,你终于醒过来啦,太好了,太好了……” 小桃见她撇嘴要哭的模样,不禁好笑,想伸手拍拍她安抚一下,哪料刚费力伸出手去,就见画眉忽的猛站起身来,一脸严肃庄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倒把小桃和正揉腿的兰香吓了一跳。就见她恭恭敬敬在地上冲南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感谢大慈大悲观音菩萨和各路神仙保佑,等小姐身子好了,画眉定当上庙里烧香还愿。” 小桃被这个丫头逗得想笑,微微一动却牵动了背后伤口,痛得忍不住呻吟一声。画眉忙蹦着高从地上跳起来,冲到小桃跟前:“姑娘,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了?有没有事?我去叫聂大夫和王爷……” 还未等她说完,小桃赶紧摇头,她虽然现在依然是个病人,但也不是泥捏的,哪里用得着这样紧张。 “没事……我只是……伤口痛……” “不痛才怪咧,”画眉见不是什么大碍便微微放心,拿起枕边的团扇慢慢坐在床边给小桃轻轻扇着风,“姑娘不知道,你受伤那晚整个人晕死过去,怎么叫都不醒,后背上全是血,还中了毒。王爷把你抱回来的时候,你气息都弱了,吓得我和喜鹊姐腿都软了,亏了王爷请来了那个聂大夫医术高明,给姑娘你解了毒治了伤,还让王爷每天给你输入真气。只是就算这样,听聂大夫讲恐怕伤口也会留下疤痕呢。” “又不是在脸上,怕什么。对了,家里可知道我受伤的事了?” 画眉一听此言,又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低声道:“姑娘,你受伤的事儿我跟家里撒了谎……你罚我吧……” “哦……说来听听……”躺了七天,她骨头酸疼的厉害,好想翻个身或者坐起来动一下。 一旁的兰香很长眼色,见小桃面有异色,忙凑过来轻声道:“姑娘,可是身子压得酸痛,不如我给姑娘找个靠枕,姑娘倚着坐会儿?” 见小桃点头,兰香径直将床尾一个缎面团花的大靠枕取来垫在小桃身后,和画眉一起将小桃轻轻扶起,倚在枕上。只这略一动作,小桃便觉肩背处又一阵痛楚传过来,咬牙闭上眼强忍着,过了片刻觉得好些,这才睁眼对画眉轻声道:“你如何对家里人说的?” 画眉有些紧张的揉搓着衣角,轻声道:“那日我和喜鹊姐商量了要回家报信儿,可又怕老爷夫人和少爷们知道了担心,姑娘又伤势严重挪不了地方,只能暂时呆在王爷府治伤。这若是在别的去处倒可以来去自如,但奴婢心想这七王爷府恐怕不是那样想来就来的地方,就怕三位少爷知道了姑娘伤得如此重,硬要将姑娘接走,看七王爷那个样子定是不放的,若是闹了起来多不好。所以……所以奴婢就自作主张,回家报信儿时只是说姑娘是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摔伤了胳膊腿,虽无大碍但不能移动,王爷请了太医给姑娘医治,只能在王爷府暂停十天半月的。” 小桃不由得笑问:“他们怎么说?” 画眉皱眉道:“老爷和夫人急得不行,但听说王爷给找了太医接上了骨头,只须静养十几日便可回家休养,也就略微放了些心,只是三位少爷却不大信奴婢的话,那日奴婢回完了话,就被三位少爷拉到书房里问话了?” 小桃一笑,就知道爹娘还有二哥忠厚老实比较好骗,剩下那两个人精似的兄长可未必那样好相与。 “可是小哥问你的?” “是啊。三少爷问我是不是撒谎说了假话,我哪里敢说半个假字,只好硬着头皮兜着,半点儿实情也不敢露,两位少爷虽没有再问,但是我看大少爷那神情似乎不大相信呢?” “他们相信才怪,”知兄莫若妹,大哥和小哥一个在官场一个在商场,历练了这两年,岂会如此轻易就轻信他人呢,“说不定,这两天他们便会找到王爷府来。” 画眉有些吃惊的道:“他们真的会来?” “当然,他们眼里只有自家妹妹,哪里管什么王爷府,再加上你说得那样隐隐晦晦的,他们更加疑心,一定是会来王府瞧我的,到时恐怕你撒的谎要露馅了。” 画眉一惊垂头不语,小桃见她怕的可怜,微笑道:“你怕个什么,大不了由我给你掩饰着,再说我这身子现在也当真动弹不得,你的话倒有一半是真的。” “谢谢姑娘。”画眉开心的笑了。 一边的兰香凑趣笑道:“姑娘不必担心,你救了王爷这件事全府上下早已传得遍了,哪个不知?若是姑娘的哥哥前来探望,这些人哪有阻拦的道理呢,巴不得紧跑着报告给王爷讨好儿呢。” 刚说到这里,就听门外一个声音道:“谁要讨好儿啊?” 正是风翊宣的声音。兰香和画眉连忙站到床尾低头站立。就见风翊宣和聂川快步向床边走来。 小桃一见聂川,想起是他解了她的毒给她治伤,心里很是感激,冲他微笑道:“聂老伯,多谢你救了我,小桃感激不尽。” 聂川在床边锦凳上坐下,笑道:“小桃姑娘言重了,老夫欠你一个人情呢,这点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倒是你觉得身上怎样?”说着,给她把脉。 “别的倒没什么,只是伤口疼痛,”她又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道:“还有就是饿了,闷了,这也算病么?”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聂川把完了脉,松了口气道:“小桃姑娘,你现在已无大碍,毒已解了,我现在便换个药方,只治你背后刀伤便是了。每日里按时服药,多吃些养身补气血的食物,慢慢调养着就是了。至于这闷病嘛,待到过几日伤口痛得轻些,便可慢慢下地稍稍的散步走走,不妨事的。” 说着从医箱里拿出一个小木盒,里面是十几颗枣红色丸药,递给喜鹊道:“每日里早晚给你家姑娘服上一丸,这药能生肌化淤,服了这药一个时辰后,再服汤药。可记住了?” 喜鹊连连点头。 小桃笑道:“还是聂老伯知我心意,我终于不用躺在床上当猪养了。吃点苦药也值得。” 风翊宣见她说话时略有些疲态,知她刚醒转过来身子还是虚弱,深深看了她一眼,道:“你刚好些,别说太多话累着,还是好好休息,等身子好了哪里去不得。” 小桃知他说的有理,也觉得眼皮有些困乏,风翊宣上前将她轻轻放倒在枕上,视线跟她碰到一起,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闭上眼睛,装作要睡觉的样子。 风翊宣嘴角挑起一丝微笑,带着众人走了出去。只留下喜鹊一个照顾她。小桃听见脚步声远去的声音,这才睁开眼,向喜鹊问道:“喜鹊,铺子里这几日不知怎样了?” 喜鹊不高兴的嗔道:“姑娘心可真宽,这命差点儿就没了,刚醒过来还只记着银子,我劝你只管养好身体要紧,有少爷们看着铺子还能少嫌了不成,姑娘是要命还是要钱哪?”说着,噘起了嘴生气。 小桃厚着脸皮一笑:“我不过就那么一说,你就说了一堆,好啦,我听你的,这就睡觉会周公去了。” 喜鹊这才露出笑脸,拿起扇子给她轻轻扇风。不一会儿,就见小桃已沉沉睡去。 ------------------------------------------------------------------- 亲们,求大家多多收藏,给点推荐票啊~票票好少 第五十五章 探病 人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小桃的感觉是,那后福暂时还没看到,珍贵的补品药材倒是收了一大堆。小桃既醒了便不好再占着风翊宣的卧房,提出要回家养伤,但却遭到了他的严辞拒绝。理由是她现在身体虚弱,肩伤未愈不易搬动,再说王爷府离聂大夫的家比较近,每日往来看病比较方便,太医们到王府来帮她调养身体也比较合乎规矩。 最后商议的结果是,小桃被安置到了风翊宣居住的听风楼后面的一座清幽小院,名为晓春阁,位于王府的东南角,原是风翊宣当做书房所用,由一道月亮门相通,院子里一庭芭蕉几株海棠,衬着玲珑山石,古畔旁栽着各色芍药,正开得娇艳无双。四周围墙上爬满了粉紫白三色相间的牵牛花,满院子里花香习习,芳香满庭。 风翊宣为了方便乐家人来看她,又所她们入王府拘束,就特命工匠在晓春阁内的院墙上单独开了一个可以出入的后门,命家仆日夜办班守着。小桃见这晓春阁景致清雅又僻静,正适合静静的养伤,不禁佩服风翊宣做起事情来体贴细心。风翊宣怕喜鹊和画眉伺候不过来,又见兰香似乎很讨她欢喜,就将她派给小桃使用。又拨了四个婆子两个厨娘单独在晓春阁的小厨房内给她做饭。 这日晌午她喝了药躺在床上午睡,更睡得迷迷糊糊就听有人似乎在耳边说话,神智模糊间又觉得有个轻轻握住了她手,睁开眼睛一看,却原来是四皇子风湛然正坐在床边看着她,她的手正被他温温的手掌握在手里。 小桃眉头轻皱,暗叫不好。这握手在现代是基本礼仪,初见面的人握手就跟打招呼一样平常,就算一天握上一百人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她如今是在这思想保守的古代,这位四皇子大人握着她的手不放,这里面恐怕就不是那样简单了。 “四皇子,怎么是你?” 她做势要起来,将手不着痕迹的从他手里抽出,撑住床边想要起来,被他拦住。 “你肩伤还没好,快躺下,这里又不是皇宫,你又有伤在身,不用讲那些规矩。”他扶着她重新躺好,喜鹊和兰香从外面端着午饭进来,一眼瞧见四皇子,便福身施礼。 “可好些了?”风湛然问道:“伤口痛得还厉害么?” “伤口还是痛,但比几天前疼得轻些了,只是身子还是没有劲儿,恐怕得恢复一段时间了。” 风湛然淡淡笑道:“我带了宫里的玉肌散,晚上让丫头们给你拿水化了,涂在伤口上,不会留下疤痕的。你只管好好在七弟府里养着,若缺什么只管跟我说,我派人给你送了来。” 小桃笑道:“那小桃先多谢七王爷的关心,我这伤没什么大事,七王爷不必担心。” 风湛然看着她平静恬淡的笑脸,心里的一个想法如梗在喉不吐不快,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哪里来得那样大的胆子,竟敢给老七挡暗器,你不要命了么?” “那时情况紧急,根本就容不得小桃多想,所以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给七王爷推出去的,现在想起来,也象做梦一样,好象是脑子没想过来,身子就先动了,那时根本来不及害怕,现在想起后怕才是真的。” 风翊宣深深看她一眼,半晌才起身道:“你好生歇着吧,让丫头先服待你吃饭,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说着转身去了。 小桃看着他背影远去,轻叹了一声。她不是没看出来四皇子对她有好感,他也是个好男人,只是她对他只有兄长的感觉,却无男女之情,这却是无可奈何的事。 喜鹊听她叹息,以为她身子不爽,忙凑过来道:“姑娘,不舒服么?” 小桃苦笑道:“我的好喜鹊,你这一句话一天能问上三十遍,你家姑娘我好得很,就是有些饿了,你再不给我饭吃,我怕是要饿晕了。” 兰香笑着搬过一张小炕桌来,只见上面托盘里放了一碗软糯清香的碧粳粥、一碟子拌的麻油豆丝、一碟香葱清蒸鱼,还有一盘子银丝卷并几张煎得金黄的土豆饼。 小桃摇头叹气道:“哎,这整日里稀饭素菜吃到啥时候是个头儿啊?又不是另喂兔子?” 喜鹊一边布筷一边乐,兰香也忍不住笑道:“姑娘忍着些吧,大夫说了最好不要吃些油腻东西,发物更是不能碰的,知道姑娘爱吃海鲜和肉,只等伤好了再解馋吧。” 小桃苦着脸道埋怨:“只怕到时候我都不知道肉是啥滋味了。”她饭量虽不是很大,但却是无肉不欢的人,如今为了这伤连半点油星都见不到,真够她受的。这时候她才真正羡慕那些素食主义者,恐怕她是难以做到了。 她无奈的喝着稀饭,心里却想着八宝鸭、红烧大虾、水煮鱼、海鲜全家福,什么好吃想什么,两眼直想得放出光来,引得喜鹊和兰香窃笑不已。 刚吃完饭,萧十一来看她了。 这臭小子哪是看病号的态度,简直就是来看她死了没有?他那双贼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笑得象只发现了猎物的猎狗一般,悄声笑道:“喂,小桃子,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她看他那俊秀的脸上瞧到绯闻般三八的模样,心中替萧老将军暗叹,他一世英明怎么就培养出了个堪比娱记的三八儿子? “萧十一,你是打着来看我名号传八卦的么?你怎么那么闲啊,回去看着迎客来去,若我好了发现营业额减少,等着我跟你算帐吧。” 萧十一不为所动,依旧厚着脸皮道:“你病了这场,倒学会乾坤大挪移了,你不用绕开话题,我只问你,你救了七哥是不是因为你……啊……啊……” 这该死的臭小子,冲她挤眉弄眼的打哈哈,她怎么就交友不慎,误结交了这么个比女人还三八的死党呢?忽地她脸部表情认真起来,视线在萧十一脸上停留了一会,正儿八经的道:“十一,看在咱们朋友一场的份儿上,我劝你还是早些治疗吧。” 萧十一愣了:“什么治疗?” “你不知道么?你现在的样子就是得了狂躁症!”她很认真的说。 “狂躁症?那是什么?”萧十一满头雾水,第一次听到还有这么个病症。 “你听好了,狂躁症是脑袋有问题的一种典型表现,就跟傻子和白痴一个道理,不过症状不同。多表现为情绪高涨、兴奋话多、自我感觉良好、兴高采烈、眉飞色舞、感到精力旺盛、睡眠减少、好管闲事,尤其喜欢八卦,道听途说……” 说到这里,萧十一已知道她是拐着弯骂自己了,跳起来瞪大了眼睛刚要反驳,小桃一指他大叫一声:“你看,还脾气不好,急躁易怒,下一步就会出现攻击行为,你说你该不该治一下了?” 话未说完,喜鹊和兰香两个已死死捂着嘴笑得东倒西歪了。 萧十一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丫头,我好心来看你,你倒编派我这么一堆歪话,可见你伤势大好了,才有力气气我。” 小桃忍了半天,也憋不住笑了,道:“谁叫你先来打趣我。” 萧十一笑道:“你是病人,我不敢打扰你太久,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去找七哥问去,哈哈。” 说着,飞快跑到前厅找风翊宣去了。 小桃哭笑不得,心道这次救了风翊宣,跟他的关系又扯得近了,他虽跟自己亲近,但毕竟是皇室贵胄,不是普通百姓可比,将来若真跟他纠缠到一处,也不知是福是祸? 第五十六章 月下萧声慢 萧十一那个超级大八婆,果然跑去了风翊宣居住的听风楼八卦去了。直到日落西山也没有回晓春阁再看望她这哥们儿,还说什么是来探病的?分明就是来侦察情况的。这件事让乐小桃充分的认识到萧十一这位将军后代的事儿妈本质,她最悔的就是当初不该跟他合开什么酒楼,而是应该开家古代婚姻介绍所,银子肯定会赚得比迎客来还多,还会让他学有专精,那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等她伤好了,还真可以考虑一下。 小桃这几天在喜鹊和画眉两的严厉监督下,坚持每天喝聂大夫开的各种汤药、丸药兼各种补药,虽然那些药大都苦得要死,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她伤口处的疼痛感已经好了许多,再加上第天喜鹊都要将四皇子风湛然送来的宫里的奇药玉肌散给她涂伤口,这几日她伤口已经开始有愈合的迹象。于是小桃终于不想再做每日里吃了睡睡了吃的猪崽,她需要好好的活动一下快要生锈了的筋骨。 于是这日晚饭后,喜鹊和画眉将屋里的一架藤制的躺椅挪到了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怕藤椅硌着她伤口,又在上面铺了两层厚厚的软垫,小桃躺在上面只觉得晚风习习,带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舒服得让人几欲睡去。她让喜鹊和画眉自去吃饭休息,自己就在这桂花树下闭目养神一番。 黄昏下的竹影参差,淡淡带着花香的轻风有一种微微的醺醺然的味道,在这种舒服的放松状态下,小桃不知不觉瞌上双目睡着了。 再醒来时是被一阵悠扬宛转的萧声唤醒,她睁开眼便看见天色早已黑了下来,夜幕中一轮弯月几点繁星相伴,此时暗夜中院子里的景物全都朦朦胧胧,像是罩了层纱。院中的石烛台架上点了一盏小儿手臂粗的蜡烛,随风半明半暗。一个修长的身影立在烛影中,衣袂随风轻轻舞动,飘飘犹如嫡仙,那悠长的萧声正是那人发出。 小桃心中轻叹口气,这王爷里能黑夜到她院里**的除了风翊宣还能有谁?她不作声,闭上眼专注的听那悠扬的不知名的曲子,只觉萧声低沉,如泣如诉,清悦中略有几分凄美,令她禁不住重又睁眼看向那**之人。没想到这位平日高傲的七王爷吹起曲子来如此得心应手,应该是经常吹奏吧?又见他俊美的侧脸神色柔和,姿态优雅从容的吹奏玉萧,整个人说不出的风liu潇洒。 待那萧声慢慢缓了下来,直到停止,她还觉得有几缕余音犹绕在耳缠mian不去。小桃忽地觉得此时的自己有些醉了,醉在那高超的萧声下,醉在桂花树下那俊朗又霸气的青年面前。 直到风翊宣转过身来注视着她,小桃的眼光也没有从他身上移开,她沉静的和他对视着,黑暗中仍能感觉到他目光中那种灼热的视线。她心跳开始加快起来,故做轻松的问道:“王爷,喜鹊她们呢?” “在屋里,我让她们不要打扰,我有话问你。” 他走上前轻蹲在她的藤椅前面,和她平视,轻轻的问出一句: “为什么要救我?” 他看似说的漫不经心,双眸却愈加晶亮,深深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小桃苦笑:“救人还需要理由么?” “我想知道!” 她认真想了一想,笑了:“王爷大人,说实话,我也不知当时为何会把你推了出去,现在想想,那似乎是一种条件反射,本能反应,我也说不清楚。真的。” 他目光如炬的盯着她半晌,终于笑了,那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让他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四次了。” “啊?什么?”小桃满脸问号的望着他的俊脸,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人思维跳跃的也真厉害。 他低笑着看着她道:“这是你第四次来招惹我,现在想撇清会不会太晚了?乐小桃?” “哦,小桃愿闻其详?”她啥时候招惹他了,他一个天潢贵胄,她有那个胆子? “第一次是在桃花村,我和四哥踏青猎兔,碰上你跟我打赌作诗,还赢了我的金叶子,我当时就对你印象深刻,毕竟敢从我手里赢银子的人你是第一个。第二次是在城时你救你身边那个叫喜鹊的小丫头,我叫陆平出手帮了你,你居然不领情,爱搭不理的就走了。第三次是在堂姐的将军府上,我还以为是哪个新招来的厨子竟能整治出那些新奇别致的吃食,原来竟是你,我当时就在想你到底还有什么本事是我没看过的,对你非常感兴趣。第四次是那次在画舫上,你居然将那个魔术戏法使的神出鬼没,震惊了所有人,还有那个五子棋的玩法,还有在甲板上吹笛的你,都让我迷惑,哪个才是真正的你?或者都是?”他顿了一顿,总结道:“我这人素来高傲,有些事情是不大放在心上的或者无关紧要,但事不过三,你已经招惹了我四次。乐小桃,既然你执意闯入我的生活里,那么干脆一起来吧。我想你一定能带给我很多精彩和新奇!” “我说七王爷啊,你说的这些哪里是我闯入你的生活,根本就是巧合嘛,”她无奈的笑笑:“救你那件事情根本是个意外,是我自己倒霉运气不好才会中了镖,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可不可以不要揽在身上啊?只能说那是阴差阳错,惊人的巧合罢了。再说我后来想了想,就算当时我没有推你那一下,凭王爷你的功夫要躲过那人暗算,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这件事王爷你就当没有过吧。” “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大有深意的说:“重要的是本王欠你一条命,还欠你一份人情。你说对吗,救命恩人?我要怎样还呢?” “不用还,不用还,我心甘情愿的……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王爷完全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我也不是想要王爷报答才那样做的……” 她急忙连连摆手,却动作过大扯动了背后伤口,痛得倒吸一口气。下一秒已被风翊宣从藤椅上横抱起来,往屋里走去。小桃脸腾的涨红,怕再扯动伤口也不敢乱动,只得忍着羞任他抱着走。 他用脚尖挑开门,走进去沉声道:“喜鹊,给你家小姐擦药。” 喜鹊和画眉兰香三人正在屋里玩跳棋打发时间,见王爷抱了自家姑娘进来,都微愣了一下,接着看到小桃的脸色象个红苹果般,都低下头去偷笑,都起身伺候过来。 风翊宣把她轻放在床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乐小桃,你好生歇息。” 小桃长了这大,除了自己哥哥哪里被男子这样抱过,听他说话脸色更红,只好闭上眼睛装死不看他。 风翊宣看她面色通红,一脸窘相,紧闭的眼睛下两排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说不出的俏皮可爱,忍不住笑了笑,转身出去了。 第五十七章 闲不住 自从那晚风翊宣扔下句暧mei不清的言语后,小桃这几天却是没有见到他的人影。听兰香说似乎是宫里来了临国赤珏的使团,风翊宣和其他几位成年的皇子都奉命去招待使者去了。 他不来倒好,她还可以趁机静静心。养伤这半月时间,她的心似乎有些收不住,有事没事风翊宣就在她面前晃来晃去,闹得她心里象是有十五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连喜鹊都暗地里偷偷打趣她,说她是冬天里的萝卜动了心儿了。 会吗?她对他是那种恋爱的感觉吗?她不知道。可惜前世她也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菜鸟,对风翊宣那种脸红心跳的感觉是基于对美男的崇拜还是出于好感,她也分不清楚。小桃是个顺其自然的人,既然她想不清楚,她也就不费那个脑子去想了,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风翊宣对他到底是感兴趣觉得新鲜,还是有别的感情,时间长了总会明白的。 又过了两日,乐家夫妻和兄弟三个从晓春阁的后角门进来看她。林氏半个月没见女儿,只听说她那次赴王爷酒宴时摔伤了腿,登时心疼的不行。只是画眉来说自家女儿在王爷家养伤,又有王爷请了宫中太医给她治伤,才稍放了些心。本想接女儿回家好生养着,又觉得太医治病总比外头的大夫强些,何况王爷府又不是菜市场可以随便就闯了去看闺女,只好强忍着。 昨天萧十一带了话来,说是王爷将后院一处单独的园子给小桃养伤,还有单独的后门进出。这才在家里煨了一宿老母鸡汤,又包了些饺子,将铺子里的点心装了几大盒,带了来看闺女。 小桃这几日伤已大好了,下地行走做些轻微运动都没事,只要不扯到伤口就无大碍。这些日子闷得她要死,跳棋和五子棋她早就玩得厌烦了,苦于没东西打发时间,闲得在院子里四处上溜达。正走到小厨房那里,就听里面四个厨娘无事正坐在那里闲唠家常。 小桃想起如今这小厨房是专给自己单开小灶用的,何不用它来做点好吃的吃食,一来打发时间,二来若是实验成功了,也可以在铺子里增加经营种类。想到此便带着丫头们迈步进去。那些婆子只认得喜鹊、画眉和兰香三个,因小桃整日在院子里养伤,头一次来后院,她们虽没见过,但见三个丫头并排站在身后就猜出她身份来,都站起来跟她问好。 小桃笑道:“婶子们闲着也是闲着,我也怪闷的,不如咱一起做些东西来吃。” 那四个厨娘中有个刘氏是厨娘里的头儿,听小桃如此说以为她饿了,便笑道:“姑娘想是饿了,想吃啥叫个丫头吩咐下来就是了,这厨房里怪脏的,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小桃笑道:“饿倒是不饿,只是闲得发慌,想做几样东西打发时间,你们没事儿就帮把手吧。” 厨娘们连声答应,心里却是不信。她们只知道这位晓春阁里住的姑娘是自家王爷的贵客,听说是跟主子们在一起时遇到了刺客受了伤,被王爷留在府里养伤的。风翊宣治家甚严,她们也不敢乱打听小桃的事情,只是暗地里猜度她身份。见她忽然闯了来说要做东西,虽不太信但也不敢说出来。 小桃让她们拿出今日采买的蔬菜看了看,见有羊肉、鸡蛋、几尾养在水缸里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还有几样新鲜青菜。于是小桃让众人齐动手,剁馅子的,摘菜切丝的、忙了一阵子,做了羊肉烧卖、番茄鸡蛋疙瘩汤、地三鲜、还有一大盆红烧鲤鱼。饭菜一出锅,扑鼻的香气袭来,那几个厨娘见小桃这几手一露,才知道原来这位姑娘是厨艺高手。 小桃将做好的菜分成两份,一份端回屋里四人一起吃,另一份留给那四个厨娘尝尝。 画眉和兰香端着托盘往回走,喜鹊却道:“姑娘,你肩伤还没好利索就瞎忙活,若是让王爷知道了非训我们不可。” 小桃无所谓的一笑道:“你又不是他的丫环,怕他做什么?再让我整日里光吃不动,就养成个废物了。” 众人边说边回到前院,就见角门上把门的小厮上前道:“乐姑娘,刚才您家的老爷夫人和少爷们都来看您了,现在在屋里坐着呢。” 小桃又惊又喜,几步跑回屋里,林氏一见了她上来一把抱住,心肝宝贝儿的就哭起来。 “娘,我又没死,你哭个什么?” 林氏擦一把眼泪,嘴里骂道:“混丫头,嘴里说些什么死呀活呀的,让娘看看伤到哪儿了?” 小桃忙笑道:“娘,我早没事了,不用看了。你看我这不是走路好好的嘛。这几日等谢过了王爷,我就回家了,你可劲看就是了。” 乐山在一旁道:“四妞儿啊,我听画眉说了,王爷留你在府里养伤,可咱毕竟和人家王爷无亲无故的,若是行走便当了,还是早点回家养着好。你好好个闺女,若是有那起子小人传出啥难听的可不好。” 林氏也说:“是啊,毕竟人家是皇亲国戚,咱们哪能高攀得上啊。” 不对啊,怎么爹娘好象说的她故意赖在这里不走似的,他们会不会想太多了啊? “爹娘放心,我心里有数,我这几日伤已大好了,本来早就想跟王爷说离开,只是王爷这阵子公事繁忙,没有回府,我若一声不坑便走了却是不太好,等王爷回府我就跟他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乐家夫妻这才觉得放下心来。乐文瞧了妹妹半天,眉头一皱,道:“小妹,到大哥这儿来。” 小桃笑嘻嘻的走过去,拉住大哥手道:“大哥,可是想我了?” “是,想你了,想你调皮捣蛋了,”乐文忽地压低声音道:“你这鬼丫头,果真是摔伤了腿还是别处受了伤?” 小桃一愣,眼睛瞪得溜圆。乐武在一边也扯过妹妹,在他耳边低声道:“大哥在家时就说你定是后撒谎,真摔伤了脚,哪里会好得这样快,你可知伤筋动骨一百天呢,就算能走路也是有些不便的。” 乐贤在一边偷着乐,挨了小桃一记白眼。乐文故意咳了一声,用拳头挡住嘴轻声道: “你这丫头是越来越野了,等回家跟你算帐。” 小桃脸当时就垮了下来,看来爹娘好骗,最了解自己的大哥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没办法,回家后老实交待好了。 第五十八章 作画 小桃向风翊宣辞行这件事情却进行得不甚顺利。接连几天这位公务繁忙的七王爷都没有回王府,但底下却渐渐传上来些流言蜚语。 那是喜鹊前两日出门去聂大夫的药房抓药回来时,在角门口听见两个看门的小厮和两个粗使丫环在偷懒闲话,喜鹊本不想听人八卦,只是无意中晓春阁三字吹进了耳朵里,这才偷偷放慢了脚步躲在拐角里,听他们说什么。 无非是猜测小桃身份。有说她是王爷的红颜知己的,有的说她是名门千金王爷要宠络她所以留下治伤的,最令喜鹊气愤的是,竟然还有人猜测小桃是被王爷金屋藏娇的待妾。气得喜鹊冷着脸摔着门回了晓春阁,那几个小厮丫头吓得一吐舌头,各自溜了。 这事喜鹊记在心里,却没敢跟小桃说。怕她旧伤未愈,平白的惹她生这气干嘛?只暗地里留上了心。 喜鹊在这里忿忿不平,小桃却丝毫不晓得。晓春阁的院子里小桃正和兰香下跳棋赢钱解闷,喜鹊在一旁观战,兰香这丫头年纪虽不大,但却很是机灵,小桃只教了她一遍跳棋玩法她就学会了,只第一把输了,接着却连胜了三把让小桃大吃一惊,直呼她轻敌太甚。于是乎打起十二分精神对战,输几个钱的事儿小,面子事儿大。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可是这也推得太快了吧?她这师傅刚教会徒弟便一败徒地,说什么这面子里子也过不来啊。 兰香面前已放了一大把铜钱,足有半吊之多,画眉打趣笑道:“兰香,你打点精神多赢我家姑娘几个钱,怕是这一会儿功夫赢来的比你一个月的月钱还多呢。” 小桃故做生气状叉腰指着画眉笑道:“敢情我这是进了你们的包围圈啦,原来你就是兰香这丫头按在我这里的眼线,是不是赢了银子你俩个平半儿分了买胭脂粉儿去啊?” 画眉捂嘴偷乐,兰香也笑道:“姑娘让着我哪,我只承姑娘的情就是了。” 说着,手下棋子连跳五下,竟是又赢了一局。小桃啼笑皆非,暗赞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可惜她不是自己家里的丫头,不然给放在铺子里管管事儿倒是把好材料儿。 小桃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温茶,笑道:“你这丫头就是嘴乖,可我偏不领这虚情。我哪里是让着你,确实是你棋下得不错,输了就是输了。我认罚。你刚才不是说若赢了想要一样东西么?说吧,只要我有便给你。” “姑娘当真?” “当然是真的,小桃一言驷马难追,你尽管说了来。” 兰香犹豫片刻,脸微微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小桃道:“我听喜鹊姐姐说起,小姐你会画画儿,能把人儿画得活灵活现的,奴婢想……想请姑娘给我画一张……可……可好么?” 还以为是啥的,说得吞吞吐吐的,原来是这个,太简单了。 “这个容易,画眉进屋把我的画具取来。” 昨天家人来看她时,三哥乐贤把她在家画画用的纸笔画架等物都带了来,怕她闷着让她闲着画画解闷儿玩。这不就派上用场了?画眉进屋抱出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子和一个打磨的光光滑滑的长方形薄木板,上面用个木夹夹着几张硬质的米白色桑皮纸。 兰香好奇的凑上去看,只见打开盒子里面是上下两层,装着满满的粗细不一的圆柱形画笔,兰香从未见过这种笔,象是毛笔的笔杆,只是笔头却不是软毛,却是装嵌了石墨的芯子,还有几支手掌长短的黑炭条,整整齐齐码放着。 “姑娘,这是什么笔啊,怎么从没瞧见过?” 小桃嘻嘻一笑。你要是瞧见过倒真是奇怪了?这是她找木匠给自己特制的铅笔,木制的空心杆里放入石墨笔芯,虽比不上现代的绘画铅笔种类多,什么HB、2B、4B,但总聊胜于无,她不禁用这自制的铅笔来画画,也用来写字。因为她那毛笔字写得有如鸡爪刨地,难入人眼,还是用铅笔写起来得心应手,而且还省时省力,不用时时研磨蘸水的,而且她也不会写簪花小楷,往往一张纸上只能写十几个字,每个字大如茶盘,令三个兄长无比的汗颜,于是一致支持她用铅笔书写。她家里还有堂哥乐丛给她制的两只蘸水笔,只是得边写边蘸墨汁,这墨汁毕竟不同于现代的墨水,用在纯钢的笔尖上常滞涩粘连,不太好用,她也只好弃在角落里了。 “你没见过吧,这是我家姑娘专门画画写字用的铅笔,”画眉有些得意的跟兰香介绍着小桃的宝贝,“这些可贵呢,就这一盒子笔就得二十多两银子呢。” 兰香惊的一抖,叫道:“妈呀,我五年月钱也买不起这一盒子画笔呀。” 小桃看她吃惊的样子在一边偷笑,画眉眨眨眼向兰香神秘的道:“小丫头你懂得什么,这画笔虽贵些但却物有所值啊,我家姑娘每月都给锦绣坊画些新鲜绣品图样,两月前有个老主顾李夫人过生日,托了锦绣坊的程嬷嬷请我家姑娘给她画副像,结果你猜怎么着……” 兰香听得入迷,瞪大了眼睛盯着画眉,“怎么着,画眉姐,你别绕弯子,快说啊。” 画眉得意的一仰下巴,那骄傲的神情倒象是她才是那作画之人:“结果啊,李夫人和那些来拜寿的客人全都傻眼了,那画像就象是将李夫人照搬到纸上去的一样,活灵活现,丝毫不差。那些人都说从没来没有见过这种画法,小姐说过,叫做什么……什么素描,还有写生……反正就是独一无二的。就这一张画像,便赚了一百两银子。” 兰香彻底被画眉的一番话震住,看着小桃的眼神里水汪汪的带着崇拜,显然她已经成了忠实粉丝。小桃不禁好笑,画眉这丫头也太能给自己吹嘘了,虽然说的也是事实,但是怎么听怎么觉得画眉话里话外那种仆以主荣的骄傲,她有那么神吗?她画技虽好但是若放在现代,比她更好的大有人在,只是如今在韶然国根本没有素描写生这类画法,才显得她一枝独秀罢了。 小桃看着兰香的呆样子,轻扯了她一把,道:“不是要画吗,你到那花圃跟前儿坐好,就坐在那青石栏杆上好了,画眉你去掐枝芍药花给她放在手里。” 兰香在小桃的命令下摆好了姿势,露出几分害羞的微笑来,小桃忙连声叫道:“对,就是这个表情这个姿势,千万别动啊,保持住半个时辰就行了,我现在开始画了啊。” 小桃将画板支在腿上,右手拿炭条铅笔开始在纸上勾勒轮廓。画眉在一旁监督着兰香让她不要乱动。只见一些简单的线条在小桃的手里渐渐变得清晰成形,刷刷点点之中人物、背景、透视、明暗调子慢慢呈现,画眉虽不是第一次看小桃作画,但仍是感觉很神奇,见自家小姐画画时认真投入的神态,听画笔在纸上刷刷作响的声音,心里对小桃敬佩到了十二分。 她三人一个作画,一个被画,一个看画,都全神贯注,完全没有注意到角门处走进一人,站在离她们十几步远的树下轻倚着,看着小桃作画的情景。 在兰香觉得整个身子都坐僵了的时候,小桃终于宣布画像完成。画眉扶起腿都坐麻了的兰香,一起去看那副真人素描。只见画中芍药花的背景下,兰香坐在青石栏杆上,双手轻轻撑在两边,左手里一枝白芍药怒放,脸上带着淡淡笑容,整个人跃然纸上活灵活现。 兰香激动得连拍胸脯,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惊喜道:“姑娘,你真本事,这好象我走到纸上了似的。” 小桃笑着将画递了过去,笑道:“给你,好好收着吧。可惜没有彩色铅笔,若有会更漂亮的。” 兰香双手接着,不住口的道:“这已经很好了,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画眉看她那副激动的样子,也打趣道:“可收好了,这可值一百两银子呢。” 一句话逗得三人都笑起来。 树下那人也微笑着走过来,笑道:“也给我看看,成么?” 第五十九章 水果冰饮茶 众人见来人正是四皇子风湛然,忙都上前施礼。小桃因有伤在身,只福了福身风湛然便让一旁的画眉搀住了她。小桃本想将她让进屋里坐,但风湛然却道:“我就在这院子里坐会儿吧,难得今日外面有些凉风,屋子里倒嫌怪闷得慌的。” 画眉赶紧进屋倒了杯茶送了出来,风湛然接过饮了一口觉得稍热,便顺手放在身边石桌上。小桃见了笑道:“四皇子,我今早做了些水果冰饮茶,这时吃正凉快也解渴,上一碗给您尝尝可好?” 风湛然道:“水果冰饮茶?这倒新奇,我还是头一次听见,必是你研制出了新东西,拿上来吧。” 画眉连忙往后院去取。 风湛然上下打量了小桃几眼,道:“这几日公务繁忙,我和四弟都是忙得脱不开身来看你,四弟如今还被父皇留在宫里居住,方便接待赤珏国的使团,我这也是昨晚才被放回府,来看看你。这些日子身子可大好了?” 小桃见他百忙中还惦记自己身体,心下感动,忙笑了笑道:“多谢四皇子挂心了,小桃的伤早好得差不多了,本想跟七王爷辞行回家,又见王爷这几日忙于公事没有见到他,所以就耽搁了。今天正好四皇子来了,我就跟您说了吧,我爹娘和兄长们甚是挂念我,再加我伤势已好了八九分,就不在这里打扰七王爷了,我今晚就收拾收拾回家了。” 风湛然没想到她跟自己辞行,问道:“小桃可是住得不舒心?” “四皇子哪里话啊,这晓春阁里王爷派了人伺候着,吃穿用度都不用我们费一点心思,哪里会不舒心,只怕是太舒心了也不好。” “哦?怎么个不好,说来听听。”风湛然好奇的盯着她。 小桃微笑道:“四皇子想必不知,小桃本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家里时就每天往铺子里跑跑,或是街上转转,或是想些个新鲜物事打发时间,最怕的就是什么也不做荒废时光,可这回受了伤没办法只好整天闲呆着,怕是浑身闲得都长毛了,偏偏这七王爷府里不象我们小家小户的没有忌讳,想必规矩多,我又不敢随便乱走,只闷在这晓春阁里吃吃喝喝昏昏睡睡,都成了养猪了。” 此话一出,饶是平日里儒雅温和的风湛然也忍不住大笑起来,再看看小桃脸色红润果然比旧日里气色好了很多,忍着笑道:“看着气色倒是真不错,莫不是长肉了?” 小桃长叹一声,带着几分无奈:“整日里人参、燕窝、鱼翅还有各式补汤往肚里灌,又不能运动锻炼身体,不长膘才怪。” 两人正说笑着,画眉和喜鹊两人各端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将盘上五个小巧碗碟放在石桌上。风湛然见三个小碗里面装着三种颜色的汁水,另两个小碟里装着两样瓜子。见风湛然面上露出疑惑神色,小桃指着桌上的碗碟道:“四皇子,我是我自制的果汁冰茶,分别是西瓜味的,水蜜桃味的,荔枝味的,都是将这几种水果捣拧出汁水来,按比例配上放凉的绿茶或花茶,搁上刨碎了的冰屑或冰块就成了,这外面可没得卖,四皇子请尝尝。” 风湛然听她说得有趣,顺手拿过面前那杯西瓜味的冰茶,喝了两口,只觉冰凉舒爽中有绿茶的清透口感又带着西瓜的甜味儿,再加上里面放入了碎冰屑,入口极是清凉解喝,不由得连声称赞。 “这水果冰饮茶甚好,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若是甜味再淡些便更好了。” 小桃闻言笑道:“四皇子正问对了地方,这冰茶饮若喜欢喝甜的便多兑些果汁,若喜欢少甜的便多搁些凉茶,比例按自己口味掌握便是,方便得很。四皇子若喜欢,回府叫厨下人做了就是,委简单的,夏天里喝正好解暑消渴。” 风湛然喝完了一碗,又拿起荔枝冰茶饮那碗放在近前,伸手又抓了小碟里几粒瓜子来磕,眼眸里全是笑意。 “这瓜子我记得有四种口味的,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小桃微笑点头道:“怎么?四皇子也喜欢吃?看来我这瓜子真打出名头来啦。” 风湛然笑道:“你莫谦虚。你乐家小食的四味瓜子几乎风靡了燕城,如今差不多的人家年节都要准备些瓜子闲时打牙,那些富户更是家里常备着,你这瓜子倒坐定了零食里的第一把金交椅了。连宫里的娘娘们也派小太监出宫来买呢。听十一说外地的客商也经常来进货?” 小桃听得喜上眉梢,心里有些小小的骄傲由然而生,挑挑眉得意的道:“那当然,你不知道费了我多少功夫呢,这好吃的东西做法必定麻烦些。也亏我嘴馋,否则哪里想得到这些主意?” 风湛然好笑的看着她:“如此说来,你那些与众不同的点子都是馋虫子勾出来的?” 小桃哈哈大笑:“四皇子说的甚是,我乐小桃本就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此生最大的癖好无非就是喜与食二字。喜,快乐也;食,美食也。我从小就想过,长大了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吃遍天下美食赏尽四方美景,务必要吃好、喝好、玩好、乐好,快乐生活,快乐至死,此生足矣!正可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说罢,拿起手边水蜜桃的冰饮,举起对着风湛然笑道:“来,四皇子,小桃以冰茶代酒,敬你一杯,多谢你素日里的关照。” 风湛然看着眼前笑容清透灿烂的小桃,眼光中闪出激赏和赞叹,举起手里冰饮和她相碰,两人一饮而尽,不由得赞道:“你一个小女子竟有如此奔放不羁的胸怀,当真世上少见,莫怪你能做出那些新巧东西,这胸襟思想果然与人不同。敢情你是个异数不成?” 小桃心道我本来就是顶着古人躯壳的现代人,当然是个异数,只我一人知道罢了。若让你们知晓我前世来历,可就真成了‘异数’恐怕你们还得说是妖术了,古往今来这特立独行的异数大多没有啥好下场,她安心‘守拙’就是了。 小桃赶忙摆手道:“四皇子,这异数二字愧不敢当,任我再精灵古怪也是血肉身躯,抵不过这钢铁兵刃,这肩伤时不时的还会痛呢。”说完,若着一张脸装可怜相。 风湛然笑了一阵,忽得想起来一事,揉着眉头笑道:“光顾着听你讲话,倒忘了刚才要看画儿的事儿,你把那画儿给我看看吧。” 兰香闻言,忙双手将手里的画像递了过去。风湛然拿了画像在手,看一眼画再看一眼兰香,直瞧了十几眼,直瞧得兰香脸臊得通红。饶是风湛然经常出入七王爷府,和这些仆人丫头们混个脸熟,但兰香毕竟十来岁的小姑娘,被这个儒雅俊秀的四皇子盯着上下打量,早羞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转身跑了出去,只是不能罢了,只得厚了脸皮任这位皇子人和画两相对照着。 待得风湛然看得够了,将画递给兰香,对小桃笑道:“说你是个异数你还不认,这画就象是将人照搬到纸上一样,像到十二分。只是这画法我怎地从未见过,也未曾听说过,还有这画笔,似乎也不是寻常物儿,何不取了来让我开开眼界可好?” 说着,将手一伸,指向小桃身边那个画笔盒子和画架。 第六十章 金窝银窝和草窝 小桃将画架和笔盒推到风湛然身前,让他看个仔细。 风湛然饶是皇宫里长大的,见惯了奇珍异宝稀奇物件儿,但小桃手边的物件却是大多没见过的,因此见了这笔盒画架便象是见了未知生物似的,瞧着又疑惑又新鲜。小桃给他讲了画纸是如何订制的,画架是兄长们按图给打造的,笔是在木匠那里订做的。见风湛然对那几根黑炭条颇感兴趣,便支起画架,拿起根炭条,现场演示起了炭条作画的过程,画了一个苹果。引来风湛然不少惊奇的眼神。 风湛然看了半天,忽然道:“刚才我进院时,你正画得兴起,我听你说什么若有彩色铅笔就好了,那又是什么稀罕物?” “这画笔画出来是黑色的,若有那种彩色的铅笔我便可以画几张彩色的漫画。” “漫画?那又是什么?” 光说不练假把式,光练不说傻把式,会说会练好把式。所以小桃也不多做解说,直接在纸上用铅笔画了一只黑猫警长,只不过是改良版的,将警服改成了韶然国捕快穿的捕快服,她整日见她家二哥穿着,印象深刻,手里再拿把剑,端的是威风凛凛,可爱又讨喜。 “这是只猫?”风湛然顿了顿又笑问道:“捕快猫?” “四皇子你真聪明,这种画法就是漫画,把动物和人画成很可爱风格的技法,喜鹊,把你的帕子拿来给四皇子瞧瞧。” 喜鹊从袖口里抽出一条淡青色帕子,展了开放在桌上,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帕子一角绣了只可爱的威尼熊打着一把伞,倚在一个大树桩上远眺。那威尼熊形态可爱,神色勾勒的栩栩如生。这还是那次自己拿着帕子求自家姑娘给随便画个什么花样子,结果姑娘就画了这只小熊的图案,她一见就喜欢上了,结果府里那些小丫头们也都爱得跟什么似的,直夸这图样别致有趣还很可爱。 风湛然看了半晌,笑道:“乐小桃啊,你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本事,一起拿了出来给我看看好了,你怎么就这么不一样呢?这脑袋里稀奇古怪又好玩的点子究竟哪里来的?” 小桃笑道:“四皇子见笑了,我不过喜欢摆弄些新鲜玩意儿,蠢笨的地方你没瞧过罢了,比如我写的毛笔字奇丑无比,从小就是那样,大哥小时候教我写字是他最头疼的一件事,我怎样写也写不好一手好字,我娘就说女孩子家也不考状元练那样好字干啥,我大哥一听索性也就不教了,只教我认字罢了,如今在家我偶尔一提笔,我大哥就连呼脑袋疼,都成了家里的笑话了。” 她可没说她用铅笔写的字却是十分秀丽端正,想当年上学时狂练了半年的庞中华的钢笔字教程,钢笔字写得那叫一个棒,上初中时她的字还得过全校钢笔字大赛第一名,只是毛笔字她从未涉足,充其量只在画国画时用,用它写字却是十个手指数得过来。 风湛然笑道:“我上次听十一说,你算起帐来也和别人不同,有时打算盘,有时画些奇奇怪怪的符号,弄得他满头雾水的,却看不懂。” 那有什么,不过是数学最基本的常识罢了,在现代小学生都会的。只不过这里的人不懂阿拉伯数字和心算罢了。 小桃笑了笑道:“那不值一提,只不过是我为了算帐方便,就自己编了些符号省些力就是了,他看不懂自然觉得稀奇。其实这世上东西本没有什么稀奇,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 “这话说得有理,”说着,他看了小桃一眼,扬唇笑道:“不过你才十六岁一个女子,从你嘴里说出这样话来,倒像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似的,真真有些好笑。” 小桃只有苦笑。她穿越时空两世为人,虽说算不上是历尽沧桑,但也算得上是亲历时空变幻,我自巍然不动,想来也是一段不平凡的经历吧。小桃忽然想起风翊宣提起过,他小时候曾和这位四哥一起在敌国呆了三年,她不知道具体那件事情是怎样的,只知道那时候的他们还只是小小少年,如今他们身为皇子和王爷,回想起那时经历的一段岁月,是作何感想呢? 风湛然见小桃有些呆呆的看着他发愣,怕她是累了,笑道:“你这身体刚好,也别太累着了,刚刚和我闲聊了这么长时间,回屋里歇歇去吧。我看到你精神甚好,也放心了,也能给老七一个交待了。别看他人在宫里,却怕慢待了你这位病人呢。” 小桃忙道:“那就请四皇子替我谢谢七王爷这些日子的照顾,顺便告诉他我今晚就搬回家去了,改日来府里再跟他当面道谢。 风湛然起身站了一会儿,半晌才嗯了一声道:“再多住一阵子好么?能常来找你说说话也是好的。” 哎,小桃心底轻叹一声,这些皇室贵胄们表面看起来风光无比,却原来找个能敞开心胸说说话儿的人也难么?不由得心里就软了,想了想道:“四皇子要想说话或是看稀奇玩意,到哪里看不得,还非得在这晓春阁里不成?殊不知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我家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更多,四皇子得闲了只管派人去我家里找我,我领四皇子去铺子里转转,再请您去家中坐客可好?” 风湛然脸上现出欢喜的神色,点头道:“如此甚好,我若闲时定要常常约你出来话话家常,只怕到时候你烦了我是真的。” “哪里会呢,我是个话痨,若说起感兴趣的事儿来怕是滔滔不绝,到时遭殃的怕是四皇子您。” 风湛然微笑不语,从腰间解下一块白色玉佩,笑道:“你若有事就拿这块玉佩直接到我府上找我,他们认得这个,自不会为难你。” 小桃一笑,大方收下道谢。人家既诚心一片相交,又何必扭捏做态。她心里如今已将这位温润柔和的四皇子当作可以谈心的朋友来交往,便开玩笑道:“四皇子这块玉佩别是名贵宝物吧,若失手摔了或丢了岂不肉疼?” 风湛然哈哈一笑,道:“这玉佩再名贵丢了还会再有,你只别把自己丢了就成。” 说得当场的几人都笑起来。风湛然便起身告辞去了。 小桃转回身来便吩咐喜鹊和画眉两个进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只不过将这些日子众人送的东西打包带走就是。 兰香这段日子伺候小桃,倒真有几分舍不得,挪到她面前道:“姑娘您这走得太匆忙了,我倒有些舍不得您。” 小桃笑道:“这可真没办法,你是七王爷府的人,我又不能将你带回家去。好在都在一个城里住着,闲时你去我家或去我铺子里找我,我请你尝尝我铺子里的小吃点心。” 说着,命喜鹊将自己卸下的头钗首饰拿了来,她自受伤养病以来,头发就是编起了一条乌黑的长辫,也就没戴那些头钗,待喜鹊将头钗拿了来,便从里面捡了一枝玉兰花形的白玉簪子递给兰香,笑道:“你照料了我这些日子,又不是我家里的丫头,却是尽心尽力的,这枝簪子你收下,聊表我一点子谢意。” 兰香在王府里见惯了好东西,也有几分眼力见儿,见那枝簪子玉质通透做工精致,一望便知是首饰店里出来的好货色,不由得又惊又喜,却也有点不敢接。她知道自家王爷对这位乐姑娘十分用心,怕接了赏惹得王爷责怪,便摇摇头不去接那簪子。 小桃是何等伶俐的人儿,看她神情就知道她顾忌风翊宣。便扯过她手将簪子插在她发间,道:“你可是怕你家王爷责怪,不用担心,你照料我这些时日,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家王爷不但不会责怪你,怕还要赏你呢,你放心接了就是,你叫兰香,这簪子又是玉兰花图案的,多相配。” 兰香这才放心,跪下给小桃磕头谢赏,小桃连忙扶起来。兰香也忙去帮她拾掇东西。 小桃踱步走回院里,心道风翊宣,我这便要走了。若再见你怕是惹出情丝来不好收场,还是走了的干净。你若是寻常人家我也不至于如此,可惜…… 当初我赢你金叶子凭心而论确是有些亏心,因那诗的确不是我所做,而是抄袭老祖宗的文化瑰宝,若没有那两片金叶子也没有我今日这几家铺子,我算欠你一个情。这回帮你挡了一镖,在阎王殿里走了一回,也算还了你这个情,如今就是两不相欠了。 我往后见了你不会心里有愧,你也不必觉得欠了我的情。 这样也许是最好的。 第六十一章 打赏 喜鹊和兰香动作麻溜的收拾着东西的时候,画眉早已出门雇了一辆马车停在晓春阁后角门外。 小桃回到屋内,突然想起一事,忙叫过喜鹊,从袖内掏出一张百两的银票,让她去银号全兑回成散碎银子来。画眉不知她要来何用,笑道:“姑娘,你要兑这碎银子何用?” 小桃道:“这是前几日娘来看我时给我带来的,我在这王爷府里治伤养病也一个多月了,这府里毕竟不是自已家里,没有那些虚讲头儿,从我来了这晓春阁有好些地方都给人家添了麻烦,如今要回去,那些伺候的丫环婆子们也辛苦了一场,也该给她们些赏钱,你去兑了散银来,我好赏给她们。你和喜鹊两个这些日子寸不不离我,连睡个胡囵觉的功夫也记挂着我,我心里自然有数,你们两个的回家再赏。” 画眉急道:“姑娘这说的什么话,我和喜鹊姐姐本就是伺候姑娘的贴身丫环,照料姑娘是份内的差事儿,我俩每月拿的又是头等丫头的二两月钱,年节还有红包赏给我们,奴婢们已感激不尽了,这次姑娘的赏我俩说什么也不要,姑娘伤好了就是最大的赏了,画眉回家后还得去庙里烧香谢菩萨呢。” 喜鹊也一旁笑着点头。小桃也被她说的笑了:“你的心意我明白了,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倒说了这一大堆,要不要是你的事儿,赏不赏是我说了算,现下也不说这个,你和喜鹊谁去把这银票兑了来要紧。” 画眉接过来道:“还是我去吧。”说着,转身飞跑着去了。 小桃笑指着她背景笑道:“喜鹊你看画眉这丫头,干啥都是风风火火的急脾气,怪道当时初遇她时,她那脾性烈得要跳井呢。” “画眉这丫头也算是个忠心的,晚上我俩在一个屋里睡觉,闲时说起话来她就常提起姑娘以前救她的事情,她心里感激姑娘到十二分呢,倒不是说嘴子,确实是把姑娘放在心里敬服着呢,听她那意思,姑娘将来若是出嫁,她必也是要跟了去伺候呢。” 小桃笑道:“你两个丫头我是谁也舍不得放手了,我也自私一把,说不得要将你俩个捆在身边走到哪里便带到哪里就是了,只是我这里还有个活话给你俩留着,若是将来你俩有了意中人,只管来跟我说了,我立时放你俩走,去过那双宿双fei的小日子去,可好么?” 喜鹊闻言脸羞得通红,羞道:“姑娘又拿我们打趣,我是不离开姑娘的,不信瞧着罢了。”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又一下子阴沉了,看了看见兰香不在屋里,遂压低了声音道:“姑娘,你打赏这王爷府里的人倒没什么,只是……只是有几个我想压根儿不用理她们,有钱也不赏给她们。” 小桃一听便知她话里有话,这里面必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喜鹊这丫头跟自己时间最长,脾气也是温和一派的,若不是真有事情惹了她,平日里她是不会说出这番话来的。 “哦,是哪个不懂事的丫头婆子惹了咱们喜鹊姑娘了不成?说给我听听。” 喜鹊思量半天,才低声道:“就是王爷府里守后角门那几个小厮和小丫头,背地里嚼舌头瞎议论姑娘呢,我上次出门回来正巧听见,气得我什么似的,这要是在咱们府里,我非上去给她们个教训不可。” 小桃见喜鹊边说边气得脸色都白了,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什么要紧的闲话,竟给你气成这样,说来我听听,想你家小姐我行得正坐得端,又没有做贼养汉,有什么值得她们说的,我倒好奇得很?” “她们刚开始乱猜测姑娘身份,还说王爷跟姑娘你……看对眼儿了,后来不知他们打哪知道了咱家有铺子的事儿,就说……就说……” 小桃见喜鹊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倒觉得几分好笑,催她道:“说什么?说呀?” “她们说姑娘是个商女,身份低微……配不上七王爷……还说姑娘让王爷安排住在晓春阁里是准备给他当妾室的……” 喜鹊憋着气一口气说完,小心的看了看自家姑娘,发现她仍好端端坐在那里,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似乎一点也不在意的样子。 “姑娘,你不生气么,她们这样说你?”喜鹊有些惊异的问道。 小桃无谓的一笑,两手一摊慢悠悠的道:“我的好喜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不过是下人们背地里说两句闲话罢了,我先问你,你觉得你家小姐自从搬来这晓春阁里养伤,和那七王爷可有何逾越的地方没有?” 喜鹊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没有!所以我才生气,她们在那里瞎编。” 小桃点头道:“这就是了。我们既知她们是瞎编杜撰,又何苦生那无谓的气?嘴长在人家身上,她们爱怎么说怎么想是她们的事儿,只要别说在我的当面,我就可以当做没有这回事,若是当面编派起来,那就另当别论了。”说到此处,小桃却笑了:“不过你还别说,她们有句话倒没作假,我确实是个商女,这个她们倒没造谣。” 喜鹊怒道:“她们这是故意用商人身份来贬低姑娘呢,也不瞧瞧她们自个儿还是上不了台面的下三流奴才呢。倒说起主子的事非来了,这七王爷府里也不知是怎样管教她们的?” “你也知道这里是七王爷府,有些事情咱们不便插手,再说不过几句闲话,也不值得和她们一般见识,若我生气倒显得小家子气了。那七王爷只不过是因为我替他挡了一镖,以恩人之礼对待咱们罢了,哪里就是有了其它的想头了。七王爷何等身份,来他府里的人恐怕都是高官厚爵之人,他府里的奴才见惯了那些大官,自然就瞧不上咱们这些小家小户的平头百姓了,这倒也正常。她们瞧不上我这商女,我倒觉得这身份挺好,有银子赚有铺子开,全家人都能过上好日子,我倒觉得很不错呢。” 喜鹊见她果真不生气,胸中积了几日的郁闷这才消散了。笑道:“姑娘就是心胸敞亮,比我强得多了,我前几日还在想要不要告诉姑娘,又怕说了惹你生气。” 正说着,画眉却兑了碎银子回来。小桃将银子分成四份,每份二十五两,分别用红纸包包了。叫来兰香和喜鹊让她们拿了,交待道: “这两封共五十两银子,兰香你着画眉去前院交给你们府里各个管事的,让她们将银子分派给众丫环们,她们伺候我一场这是我赏她们买花戴的;剩下这两包银子一包给晓春阁守角门的小厮们和粗使的丫头们分了,另一包给小厨房的那四个厨娘送去,我在这里吃喝了一月有余,难为她们变着花样给我琢磨吃的,这银子让她们打酒喝罢。” 如此这般吩咐一番,兰香和画眉便一同分派去了。过了会儿回来时,身后却跟着各房里管事的婆子和厨房里的那个刘氏,都是得了赏钱前来谢赏的。 小桃又当面谢了几句,让她们下去了。自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个走到后门,看门的小厮们刚得了赏钱,那脸上笑得象要开出花来似的,帮着将东西搁到马车上,行着注目礼看着马车驶远了。 第六十二章 三堂会审 不到傍晚时分,小桃主仆三人已回到乐宅,自是全家欢喜。 林氏抱着女儿不想撒手,又让小桃在地上来回走了几遍蹦跳了两下才放心,嘴里却道:“疯丫头,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还一点儿不让娘省心,以后那个什么王爷还是少见他得好,我看他八字和你犯冲,吃个饭都能摔断了腿脚,他是王爷命硬,你自是冲不过他的。” 小桃听了这一番迷信言论,笑得前仰后合,搂着娘亲脖子笑道:“娘啊,你什么时候能掐会算起来?莫不是九天神女附身了?” 林氏照着小桃背后就是一巴掌,又气又笑的道:“死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敢说起神佛来了,还不快去洗洗晦气。” 小桃一想也是,自己从受伤到现在就没洗过个痛快澡,都是喜鹊和画眉拧了帕子给自己擦洗。如今背后伤口外皮已然长好,也该好好冲个澡了,喜鹊和画眉自去准备热水去了。小桃想起前几日大哥乐文说回家要跟自己算帐,便有些心怯,偷偷跑到后院竹子搭成的浴室里呆着,能躲一时算一时吧。 这间浴室是小桃为了洗澡方便而设计的,找了木工照着图纸搭建起来。她因觉用木桶洗澡很麻烦,一遍遍的换水,就想了这个主意,用绿色翠竹盖起来一间大浴室来。里面用整齐的青石板铺地,浴室里一半是青石搭成的浴池,虽不大但也能同时容纳五人;另一半是做得仿淋浴设备,一排木柱钉在墙壁上,上面伸出来几枝倒钩,每个上面挂着一只精麻绳编织的网袋,里面放着一只大羊皮口袋,袋口处拧着铜扣,淋浴时将热水灌入口袋,在换上木制的花洒喷头就是了。对面立着几支衣架,以备放衣服用。当初做出这个浴室,全家连声夸赞这个东西造得妙极,夏天热时直接冲个澡简直是舒爽极了。 此时喜鹊和画眉已带着几个婆子将热水端来,将淋浴口袋灌好,小桃边脱衣裳边道:“你两个也一起洗吧,反正这热水烧得多,用不了倒浪费了。” 喜鹊和画眉平素里都是用木桶洗澡,早就垂涎这主人家专用的浴室,听小桃发了话自是愿意,就都冲了一回痛快的热水澡,连声赞好。只是她俩洗完了澡,却见小桃洗了一遍又洗一遍,慢悠悠的冲着凉,喜鹊不解其意,笑道:“姑娘,你虽好长时间没洗澡了,也不用这样,仔细泡囊了皮。” 画眉捂嘴笑道:“姑娘不是想洗澡,是想躲着三位少爷,怕挨训呢。” 小桃一听便憋不住乐了,笑道:“就你这丫头脑子灵,罢了我也不洗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干脆认罚去就是了。” 说着,便擦身穿衣服,喜鹊和画眉过来帮忙。画眉不由赞道:“姑娘,你这皮肤真好,滑不溜手的,象块羊脂白玉似的,还有这身条子也好看,羡慕死人了。”说着,低头看看自己胸前,又看看小桃的,叹了口气。 小桃笑道:“你这身条子也不错,若是嫌胸前风景不够壮观,记得多喝牛奶多吃木瓜,再不用猪蹄熬些红枣花生也行,既美容又丰胸,保准长得比方婶蒸的大馒头还大些。” 一句话说完,喜鹊已笑得浑身打颤,蹲在地上捂着肚子指着画眉笑个不停。画眉又好笑又羞,谁不知道方婶蒸的馒头有半个头大,若长了那样两个胸脯自己干脆别见人了。伸手便去挠喜鹊的痒,喜鹊生性怕人挠痒,连忙抓住画眉伸来的手,两个女孩子笑闹成一团。 正这时,就听浴室门外豆儿的声音叫道:“姑娘,大少爷说他知道姑娘回家了,说躲也没用,让你去书房找他呢。三位少爷都在呢。” 啊?不会吧。大哥也就罢了,二哥和三哥居然也见死不救,准备看她出洋相? 小桃苦着脸的表情成功的吸引了正在打闹的两个丫头的注意力,画眉笑劝道:“姑娘,早晚躲不过的,我这就给你擦干头发,你只撒娇就是了,我看三位少爷最怕你撒娇了,一准管用。” 嘿,好用个屁。小桃心里腹诽着,她心理年龄都一大把的熟女了,还要装着少女样儿撒娇,还真是件困难的事儿。任由两个丫头给她用干布轻擦着头发,好半晌她冒出一句: “罢了!再累再苦,只当自己是个二百五;再难再险,只当自己是个二皮脸。拼了!” 身后两个丫头笑成一团。 当小桃一步一蹭慢慢挪到书房时,三位铁面无私的兄长大人已分别坐在椅上准备审她了。 小桃一眼瞧见大哥眼中那探究的光芒就深知不妙。没脸没皮所向无敌,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反复给自己做着心理建树的乐小桃努力换上一副甜美的笑脸,冲着乐文就直冲过去,一把搂住老哥的胳膊,抱得死紧,嘴里开始拜年磕: “大哥,我好想你啊,”瞟了一眼旁边一脸看好戏模样的二哥三哥,又加了一句:“还有二哥和小哥,你们都不想妹妹我吗?” 反手把大哥两只手紧紧握着,再紧一点,再紧一点,得保证他抽不出手来打她,嘿嘿…… 乐文看一眼耍宝似的小妹,冷着脸道:“少来这一套,你以为糊弄过爹娘就没事儿了,说,到底伤哪了,又是怎么受伤的?” 小桃左右瞅瞅,故左右而言他,道:“小哥,咱爹呢,我这回来好一会儿了,怎么没瞧见他老人家啊?” 乐贤道:“你不是让你丛哥去调查啥市场去了吗?铺子里爹在看着呢。正好和大伯在一起住几天,他老哥俩白天看铺子,晚上下棋,自在得很呢,倒不用你挂心。” 自从乐丛来城里帮小桃打理铺子,大伯和大伯娘在小桃全家的强烈攻心行动中,也已把地租出去给人种,全家搬来就住在乐家人原来住的铺子后院里面。原本小桃打算将大伯伯娘一家接来乐府一起居住,但堂哥乐丛却说要自己凭本事在城里赁房居住,小桃佩服四哥的志气,怕硬强他他不自在,也就由着他了。伯娘温氏整日里没事就来府里找林氏消磨,却也过得舒心自在。 小桃见话题转移没有成功,又转身乐武笑道:“二哥,我也想你啦。”说着便想去乐武身边,大哥这里冷空气太强,她好冷。 乐文见她避重就轻想溜,一把拽住她手,正色道:“乐小桃,你别以为嘻嘻哈哈的这事就能过去,那天画眉回来的神情我看着就不对劲,眼睛哭得肿成个桃儿了,若是只摔伤了腿,她能哭成那样。” 小桃见大哥连名带姓的喊她,就知道是混不过去了,只好举白旗投降。 “那我说了,你们可别生气,也别告诉爹娘。” 乐文板着脸道:“你还讲条件,都是我们把你惯的,快说。” 小桃无法,只得将那日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只是省去了中毒一节。饶是这样,也惊得乐家三兄弟大眼瞪小眼半晌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乐武先反过神儿来,拍了一把桌子跳起来道:“桃子你傻了吗?为他挡镖干嘛,不要命了?” 小桃苦着脸道:“二哥,你先别生气嘛,误会都是误会啊。我不是故意给他当肉垫儿的,是想救他推了他一把,身子一偏,就误被打中了。” 乐贤脸上也不好看起来,愤愤的站起来道:“他一个王爷那么多侍卫跟着,用得着你去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啊?你嫌命长是不是?” 小桃一见两位哥哥都火了,从小到大他们这还是第一次跟自己板着脸吼,看来是真的怒了。站在哥哥们的立场想想,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从小把自己这个妹妹当宝贝似的捧在手心儿里,如今无缘无故替人挨了一下,还差点搭上命,换谁也接受不了。别看七王爷身份尊贵,但在三个兄长眼睛里,恐怕还不如自家妹妹半个手指头值钱。这就是血浓于水,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任谁也不好使。 乐文脸上象罩了一层霜似的,冷眼看着小妹在二弟和三弟间涎着脸笑着谄媚赔礼,想了半晌才道: “桃子,记不记得咱娘曾问过你,那么多上门提亲的你都看不上,究竟要何样人你才能看上眼?你当时说了一句话,可还记得?” 小桃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慢慢说道:“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乐文眼睛盯着妹妹,正色道:“小妹你当时这一句话出口,大哥就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婚姻。先不说这是对是错,只这世上能做到这条的男人是少之又少,何况皇室之家?你明白么?” 小桃已知兄长话里的深意,心里一沉,正色道:“大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好了,你妹子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决不改那句说出口的话。那是我的真心话,我只想跟爹和娘那样,只夫妻二人相伴到老。绝不反悔。” 她顿了顿又淡笑道:“大哥的顾虑实在不必,我欠了那位七王爷两片金叶子的情,这次就算连本带利还给他了,再不相欠什么。你妹子我只有小命一条,哪够三番五次当箭耙的,放心好了,这次让哥哥们担心是我不对,不会再有下次了。” 乐家三兄弟互相对看了一眼,他们从小将这幺妹爱如珍宝,见不得她受一丝委屈,见她又赔礼又道歉,心早就软了,也就不再说了。 小桃见哥哥们神色缓和了下来,才高兴起来,转身就往书房外走,乐武忙叫道:“臭丫头,溜得倒快。” 小桃回身一笑:“我不是溜,是去厨房亲自做二哥最喜欢的冰糖肘子、大哥最喜欢的三鲜蒸饺,还有三哥最喜欢的青葱爆虾。” 第六十三章 登门道谢 夜里的一场大雨直到中午才止住,桃仙居里的树木花草经过雨水的洗涤,愈显葱翠欲滴,几株芭蕉绿得象要滴出油来。敞亮通透的书房里,四周的雕花木窗全都大开着。窗外浓荫下桂花的清香夹带着青草香随风扑来,中人欲醉,减退了不少暑气。 书房内,朝南的窗下横放着一张整洁干净的红木书案,桌角上一只青花瓷瓶里插着一把五颜六色的野花,点缀着素净的书桌。房中的北墙沿墙摆放着两排高大的木书架,整齐的排列着一层层线装书。 小桃穿着家常的淡蓝色轻绸衣衫,长发松松的挽在脑后,正专注地坐在书案前,手里拿着铅笔,在纸上运笔如飞的算帐。旁边放着一摞十几个厚厚的帐本。 一个时辰后,小桃终于扔下了手里的笔,伸了伸懒腰,缓缓嘘出口气,结束了每个月的查帐工作。 画眉和喜鹊在一旁矮凳上坐着绣着帕子,见小桃查完了账本,忙端上酸梅汤来给她解渴。小桃也是渴了,接过去一口气喝个底朝天,又指着书案上的一摞帐册对喜鹊道:“你到门房去找那个送帐本来的小伙计,把这帐本让他拿回去吧,就说我已经算完了,有两处地方不妥贴,我已经标注上了,让他们铺子里的帐房好好算算改了,下次若再有纰漏,我可要扣工钱了。” “好咧”。喜鹊得令而去。画眉帮忙收拾着书案,道:“姑娘你背上的伤遇上阴天下雨可疼得厉害吗?” 小桃笑道:“我这又不是风湿腰腿痛,遇上天气不好才犯病,有时若行动扯动了它,自然是痛的,只是比先前好得多了,对了,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可预备下了?” 画眉笑道:“姑娘放心,早预备下了。我昨日就去各铺子里说了,他们东西都送了来,就在门房里搁着呢,咱们家铺子里各色礼盒每样两份,都是今早刚出炉的新鲜货,只是今日下雨,姑娘还要去么?” 小桃理了理头发,抬头看看天色,道:“当然要去,聂老伯辛苦为我治伤一个月,这份情我是欠下来了,前两日我刚回来,各家铺子去看了看打理了两日,今日都是回来的第三天了,再不登门拜谢也太失礼数了,等下喜鹊回来,你俩换上身出门衣服,雇上辆马车,咱们吃了中饭就去聂府。” 正说着,喜鹊送完了帐本回来,闻言道:“姑娘,不如咱们回来时顺道去一趟锦绣坊啊?听说紫烟姑娘在咱们王府养伤这段日子来了好几回呢,知道姑娘受了伤急得了不得,只是不方便去王爷探望。” 小桃一拍脑袋,道:“可是呢,我怎么就忘了这茬儿,我说好象总有件事没办明白似的,咱现在就去聂大夫家,回来时再去锦绣坊。” 这次再去聂府,和上次被聂管家聂忠绑架那回大不相同。心态不同,礼遇也不同。门房进去报了信儿后,聂忠夫妻两个一块儿迎了出来把小桃主仆三人让进前厅。丫环奉上香茶来,聂忠的媳妇聂吴氏上前问道:“乐姑娘,听我家阿忠说你受了伤,可大好了?” 小桃笑道:“谢谢您惦记着,多亏了聂老伯给我解了毒救了我一命呢,否则哪能站在这里呢?如今已是没事儿了。” 聂忠也在一旁笑道:“乐姑娘福大命大,自然遇难呈祥,我们也为您高兴哪。” 小桃知他们夫妻二人为上次误绑了自己的事甚感愧疚,自己上次又没有丝毫责怪他们,他们两人自是对她印象良好,再加上她和程紫烟感情不错,他们自然对她礼貌有加。 正说着话,聂川已从书房来到了前厅,小桃见了他赶忙施了一礼:“聂老伯,小桃今日是专程来谢您的。” 聂川连忙让丫环将她扶着,让到一边椅上坐了,笑道:“小桃姑娘不必多礼,我是大夫治病救人哪称得上个谢字,你也太多礼了。” 小桃让喜鹊和画眉将礼物递给聂忠,笑道:“聂老伯,我这可不是送礼贿赂您啊,这些盒子里尽都是些吃食,都是我铺子里出的新鲜货,知道您府里什么也不缺,也不知送点什么给您表表我的心意才好,干脆就让您尝尝我铺子里出产的点心,虽说不是什么上得了大台面的好东西,但毕竟胜在新巧稀奇,别家的铺子却是尝不到的,您老就留着闲磨牙吧,吃完了我再着人送来。” 聂川笑道:“既这么说,老夫就收下了。早听说你喜欢研制些新巧吃食,看来我真得好好尝尝。”说着,让人把礼盒拿了下去,又正色道:“你的伤觉得怎么样?” 小桃起身伸了伸胳膊,笑着:“早就好了,只是有时若使劲按按,还是会疼。其它的倒没什么。” “再过三个月便全好了,这也亏你身子骨结实,气血甚好,再加上那七王爷给你过了不少真气疗伤,不然虽也能好,但也得拖上个半年多。” 小桃听他提起风翊宣,连忙把话绕了开去,笑道:“聂老伯,您为我治病又没收银子,小桃心里很是过意不去,要请您吃顿饭呢,请您赏这个脸吧。” 聂川道:“不必客套了,老夫本就欠你个人情,上次阿忠做的那鲁莽事我好长时间都觉得对不住你,让你一个小姑娘平白受场惊吓,这次老夫给你治伤也算尽份心力,倒不必麻烦吃饭了。” 小桃一笑,压低声音道:“聂老伯,容小桃说句题外话,两年前我知道了您和程嬷嬷还有紫烟姐姐的往事后,每次到锦绣坊去见到程嬷嬷和紫烟心里便有种与往日不同的感受,虽说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但你们三人我都认得,而且我和紫烟还是要好的朋友,你们明明是一家人却因误会和往日恩怨不能相见谅解,终是件憾事,您难道就不想一家团聚么?” 聂川心中一痛,眼圈慢慢红了,沉声叹道:“哎,怎么会不想?老夫想了十六年了,只是恐怕这辈子玉莲都不会原谅我了,这是我的报应,是我该受的罪。上次跟你讲了我们夫妻这事,我心里倒象是轻松了些,只是仍是惦记着她们母女俩,却不敢再去找她,怕她一气之下离开燕城,到那里我恐怕到死都再看不到她了,只能暗地里偷偷瞧一眼罢了。也不敢让她们知道。” 小桃闻言却是一笑,轻声道:“聂老伯,请恕小桃无礼。一年前锦绣坊对面的街道上新开了一家制药作坊,却不对外开业,听说专门给城里一家药铺做丸药。那间作坊花了两千多两的大价钱,只赁了不大的一个二层楼的小店面,每日里关门闭户,也不知搞些什么。” 说到这里,偷眼看聂川面上一片震惊之色,小桃接着道来:“紫烟姐姐以前还跟我提过,说是大家都议论这家作坊不知是哪个傻子赁的,凭着两千两银子买这么个不开业的门面,岂不是用银子打水漂么?” 她顿了顿道:“聂老伯,紫烟姐姐当时跟我说时,我便猜到,那作坊必是你买下来的,倒不是为了制丸药,却是为了能暗地里看几眼她们娘俩。我可说得对么?” 聂川直直看了小桃一阵,长叹了口气,道:“小桃姑娘既然都知道了,老夫也不瞒你,那锦绣坊对面的丸药作坊正是老夫买下的。为的也就是能躲在里头看一眼她们娘俩,阿忠在作坊后面开了个小门,我不敢在大门出入,总是由那小门进出,也是怕被玉莲碰见惹出事端……” 这番话一出,连小桃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半晌才道:“聂老伯,我还是那句话,这毕竟你们的私事,按理说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只是以前有次聂管家去胡同里探头探脑的盯梢时,正被我和紫烟姐姐看到。当时我还不认得您,就觉得这事儿奇怪,当时就想追问一下,结果当时紫烟姐姐却把这事给掩过去了。我那里没觉得怎样,后来想想她当时的表情和举动,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聂川问道:“怎样不对劲?” 小桃思忖着道:“我总感觉她好象是知道些什么似的,因为那次事情是发生在您去锦绣坊找程嬷嬷被她赶出来的那事儿之后,按理说她若是不知道内情应该将这事告诉程嬷嬷知道,但是她却让那个小丫头不准跟程嬷嬷提起此事,好象在遮掩什么,这件事到现在想来仍是觉得古怪。我想……紫烟姐姐她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你们的事情?” 聂川浑身一震,整个人都似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长时间才慢慢缓了过来。 “这……这怎么可能?烟儿她不可能知道这些,玉莲是不会跟她讲这些的,若是讲了她们还哪能再做那姑侄称呼?” “聂老伯你别忘了,紫烟姐姐可是由她舅父舅母抚养长大的,我听她讲过她原本还有个兄长,在七岁那年因病没了,她父母便再没生养过孩子。我在想,会不会是程保夫妇将实情告诉过紫烟姐姐,只不过她装着不知道罢了?” 聂川一下从椅上站起,紧张的在地上来踱步,“若真如此,烟儿她……她怎地不来见我?” 小桃顿了一下,看着聂川灰白的须发,有些不忍,但仍道出事实:“因为怨恨,她必定心里对您仍有恨意,所以才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仍然叫程嬷嬷姑姑,仍然和她一道拒绝和你相认。这也不怪她,若是换作是我,恐怕这恨意也不是那样好消除,毕竟……当时您有错在先……” 聂川仿佛被这几句话抽干了身上的力气,双腿一软,无力的坐倒在椅上,眼前又闪现出过去的往事片断,禁不住手里死死的抓住椅子扶手,眼中已落下泪来。 小桃见了他此种情景,心里老大不忍,起身走到他身边安慰道:“聂老伯不必自责,十六年了,再大的怨恨也应该冲淡了,小桃不敢说能为你们做些什么,只是不想你们三个人心中仍留着根刺过日子。” 见聂川情绪平稳下来,小桃正色道:“聂老伯,过几日我在迎客来请您赴宴,您一定要去。我要看看紫烟姐姐究竟认不认得你?” 聂川惊道:“你要把烟儿也叫来?” 小桃缓缓点了点头,微笑道:“聂老伯就装做什么也不知道就是,等我安排好了,那天您只管去赴宴便是,剩下的我来准备,我只想看看她的反应再做打算。只是我要跟聂老伯把话说在前头,若是紫烟姐姐她硬着头皮半字不吐,那我也没办法硬来,只好不管这闲事罢了。到时还请聂老伯不要见怪,实是小桃没有能耐,帮不了您。” 聂川此时已不知说什么好,只能连连点头。 第六十四章 旁敲侧击 小桃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聂川又取来自家药铺出的两盒调理身体的养荣丸交给喜鹊,让小桃停了以前吃的汤药,将这养荣丸每日早晚两遍用温水送服,吃上一月便可不用再吃药了。 小桃倒是很高兴,她这一个多月来整日喝苦如黄连的汤药,死的心都有了,闻到药味就犯恶心,不由得无比怀念现代的西药,或糖衣包着或胶囊裹着,哪里用得着这样遭罪?但为了身体又不得不吃,每日里到了喝药的时辰她头就疼,现在终于改换丸药了,虽然也是中药制成,也有那股子生药异味但毕竟比咽一肚子苦水好得多了,不禁就又谢了聂川。 聂忠夫妻俩亲自将小桃三人送到门口,小桃刚要上马车却被两夫妻拦住,吴氏轻扯住小桃衣袖,低声道:“乐姑娘,刚才你跟老爷的那番话我们俩口子在厅门口伺候都听见了,老爷和夫人当年那件事的对错,我们当下人的也不敢乱多嘴,上次误绑了姑娘那件事儿后,我们也不敢再擅作主张了。今日听姑娘提起有圆这件事儿的意思,我们俩口子就斗胆求姑娘一回,若有那说得上话的机会,求姑娘您能多帮老爷分辩几句,我俩口子日后必当记住姑娘的大恩。” 说着,两人便想下跪。慌得小桃连忙一手一个扶住,忙道:“聂管家,快别这样,我可受不起这样大礼,若是再跪我,这事儿我可不管啦。” 两人一听连忙慌了,立时站得笔直,倒把小桃逗笑了,“你们放心,我既答应了聂老伯给他出几分力,自然知道如何去做。只是这事儿可急不得,岂不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若是急于求成,反倒坏了事儿今后倒不好办了,我想聂老伯总归都等了快二十年了,也不差个把月的时日,这事我自有分寸。” 聂管家夫妇再次谢了小桃,这才扶她上了马车,目送着她们去了。 马车上,喜鹊和画眉一头雾水,不明白刚才在聂府门口小桃和聂管家说得是何事,但她俩心思伶俐,知道只要做好自己本分就好,多管闲事可不讨喜,也就抛开一边去了。 待得到了锦绣坊,小丫头们见了她刚想招呼,被小桃一个手势阻止住了,因她一进门就见程紫烟在一个绣娘旁边看她挑花,就蹑手蹑脚中踮着脚尖凑到紫烟身后,两手飞快的一把捂住她双眼,引的紫烟‘哎呀’一声,叫道:“哪个调皮的丫头?” 小桃装着粗嗓子扮出男人的声音说道:“美人儿,是我来看你了。” 满屋里人都被逗得哈哈大笑,那绣着花样的绣娘笑得针一歪,将手指也扎了一下。 紫烟这时已听出小桃声音,又惊又喜,叫道:“小桃子你个促狭鬼儿,就你爱做这捉弄人的勾当。” 说着,将她蒙住自己的两手扯了下来,转过身来。一见小桃笑嘻嘻的站在面前活蹦乱跳的,知她伤势已无大碍,这才放心,喜道:“你这淘气包,跑哪去受了伤听说还跑到王爷府养伤去了,如今可是大好了?” 小桃笑着扯住她手,道:“姐姐放心,早好啦,我前日便回家了,听说姐姐去我家看了我几次,可都没见着,所以我一回来忙完铺子的事情就来看紫烟姐姐啦。” 紫烟拉着她手往楼上去,边走边道:“可不是么?我这一个多月没见你啦,听伯母说你在王爷府里养伤,我又不便去看你,只是心里着急罢了。姑姑也很担心你呢,我们也奇怪,你怎么跟平遥王爷熟络起来了?莫不是你们有交情?” 两人来到楼上会客厅坐下,紫烟命小丫头去程嬷嬷房间请她,小桃却知道此时正是嬷嬷午睡的时辰,就拦住了小丫头,笑道:“紫烟姐姐着什么急,我又不是来了就走,等嬷嬷歇完晌觉我自去看她就是了,我在这时和姐姐先唠些闲磕不好么?” 紫烟这才罢了,叫小丫头送上茶点来,便问小桃如何受伤,又怎样跟那平遥王牵上了?小桃素来和紫烟交好,情谊颇深,也不瞒她,就将如何在两年多前识得风翊宣,又是怎样在京城里又遇上,直到前些日子又是如何赴宴却受伤,一五一十说了一遍,就连中镖的事情也没隐瞒,直听得紫烟一会皱眉,一会拍心口,想是吓得不轻。只是过程中,将聂川的姓名隐去,只说是有位名医被风翊宣请来给自己解毒治伤,却没提名姓。 直待她将事情说完,一旁的紫烟才嘘出一口气来,道:“不是我要说你,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那刀剑无眼,你也敢上去相档的么?想那王爷身边侍卫甚多,哪里用你出头?莫不是……你看上这位七王爷了?” 小桃脸色一红,突然想起风翊宣看自己时那种颇有深意的眼神,就觉心内一动,连忙将心思强压了下去,对紫烟道:“姐姐哪里话?他是身份尊贵的皇子王爷,而我只是小门小户的平民商女,天差地别,又怎会相提并论呢?这次受伤在王爷府养伤,不过是阴差阳错替他挨了一镖,他觉得有责任将我医治伤愈罢了,哪里有些其它的?姐姐想多了。” 紫烟沉吟半晌才道:“你说的这番话听着倒象是有理有据,实则不然。这世间情字难解,哪里那许多道理可言?有时你看上一个人,倒不是因为家世、才学、身份、地位,却是单单就是喜欢这人而已,只是世俗眼光太多,就便有真心却不一定能走在一起,便是走在一起,又不知道将来如何?自古道情关难过,其中艰辛不言而喻。” 小桃实在没想到紫烟这样一位循规蹈矩的文静古代淑女,竟有如此一番超前的见解,颇有些现代人的风骨,心里不由得大加赞赏的同时也听得痴了,只觉句句话都钻入自己心里,此时也知道紫烟也确实是将自己作为知己相交,要知道在封建古代,这样一番话若是被别人听到,恐怕紫烟这贤淑贞静的名头也就保不住了。 只听紫烟接着道:“若说别的皇子王爷我还真的不知,只这位七王爷我倒是略有所知的。” “哦?姐姐认得他?”小桃一惊。 紫烟笑道:“我倒不认得,连他面我也没有见过。只是嬷嬷当初在宫里伺候一位李贵妃,这位七王爷就是李妃的小儿子,嬷嬷早年在宫中时,倒也时常能看到这位七王爷来出入李妃宫中。” “原来如此。”小桃不由得低叹一声:“怎么这样巧呢?” 紫烟道:“以前嬷嬷心情好时会说起宫里的事情,这位李妃娘娘原本还有一个儿子,是圣上的三皇子,小时候很聪明很得圣上宠爱,只是六七岁上因病去世了,如今只得七王爷这一个亲生子。”说到这里,紫烟突然面上现起一丝调皮的笑意,轻声道:“听嬷嬷说宫里的成年皇子中,就属四皇子和七皇子长相最为俊俏,可是么?” 小桃笑道:“其它的皇子们我也没见过啊,只是这四皇子和七王爷确实长得挺好看的。这倒不假。” 紫烟笑道:“若他们不是皇室宗亲,只是普通人家的青年公子,哪怕是大户人家呢,倒也和你相配,只是他们那种身份的人,将来注定是要妻妾成群的,就这一点,恐怕就于你不合了。” “还是紫烟姐姐了解我,其实这世上女子有哪个喜欢和别人分享丈夫的,听怕面上不作声要那虚枉的贤名,心里却是恨的要死,否则哪来那样多的妻妾争斗呢?那么些个女人都养在同一间院子里,整日里你瞧见我我瞧见你,不象斗鸡似的才怪呢。我可受不了那样的日子,宁可孤身一人,也不受那份罪去。” 话音未落,忽然一个声音叫道:“说得好,有骨气!” 第六十五章 市集闲趣 小桃一看,说话的正是程嬷嬷。就见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走进屋来,看样子是刚睡完午觉。小桃站起身来笑道:“嬷嬷赞成小桃方才所说?” 程嬷嬷在两人对面坐下,小丫头奉上茶来,程嬷嬷眼光在小桃脸上打量了两眼,点头道:“你这丫头是个有主见的,你说得不错,若与人分享丈夫倒不如孤老一生!你虽是个女儿家,倒是条硬骨头,很好。” 小桃笑道:“嬷嬷夸奖了,我不过嫌麻烦,不喜欢与一大帮女人成日里勾心斗角,那样活着太累。人生在世不过短短几十年,只求个开心就好,快乐至上,何必自寻烦恼与己于人无益呢?” 程嬷嬷一愣,有些出神,眼光虚虚的不知心里想些什么。 小桃自打得知了程嬷嬷和聂川之间的恩怨后,再看程嬷嬷心里便带着几分同情几分理解,她在程嬷嬷身上似乎能看到过去那个刚烈如火的聂府女主人程玉莲,想起曾在聂府见过的她绣给丈夫聂川的绣花荷包,那盒子蒙了厚尘的发旧了的首饰,在程嬷嬷身上她似乎看到一个女人大半人生的情感轨迹。 见程嬷嬷似乎想什么入了神,小桃便轻轻推她一把,笑道:“嬷嬷,过几日我在迎客楼请你和紫烟姐姐尝尝我新研制的几道菜品,可赏光么?” 程嬷嬷笑道:“我最近愈发懒散了,不爱四处走动,那马车颠得我骨头发疼,你们年轻人去就是了,我就不凑这热闹了。” 小桃笑道:“那我那天做好了菜肴,叫人拿个食盒给嬷嬷送些来也就是了,嬷嬷又不用跑腿,又可以吃上热乎乎的吃食,可好?” “也好,你这丫头既有心,我就在家等着吃现成的了。你的伤不要紧了吧?” “多谢嬷嬷惦记着,早好了。”小桃忽地想起一事,道:“对了,这一个月我都没画图样了,上次让喜鹊送来的那图画本子嬷嬷看着可好?有没有挑出些喜欢的花样,若不满意,我如今这伤也好了,紧着这两天给您再画几张出来。” 程嬷嬷摆摆手笑道:“不用了,那画本子里的花样就很好,我已经挑了几副做下个月的新花样了。喜鹊丫头说那是你平日里无事时画的,你倒象是有先见之明似的,提前把画册子给我送了来。” 小桃一阵苦笑:“我若有那本事,也不会挨那一下倒躺了一个多月,这浑身的骨缝都躺得生疼。” 三人又说笑了一阵,程嬷嬷道:“刚才听小丫头说城北门外的永宁寺今日有庙会,你俩个去逛逛散散心也好,你这丫头闷了一个多月,想是也是憋屈坏了,今日就权作一把归了山的野猴子,好生玩去吧。” “还是程嬷嬷最知我心,哈哈,那我就跟紫烟姐姐去逛逛,回来捎好吃的给您。” 程嬷嬷笑道:“这是把我当小孩儿了不成?快去,快去。” 城北的永宁寺香火颇旺,带动着每月才开放一次的庙会也很吸引百姓的眼球。 来卖货的大都是周边邻县的游动商贩。卖的东西也千奇百怪,多种多样。有好些物什儿却是平日里难见到的。算命打卦的摊子一溜两排,足有十多位自称半仙的老头儿在各自的卦摊里招揽生意,还有杂耍的,套圈的,搭着棚子演皮影戏的,唱曲儿的,闹哄哄一副热闹的古代画卷。 市集里游人如织熙熙攘攘,商贩的叫卖声,游人的呼朋唤友声相交起伏,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小桃和紫烟还有喜鹊和画眉四人走在市集里,紫烟还好,小桃主仆三人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她好久都没有来庙会了,又囚禁似的养病了好久,这一看到如此热闹喧哗的市景图,就觉得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舒坦,拽着紫烟就在市集里东跑西窜,往日的沉稳劲儿是一点都没了。 紫烟好笑的取笑她道:“瞧你这骨头三两轻的样子,倒真是只放归了山的野猴子了。” 喜鹊和画眉捂着嘴偷乐,小桃也不介意,笑道:“猴子就猴子吧,反正我今日要逛个尽兴。” 边说边扯着紫烟到旁边的摊子买了两包糖炒栗子,这是程嬷嬷喜吃的,等会让紫烟带回去给她。又见旁边有家卖炒松仁儿的,在大锅里炒出阵阵扑鼻的松子儿香味。小桃走上前去,老板是个胖胖的中年人,见顾客上门,便笑道:“姑娘,买包炒松子儿吃啊,又香又脆,保准你吃了我家的就不想别家的。” “哦,老板这么有自信,好,那就来一包,哎,等等……” 小桃突然看见老板娘拿个小板凳坐在那里一颗颗剥松子壳,剥出来的松仁儿单独放在一只大瓷碗里,金黄的一颗颗粒子煞是好看。 “老板,你这剥好的松仁儿怎么卖?” 那老板甚爱说话,听问便笑道:“这剥好的因费些功夫,比这带壳的每斤贵十文钱,有的客人嫌麻烦就直接买这剥好的,有的自己剥来吃觉得香甜,姑娘想要哪种都行。” 小桃笑道:“每样给我来两包。老板,你这里什么时辰收摊啊?我想跟你谈点生意呢。” 那老板一听,心道莫不是遇上了同行,生意上门也自高兴,便给小桃装了两包松子,笑道:“姑娘只管逛去,我们这里天黑才收摊呢,姑娘天黑前只管来这里寻我便是。” 小桃从荷包里掏出铜板付了帐,笑道:“那老板先忙着,天黑前我来找你。” 离了炒松仁儿摊,紫烟问道:“你又闹什么鬼儿?” 小桃笑道:“姐姐你不知道,前两日我们瓜子铺子里一个伙计无意中提起,他会做米花糖,我本就有意在点心铺子里再加卖些糖块零食,只是只米花糖一样也太单调了些,刚才见这家的松仁儿炒得很香,就想起也可以试着做些松仁糖,芝麻糖核桃之类的,不妨就在这老板这里订了现成剥好的松仁儿,直接拿回去做糖就是了,再问问他还会炒什么干果,若是他本事不错,我就想能不能把他聘回瓜子铺去,多做几样干果也增加些种类,光卖瓜子也太单调些。” 紫烟点头笑道:“你这脑子就是灵光,买个松仁儿也能想出赚钱之道来,真是个财女。”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小桃笑道:“姐姐夸奖,这个财是越多越好啊。” 说得众人都笑了。 这一路逛着,小桃就时不时瞧瞧喜鹊和画眉的神情。她有病这一个多月来,这俩个丫头尽心尽力衣不解带伺候自己,也辛苦了,今日也要好好的犒劳她们一番。所以但凡她俩在哪个小吃摊子前站的时间留些,或看样子是相中了什么东西,小桃就毫不犹豫的掏腰包买下来。一路下来,桂花甜糕、拌凉粉、三鲜豆皮、香烤芋头、红豆煎饼……吃了个肚满腰圆,几乎都快走不动了。 四人在一家凉茶铺坐下来,要了两壶凉茶顺便歇歇脚。紫烟用手绢扇着风道:“小桃,你这肚子什么做的?吃了这一圈居然还能装进东西去?” 小桃咬一口手里的酱烤玉米,正遗憾这里没有辣椒,否则做出辣椒酱来烤玉米会更香,听紫烟说她,便晃着脑袋笑道:“人生在世,吃喝二字,不吃不喝,荒废光阴,岂不可惜。” 三人见她那引人发笑的样子,忍不住都乐起来,紫烟打趣道:“这么说,你的人生乐趣就系在一个‘吃’字上了?” 小桃面色郑重的点头道:“施主聪慧,然也然也。” 又引得三人一阵大笑,突然画眉指着对面一个摊子道:“姑娘瞧,好漂亮的头花。” 第六十六章 刁蛮女子 第六十六章刁蛮女子 小桃闻言望去,只见对面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支了个头花摊子。白布搭的桌子上摆了许多样式各异的头花簪子之类的头饰。有几个年轻姑娘正围着摊子挑选着。 小桃见画眉和喜鹊两个脸现喜色,知道两人很感兴趣,便起身笑道:“走,咱们也瞧瞧去。” 四人挤到跟前儿,就见摊子上大部分都是些手制的绢花,形状精巧手工精致,打眼望去就跟鲜花一般,甚是好看,还有少许木雕和竹刻的发簪,虽用料平常却雕功细致,很有种古朴自然的美感。姑娘们对打扮自己用的东西上最是上心,眼光也是透亮的,见了这漂亮精致的头花哪里舍得移动脚步,纷纷细细挑选。 小桃也觉得这头花做得可爱别致,回头对喜鹊和画眉笑道:“你两个今日可劲挑上一挑,喜欢的我就给你们买了下来,可别装客气,过了这村儿可没这店儿了。这庙会一月一次,下次再来这摊子可不知还在不在了。” 喜鹊和画眉知道小桃是真心给她们买,也就笑笑挤进人堆里去挑选。紫烟看了看也赞道:“这花做得真精巧,可见得费不少功夫。” 那卖花的老婆婆听了笑道:“这位姑娘有眼力。这些花是老婆子和三个儿媳妇们细细做来的,就指着它卖些钱添补家用呢,这些花儿足足白天黑夜的做了整整一个月,这些花芯子都是一根根打结、挽扣、挑毛、这些娇艳鲜嫩的颜色得一遍遍打底色一层层染了出来,才显得这样花色这样娇嫩,跟真花似的。” 小桃笑问道:“婆婆,这花多少钱一支?” 那卖花的婆婆伸出一只手掌道:“五十文。” 这时就有几个挑花的姑娘轻轻抽了口凉气的声音,怕是觉得价钱贵了。她们觉得一般的绢制头花不过二十文一支,五十文可以买上普通的两支了。有两个姑娘就放下了手里挑好的头花,依依不舍的走了。喜鹊和画眉也是一愣,回头偷偷看了看小桃。 小桃却笑道:“看什么,只管挑你们的,这样漂亮的头花五十文一支不算贵,那十几文钱的次货戴个十天半月便脱线不成形状了,到时候又是扔货不如买些好的,不仅好看戴的时间也长。” 她这话一出,那几个为价钱犹豫不决的姑娘也就不再磨叽,将挑好的花付了钱便欢天喜地的去了。 那卖花婆婆见小桃给她拉揽生意,也是高兴,招手对小桃道:“姑娘,别只站着瞧,也来挑只戴?” 小桃其实早想上前,只是刚才人多她不愿意挤上一身臭汗,这时见摊子上只有她们一群四人,便也细细的看那些花朵,见有梅花、菊花、玉兰、蔷薇、茉莉、凤仙、海棠……直有十几种之多,小桃一眼瞥见其中有个深粉的并蒂桃花十分可爱。便伸手取过来拿在手里,又挑了一根雕成凤尾状的竹簪子。紫烟也拿了两支梅花的,又给程嬷嬷挑了一支莲花的,喜鹊和画眉也各挑了两支喜欢的。 小桃拿出荷包准备付帐,偏巧老婆婆又从包袱里拿出一只蝴蝶形状的木簪来放在桌上,雕得栩栩如生很是抢眼,小桃一眼便看中了,刚拿到手里细看,就见横里伸出一只玉手来,一把就将簪子抢了过去,紧接着一个带着傲气的声音道:“这蝴蝶簪子本小姐要了。” 小桃一愣,就见眼前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手里拿着夺过去的蝴蝶簪子,另一手还拿着跟马鞭,身后不远处一个青衣小厮牵着一匹高头骏马紧跟着,那姑娘浑身上下一身红衣,站在那里就象一团火似的。这红衣女子容貌艳丽,跟她这一身红衣倒是很相配,只是她看人的神色带着几分傲慢,令人很不舒服。 小桃就是一皱眉,刚要开口说话。一旁的画眉是个风风火火的烈性子,早就看不顺眼了。一步跨过来道:“这位姑娘,这簪子是我们家小姐先看上的,也拿在手里了,你凭什么抢了去?” 那红衣少女斜斜的瞄了画眉一眼,满不在乎的道:“我就是看上了怎样?你们拿在了手里又怎样?不是还没付钱么?我看中了就是我的。” 说着,扭头对身后的牵马小厮道:“给我付钱,咱们走。” 庙会上人多,这时已有些人见到这边起了争执,都往摊子这边涌了来准备看热闹。古时没什么娱乐消遣,估计着在街上有人踩了脚骂起街来,都是件很能吸引人眼球的新鲜事儿了。 那小厮上前几步,脸上涨得通红,觉得很是不好意思,在好多双眼睛注视下,跟小桃等人作了个揖赔笑道:“几位姑娘,实在是对不住。我家大小姐看上了这支簪子,可否割爱让给我们?” 画眉大声道:“不行,没有这样道理。我家小姐先看上的,你们就一把抢了去,若是好生商量也就罢了,干甚么象强盗似的?” 那小厮自觉理亏,也不辩解,只涨红了脸作不得声。那红衣女子见人越围越多,有许多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不觉气恼起来,骂那小厮道:“让你给钱,谁让你跟她们说话了。” 那小厮不敢吭声,只得从怀里掏出钱给那卖花婆婆,岂料那婆婆却是个忠厚人。此时却不伸手接那银子,却对那红衣女子道:“这位姑娘,我这簪子确实是刚才这几位姑娘先看中的,我这里还有别的样式,你挑挑别样的吧。” 人群里议论的声音更大了,大多是说那红衣女子蛮不讲理。 那红衣女子恼羞成怒,上前一把抓过那小厮手里银子,摔在摊子上,板着脸道:“我就要这支了,你卖不卖我都要定了。” 说完,转身便要走。 画眉也是个烈性脾气,这会子气得火冲顶梁,横身就拦在那红衣女子面前,高声叫道:“大家评评理,哪有这样不讲理的人,人家拿在手里要买的东西,她硬是给夺了去,人家婆婆不卖她,她硬是摔了银子就要走,你有几个臭钱了不起么,想拿银子砸人么?” 经画眉这么一挑动,人群里本就有人颇看不惯这红衣女子的行径,再加上这里面好多人都是囊中羞涩的。来逛这庙会也不过是口袋里揣着少许铜板看着价钱买东西,如今见这红衣女子摔了银子的傲慢举动,觉得她是恃财欺人,有些人的仇富心理便瞬间迸发了,人群里有不少人就吆喝起来: “对,别让她走,有钱了不起么?有钱就可以抢东西了?” “一个姑娘家,却是强盗行径,真真有辱斯文。”说这话的是名落弟书生。 有几个刚才被红衣女子牵的马匹蹭到的人也嚷道:“耍什么横啊,逛个庙会还找个下人牵匹马来,这里人这样多。万一惊了马踩了人怎么办?” 一时间,人群里说什么的都有。那红衣女子见人群一层层挡着,有人还偷偷的冒出几句污言秽语,当时气得双颊通红,扭了头对小桃一行人怒目而视,咬牙道:“这簪子你们卖是不卖?” 画眉一字一顿道:“不卖,不卖,就不卖。” 紫烟也忍不住皱眉道:“这位姑娘,你将簪子还了我们,赶紧去吧,这么些人看热闹很好玩么?” 那红衣女子再也忍耐不住,她平日里在家中父兄当宝似的疼着她,从小到大任何事都是自己说了就算,从来也没有吃过亏,也没有在大街上这样丢脸过。其实她刚才看中这簪子也是一时喜欢,家中金簪玉簪都戴烂了哪里就会真瞧上了一支木头簪子,只是看小桃一行人甚是硬气,丝毫不让,她才非要不可。在这红衣女子心里,觉得天下她只要看中的东西,就算是别人的,只要她想要,就得归她,没有道理好讲,也不讲什么道理,总而言之,她就是一言堂,别人说什么没用。 她从小就是这样被宠大的,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今日来逛这庙会,却发现在家一直秉持的唯我独尊的那一套居然失灵,还被个丫环打扮的少女一通抢白,又被些百姓围在人群里耍猴似的看着,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火气。 就见她右手举起马鞭,嘴里狠狠叫道:“我让你们不卖,非打得你求饶不可!” 一马鞭便朝着画眉狠抽了下来。 小桃本在一边冷眼看着,倒要瞧瞧这不讲理的红衣女子怎样收场。她刚才见这红衣女子的作派便知这大概是哪家娇宠过了头的千金大小姐,在家里横行霸道惯了出门也不知天高地厚。随意妄为。那红衣女子刚才若是好言相讲,那支簪子她也就让给对方了,毕竟一根簪子不值惹出一场事来。但见这红衣女子丝毫不觉有错,小桃就有点来气,见画眉冲了出去也就没加阻拦,心想这样不知好歹的女子早晚吃亏,今日让她失了面子得个教训也好,省得她日后去惹怒旁人。但这时见她一言不和竟要出手打人,更是怒从心起。 那红衣女子马鞭举在半空,刚落下一半,小桃早看得真切,一把将她马鞭扯住,怒道:“你干什么?竟想打人么?” 她这一扯,甚有力道,竟将那红衣女子扯得往前踉跄了两步。 第六十七章 互不相让 第六十七章互不相让 小桃虽然本身并不会什么武功。但毕竟十分喜爱体育锻炼。虽然如今在这古代里没有现代里的健身设施和多种多样的体育运动,但她仍坚持每日早起在院子里练练太极拳,抻抻胳膊伸伸腿,再加上前世里在健身房泡了一年多,基本的肌肉拉伸或是柔韧性锻炼的步骤她都记得,所以早上的半个时辰就是她练功的时间。 这种身体的锻炼从她小时候就开始了,刚开始的时候,家里人以为她中了邪,小桃也不理,只会坚持每天做锻炼,日子久了家里人知道这是自家女儿自创的养生方法,也就见怪不怪了。虽然这种锻炼方法不能让她变成武林高手,但是强身健体的效果却是立竿见影的。 刚才小桃一拽这位红衣女子,力量确实挺大。连她自己也没想到竟差点将那红衣女子拖到跟前来。 那红衣女子哪里吃过这种大亏,脸涨得如猪肝相似,狠命将马鞭往回便抽,但小桃此时也满肚子不痛快,见红衣女子要抽回马鞭怕她又要重新打人,哪里肯放手,两人一时僵在那里,那红衣女子使劲夺了两夺却没将马鞭夺回。更是气愤,伸左手便来推小桃。 一边的画眉和喜鹊哪能让自家小姐吃亏,画眉一步抢过去将那红衣女子手臂紧紧抱住,嘴里叫道:“你这女子怎地如此刁钻,你抢人东西还要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喜鹊也上前帮着小桃捉着马鞭子,那牵马的小厮急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是不住口的求道:“各位姑娘,别……别这样……我们家小姐没恶意的……” 小桃冷笑道:“没恶意,你说的好听。她方才想拿马鞭子打人你没有瞧见么?看样子你们家小姐真是骄纵成性,但这毕竟是天子脚下,有天理王法的地界,难道你们以为这是你们家后院,想打人便打人不成?” 那小厮此时已看出来小桃是这帮人的头头,急道:“这位姑娘别气,我们家小姐虽脾气暴燥些,却不是坏人,姑娘们歇歇手吧……” 小桃见他说得可怜,心里不由得就软了,心想这小厮也怪倒霉的,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小姐,到处惹事生非,还得下人跟着受连累。便想松了握住马鞭的手。 哪料那红衣女子却不领情,听了那小厮的话,怒火冲天的伸脚便照那小厮屁股踢了一脚,嘴里兀自骂道:“你个里外不分的小顺子,你哪只眼睛里瞧着我暴燥。你敢说我的坏话,瞧我不打死你。” 说着,马鞭也不要了,腾出两手来便照那小厮没头没脸的打来。那小厮不敢还手,只捂着头脸蹲在地上缩成一团。那红衣女子越打越来气,竟不停手的拳打脚踢的渐渐凶狠起来。 人群里爆发出阵阵嘘声,都是说这红衣女子的不是。小桃初时见她责打自家仆人,也站在一旁冷冷的瞧着,但见她越打越凶,竟有些将满肚子的怨气发到这小厮身上的味道,却有些看不过眼去了,冷笑道:“这位姑娘可真厉害啊,不过是家门口的汉子,气只会向自己家人撒就是了,他当了你的跟班却是倒了大霉。” 那红衣女子停了手怒道:“我自打我自家的奴才,关你何事?” 小桃看了眼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小厮,冷冷的道:“你口口声声奴才奴才,他是你家的奴才不假,只是他卖了给你们不是让你出气用的,你自己生气却把气撒到他身上,看来你的能耐也不过如此而已。” 红衣女子半晌无话。好久才冷笑道:“你嘴倒巧,你的丫环倒象你到了十分。” 小桃不愿跟她斗口,转身掏了银子给那卖花婆婆付了绢花钱,对喜鹊和画眉道:“咱们走吧,一根簪子而已,她喜欢就让了她,何必跟她在这里吵嚷,失了身份。” 说罢,瞧也不瞧那少女一眼,转身拉了紫烟的手就要离去。 那红衣女子偏偏不懂眼色,此时若是懂点事儿的就坡下驴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也就算了,只是她却不懂进退,以为小桃众人怕了她,气焰却又瞬间高昂了起来,横身便挡在小桃跟前儿,不依不饶道:“想走,没那么容易。” 小桃被她一拦,登时哭笑不得,一个头如栲栳般大,心道你这女人怎么如此不晓事?我已经不跟你计较,你爱要那簪子只管买了去就是,何苦在这里没完没了的纠缠? 那小厮却是个长眼色儿的,见小桃众人想息事宁人,便走上前,对那红衣女子低声道:“小姐,咱回家去吧,老爷和少爷若知道您又惹事,怕是要重罚小的了。” 那红衣女子翻翻白眼。满不在乎的道:“爹和哥哥是罚你,又不是罚我,我怕个什么,要回你自己回去,我和她的事儿还没完。” 那小厮碰上他家小姐耍混,也是毫无办法,只唉声叹气的牵马站立在那里,脸却象个苦瓜一样。 小桃也从未见过这样混不吝有些二虎的女子,反倒气得笑了起来,真是怒极反笑了。她见那红衣女子叉着腰茶壶状挡在自己身前,便道:“这位姑娘,簪子我不要了,你想买自跟老婆婆交易就是,请你让路。” 那红衣女子歪着脑袋看了看小桃,冷笑一声:“我偏不让,你能怎地?” 小桃见这红衣女子颇有点没羞没臊的二皮脸的风格,此时真有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的无奈。画眉见红衣女子这番举动,又见了刚才她马鞭被自家小姐差点夺了过去的情形,估计这红衣女子空有一身刁蛮脾气,但却似乎不会功夫,便不怕她,反正自己这边有四个人。就算真的动起手来,自己这边绝不会吃亏。 画眉也是个不怕事儿的,也叉了腰站在那红衣少女面前,盯着她脸道:“我家小姐让你让开,你没听见么?” 那红衣女子对小桃还客气些,最气的便是眼前的画眉,在她眼里一个小小丫环竟敢如此刁嘴滑舌,就是板子打得少了。若是放在她府里,这样跟主子说话的丫环早让她一顿鞭子给教训顺溜了。可这红衣女子偏偏就忘了,这画眉并不是她的丫环,根本就不听她那一套。 “你一个奴婢。竟敢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是想挨揍么?” 画眉咧嘴一笑,跟她杠上了,冷笑道:“哟,敢问这位不讲理的姑娘,我是奴婢不假,但却不是你府上的丫环,也不是伺候你的奴才,就算挨打受骂也用不着你伸手,”说着指了指一边的牵马小厮道:“他任你打,我可不由得你打。” 红衣女子斗口却不是画眉对手,被画眉几句话堵得无话反驳,气急之下伸手便要掴画眉耳光。画眉眼里心里只有小桃,哪里将这个红衣女子放在眼里,此时便是有十个红衣女子站在她跟前,惹翻了她也是不怕的。 见红衣女子要抡自己巴掌,早手疾眼快的一把抓住她手腕。画眉自小吃苦,砍柴,烧火,做饭,上山打猪草,啥脏活累活没有做过,别的没有,却有一身力气。这时使了十分劲儿握住那红衣女子手腕,倒疼得红衣女子哎呀一声。 画眉顺势将她推到一边,冷笑道:“这位姑娘,你要使威风尽管回你府里使去,在这里跟我们大伙使却是没用。” 围观的众人见这红衣女子吃亏,都心中大感过瘾,有的人便喊起好来。 “恶人自有恶人磨,谁叫她仗势欺人来着。” “哼,这样的女子也能放出来丢人,真是没有家教。” “是啊,仗着有两个钱就想着欺负人,这样的母夜叉谁敢要,将来不知哪个男人倒了大霉才能娶这么个悍妇,吓死人了。” “喂。你不是还没娶亲呢嘛,这妮子脾气不好,小模样长得倒是不错,干脆你积积阴德,娶回家算了。好歹她也是个女人。” “你可别瞎说,你娶好了。我要娶这么个女人,不如上山当和尚去呢。” 一时间,围观的人群象开了锅似的,拿红衣女子取笑的,看热闹儿的,指指划划的,乱成一锅粥。 小桃虽讨厌这个红衣女子的刁蛮不讲理,但见围观的众人看眼不怕乱子大,又见那红衣少女听了那些话,气得脸色发白,却有些不忍心了。 于是上前压低声音对那红衣女子道:“这位姑娘,事情已经完了,你还在这里不依不饶的做什么,回家去吧。” 那红衣女子咬着牙回嘴道:“不用你假好心。” 紫烟见这红衣女子实在不懂事,摇了摇头对小桃道:“小桃,咱们走吧,别跟她在这里胡闹了,这么些人看着象个什么呢?” 小桃叹口气,转头对一旁那牵马的小厮道:“赶快把你家小姐劝回家吧,再呆一会儿,还不定有人说出更难听的来呢。” 那小厮连忙点头。 小桃扯过画眉道:“行了,咱们走罢。” 画眉见自家姑娘发了话,也就不再对那红衣女子怒目而视,跟着小桃挤出人群。 众人见事主都走了,料想也没什么看头,就渐渐地都散开了。 小桃众人刚走出十几步,却听身后马蹄声响,那红衣少女尖锐的声音传来: “叫我丢脸,我踩死你们。” 眨眼间,那匹高头骏马便风驰电掣的到了小桃眼前,马蹄直向小桃踩了下来。 第六十八章 兄长现身 第六十八章兄长现身 人群中一阵惊呼声传来。马蹄声劲响,紫烟和画眉喜鹊三人俱已是惊得呆了,想伸手去将小桃拉开却是来不及,眼看着马蹄就要踩踏到小桃身上。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一个青色身形疾闪而来,如一道青烟,飞快笼住小桃疾闪于一旁,同时右手运力于白驹过隙间扯住缰绳,清喝一声,那马吃痛长嘶一声猛的收住高高扬起的马蹄,砰的一声落在地上,马上那红衣女子由于惯性收势不及,大声惊呼被甩了出去,一屁股坐在地上。 此时,桥上桥下围观群众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一阵沉默过后,爆发出轰然的叫好声。 小桃这才反过神来,不禁心里一阵阵后怕。刚才若是马蹄踩到了她身上,不是重伤便是半残了。旁边的紫烟和喜鹊画眉看得目瞪口呆,这时一起冲过来拉的拉,扯的扯围住了小桃。连声询问: “小桃,你没事吧?” “小姐,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啊?” 画眉见小桃摇头,才放下心来,但转眼间便怒不可遏,瞅见那想策马伤人的红衣女子被甩下马来,兀自捂着腰坐在地上没站起身来,想着刚才小姐差点儿被马伤着,再也顾不得什么,举起方才小桃从那红衣女子手里夺来的马鞭,就一鞭抽了过去。 鞭到中途,却忽被一人伸手扯住,一股大力传来已将马鞭夺了回去。画眉刚要发作,却见夺鞭的正是刚才在马蹄下救了小桃的青衣男子,不知他为何要夺下鞭子,但自家小姐是这人救下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板了脸不说话。 小桃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这马下惊魂的一场闹剧中平静下来。见刚才救自己的是位二十多岁的青年公子,一身藏青的锦袍,腰系玉带,身形高大面目俊朗,一双寒星般的黑眸正往这边看了过来。 小桃走了两步到那青衣男子跟前,施了一礼道:“这位公子,多谢你救了我,感激不尽。” 那青衣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径直走到那扶着腰刚刚站起的红衣女子面前,冷冷的瞧着她。围观的众人又远远的三三两两的站住了脚步,往这边看起热闹来。 “哎,看哪,那救人的公子怕是要教训那刁蛮的婆娘了。” “应该找捕快把那女人抓起来,策马在市集上伤人,最少得打十板子吧?” 那红衣女子此时不知是惊讶还是愤怒,一张脸涨红如榴花,嘴唇轻颤,一双眼睛直盯着青衣男子叫道:“大哥,你干嘛把我摔下马来?” 众人一阵哗然,原来这救人的青衣男子竟是这红衣女子的兄长?连小桃四人也在一旁愣住了,就听那青衣男子板了脸道:“你还敢说?刚才是谁想策马伤人的?” 红衣女子伸手指了指小桃四人,大声道:“她们对我无礼,还欺负我。” 那青衣男子怒道:“你还不给我住嘴。再多说一句我就让人给你绑了送回家去。你这一路上生了多少事端,惹出了多少闲事,出来时怎么叮嘱你的?你又是怎么答应我的?早知你这样不省心,就不该带你出来。” 那红衣女子受了兄长责备,脸上仍是忿忿的一脸不满的表情,只是却不敢再说话了,只是眼里仍冒火似的盯着小桃直瞅。那青衣男子冷冷的道:“瞧什么?难道还委屈你了不成?小顺子。你给我过来。” 那牵马的小顺子此时已牵了马慢慢挪了过来,眼睛看着地面,不敢跟那青衣男子对视。那青衣男子冷冷的扫了他几眼,道:“我让你跟着小姐,别让她惹事生非,你就是这样办差事的?” 那小顺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下,道:“公子,小顺子无能,没能看好小姐,请公子责罚。” 这时,看热闹的众人心中俱想,这小厮摊上了如此主子还真是倒霉透顶。明明是那个飞扬跋扈的红衣女子惹了祸事,却怪罪一个下人没看好她,那红衣女子的粗野行径大家都看在眼内,刚才还对那小厮拳打脚踢,就是借那小顺子一百个胆子,估计他也管不住这位脾气火爆的大小姐。 那青衣男子一眼看到小顺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皱眉问道:“脸怎么了?” 小顺子哪敢说出是大小姐三个字来,只有自认倒霉,低声道:“奴才走路不小心,摔的。” 这话一出,连青衣男子也知道是说谎,看了眼一边闭口不言的红衣女子,狠狠瞪了她一眼,冷声道:“别跪着了,起来吧。” 红衣女子这时突然开口道:“大哥,她们方才还抢了我的马鞭子。” 那青衣男子眼光向小桃这边扫来,画眉怒道:“你这姑娘甚不讲理,什么叫我们抢了来的。你这破马鞭子我们抢来何用,能吃还是能喝?你方才想用马鞭打人,我们才夺了下来,你不要恶人先告状,这里这么些父老乡亲,都可以做证,大家说说看,到底是谁的不是?” 人群里这时就有人喊了出来:“这位姑娘说的对,骑马的那位抢人家簪子,人家不给还用马鞭子打人,还想骑马踩死人家,怎么有这样心狠的女子。” “人家有钱呗,踩死个人花两个银子就了事儿,可不就是这样想的吗?” 那红衣女子虽生气但也堵不住这么些人的嘴,只是脸上象打翻了调色盘般青一阵红一阵的。 那青衣男子只听了几句便知道定是自己的妹子惹出的事儿来。他自个儿的妹子的脾性他比谁都了解,从小家中就这么一个女孩儿,父母爱如珍宝从小不舍得碰她一指头,所有的事情都由着她的性子来,总说长大了自然就好了,结果娇惯出这么个任性不讲道理的霸道女子。 方才他才走开一会儿,就不见了妹子和小顺子的身影,他怕一时不见她就要惹事儿,忙忙的追了来。只没想就这么一时半刻的功夫儿,这位大小姐还真就又惹出麻烦来了。他过来时人群已散了,本待将妹子叫走,熟料她竟然骑马要踩伤人家姑娘,这才出手将对方从马蹄下救出。 他听得人群里众说纷纭,都是讲自家妹子不讲理的,不由得脸上便挂不住,面色十分难看。那红衣女子平日里谁也不怕,但却最打怵这位嫡亲的兄长,他板起脸来比爹爹还要可怕,此时见了青衣男子的脸色。那红衣女子就知道不妙。还是赶快离开为妙,狠狠瞪了小桃众人一眼,她几步移到那青衣男子身边,低声求道:“大哥,你别生气,是我不对,咱们回去吧。” 那青衣男子看她一眼,道:“你居然想骑马伤人,真是出息了。亏了父亲有先见之明,没有教你习武,不然你若会个三脚猫把式,还不得把府里掀翻天了。” 那红衣女子低头听着,也不敢言语。 那青衣男子冷冷的命令道:“过去跟那位姑娘道歉。” “啊,大哥你说什么?”红衣女子不可置信的睁圆双眼叫道:“我凭什么给她道歉?” “凭你纵马伤人,凭你无理取闹,还不够么?”依旧是冷冷的声音。 那红衣女子一甩袖子,把头扭向一边,“我不道歉,况且……她也没受伤嘛……” 青衣男子神情一凛,“若不是我赶来救下她,她早被你的马踩成重伤了,对是不对?” 那红衣女子闻言浑身一颤,却仍咬住了嘴唇站在原地不动。兄妹两人僵持在那里。 此时在旁边一直看着的小桃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她不打算再纠缠着这件事了,道不道歉的无所谓了,遇上这样一位刁蛮千金算她倒霉,毕竟人家的哥哥出面于马蹄下救了自己,且不论真假也当着众人的面训斥了自己的妹妹,也算是给了面子。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如就算了。 想到此处,便上前两步,对那青衣男子道:“这位公子,不要再逼令妹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算了,方才你救了我我很感激,这道歉嘛,就不用了。只是有两句话要奉送令妹。这位姑娘当街纵马,踏人行凶的事,以后还是不要为之才好。这京城里别的不多,做官的却多,其中不乏朝臣辅宰,姑娘就算家世显赫,毕竟一手遮不过天来,若是下次碰上哪位大人瞧见,或是冲撞了哪位高官的家眷,怕是没有这样轻易便能了事,还望姑娘好自为之,告辞了。” 说完,拉住紫烟带着画眉和喜鹊分开人群去了。 那红衣女子气得要命,偏偏小桃所说她一句也驳不上来,只跺脚泄愤而已。嘴里只反来复去的气道:“她敢教训我……她敢教训我……” 围观众人渐渐散了,只剩那红衣女子三人仍站在街边。 那青衣男子面无表情,冷冷看着小桃一众人等走远了,才深深看了红衣女子一眼,闷声道: “南宫艳,你还不走么!” 那红衣女子南宫艳看他一眼,见他眼里目光甚是清冷,寒意逼人,知道再多说一句怕是要回家挨板子,乖乖闭了嘴跟在那青衣男子身边往庙会外走去。 走了十几步,就听那青衣男子压低了的冰冷声音道:“艳儿,你若是再惹事,就给我回边城去。” 第六十九章 招聘新人 第六十九章招聘新人 小桃众人回到方才的凉茶棚子里继续歇脚喝茶。紫烟和喜鹊倒也罢了,只是画眉还有些气呼呼的,坐在一边拿起凉茶来,将一整碗一饮而尽,又将喜鹊面前那杯拿了来一气灌了下去,惹得紫烟和小桃忍不住好笑。 小桃笑道:“你这不是喝茶,倒是饮牛了,就渴成那样?” 画眉皱着眉头道:“姑娘,方才气死我了,我这心里憋闷得厉害,灌通凉茶才觉得好些。”说着,跟店家借来个蒲扇,坐在那里呼呼扇风。 小桃手指在她头上一指,笑骂道:“你个臭丫头,平日里伶牙俐齿我只当你口舌尖利些罢了,哪想到你这脾气也挺大,方才叉着腰训人的模样我倒是第一次见呢,今日才算真认识你了,原来你还是个火爆性子。” 画眉噘嘴道:“姑娘说哪里话,都是那不讲理的姑娘惹的。我实在没见过如此刁钻的女子,方才她那马若真的踏着姑娘一星半点儿。我绝饶不了她,拼了这条命也要她好看。” 喜鹊在旁插嘴开玩笑道:“你这性子平日里在姑娘跟前儿,压得是一丝火星不见,不知道的人见了还夸你稳重大方,谁知竟是装出来的。这下可好,姑娘也瞧着了你的真性子,你以后再装不成那乖样儿啦,岂不遗憾?” 画眉听了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小桃对画眉这性子倒是挺喜欢的,觉得她直来直去的倒是个真性情的姑娘,方才有了事儿就冲到自个儿前面去,也和喜鹊一样是个忠心不二的。 想着心里便有几分高兴,打趣画眉道:“小姐我想好了,你这一身全挂子的本事是个难得的,单做贴我的大丫头却是有点屈才,不如你今后在家里就仍做我的贴身丫环,出门就换了小厮衣服远远的跟了我做个贴身的跟班,若有个骂街打架的差事,不用吩咐你就直往上冲就是了,我倒可以一人当做两人用,岂不是赚了便宜?” 说得众人都笑开了,画眉红着脸道:“姑娘,你就会打趣我,我就不信今日碰上那蛮不讲理的丫头,你用不生气吗?” 小桃喝口凉茶道:“生气,怎么能不生气?我也是有血有肉有脾气的人,又不是块石头,哪能没有感觉?只是你们也看到了。那位姑娘不单单是任性妄为,似乎还有些不通世务,看她那行为举止就知道,定是在家里被从小娇宠惯了的,在她眼里事非观念却是淡薄如浮云,瞧她那脾气就知道也无人敢说她管她,才养成她今日这种骄纵的性格。这种人不是不讲理,而是根本就不懂理,你和她讲得天花乱坠,她也是一言蔽之,说得再多也是做无用之功,与其跟她打那口舌官司,不如不理她也就算了。” 紫烟点头道:“小桃说的有理,你看画眉跟她斗口了半日,不是刚才多喝了两碗凉茶么?可见斗嘴也会口干的,下次出来别忘带个茶壶,边斗口边补充点茶水。” 喜鹊正喝了口水,闻言差点呛着,拍了拍胸脯缓过劲来,瞧着画眉笑道:“程姑娘,茶壶倒是不用带了。你刚才没瞧见画眉妹妹叉着腰那模样,不就象个茶壶模样吗?” 画眉又气又笑,伸手作势要撕喜鹊的嘴,两人你来我往闹成一团。 小桃和紫烟瞧着好笑,小桃忍着笑道:“省省吧,别闹啦,这不是在家里,由得你们疯闹到天上去我也不管,这是在大街上,别让人看着笑话。” 两人这才歇了手又说了会儿闲话,又将刚才买的那几支头花拿出来细看,评论一番。 正自说着话的功夫,就见一个穿着蓝色粗布衫子的中年妇人走到她们这桌前,对小桃笑道:“这位姑娘,你方才不是说要找我当家的谈事情么?” 小桃这才认出这白白净净的妇人正是刚才炒松仁儿那位胖老板的妻子,于是站起来道:“不是说天黑才收摊吗?” 那妇人笑道:“今日可巧,买东西的人多,方才有家干果铺子把东西都包圆了。我当家的让我来找姑娘。” “哦,大嫂生意不错嘛,这样吧,那边市集太乱,这往前去有家食铺,地方倒还宽敞干净,我们在那里等你,你只管把你当家的找来就是。” 那妇人答应一声,转身去了。 紫烟结了凉茶钱,笑道:“我走了这半日也有些乏了,你自去谈你的生意经去,我要回家歇歇脚。” 小桃知道紫烟是从小便被裹了小脚的。想是走路多了会很辛苦吧,不象自己一双天足从小满山里疯跑。于是笑道:“紫烟姐姐既累了就先回吧,把这两包糖炒栗子捎给嬷嬷。过几日我去找你咱们到迎客来吃顿好的。” 小桃亲送紫烟上了辆马车却去了,才带着两个丫头往前面的食铺里来。 这家食铺平日里卖些包子稀饭,家常炒菜之类,虽味道平平但占的地角却好,因此客人也不少。这时却不是饭点儿,店里只有两三桌客人,倒也清静。 小桃挑了阴凉的一处桌子坐了,点了一壶好茶叶一盘盐水花生,又让伙计上几个炒菜烫一壶好酒,等人来齐了再上菜。又让喜鹊和画眉只管去逛去,自己在这里等那夫妻俩就是。从荷包里掏出块碎银,足有二两来重,给了两个丫头,让她们看中什么只管买了就是。 两个丫头欢天喜地的去了。一会功夫,那位松仁儿摊子的胖老板一头汗的进来了。见了小桃拱了拱手道:“姑娘,你说要照顾我生意,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小桃使个眼色让伙计上菜,跟那老板笑道:“我这逛了半日也饿了,咱们边吃边说。” 那老板也是个心宽体胖直心眼子的人,听小桃让她也就不再客气,再加上忙活了快一天。也没腾出功夫吃口热乎饭,这时一口酒一口饭的吃得香极了。小桃刚才逛时,各式小吃塞了一肚子,哪里还有空闲地方装酒菜,只看着胖老板吃喝,偶尔剥个花生意思一下罢了。 小桃和那胖老板交谈了几句,知这胖老板名叫陈七,家里原是开个小蜜饯铺子的,后来经营不善,铺子也就关了。如今也没有别的本事,就着会点炒干果的手艺在市集里摆个流动摊子。赚两个辛苦钱。小桃一听他还会做蜜饯,更是心喜,便问他想不想进她家的干果铺子? 那陈七倒愣了,问道:“姑娘家是开干果铺子么?” 小桃笑道:“我家好几处铺子,干果铺子是其中之一,现在只卖四样黑瓜子,我想再多填补些种类,今日见你那松仁儿炒得很香,火候很到位,便想聘你到我铺子里做工。” 陈七吃饱了饭,擦了擦嘴认真瞧了瞧小桃,有些不信:“这倒是件好事,可是我瞧你年纪不大,不是蒙我玩吧?” 小桃见他心直口快,倒被他逗笑了,想了想道:“既然你这样说,那现在就可以跟我到去铺子里瞧瞧去,若是觉得满意就留下,不满意我也祝你生意兴隆。” 那陈七见她说得诚恳,又听她刚才提的条件甚好,铺子后面有伙计住的房间,管吃管住,每月五两银子,若是做满一年,月钱翻倍。他每日辛苦炒些干果,好时一月也不过二两银子,刚够一家三口吃喝,而且刚才小桃还说若是他在干果店里做工,他媳妇王氏也可以分派到其它铺子里做活,也有月钱可拿。若是真的,这却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事儿,便一口答应了。 小桃见陈七的媳妇王氏还站在食铺门口,便会了饭帐到门口把她叫上,准备一起去干果铺子。喜鹊和画眉两人不敢走远,就在食铺附近转悠着闲逛,这会回头见着小桃站在食铺门口,两人飞快跑了回来。小桃见两人什么也没买。笑道:“怎么,给我省银子呢?没有中意的东西?” 喜鹊笑道:“可是呢,看了半天却没有中意的。” 小桃笑道:“这边多是卖些花花草草,那边才卖些好玩的物事儿,不过今日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办,是逛不得了,下月庙会你们再好好逛。那银子就拿着,下次逛时看着中意的东西,再买不迟。” 两人连忙谢赏。陈七和王氏在旁边瞧着小桃待丫环如此好,就有几分愿意了。小桃雇了辆马车,四个女人坐在车里,陈七和马夫坐在外面,一路回了城里,等到了乐家小铺的干果店时,陈七才知道小桃所言不假。 这干果铺本是堂哥乐丛照看着,只因他去外地还未回来,乐山没事便替他看着铺子。小桃一进铺子,却见只有两个小伙计和帐房先生在那里,老爹却不知哪里去了?那两个伙计一眼看见小桃来了,忙上前问她:“哟,姑娘今日怎么得空来了,快后面歇着。” 小桃问道:“我爹呢?” 那帐房先生上前回笑道:“回姑娘,在后院下棋呢。” 小桃就知道这是爹和大伯又战上了,爹下得一手臭围棋,家里三个哥哥没人愿意跟他下,他便缠上了同样一手屎棋的大伯,俩人是一对臭棋篓子,越下越臭,却自得其乐。 小桃就是一笑,转身对陈七和王氏道:“这就是我的干果铺子,你们看看怎样?” 第七十章 粘人苍蝇(一) 第七十章粘人苍蝇(一) 陈七此时亲眼见了铺子这才信了。对小桃便生出几分佩服,笑道:“我看姑娘这铺里并不缺少人手,我若来了,不知要做些什么?” 小桃笑着道:“也没什么,就是做你的老本行,你炒制各式干果在行,我每日里分派人手往铺子里送些各色干果,你就炒制了出来,再者你说会做蜜饯,等会跟帐房先生领点银子,去市集上买点需要的材料,你就腌制几样我尝尝,若是味道不错,咱们就大批做些。” 陈七道:“这炒各色干果子容易,但这制蜜饯可需要些时间,十天半月的可做不成,要味道好滋味足,可得慢慢腌制才好吃,一时半会儿可吃不得。” 小桃笑道:“你只管做就是了,什么时候做好了我再尝。缺少什么只管跟帐房先生报帐,你媳妇会做些什么。我也给她安排个差事。” 那王氏见小桃方才待伙计丫环都是一脸和气,心里早满意了,听小桃问她便道:“姑娘不拘给我个什么差事,我都做得来的。” 小桃想了想,道:“那你和你当家的在一处吧,留在这干果铺子里,我明日调个厨娘过来,在这里做些松仁糖、米花糖、芝麻糖核桃之类的糖块,你就跟着她打个下手吧。等会你们回家拿些铺盖,这后院里还有一间空房,你俩就住下也方便。 陈七和王氏连忙答应了。陈七又道:“姑娘,我见你这里只有烘烤炉子,却没有炒干果的家伙,我那套吃饭家伙虽旧但却是平日里用顺了手的,姑娘等会派个人跟我去集上和家里都给搬了来,明日直接就能用了。” 小桃道:“这样也好,省了不少事儿,”转头对旁边站立的帐房先生道:“吴帐房,这陈七和她妻子明日正式上工,工钱从明日开始算,他每月五两银子,王氏的你先空着,她做几日我看看手艺如何再给她定下,还有,下月发工钱时多给他二两银子,就算买他那些家伙什儿的。” 接着又叫一个伙计跟陈七回家搬抬东西,叫王氏留下自去收拾两人要住的屋子。 一切安排妥当。小桃对王氏笑道:“王嫂,你就在这里跟你当家的好好干,我定不会亏待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跟掌柜的或帐房先生说,我时常也会过来看看的,你只放心做工就是。我且回去了,等会陈七回来,你让他明日将会做的干果每样炒上一小份,让伙计给我送家去,让大家尝尝味道再决定销售哪种?” 王氏连连点头答应着,小桃又叮嘱了那帐房几句,便上马车准备回家。 马车驶出巷子,小桃忽然想起自受伤养病这一个多月来,都未曾到迎客来看看。那位萧二公子一惯喜欢偷懒耍滑,原先有她在时,酒楼里的生意大部分都是她在经营照看,他只爱当个甩手掌柜的,每月的帐目也是她清查,菜品的变换也是她来定,说穿了萧十一他就是出钱不出力,每月只管收分成的银子。其它一概不管。 小桃初时说了他几次,萧二公子倒上心管了几天帐,结果弄得漏洞百出,小桃这才看出自己这位好哥们真名副其实是个吃货,倒不是说他不聪明,而是他根本就对美女、美酒、美食之外的事情不上心,无奈之下,小桃只好全权接管了迎客来的所有事务,而交际广泛的萧二公子则负责跟他那帮狐朋狗党宣传迎客来,他别的不行,搞公关倒是有一套,迎客来在他的大加推荐下倒是生意红火,整日客流不断,再加上小桃花重金请了几个手艺高超的大厨,还有脑袋里那中华八大菜系的食谱做后盾,迎客来经常有别的酒楼吃不到的独特菜品,如此一来,慢慢的迎客来便俨然已成了燕城名酒楼之一。 小桃抓住商机,直接将另几家铺子跟迎客来的销售挂钩,譬如在迎客来消费满五两银子者,赠送乐家小铺的黑瓜子一包,消费满十两银子者赠送乐家出的四色点心礼盒一份,消费二十两以上者,赠送面额二两的抵值购物券一张,可在乐家小铺各店通用。如此一来,迎客来既讨好了新老食客,又宣传了乐家小铺的其它商品,可谓一举两得。 小桃还在迎客来开设了送菜上门服务,若有人想在家中宴请宾客。即可提前预订迎客来的厨师上门亲自掌勺,而价钱只需在原有的菜价上多收百分之十的车马费便是。还有在每月的初一、十五两日在酒楼里举行猜谜、对对子等各种娱乐活动,挑起食客的参与兴致,赢的人可以得到酒楼送出的各种小奖品,若是有人连续三次夺冠,便可得到迎客来一年内所有菜品八折的优惠奖励。此活动一出,吸引了不少才子文士,他们吃饭倒在其次,主要是想在众人面前展露自己的才华,因此每月的活动日都是迎客来最热闹的时候,常常是没有座位,只能排号等座。即使如此,也挡不住喜好热闹众人的兴致,因此带动了迎客来的生意比往日里翻了四五倍不止。 萧十一就曾夸赞小桃就是个活生生的聚宝盆,脑袋里的点子就是点石成金的利器。对于这一点小桃并不否认,她希望生意越作越好,银子越赚越多,她没那样清高说什么君子不爱财,她凭本事凭智慧赚钱让全家人过上好日子,她觉得很满足。再说,这古代社会里实在太少娱乐,没有电脑、电视、游戏机,而她又不想象其它女子那样在绣花、八卦和睡觉中度日如年。与其傻呆着发霉,不如创业自强,既可以得实惠又可以打发时间,还让她增加不少自信。 只是这古来重农抑商风气由来已久,商人的地位却是不高。有些文人就算饿肚子也不愿去经商为生,小桃一直觉得这种人想不开,人都饿死了还谈什么尊严?再说了没有商人哪能带动社会发展,解决劳动力问题,偏就历史上还有好多对商人非常严苛的条条框框的各种限制。 所幸这韶然国的皇帝还不算昏庸,没有对商人大加打压,但也只限于此而已。因为在这里商人交的税赋是最多的,不过入乡随俗,小桃也就认了,谁叫自己现在是在古代封建社会里求生存呢?她觉得做个商人挺好,她又不想要做官为宦的,商女就商女呗,旁人怎么看她不在乎,她只要开心就好。 不一会,马车到了迎客来门前,喜鹊掏出铜钱来付了车帐,画眉先下车将小桃扶下来。 小桃站在门口往酒楼里一望,这会不是饭点儿客人少些,但也有七八桌客人在那里吃饭,小桃刚迈步想进去,就见面前人影一晃,有人挡在了她前面。 小桃一惊,抬头一看,眼前一个中等身材的锦袍男子拦在身前,长眉细眼,一脸不怀好意的得逞笑意,手里摇着把画着花草的扇子,一股浓郁的熏香味道直铅入鼻尖。 “乐小姐,我可把你等着了。”锦袍男子笑嘻嘻的开口道:“要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呀。” 小桃眉头就是一皱,她认得这人是城西富贵当铺的少东李文正。这李文正家里是燕城里有名的富户,家中田产房产甚多,还在附近几个城镇里开着好几家当铺,生意做得挺大。李文正是家中独子,上面四个姐姐,只他一个男丁,是他爹娘眼中的珍珠宝贝儿,从小拿他当眼珠子般呵护着。 这李文正今年二十四岁,长得模样倒是不难看,只是花街柳巷出入多了,身上总带着几分轻浮的邪气儿,说话举止放浪形骸,他又读了几年书,自觉着肚子里有几杯墨水。有时兴起时也能做几首歪诗,便自诩是个风流财子,四处沾花惹草,扬名青楼行院之间挥金如土。 这样的人本和小桃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块儿去,偏巧三个月前,这李文正约了狐朋狗党在迎客来包厢里宴客,这日可巧是阴历初一正是迎客来猜谜做对儿的活动日,酒楼里气氛热烈,他们几人就下楼来坐在大厅里瞧热闹。 那日得了头奖的是个卸任的官员甚有文采,本是在这里包了包厢给自家夫人庆生辰,没想到却拨了头筹得了四样精巧点心的礼盒。那官员的夫人也是锦绣坊的常客,小桃给她设计过衣服图样,自也认识。那日小桃知道官夫人在这里办生辰宴,便将酒菜给打了八折又免费赠送了一个果盘两碟子刚研制出来的新巧点心送了去,令那官夫人很是高兴。那官夫人在锦绣坊时曾听说小桃画功了得,便提出能否请小桃帮她画张像,留作庆生纪念。 小桃知这夫妻两人是酒楼老客,也有几分相熟,便欣然答允了,命伙计回家取画笔等工具。不知哪个客人说了出去,众食客都知道老板要当场画像,都起哄着要看,小桃无奈只得将画架支在了大厅里,当场刷刷点点画出一副栩栩如生的画像出来。 众食客中能写善画的文人墨客大有人在,但那种素描的技法却是当世仅有小桃一人会画,再加上那奇怪的画笔,众人别说没见过,连听也没听过,登时便震惊了全场。 第七十一章 粘人苍蝇(二) 第七十一章粘人苍蝇(二) 那李文正初时听说这迎客来的老板是个年轻女子。便有了几分好奇,想瞧瞧这将生意做得如此鲜活的女子是何模样?又听说这女老板还会画像,便更忍耐不住,挤到了人群里看热闹。 古时的女子大多羞涩守礼,闺阁中的千金小姐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会抛头露面出来经营酒楼,偏偏乐小桃是个穿越而来的异数,这些封建教条根本影响不了她,她照常没事便来酒楼巡查一番,对对帐目,还亲自到厨房里跟大厨们聊会天,学学艺。一开始众人还不适应,后来日子长了上上下下也都习惯了,连那些经常光顾的老客见了小桃也能聊上几句,给这酒楼凭添了几分人气儿。 李文正哪里知道这里面故事,还只当这女老板是位年轻妇人,结果一看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 那日小桃穿了套新做的淡绛色薄锦质料的衣裙,衣襟和袖口处绣着几朵银色玉兰花图案,束着绛紫色腰带的蛮腰显得不盈一握,她青丝只在胸前放下俩束。其他的都被绾成了一个简单却精致的花髻,发间别着两只小巧的蓝紫色发饰。 她静静的坐在那里认真的画着像,白皙的鹅蛋脸上五官精致秀美,剪水双瞳黑白分明波光流转,红唇微微弯起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好一个娇俏美丽的姑娘!李文正当时就觉心内被重鼓猛锤了一记相似,视线就挪不开了。他整日里留连秦楼楚馆美丽的女人也见过了不少,他一向喜欢看那种艳丽勾魂美得心惊肉跳的那种美女,而小桃虽美却不属于艳丽型的范畴,她的衣着打扮也是清姿雅致一流,但却说不出为什么,这寻常少女的装扮在她身上就显得比别人多出那么一种韵味,让人舍不得移开眼光。 那种灵秀清丽中带着种俏皮的气质,令人不由自主便相亲近,毫无生涩之感。 他这里心中无限感慨,又见了小桃画艺如此出众,便生出事来。挤到人前,要让小桃也给他画张像来。 小桃根本不认识她,但也知这里都是酒楼的食客,不想轻易得罪,便推辞不画。岂料那李文正却从怀里摸出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非要画像不可。 小桃最讨厌这种自以为有钱就可以拿钱砸人的纨绔子弟,见他一身酒气,眼光在自己身上瞟来瞟去,不由得大怒,料想他是故意找碴想戏弄自己,便强压下心头怒火,眼珠一转。想出个捉弄他的办法来。小桃将那五百两银票收了挂在大厅的戏台前,那戏台是小桃专门找人建造的,半人来高用木板搭出来块空地,专用来给伶人说书唱曲表演之用。 小桃将那五百两银子贴在下期要用的灯谜架子上,言明下个连夺三冠的人奖品就是这五百两银子,说到这里还朝李文正拱了拱手,颇豪气的多谢他友情赞助奖品。 食客们登时便开了锅似的欢呼起来,纷纷表示定要夺这五百两的大彩头。李文正又好气又好笑,没想到这年轻女老板如此聪慧狡黠。小桃却不失言,收了李文正的银子便来给他画像,只画了一刻钟不到,便将画像放在桌上离去了。 李文正和众人兴高采烈拥上去一瞧,画纸上竟画了一个人身猪头的怪物,衣裳分明就是李文正身上所穿,连衣摺腰带都分毫不差,但却在脖颈上按了颗卡通版的猪头,又滑稽又可笑。众人忍不住爆笑出声,有的连口中酒都笑喷了出来。 李文正面红耳赤对着画像愣了半天,半晌后却笑了出来,他觉得这位女老板有趣极了,他还从没有见过如此奇特的女子。当时就对着他那班狐朋狗党宣布。从今后吃饭请客就定在迎客来了,初一十五的活动日必来,非要结识那位戏耍了他的女老板不可。 从那往后,三个月来李文正少说光顾了迎客来十多次,有几次还真被他碰到了小桃。他每次都有事没事上前套近乎,无奈小桃只以食客之礼待他,此外一句话也不和他多讲,听他说话下道便扭头就走,李文正也不在意。 时间久了,连掌柜的和帐房先生并那几个小二都认得他了,他也不知从哪里打听出了小桃的名姓,也知道了小桃还经营着其它几个铺子,这下他的出现地点不仅限于迎客来了,乐家小铺几家店都经常有他出入买东西的身影,弄得小桃头疼不已。而小桃也从其它食客口中知道这位李文正的来历。 小桃觉得这李文正就象只整日嗡嗡乱叫的绿头大苍蝇,得着机会就围着自己嗡嗡直绕,烦得她要命。但毕竟他是食客,她开的是酒楼,也不能往外赶人不是?而且他人虽油滑,但却没做出过格的举动,小桃也不好拿他怎样,只得远远的躲了他,图个眼不净心不烦。 她这阵子受伤养病就没有来酒楼,都几乎快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了,没想到今天又在门口碰到了他,还真是不巧。 小桃鼻里闻到他手里扇子散发出来的浓浓的熏香味道,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一向不喜欢浓郁太过的香气,只喜欢淡淡的若有若无的花香和水果香之类。于今见了李文正这把浓香四溢的折扇,心道你一个大男人弄得身上这么香做什么?顶风八百里都能闻着这香味儿…… 忍下心中翻腾而起的不耐。小桃面若冰霜的道:“劳驾,请你让让路。” 李文正嘿嘿一笑,自觉潇洒的将手中扇子啪的一收,笑道:“怎么,两月未见,乐小姐便不认得在下了?” 小桃冷着脸道:“我和你本就不熟,我开酒楼你是食客,如此而已,谈不上认得不认得。”这种人就不能给他好颜色,否则他就会死缠着不放。 李文正哈哈一笑,又站近了些,小桃立刻警戒的退后了两步,喜鹊和画眉一边一个挡在了小桃向前,三人六只眼睛不悦的盯着他,李文正哭笑不得道:“乐小姐真是金面难开啊,我只不过想跟你交个朋友,又没有恶意,你何苦防贼似的?” 小桃冷冷瞥他一眼,正色道:“李公子岂不闻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道理么?我跟公子不是一路人,朋友二字可是当不起,你还是结交他人去吧。再说你我男女有别,你整日这样纠缠于我不觉得不妥么?” 李文正满不在乎的道:“乐小姐你休要拿这话堵我的嘴。谁不知道你这酒楼是跟将军府的萧二公子合伙开的,听说你跟他倒是交情好得很,他难道不是个男人?” 小桃道:“李公子休要攀比,也没有比较的必要。萧十一确实是我好友,那是因为我俩志趣相投,性情合得来,又是生意伙伴自然相近。李公子整日留连花丛脂粉堆,想必莺莺燕燕的红fen知己也是不少,我看李公子还是找她们比较合适,她们也不会拒绝于你。” 哼,是不会拒绝你的兜里的银子。她们巴不得你日日夜夜片刻不离才好呢。 李文正闻言愣了一下。片刻后用折扇突然照着脑袋就是一下重击,倒吓了小桃三人一跳。这李文正敢情真有病啊,这是发什么疯啊?只听他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语声带着懊悔,深沉低声道:“原来竟是这样?原来你是在乎这个?我如今知道错了,以后改了就是,我跟你保证一定做得到。” 小桃听得一头雾水,这什么跟什么啊?她一句也没听明白,这李文正还是个无厘头? “李公子,你说的什么意思?我听不明白,你赶快让开就是,在街上拉拉扯扯的难看。” 李文正板了脸正色道:“乐小姐,我知道过去的我是有些风流过头,常在花间往返,只是那都是我在逢场作戏,算不得真。既然你接受不了我接触那些女人,我以后就不去秦楼楚馆,和那些旧日露水姻缘一刀两断,可好?” 小桃两肩一垮,真被他打败了。这男人怎么这么自恋啊?说得好象她跟他有什么关系似的?天知道你就算娶一百个青楼女子跟她又什么关系? 深吸口气,小桃决定清清楚楚的跟他把话讲明白:“李公子,这话我只说一遍你记清楚了。你对我来说只是个普通的食客,跟陌生人无异,我不管你怎么想的,我是不可能也不想跟你结交朋友。我开的是酒楼,你来光顾我自然不能赶人,除此之外请你不要纠缠我,我很多事忙没有时间应付你。若你觉得我不近人情,大可到别家酒楼光顾,别家的菜品也挺不错的。至于你的那些红颜知己的事情,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没有兴趣听,请你自重。” 李文正听完也不生气,让小桃真佩服他的脾气,若有人跟自己说上这么一堆,她早两手一摔再不相见了。 李文正正色看了小桃一会儿,似是在想着什么。过了会儿一本正经的道:“乐小姐看来对我印象很差,只是我却不甘心,不如咱们来打一个赌,后日就是阴历十五,你这迎客来三月一次的猜谜会便要举行。这样怎样?你出谜题,我请个帮手来替我猜答案,若是最后赢的人是我,你便要答应给我个机会做朋友,若我输了,以后再不登这迎客来的大门,也不再纠缠你可好?” 第七十二章 驱蝇计划 第七十二章驱蝇计划 喜鹊在旁插口道:“你找人来帮你。可不算数。” 李文正笑道:“我看以往的猜谜会有时是几人一桌互相提醒猜的,怎么不算数呢?再说题目由你们来出,对子,做诗,猜谜,下棋什么都行,我这面只请一人,就我们两人来猜,不算占便宜吧?” 小桃心道若是这样能让他从此以后不再烦自己也不错,再说那谜题岂是那么好猜的,而且上次的那五百两银子就是今次的奖品,更是吸引了比平时数倍的人来竞争,哪就这样巧让你赢去?我不会将谜题设得比平日难些吗? 想到此处,便觉得黎明就在眼前,终于要摆脱这难缠的人了。小桃心下欢喜,便笑道:“既然李公子这样说,那我就答应你,后日我会设一系列的谜题,你有信心就尽管来吧,你也只可以带一人帮你,只是若是输了可得说话算数。” 李文正笑道:“那是自然。本公子定不会出尔反尔的。也请乐小姐你遵守诺言,若是我赢了,你便要给我机会结交你这朋友。” 小桃心内好笑,这若换作其它女子早羞得跑回门后躲着去了,哪敢随便跟陌生男子交朋友,不被说成有辱妇德才怪?但对她来说,有异性朋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她和萧十一便是关系很铁的损友,只是她对眼前这个李文正印象不好,所以才一直冷眼对他。如今他既主动送上门儿来让她了结,她岂会手软呢?若能真的就此一劳永逸,倒是省了她好些麻烦。 于是小桃一锤定音:“好,就这么说定了。” 李文正让开了路,待小桃三人过去里,轻笑了说了一句:“乐小姐,恐怕你这两天都不得安生,要变着法儿的出些难解的谜题来难我了吧?” 小桃被他猜中了心事,不由得有些发笑,回头笑扔了一句:“李公子要请个高手才好,千万不要雷声大雨点儿小,失了面子才是。” 转身便进去了。李文正见她方才回头嫣然一笑的模样,心中就是一动,明知她对自己无意,但却就是管不住自己这颗心受她吸引。见小桃走得远了,他才摇了摇头叹口气,只怕是自己真的对这位不理睬自己的姑娘动了心了。 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小桃定会出些比平日难十倍的谜题来为难他,只是这帮手倒是要去哪里找?他忽然脑中想起一人。这人正巧这阵子来燕城谈生意,自己和这人素有来往,这人学识过人文武双全,认识了几年倒没听说这人被什么事情难住过。 思及此处,他心里便有三分放心,自去邀请那高人去了。 这边小桃和李文正订下了赌约,满脑子都想着如何难住他,又想平日酒楼里的谜面都是家中大哥和三哥帮着出的,他俩肚子里的墨水几乎让她给搬空了,再说那都是些浅显易懂的白话谜题,不过是走个形式,让众食客们参与图个乐呵罢了。就是每三月一次的猜谜大会的题目,也是比平日里难上三分就是了,从来也没有弄些艰涩难懂的为难食客们。 但这次不一样,要想将这粘人苍蝇赶走,就必须有些真才实料的东西难住他,何况这李文正还言明了会请个猜谜高手来助阵,估计这人绝不是省油的灯。可如今离赌约之日只剩两天,到哪里找个精通谜题的高手呢? 她有心思,便无心做事。来到酒楼二层的帐房里,兀自发呆。喜鹊倒了茶来也被她搁在一边没有喝。那帐房先生初时见老板来了,以为她是来查帐的,早将帐本摞的整整齐齐送到小桃面前,哪知小桃看也不看,只趴在那里发呆。 帐房先生不明所以,偷偷去问喜鹊,待听说了事情原委,那帐房先生哭笑不得。李文正的事情如今迎客来上上下下无人不知,却没想到他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这帐房先生忽的想起一人来,便走上前跟小桃笑道:“姑娘若想赢这李公子,我倒知道有个谜题高手,或许他能帮到姑娘的忙。” 小桃一听坐起来道:“哦?是谁,说来听听?” 那帐房先生笑道:“这个人说起来名不见经传,是我家对门的邻居,是个二十几岁的落魄书生张景,他家原是开着书铺子,后来家道中落,父母也故去了,他又没有功名又手不能抬肩不能挑的,没办法变卖了铺子勉强为生,如今卖的那几个钱也花得差不多了,现下只靠他娘子接些缝补衣裳的活计,并绣些绣活添补着过活罢了。” 小桃道:“他难道在谜题上有所长?” 帐房先生点头道:“正是哪。这张景也怪,考了几年的科考都是名落孙山,屡取不中,可偏就在做诗对对子上有些歪才,还擅长编字谜灯谜各式谜题,去年咱们这里的元宵灯会上,他一人赢去了三十多盏灯笼。出尽了风头。他转手就在灯会上卖了,还送了我家小子一盏。他在这猜谜作对上确是有些本事。” 画眉在一旁拍手笑道:“那将这人请来,帮着出一百道谜题,气死那个李公子。” 小桃和喜鹊忍不住便笑出来,那帐房先生也笑道:“这可是说笑了,一百道谜题两个月怕是也做不出来,这设置谜题却比猜谜还要难上十分,又要题面工整,又要首尾压韵,还要暗示恰当,可不是那样容易的。” 小桃点头称是,便叫帐房先生将那张景请了来,看看他能否做出些雅俗共赏却又略略难些的谜面出来,那帐房先生答应着去了。 喜鹊上前来道:“姑娘,如今这人也去请了,你也该放放心,喝口茶吧。” 小桃笑接过茶来喝了一口,却见萧十一走了进来,右手还拎着两个包装精美的纸盒,一屁股坐在小桃旁边的椅上,将纸盒搁在桌上,笑道:“我刚才听伙计说你来了,就出去买了这个。算是慰劳你伤刚好便记挂着咱们的生意,你就放量吃。” 喜鹊将那纸盒打开,里面却原来是一块块切的四四方方,摆放的整整齐齐的桂花糕。这桂花糕雪白细腻,香气袭人,带着桂花的淡淡甜香,不光看着赏心悦目,也令人食指大动。 小桃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己最喜欢吃的那家香云斋出的,这时节城里卖桂花糕的好多,但这家香云斋却是专做桂花糕而闻名京城,它家的桂花糕据说用得是上等玉清米和山泉水而制。做出来的糕体细白似雪,甜香软糯,清爽却不腻口,实非别家能比。但价钱也着实不低,这一盒子十二块桂花糕也就是一斤半的份量,却卖到十两银子一盒的天价,饶是这样还时常卖断货。 小桃吃过一次就喜欢上了,成了它家的忠实顾客。她也吃过别家的桂花糕,但实在是跟香云斋家的不能相提并论。萧十一知道了她喜吹这家的桂花糕后,但凡去她家蹭白食时,或是做了啥事惹恼了小桃时,就识相的买上两盒香云斋的桂花糕讨好。 小桃捏起一块慢慢吃,瞧着萧十一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何况你无缘无故献殷勤,定是有事瞒着我,别以为两盒桂花糕就能打发了,你又惹出什么事了,直说了吧。” 萧十一脸一板道:“桃子你怎能这样看我呢?难道我在你心里就是那种人吗?我只是见你伤刚好就惦记着铺子,怕你忙没吃饭,关心你一下,你就这样歪派我,真是伤心。” 说着,还捂着胸口,做西子捧心状。 小桃眼都不眨,提起两盒子点心,转身便往门口走去,“那好,我谢谢你的桂花糕和心意,我回家了,回见。” 果然她还没迈步出去,萧十一就一把扯住了她袖子,换上平日里那副嘻皮笑脸的尊容道:“哎呀,你还真走啊,桃子。我有事跟你说。” 小桃笑着止住脚步,又重新坐下,啼笑皆非的道:“我就知道你的东西不是轻易白吃的。说吧,什么事儿?” “咱们后日的包厢都订出去了吗?有没有空的,我帮人预订一间。” 小桃笑道:“你萧二公子什么时候也干起跑腿的买卖来了?对不住,后日的包厢全都订出去了,只剩一间是我留了请客用的。我倒想知道是谁面子这样大,能请动你来订房间?” 萧十一笑道:“我倒先要问问你,你在七哥家好好的养伤,怎么就趁他进宫接待赤珏使团时就偷偷跑了呢?” 小桃挑眉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的?” 萧十一脸上表情似笑非笑,道:“还用别人告诉?我亲眼见的。那日我去晓春阁准备看你,路上正遇到回家的七王爷,我以为他公事办完了,哪想他是抽空想回去探望你一下,结果我们两人扑了个空,仆人说你两天前就走了,当时七哥的脸色那个难看,就别提了。” 小桃奇道:“我走的那天已经跟四皇子打过招呼,让他捎信儿给七王爷转告一声,莫不是他话没有带到?再说那几日我家里确实催着我回家,我总不能跑到皇宫里跟七王爷话别吧?” “你多住几天又何妨?”萧十一看着小桃道:“莫不是有什么事情?” 小桃眼光在桂花糕上扫来扫去,就是不看萧十一,低着头道:“那里毕竟是王府,我初时不能移动在这那里养伤倒没什么,伤好了还要住在那里支没有这道理,我又不是他什么人,莫的要别人说出闲话来岂不是有损王爷脸面?况且我也不是个爱听闲话的人,还是在自家住着舒心。” 第七十三章 设置谜题 第七十三章设置谜题 萧十一道:“听你这话。就知道定是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了,你向来心胸敞亮如男子般大气,怎地忽然小心眼儿起来了?” 小桃笑道:“你将我想得太好了,我本就是个小心眼儿的女人,只是没遇上事情让我发作罢了。我再有男子豪气也毕竟是个姑娘家,哪有在男子家里长住的道理?” 萧十一闻言盯着她看了半晌,小桃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刚要发作,萧十一却哈哈大笑。 “你这借口烂极了,还不如不说。你这谎话且留着后日谜题会时说与七哥听吧。” 小桃心中就是一惊:“怎么,他要来么?你方才说的要订房间就是为他?” 萧十一道:“正是。瞧你这样子这样惊慌失措,莫不是从七哥府里走的时候顺走了什么珍贵宝贝,值得你吓成这样?咱们是开店做生意的,他来光顾不是很正常吗?” 他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小桃却一时想不出话来驳他,只得闷闷的坐在那里不语。 说实话,她实是不想再见风翊宣的。那日在晓春阁里跟四皇子辞行就是为了避免跟风翊宣再见面,虽然她并不讨厌这位平遥王,但是她却不想给自己招惹麻烦,因她敏锐的直觉感到了风翊宣对她有种莫名的好感和关注,也许是因为她跟这世界里的其它女子有那么一点不同。她也不知道她哪里吸引了这位尊贵的平遥王爷的注意。 这里是阶级分明的古代,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的封建社会。无论风翊宣对她是抱有何种心态和目的,他都绝对不是她能够惹得起的人。他的身份太尊贵特殊,而他背后代表的皇室也有着相当严苛的贵族制度和条约,这些无形但又确实存在着的东西限制了她对他的亲近。 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也不想打着自由平等的旗号宣传什么人人平等,那是愚蠢的作法。这里是真真实实的古代,而她以前是什么人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只是个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平民女子,她不想标新立异,也不想太特立独行,有时候木秀于林并不是件好事。 她只想平静的过日子,而且她是个理智的人。理智到可以压抑住刚刚萌芽的感情。她承认也许有那么几个瞬间,她对风翊宣似乎有种动心的感觉,但当她还没有细细分析那种心动的感觉究竟是不是爱情的时候,她的直觉就感觉到了两人间巨大的差异。她的身体总比脑袋行动的还要快,她告诉自己离他远点儿,她不是杞人忧天,而是防患于未然。 小桃强压下心里翻腾的情绪,半晌才静静的道:“我在七王爷府里养伤,打扰了多日也该谢谢王爷的款待和照顾。他既后日要来,那就由我做东请他一席也就是了。不知四皇子一同来么?” 萧十一愣住:“哦,你什么时候和四哥交情变得这样好了?” “我养伤时,四皇子来看过我好几次,若是他也来我就一并谢谢他,还有聂老伯我也要请他来,我留下房间本就是要请聂老伯。还要叫上我大哥坐陪,既这样干脆大家一起也就是了。我那日还要叫上个好姐妹一起来参加那日的谜题会。” 萧十一笑道:“是个美丽女子么?” 小桃道:“你安分些吧,那是我一个好姐妹,人家是正经人家的淑女,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女子。你若是那日不老实冲撞了她,我可绝不饶你。” 萧十一笑道:“我不过开句玩笑,你何以就这样认真起来了?莫不是她真是天仙下凡不成?”忽然他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方才我进来时跟帐房先生走个对面,我看他急急忙忙的样子问他何事,他说奉了你的命,请高人去了,怎么回事?” 小桃就把刚才在酒楼门口遇见李文正一事细细说了,又讲了帐房去请张景设置谜题一事。 萧十一抚掌大笑道:“这个李文正着实有趣,我本以为他那时初见你不过一时惊艳,瞧你长得美貌便想接近一下罢了,过后也就罢手了。谁知这三个月来他竟把迎客来当家了,时不时来光顾,就连你养伤的这段日子他也来了好几回,我看他是醉翁这意不在酒,可怜他诚心终于感动了老天。今日意碰上了你,真真好笑。” 小桃白他一眼,对这位超级损友冷笑道:“你说得轻巧,还不是你整日偷懒耍滑没放心思在这酒楼上,只有我时常来照看,来得多了总有几次能被他碰到,你还敢说。” “又怪我?哎,谁叫你这女老板名声在外,又聪明又美貌,比我这半个老板会做生意多了,你能者多劳就别跟我计较好么?” 小桃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萧十一,摇着脑袋叹气,把个萧十一弄得莫名其妙。 “喂,你倒是看个什么,打什么主意呢?是不是突然发现萧二公子我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说到这里萧十一自信心膨胀,一本正经的道:“我一向秉持的原则是,人在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喜鹊和画眉看惯了萧十一耍宝,扭过了头去偷笑,小桃做出一副要吐的表情,吐槽道:“十一,我很认真的问你一个问题。” “说。” “你真的是萧老将军的亲生子?你确定你不是捡回来的收养的?” 萧十一形象破功,哇哇大叫:“桃子,你怎么这样?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虽说我和我那个严肃的爹和沉稳的大哥有那么一点性格上的不同,但好歹也是将军府堂堂二公子,你不觉得我比我大哥要英俊得多么?你见过象我这样翩翩佳公子吗?” 小桃继续打击他,阴笑道:“十一呀,你这副皮囊长得是不错。不过也就属中上之姿罢了,说实话七王爷和四皇子就比你赏心悦目得多了。”嘿嘿,这还不气死你~ 萧十一果然气焰低迷了一些,但仍是嘴硬道:“哼,你倒会挑人。我这长相可不输给四哥和七哥,只能说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各花入各眼罢了。” 小桃坏心的本想继续趁热打铁攻击哥们儿的受了伤的脆弱小心灵,帐房先生却带着那个张景回来了。干正事要紧,小桃抛下萧十一直奔帐房先生。 那张景是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一身书生打扮,衣服虽旧但却浆洗的干干净净,中等身材,五官端正带着几分文人气质,行动举止带着斯文。和小桃印象里书生的概念差不了多少,只是不知道这位擅作谜题的才子是不是真的有真材实料? 那帐房先生开口道:“姑娘,我跟张相公说了想请他帮着出些谜题谜面,和诗句对子,他答允了,我就半他带了来,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问他就是。” 小桃点了点头,让喜鹊上茶来。又回头瞅了瞅好象没事儿人一般的萧十一,狠狠瞪了他一眼,萧十一这才起身过来。坐在小桃旁边,问那张景道:“张相公,听说你才学不错,尤其擅猜谜题更会设置谜面,可是真的?” 那张景起身拱手道:“惭愧,在下久考功名未中,实不敢担这才字,只是在下自幼喜读各种诗书,杂书也看了不少,对这做对子和谜题却是略有所长,这倒是有几分把握。” 小桃听他虽言语谦虚。但话里却是甚有自信,便想着试他一试,笑问道:“张相公,我们后日酒楼里举行谜题大会,这次却要多多的做些各种形式的谜题,若是你能出谋划策帮我们完成,我会付你酬金,不但如此,我们这酒楼却是每月都有两次猜谜活动,每三个月还有一个大型的谜题会,你若是真的有本事,我便聘了你做酒楼的谜题师傅,专管这推陈出新的各种活动,我每月给你工钱,可好?” 张景心中一喜,便知道小桃是想考较他功力,便一拱手道:“多谢两位老板垂爱,就请问来便是。” 小桃想了想道:“张相公,能否给我讲讲这谜题都有哪几种形式?” 张景站直了身子,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简单说来,这谜题分为字谜、画谜、猜物的、猜人名的,还有一种是对对子式的谜题;字谜就是猜字的,画谜就是给一张画按画里暗示线索猜字或是诗句,猜物和猜人名的顾名思义就是谜底是一物或是人名,最特殊的是对对子式的谜题,这种谜题整个谜面是一首诗,或两句或四句不等,谜面工整压韵,而谜底可以是一物,也可以是四样物件,每句诗都暗指一物,这种谜题却是难猜些。至于联诗对句,就是大家常做的。没有什么特殊。” 小桃听了很感兴趣,笑道:“那请张相公说一个诗谜,猜四个物件的,可好?” 张景道:“我前几日便做了一个四字谜面,请姑娘听好了。这谜底是打四种职业。” 他正色念道:“浅钓渊波度若时。攀山越岭去寻枝。专务稼墙为活计,且看牧童放牛迟。” 第七十四章 娱乐效应 第七十四章娱乐效应 他话音一落,众人便纷纷各自猜起来。小桃刚在心里将谜面过了一遍。就见那帐房先生面露喜色道:“可是渔、樵、耕、牧四样?” 张景笑着点头,小桃一寻思,可不就是嘛,心里欢喜,看来这张景还是有几分歪才的。萧十一也笑道:“你说的这个怪有趣的,再说个来猜猜?” 张景笑着又说了一个:“有时象饼圆圆,有时象镰弯弯,有时清晨能见,有时夜晚难找。” 刚说完,画眉却在小桃身后轻声道:“是个月亮吧?” 张景连连点头,小桃回身笑道:“你这丫头倒也机灵,后日谜题会你和喜鹊也跟着凑凑热闹,猜中了五个以上,小姐我回家有打赏。” 两人笑着答应了。帐房先生看小桃的脸色就知道她对张景是满意了,便在一旁道:“姑娘,刚才跟张相公来的路上,他跟我说起早听说了咱们迎客来每月两次的猜谜会,只是这必得是当日来吃饭的客人们才能参加的,所以他也就没有赶上这热闹。” 小桃闻言笑道:“张相公的猜谜本事高超,怕是若真参加了,咱们的食客只有干瞪眼看着的份儿。这期期的礼品都得让张相公赢去了,那些食客们岂不郁闷?” 萧十一在旁插科打诨道:“郁闷才好,我们倒多卖几坛子酒呢。” 说得众人不由得都笑了。小桃对张景道:“张相公,那咱们就这样说定了,你这两日就来迎客来帐房里呆着,想些精妙的对联或是谜题出来,也不用太多二十条足够了,只是要捡那些费些脑筋的,我倒不是舍不得那五百两银子的彩头,只是那天倒有人来打这谜题擂,我是想难为难为这人,就有劳张相公了。” 张景忙称不敢,又想到方才小桃话里有提到要聘雇他来迎客来上工,不免又问道:“乐小姐,实不相瞒,我屡考科举不中,闲在家中只会读书,却只靠娘子做些手工活计来渡日,甚是惭愧。方才听您说想聘雇我在这里做事,可是当真么?” 小桃笑道:“当然当真,我这就让帐房写了文契,你就留在迎客来帮我做些各种活动的杂事。如今咱们这酒楼的活动还只限于一月两次的猜谜会,也太单调了些,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吸引力了。”她转过头对萧十一道:“十一,我冷眼瞧了这一阵子,这每逢初一十五的猜谜会时,当日的客人比平时要多好几倍。好多都是老主顾,我想他们也不全是来吃饭的,倒是有一半是因为要凑这个热闹图这个新鲜。现下娱乐缺乏,只要有好玩的东西自然会吸引人的眼光,这猜谜会的热烈就是例子,只是光这一项却不是不行,我听说别家酒楼也开始跟着有样儿学样儿了,只是规模没我们大,奖品也没我们丰富,而且我们迎客来毕竟是第一家做出来的,老字号比较吃香罢了。” 萧十一正色听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推陈出新,再多上几个好玩的活动?” 小桃点头道:“正是。你以为我搭建那个戏台专是为了猜谜用的么?我当时就想,一定要充分将那个台子利用起来,比如说咱们可以请人来说书,或者唱曲,弹琴,这样每月不过多费几两银子,但却能吸引更多的食客,再时不时加上些互动的节目。这样吃与玩相结合,生意一定能更红火。” 众人听得都是满心惊喜,连张景也听愣了。他初时来见了小桃却见是个年轻姑娘,不过以为她是家中有钱才能开起酒楼罢了,听了这一番话,才惊觉原来这年轻的女老板竟有着如此精妙的商业头脑,就她刚才说的那些情景,自己想想也觉得很感兴趣,更别说那些富贵闲人整日无事,到处找乐子,若发现了这样又能吃又能玩的有趣去处,还不一窝蜂的涌了来?心里暗暗佩服,却不敢再小瞧她了。 帐房先生道:“姑娘,你说让食客们参与玩乐,但除了猜谜联句对诗,还有什么比较斯文的节目?咱这是酒楼,总不能打马球,摔跤比式吧?” 小桃笑道:“可玩儿的东西多着呢,定叫它月月都不重样儿。这事儿我想了不是一两天了,心里主意早定下了,只是没有个机会,如今趁着后日举行谜题大会食客来得多,咱们就顺便做下宣传,让大家都知道以后迎客来每月都会推出一种好玩的新活动,每日都可参加,每七天决出一名擂主,月末时让这四人举行决赛,赢的人就给奖励,那三人也分等级给不同的礼品。” 萧十一素来知道小桃肚里千奇百怪的点子特别多。知道她既说出来定能做得很好,不由得就有些期待,巴不得马上就让她现现宝。小桃却说这两天要做做准备,请人做样东西,后日开始谜题大会前就要当众展示一下她所说的新点子。 萧十一套了半天话,小桃只是不说,言明要保持神秘感,急得他跳脚。 小桃又吩咐帐房和张景多写些宣传单子,贴在酒楼门口和乐家小铺每家店的显眼位置,她要让尽可能多的人知道迎客来的新节目,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就算为了一明究竟,也会有不少人后日来酒楼光顾的。 想到此处,她要来纸在上面画了一张图样,准备等会去找个木匠订制出来。后日迎客来的新娱乐举措能不能一炮打响,就靠这个东西了。萧十一偷偷往这边瞅过来,小桃也不避他,反正他也看不明白,估计这两日得翻来覆去的琢磨了。 萧十一只瞧见纸上画了一个正方形的方块,分成一小格一小格的,倒象是切豆腐似的,他想了半天也不明白,又碍着小桃所说的什么神秘感。就没多问。帐房先生和张景在旁边偷瞄了一眼,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小桃心道,待后日我交这个拿出来,定吓你们一跳。 留下了心中存着疑惑的三人,小桃带着画好的图纸和喜鹊画眉来到相熟的一家木工店。 那木匠手工甚巧,小桃曾在这里让他做过不少东西,比如木制的收纳箱、可以用脚踩盖子就可以跳起来的垃圾桶,还有那套画画的铅笔也是在这里订做的。 小桃将那图纸交给木匠,详细跟他讲了做法和做出来的效果,又告诉他要染上哪几种颜色,那木匠连连点头。说后日早上就可以来取。 小桃兴高采烈的回家,一路上想着后日众人看着这东西时,脸上出现的惊喜表情,就觉得有种深深的满足感。 三人刚回到桃仙居,小桃觉得身上汗浸浸的,便让弄热水,又拿了套新衣,要到浴房里去冲凉。 喜鹊和画眉陪她去了,就坐在浴房外面院里的青石板凳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忽见在厨房里做帮手的丫头小珍垂着头凑到跟前儿,笑道:“两位姐姐好,我有话想跟姐姐们说。” 喜鹊和画眉是小桃贴身伺候的大丫头,每月拿的月银是第一等儿的,喜鹊的娘方婶又被小桃派去管着最初那个起家的小吃铺的,因此她们在这乐府里奴仆一层是最得用的,再加上小桃待她俩很亲近,府里其它的小丫头们见了两人都赶着叫姐姐,巴不得哪天走运也给调到姑娘住的桃仙居里当差听用。 谁不知道小桃的桃仙居是乐府里最自在的所在,平日里这位小姐为人和气没什么脾气,院子里事情也少,不过伺弄下屋子,再照看点花草,小桃还时不时做些精致好吃的小点心,都少不了给丫头们留一份,府里分赏钱最多的也是桃仙居,所以这帮仆人都心里清楚,乐府挂名是林氏当家,其实都是这位姑娘在管家。几家铺子买卖也都是在她名下,是她的产业。 这样肥缺羡慕死了那些丫环们,个个削尖了脑袋想往桃仙居里钻,只是小桃觉得一个喜鹊一个画眉还有三个粗使丫头足够用了,就没有再往身边添人。但这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些丫头们得了机会便在争取在小桃面前的出镜率,也就连带着捧上了她身边两个得意的丫环。 这个小珍是厨房里给众厨娘帮手的粗使丫头,模样倒还齐整。只有十四岁,漫长脸细条儿身子,一根大辫子拖在脑后,可能在厨房呆的时间比较长又烟熏为燎的,有时身上就带着点炝锅的葱花味儿。 小珍的娘就是在林氏屋里伺候的媳妇李巧姑,她家也是个穷底子,病秧子丈夫死了后,婆婆家嫌她们母女吃了家里口粮,便将她娘俩儿交给人牙子卖给大户人家做奴仆。可巧她俩走运,那人牙子识得李牙侩,李牙侩得知乐家刚搬进去宅子,想买几个人使唤,便将李巧姑母女送了来。李巧姑三十几岁的乡下人出身,粗手大脚的干活倒爽利,林氏看着很满意,就留在她屋里伺候。 小珍年纪还小,也没伺候过人,就安排在厨房里打个下手。 第七十五章 小珍的八卦 第七十五章小珍的八卦 这小珍年纪渐渐大了。也通晓些事故道理了。再加上她有几分机灵劲儿,嘴甜手脚也勤快,厨房里的厨娘们倒对她都还不错。有人就说小珍你年纪轻轻的,又不是厨娘的料儿,何苦在厨房跟我们这些半大老婆子媳妇们混,不如跟着姑娘或是少爷体面。 李巧姑是个心眼直的,肚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只知道伺候好夫人林氏就齐全了。小珍瞧着喜鹊和画眉因是小桃的贴身大丫头,就连住的屋子都是她俩人一个单间,而不是象她们这些人一起睡在大通铺上,而且还能跟着姑娘经常出去见世面,连吃的饭菜都和她们不同,有时姑娘心血来潮自己开小灶做些新巧吃食,都不忘给自己屋里丫头留一份。就连桃仙居里那三个粗使丫头也时常能得到姑娘给的赏钱和东西。 小珍慢慢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倒不是贪图那口吃的,只是觉得跟在姑娘身边是极体面的一件事儿,比在厨房里刷锅刷碗强得多了。而且听那些厨娘们讲喜鹊和画眉的卖身契都被姑娘烧了呢,跟着姑娘将来就能得到自由身。 这府里十几个小丫环,哪个不想跟着姑娘身边伺候。只是没机会在姑娘跟前儿讨好,本来小珍以为借着每日里送饭的机会能多见姑娘几回。不想每日饭菜都是桃仙居的小丫头们去厨房亲拿的,她是厨房里的人,又不能随便跑去姑娘的院子去。 可巧,今日她来浴房这附近拿劈柴,正碰上喜鹊和画眉两人,便暗自心喜自己来了机会。 那喜鹊和画眉见是她,画眉便笑道:“哎哟,你这小丫头片子倒一本正经的,莫不是得着了什么宝贝,来献宝不成?” 小珍笑道:“画眉姐姐这是羞臊我呢,我整日在厨房里做活,那里油盐酱醋倒是不少,哪里有什么宝贝?” 画眉笑道:“我不过跟你开句玩笑罢了,你就说了这一堆话,怪不得她们说你嘴头子伶利。” 喜鹊在旁笑道:“她们还说这丫头行事说话象你的品格呢,莫不是你失散了妹子?” 小珍听着她们的玩笑话,在旁笑道:“我若真有画眉姐姐这样的亲姐姐,我娘和我可欢喜死了,只是我粗粗笨笨的,哪象画眉姐姐这样机灵,哪里配作她妹子呢?” 画眉伸手拧了一把小珍脸蛋,笑道:“你这小丫头嘴倒甜,你刚才不是要说什么事吗?” 小珍在她们旁边坐下,轻声道:“姐姐们,这事儿说来奇怪。今日厨房里新做了酸梅汤,让我端些来给姑娘,我去了时姑娘和姐姐们都不在。那些粗使的小丫头们也不在,我只瞧见豆儿在花圃子那里拔草,她说姑娘今日出门儿去了,又让我帮她看会院子她去上茅房,我就在院子里坐着等着,四下里看了看花草,谁知道一抬头瞧见咱们家和旁边人家的墙头儿上趴了个人,给我吓了一大跳。” 画眉也是一惊,叫道:“难道是贼?” 小珍接着道:“我初时也和姐姐想的一样,以为是个贼呢,刚想喊叫,却见那个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穿着身淡蓝的衫子,见我看她还直勾勾的看我,一点也不害怕。我看她那个样子倒不象个女贼,就大着胆子问她是谁,哪知道她却问我一句‘她呢’,倒把我问愣了,我问她‘她是谁’,那个姑娘就看了我一眼不说话了,一对两眼睛在咱们院子里瞧来瞧去。怪碜人的。这时我就听见旁边院墙跟儿下,也有个女子的声音跟她说话,好象是让她下去。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敢情是旁边那家的姑娘,是踩着梯子往咱们这边看的。” 画眉有些不高兴的道:“这就怪了,咱们跟她不认不识的,她一个大姑娘家扒着墙头往咱们小姐院子里看个什么,这不是太不知礼了吗?” 小珍道:“是啊,我当时也是这么想的,我就随嘴说了一句‘你再不走我就喊人啦’,然后我就听见墙根儿下又有人说话了,那个姑娘就闷不吭声的下去了。估计是顺着梯子爬下去了。我越想心里越是不得劲儿,总觉得那个姑娘古古怪怪的,就跟姐姐们说说。” 画眉此时站起身来,眉毛都拧到一起了,不悦道:“这是谁家姑娘这样不尊礼,咱家姑娘的院子又不是外面的大花园子,谁都能瞧,还趴在墙上瞧,太不象话了。” 喜鹊此时笑道:“你也莫要生气,这事儿姑娘她知道,上次萧公子来找姑娘时,那位邻家的姑娘就趴在墙头上,正被咱家姑娘看个正着,咱家姑娘还问她话呢,她却一溜烟下去了。” 画眉听了更是惊奇,眼睛都睁大了,“真的?这么说她不是第一回了?” 喜鹊想了想,道:“恐怕不是,姑娘和小珍就看见两回了。没看见时谁知道她有没有偷看呢?” 画眉怒道:“咱们怎么摊上这样邻居?哪有邻居家爬墙头乱看的,她到底要做什么?” 喜鹊拉住她,戳了一下她的头笑道:“你看你这个急脾气样儿,怎么点火就着呢?老实坐下慢慢说。” 画眉兀自在那里憋气,小珍小声道:“我想,她是不是想找咱家姑娘啊?难道姑娘认识她不成?” 喜鹊摇头:“那倒不会。这位姑娘确实奇怪,若是想结识咱们家小姐,大可大大方方的上门来啊,他又不是个男子,还怕门房将她打出去么?鬼鬼祟祟在墙头上张望,确实不雅。” 画眉在旁边想了半天,越想越气,恨不得冲到旁边那家里问个明白,压了压火气,将小珍叫到跟前,低声道:“你知道旁边这家什么来历么?” 小珍来汇报前早就打听得明明白白,是个做情报的好人材。她事发后就用自己平日攒的十几个铜板到市集里买了两大块蜜*汁香肉饼,贿赂了在桃仙居后角门看门的赵婆子,让她去打听一下旁边这家人的情况。 这赵婆子收了肉饼的贿赂,行动甚是迅速,不过一下午功夫便圆满完成了小珍交给她的任务,带来了第一手材料。那赵婆子撇着嘴将从兰府买菜的老婆子嘴里套出来的情报转告给了小珍,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屑:“小珍姑娘。我告诉你说啊,这家人姓兰。是开脂粉铺子的,这家里一个老爷,却没有夫人,只一个姓陈的姨娘管家,还有一位小姐,两个小少爷。听说她家这个小姐年纪不大,命却真不好,她本是大夫人生的,但却生下来就克死了母亲,算命的还说她还会克父克家人。这是倒霉透顶的煞星命儿啊,谁沾上谁倒霉啊。” 画眉和喜鹊听了小珍的汇报,脸色更难看了,画眉心里的不满情绪更加高涨,低声道:“这位兰姑娘甚不识趣,自己倒霉就罢了,还扒着墙头想把霉运传给别人家不成?她家里人也不管管?” 喜鹊虽觉得画眉话说得有些狠了,但也皱了皱眉没有作声。说实在的,她刚刚听完了小珍的话就在想,这次小姐中镖受伤会不会就是因为那天看到了这位煞星兰姑娘,所以才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越想越觉着真切,不由得心里发起慌来。 画眉见喜鹊脸色不好看,就问她原由,喜鹊也不敢乱说,怕画眉这火爆脾气发作了起来,真敢堵着兰家门大骂一场。 小珍此时却轻声道:“我听了时也在偷偷的想,咱们姑娘前些日子听说摔伤了腿,会不会……” 她话刚说了一半,画眉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气的发青,她已经明白了小珍话里的意思,她本来对兰家姑娘扒墙头一事就极不满意,再听了赵婆子学回来的兰家姑娘命硬克人的说法,更是对那位未曾谋面的兰家姑娘印象极差。 喜鹊毕竟性格稳重些,扯着她的手劝道:“小珍年纪小,不懂这些胡乱猜测而已,你怎么就当了真了,你难道不知道咱家姑娘最不信这套神神鬼鬼之说吗?” 画眉咬着牙恨恨的道:“姑娘不信是姑娘的事儿,我既是姑娘的贴身丫环,姑娘又对我们极好,我自当护她周全。凡事再一再二,不可再三再四,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兰家姑娘若是再被我看见敢偷偷摸摸的扒墙头,我非将她骂个狗血淋头不可。” 喜鹊叹了口气,悄声对小珍道:“你心里记着姑娘,这很好。但姑娘伤刚好,这阵子又忙着铺子里的事情。累心事儿太多,犯不着拿这事儿去烦着她,你只记住别跟别人再说起这事儿就是。” 小珍低声道:“姐姐们说的话我记住了。” 画眉瞧了小珍两眼,半晌道:“看样子你也是个细心的,我知道你是个掐尖要强的丫头,你只别急,若得了机会姑娘要人进桃仙居时,我会跟姑娘提起你的。你现下只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就好。” 小珍连连点头,转身回厨房去了。 她刚走,小桃便冲完澡清清爽爽的出来了,刚才这里的事情她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小桃一眼瞧见画眉的脸色涨红,倒象是气哼哼的模样,便笑着逗她道:“画眉丫头这是怎么了?倒象是跟谁生气了似的,谁这么大胆子敢惹你这小辣椒?” 画眉忙道:“是在这里坐着日头晒得烦燥,哪里是生了气呢?今日日头毒,姑娘快回屋去吧。” 说着和喜鹊两个上前来收过她换下来的衣服,往桃仙居来。 第七十六章 郡主邀约 第七十六章郡主邀约 晚上,伺候完小桃睡下。喜鹊和画眉两个回到自己住的下房去睡觉。 说是下房,却不是同其它奴仆好几人挤一起的大通铺,而是有单独两个房间的套房。就在桃仙居小桃书房边儿上,那原本是个放杂物的库房,小桃见空着也是浪费,便叫人收拾出来,给喜鹊和画眉住。这样便不用来来回回的怪麻烦,喜鹊和画眉不用和众仆妇们挤一个屋子里,当然高兴。这两个房间甚是干净,桌椅板凳也是新的,她俩这房间就是除了主子们住处外最好的房间了。 回到屋里,喜鹊点了灯,见画眉脸上仍带着几分郁气,知道她还在为头前小珍说的事情生气,便上床铺了炕,劝道:“你这脾气怎么还是这样急躁,不过是那家的姑娘不懂事儿,扒着墙头往咱们这里看了两眼,到底不是个爷们也出不了啥事,你倒气成这样?” 画眉冷哼一声,坐到桌前打开头发。卸去发簪,重手重脚的把别碎发的黑发夹子狠狠的摔在桌子上,不忿道:“她是哪门子家的大户小姐,整日里扒着墙头往咱们院里瞧光景儿。咱们桃仙居又不是她兰家的花园子,她不会看自家的去啊?咱家和她们家的府墙隔着三尺远呢,难为她怎么瞧得那样清楚?” 喜鹊道:“咱府里院墙比兰府里矮些,她又扒个高梯子登在墙头,自然是看得清楚了。” 画眉一转身道:“听赵婆子说她的命可是会克人的呢,说不定咱家姑娘这次受了伤就是她带来的。” 喜鹊铺好了床铺,也下床来脱了外衣,只穿着薄料的贴身小衣倒了两杯茶,递了杯给画眉,笑道:“姑娘不是曾经说过吗,那算命批八字的多半都是骗人的,哪里信得?若是要姑娘听见你这样说别人,怕是要挨训的。” 画眉这才不吭声了,上床躺下不语。喜鹊见她那忿忿不平的样子,也觉得有几分好笑,收拾利索也躺在一边,笑道:“还琢磨呢?算了,姑娘都没计较,你操哪门子心,兴许是那个兰家姑娘初来乍到,看咱们院子收拾的齐整,好奇罢了,你莫要再去惹事。” 画眉道:“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我不管她看景致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总之咱们知道的就两次了,既你们都这样说我也就当不知道也就是了,但若是她下次还这样,我就要去兰府替咱家姑娘拜访拜访她了。” 喜鹊笑道:“行了,别嚼舌了,跑了一天你倒是不累啊?快些睡吧。” 第二日一清早,府上门房便使个婆子送来一封将军府的请帖,原来是云平郡主请小桃过府一叙。 小桃想到自从在七王爷府养伤,云平郡主去看了自己两次,偏巧一次赶上她毒素未除还尚在昏迷,又一次却是自己正在歇晌觉,云平郡主没让丫头喊她起来,留下东西便自去了。想来自己回家几天也没去谢谢人家,心里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这时接了贴子见上面写着秀丽的一行簪花小楷,让她去赏荷。小桃不由得笑了。她有次无意中跟云平郡主提起,夏日里的荷花最是清新讨喜,若是以此做背景画上张人物写生,定是漂亮无比。看来云平郡主是记在心上了,因近几日都是天气晴暖,荷花大概都开了。看来自己一定要带上画具去了。 小桃让画眉去找个小厮去铺子里现取些新做的点心带着,又让喜鹊取套外出的衣服来。喜鹊想着是去跟郡主碰面。自是不能穿着太随便,就在衣柜里挑了件新做的藕荷色衣裙,衣襟袖口和裙裾几处都用金线绣着祥云图案,还坠着一圈金线拧成的流苏,端庄雅致中透出几许俏皮来。又用梳子沾了水将小桃的长发挽成一个花髻,前额的碎发浏海也抿了上去,露出光洁如玉的前额。 喜鹊还要在小桃的脸上涂上水粉和胭脂,却被小桃拦住了:“算了吧,我不擦这花粉胭脂。”她可不想用这些劣制含铅的化妆品糟蹋了自己娇嫩的肌肤。 喜鹊笑道:“姑娘皮肤好,不擦倒也没什么,只是这脸上一点妆容也没有,会不会太素净了些?那云平郡主可是个大美人儿,小姐莫要被比下来。” 小桃笑道:“这个你倒莫要担心了,我就是把整个脂粉铺子的粉和胭脂都抹到这脸上来,也不及郡主容貌艳丽,那是天生的丽质,可不是靠些脂粉就能修饰出来的。” 那云平郡主确实是生就的副艳丽端庄的美貌,还有那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和举手投足间的宛转优雅,可不是普通人家女子能比拟的,那是身处在极好的环境里自小培养出来的底蕴。哪象她啊,从小跟哥哥们满山遍野的疯跑,象个假小子似的。 喜鹊给她在发间插上发簪钗环,笑道:“云平郡主确实美丽不假,但姑娘也是个美人儿呢。” 小桃笑着瞧她一眼,道:“怎么,早饭还没吃倒先喝了一罐子蜜了,嘴这样甜?赶快收拾好了,你和画眉等会也换上身出门的新衣裳,毕竟那是将军府。穿得整齐些也是对人家的尊重。” 喜鹊答应着加快了手里的速度,一会儿功夫将小桃打扮的焕然一新,又让粗使的小丫头豆儿去厨房端了早饭来,让小桃吃着,自回屋里去换衣裳了。 将军府小桃不是第一回来,原来刚初识云平郡主时便是来将军府为百花宴做吃食,后来又因认识四皇子和七王爷跟云平郡主又亲近了一层,小桃发现云平郡主身上并没有皇宫贵族子弟那种高傲且目无下尘的脾气,相反却是和气温婉的女子。也难怪萧威将军将这位郡主妻子爱如珍宝,就连萧十一也跟小桃夸赞这人郡主嫂子极好相处。 到了将军府,仍是云平郡主的贴身大丫环素月迎接了小桃三人进了内院。这素月跟小桃也是老相识了,为人也不拿捏做大的,小桃对她印象很是不错。这次来时,就带了一个母亲林氏闲时绣的精巧荷包给她,上面绣着双蝶采花的图案,林氏的绣工手艺自是不必挑了,两只彩翅大蝴蝶便象落在了荷包上一般,活灵活现的,给素月喜欢的不得了,连声的跟小桃道谢。 素月直接将她三人带到了湖中央的水榭亭中,云平郡主早已等在这里,见了小桃,忙亲热的拉住她的手笑道:“哎呀。总算见着你了,你的伤可没事了吧?” 小桃三人忙跟她施了一礼,这才笑道:“劳郡主挂念了,我都好啦。郡主曾去看我两次,我都没见着您,今日就跟您当面道谢便是。” 云平郡主笑道:“咱们交情向来不错,谢个什么,快坐下歇歇。” 素月便带着喜鹊和画眉二人站在稍远些的亭下树荫子底下听吩咐。小桃将手中画具放在石桌上,笑道:“郡主想是记起了要在荷花盛开时画张像,所以找了我来。我东西都拿齐了,只等您这位主角上场了。” 云平郡主笑道:“瞧你说的。好象我专为要你来画画一样,难道我想你了要见你也不成么?非要有个什么理由才能找你来?你既这样说,从明日开始我每日都下帖子请你来与我盘恒聊天,可好?” 小桃笑道:“郡主下令,哪敢不从啊,只是怕是小桃不久后便要喝西北风了,扔下那些个铺子不管,我以后只是上郡主这里混吃混喝也好,您得管饭。” 说得两人都笑了。云平郡主指一指面前的湖里一片片荷花,笑道:“怎么样,这景致可美么?” 小桃这才把眼光调到湖中细看,她发现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诺大的花园中。眼前这一片面积颇广的碧绿的池水几乎都被同样碧绿的荷叶覆盖,正在盛开的荷花,有白粉两种颜色。白的如雪,粉红如霞,姿态袅娜地在风中摇曳,用力嗅来,还可以闻到一股隐约的清香。岸边上却种植了郁郁葱葱的大树,浓荫匝地,遮蔽了夏日的酷热阳光。一条石子甬路,曲曲折折通过玲珑有致的太湖石堆砌的小山,小山上同样遍植阔叶树木,密密的树叶中,隐约看到远处的房舍林立。 “哎呀,真美极了。”小桃被眼前美景吸引,情不自禁的发出赞叹,她这一趟真没白来,这种荷塘美色若不画了下来,还真是暴殄天物了。 湖面平静如一块碧玉,上面还覆盖着颤动的荷叶,小桃忍不住凑近栏杆处,将手指伸到水中,轻轻拨弄着几片伸展到栏杆附近的荷叶,出神地看那露珠在上面滚来滚去。 “我就知道你准喜欢这荷花,”云平郡主笑道:“我让她们去收拾了些鲜藕,咱们中午就吃道新鲜的蜜*汁藕片。” 小桃回头对云平郡主笑道:“这样美的景色让我想起一首看过的诗句,就是写这荷塘景色的。郡主可要听听?” 见云平郡主微笑点头,小桃轻声念道: “雨过凉生,风来香远,柳塘池馆清幽。圆荷万柄,芙蓉困倚轻柔。暮霞映,日初收。更满意,绿密红稠。是牵情处,低回照影,特地娇羞。 话音刚落,却听一人夸道:“好一个绿密红稠,好一个特地娇羞,真是写活了这满池荷花。” 第七十七章 荷塘采莲 第七十七章荷塘采莲 小桃慌忙询声望去。只见四皇子风湛然正从那条石子甬路上走来,一身淡青色的锦袍,长身玉立,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就连眼晴都是发着亮的。 小桃心里就是一震,怎么他也来了?不知为什么一看到风湛然便想到了风翊宣,心想他们兄弟两人常在一处,别是那位一会儿也会来吧?想到这里心跳都有些加快了,偷偷用眼角瞄了一眼旁边的云平郡主,却见对方面色平静似乎知道风湛然要来,没有一丝的惊讶。难道是她姐弟俩个安排好的? 就见云平郡主起身笑道:“你可是晚了,要罚你些什么?” 风湛然走入凉亭里,小桃刚要给他施礼,就听他含着淡淡笑意的声音道:“别行礼了,这是堂姐的内院后宅,也没有什么不相干的人,就免了吧。” 小桃笑点了下头,没再行礼。风湛然跟云平郡主笑道:“我既来得晚了,任由堂姐责罚。堂姐可得好好想想,罚些什么才好。” 云平郡主笑着点头,风湛然向小桃笑道:“小桃刚才念的那诗。可是你自己做的?” 小桃摇头道:“我哪里有那样本事,那是我曾在一本书上看来的,当时就觉得那几句话好象把荷花写活了一样,印象深刻便记下来了。” 风湛然笑着去桌上拿茶,却看到了摆在石桌上小桃带来的画具,取过来笑道:“这不是你的宝贝么?怎么,怕人偷了去,时刻都带在身上?” 小桃知他是跟自己开玩笑,便笑说道:“这东西虽我拿它当宝贝看,但是别人要了去却不中用,会拿铅笔作画的恐怕没有几个,我这是将它拿来准备给郡主画像的,顺便再赏赏美景,混顿饭吃,可不是赚了便宜么?” 云平和风湛然都被她说的笑了,风湛然看了小桃一眼,笑道:“那岂不是你要谢我了?我昨日和堂姐说要来赏荷花,感叹了一句若是能将这美景留住便好了,我两人便都想到了你这支神笔,今**既来了,我也想劳你给我画张像,可好么?” 小桃痛快答应,一张也是画两张也是画,多费些时间而已,也不差什么。 云平郡主笑道:“四弟这不是沾了我的光么?就罚你去到这湖里采些莲子来,我好交给厨下做些糖莲子的点心来。” 风湛然没想到堂姐给他出了这么一个难题,摊开手笑道:“堂姐。你这分明是出我的丑不成?我虽会几招三脚猫功夫,却不会踏水无痕的神妙轻功,你倒要我怎样采了来?” 小桃一笑,她前世时在电视剧上看到只要是武侠剧,就有主人公风姿卓越的施展绝世武功,轻飘飘如一只飞燕般飞掠过水面,那种画面真是唯美,她当时还以为功夫真的修炼到一定境界就真的可以踏水无痕了,现在听风湛然这样一讲,原来敢情是骗人的? 云平郡主伸手指着不远处湖边道:“你仔细瞧瞧那里,是个什么?” 风湛然和小桃一同往那里看去,只见几个将军府内的男仆抬着只两头尖尖的小船放在湖边,风湛然拍掌笑道:“堂姐,你好风雅,居然将采莲船都备下了,看来我今日定有新鲜莲子吃了。” 小桃见那采莲船甚是精致小巧,只能船头容一驾娘,里面顶多能坐两人。看那船身崭新,可见是新坐不久。不由感叹这郡主真会享受生活。 云平郡主对小桃笑道:“我家厨下有个厨娘,做得一手好吃的糖莲子,新鲜的莲子抠去了苦芯。熬了厚厚的冰糖汁浇上,那滋味甜中透着清爽,真是好吃极了。等过两日做好了,我派人送些你尝尝。” 小桃连忙道谢,看了那湖中密密的荷叶,笑道:“郡主,不光是糖莲子,这荷塘里还有好东西呢。” “哦,是什么?”云平郡主好奇心起,连忙追问。 小桃拉着云平郡主走到栏杆边上,指着碧玉盘似的荷叶道:“郡主来看,那荷叶上的是什么?” 云平郡主询声望去,只见荷叶上满满的都是清透的露珠,还没想明白,就听小桃笑道:“我曾听人说有人在冬日里取梅花上的雪收着烹茶,那滋味自是大不寻常,这露珠也是天然形成,清透净爽,咱们也可以收些露水来泡些茶喝,也试试那琼桨玉液的滋味如何?” 云平连声赞好,便吩咐素月去叫两个丫头上莲舟趁露水未干时采露水去,素月闻言去了。不一会功夫带来了一个中年媳妇并两个丫头,那两个丫头手里各拿着一个青瓷大碗,想是接露水用的,那中年媳妇抢先上了莲舟,那两个丫头紧跟而上,那媳妇站到船头上挽起袖口,手中持着一副船撸,在水中一划。那莲舟便朝着碧水清莲处悠悠荡去。 小桃看着她们已划到莲池里面,扯了荷叶将露水流到碗中,那两个丫头穿着淡青的衣衫,倒象是融入了这莲池美景一般。 风湛然望着小桃道:“没想到小桃还是个风雅之人,这采露珠烹茶还真是一件美事。” 小桃无奈的笑笑:“四皇子可别夸我,我就是一个俗得不能再俗的大俗人,这风花雪月的风雅事不过是听别人讲过或是在书上看来,象郡主和四皇子这样人品才配得上这风雅之事,我也只是动动口让别人去做罢了,若是我要喝茶,直接井里打了水泡上,哪有那耐心等着一点点的取露水?” 风湛然笑道:“你倒是个急性子?” 云平郡主笑道:“她的急性子只是使在铺子上罢了,你瞧这短短不过两年时间,她那一家小吃铺子就变成如今这五家铺子,还有和二弟合开的那间迎客来,若是不急五年想来也是办不到的。” 小桃捂嘴笑道:“还是郡主知我底细,我这人凭什么风花雪月的雅人雅事都是放不到心里去的,只有发财一事最是上心,郡主刚才说的太隐晦些,直说我是个财迷就是了。我也承认。” 说得风湛然和云平郡主忍俊不止。三人正说笑间,有个婆子拿着个摄丝的大提盒走进亭子,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是些小巧点心和时鲜果品。有豌豆糕、玫瑰酥、水晶角儿、桂花粉团、冰镇的杏仁酪,还有四小碟黑瓜子,一盘切好的西瓜、一盘香瓜和一盘子蟠桃。 小桃见了那四样黑瓜子,忍不住指着笑道:“我真本事,这货物都卖到郡主家了。” 云平郡主正把一小碗凉浸浸的杏仁酪放在小桃跟前,听她一讲也撑不住笑道:“可不是,你这四味的黑瓜子如今是响遍京城,别说我这儿,宫里太后处都有呢。我前些日子进宫看望太后她老人家,就瞧见了太后拿出了两碟子黑瓜子来招待我呢,说是哪个妃子让人出宫买来孝敬的。当时我差点儿乐出声来。” 小桃一听太后两字,脑中条件反射就想起古装剧里那威严古板的上了年纪的老女人,一身华贵宫装,满脸刀凿般生硬的皱纹,不苟言笑,随便说句话就能要人命的反而形象。不由得浑身就打了个寒颤,怎么这里有些事情跟自己想的有些不一样呢? 小心翼翼的问道:“太后?不会吧,这外面卖的粗食怎能入宫里贵人的口呢?我听说宫里主子们吃的食物不都是御膳房里做出来的么?怎么还会有宫外的东西流传进去?” 云平郡主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啦,宫中虽有御膳房做各种吃食点心,但毕竟长年累月吃下来,就是那么几十样看也看得够了。尤其是后宫里又都是些女人,好吃个零嘴小食什么的,就常要出宫办事采买的小太监们从外面捎了来新鲜吃食,偷偷的解解馋。她们得着了特别好的,就多弄些孝敬上层的主子们,所以老太后和皇上有时也能吃着外头的点心。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风湛然也笑道:“整日吃宫里做的东西,即使是人间美味,日子久了也觉不出好了。” 小桃赞同道:“这倒是的,整日喝蜜蜜不甜,倒是有机会让御膳房做点贴饼子,疙瘩咸菜,怕是贵人们都当好东西抢了呢。” 风湛然打趣她道:“哪**就做了,我替你捎进宫里去,也给太后尝尝可好?” 小桃一惊,整个人差点跳起来,连连摆手:“可别瞎说,我还没活够呢,我可不会做。” 开玩笑。她一个小小的穿越女可不想跟皇宫大内扯上什么关系,跟这几个皇子王爷郡主认识,那是因为之前不知情,若是事先知道,打死她也不想招惹来头这样大的人物。皇宫那是什么地方?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就会脑袋搬家的雷区,她除非不想活了。她又不是皇宫里的御厨,自问也没那个本事,在民间小打小闹做点新鲜吃食赚点银子压压腰足够了,她可不想出那风头。 云平郡主看她那副马上要逃跑的样子,笑得弯了腰半天直不起来。风湛然也是一脸好笑的表情。 “我开个玩笑罢了,看你吓成那样子?真有那么可怕吗?” 第七十八章 四皇子的心事 第七十八章四皇子的心事 小桃没说话,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来喝了。心道你说得倒轻巧。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上辈子电视剧历史剧本姑娘看得多了去了,对那个外表华丽的皇宫是满腹的感慨和叹息啊。从古至今那皇宫都不是人呆的地方,好人放进去也磨成心肠硬的石头人了,除了政治斗争还有皇宫的争宠战役,一波*的没个止息。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烦都烦死人了。她可不想沾边儿。 云平郡主见她不答话,望着小桃笑道:“皇宫又不吃人,看你吓成那个样子?你可知有多少名门千金削尖了脑袋想入这宫门,只是不得其法罢了。” 小桃见云平郡主将话题引到了宫里,也不知她什么意思,也就不便接话,只微笑着叉开话题道:“郡主,我今日既带了画具来,这就给你画副画像吧。” 云平郡主站起身来道:“那我去换身衫子来,这身衣服穿着倒有些热了,你倒是先给四弟画上一张便是,省得他整天追债似的缠着。” 说罢,素月便上前来跟着云平换衣裳去了。喜鹊和画眉在廊下站着,亭子里只剩下风湛然和小桃两个。小桃越觉得云平郡主这一走有些古怪,怎么象是故意将她和风湛然单独留在这里的。 小桃拿起画板。笑道:“四皇子坐好,我这就给您画副小像。” 风湛然却从她手中将画板抽去,仍旧放到了桌上,笑道:“不急,今日怪热的,让我坐着一动不动也怪闷的,待哪天天气清爽再找你画来不迟。” 他说完了话,两只眼睛只管盯住了小桃,目中有几分情意悄悄泄露。 小桃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在栏杆处坐了,心里隐隐觉得今日的风湛然和往日似有些不同,但究竟什么地方不一样她可也说不出来,只觉得此时应该乖乖闭嘴,少开口为妙。 既无事做,她就将眼光投向面前的莲池,看那莲舟在湖上采莲蓬。她人虽看着湖面,心思却放在风湛然身上,她能感觉到他的炽热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就在她以为会被他的目光在身上烧出两个洞来的时候,他终于缓缓的开口了,脸上也阴沉了下来。 “下月初一,太后会在宫中举行夏宴,我和七弟也在受邀之列。” “哦。” 小桃轻轻答应一声,她在想这个夏宴怎么会让风湛然有如此不耐的神色,这个气质温文儒雅的四皇子向来都是举止从容淡定,何曾见过他这个模样?突然一个念头从心中闪过,这夏宴莫不是和云平郡主举行的那个百花宴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脱口便道:“难道是相亲大会?” 风湛然苦苦一笑,“你这样说也可以。就是太后乱点鸳鸯谱的一场宴会。” 经过风湛然的一番解释,小桃这下明白了。敢情这皇宫里设个宴也是带着花头的。这夏宴美其名曰是每年夏季宫里发贴给适龄的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小姐,邀他们上皇宫一聚。太后和皇上皇后也会在宴席上友情客串一下,可真正的主角却还是那些年轻的贵族少爷小姐们。说白了,那就是一场由皇家发起的群体贵族相亲大会。 皇子们参加,有中意的漂亮贵族小姐,身份合适的就娶过来当正妃当侧妃的,身份相对低的则是做个侍妾,不过对于她们来说能进皇家也就是件美事了。 公主们参加,有心仪的倜傥公子,跑到皇帝皇后耳朵边娇羞的说上一句,说不定过几天圣旨就下了,‘那谁家的小谁,朕甚是中意,朕的某某公主品貌出众,和你刚好匹配,朕赐婚于你们俩。’不能拒绝,一拍定音,从此一对男女就从陌生变成了夫妻,成了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管你心里有没有意中人,跑不了你也跑不他。就这样过上一辈子。 以上就是乐小桃对古代皇家相亲仪式的理解分析。她也就相当理解并同情风湛然为啥会一脸无可奈何加郁闷难舒了。 “四皇子,你莫不是害怕被哪个千金选上?”小桃小心翼翼的问,还带着点看好戏的兴奋。 风湛然苦笑道:“那倒不会。只有皇室宗亲挑她们的道理。” 哦,这不就和清朝选秀制度是一样的吗?只不过换了个形式而已,但也是换汤不换药。由着妙龄青春少女排着队往皇宫里让皇帝的儿女挑选,象在超市里买猪肉似的,挑肥拣瘦。看来人到了宫里,都变成了货物了,跟货柜子上摆放的商品似的。 小桃问道:“那有了婚约的女子也得参加吗?” 风湛然笑道:“那当然不用了,只是那些朝臣之女哪个不想攀上皇家,适龄的名门闺秀大多是先参加了宫中邀宴,若是没有被挑选上,才另配亲事的。” 哎,小桃十分感叹。真不知道那些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们是怎么想的?她们是喜欢皇室家眷的华丽头衔,还是为了各自家族的利益?拼命想往这黄金牢宠里钻营,想做皇子妃侧妃甚至是侍妾,过着争宠斗心机的生活。不累吗? 风湛然瞧着小桃面上颇不赞同的表情,轻声道:“小桃,如若是你也是这备选中的一人,你会希望做个皇家妇么?” 小桃看了他一眼,淡淡微笑道:“小桃很庆幸我并不是那些千金小姐之一,因为我一直想要的是‘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皇家人是最无可能做到这一点的。” 风湛然象是被她这句话点中了穴道。 他忽然想起他的母妃去世的那一天,守在她病榻旁的只有十二岁的他和几个母妃宫中的太监宫女,母妃握着他的手,断断续续说出的最后一番话:‘然儿,你记住,这皇家……是没有感情的地方,也……也容不得专一的感情。我后悔……不该将你生在这个冰冷的皇宫里……往后……你要自己小心……’ 接着母妃就说出了那句话‘但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然后就是一声悠远绵长的叹息:‘若是当时我没有进宫……该多好……’ 那天母妃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也没有见到他父皇的到来。 从那之后,皇帝将他交给了和善慈爱的李妃娘娘抚养,她便是七弟的亲娘。她对自己跟七弟一样的关心,他也对李妃十分的尊敬孝顺,但他想起那天晚上母妃临死前的话,还是冷得打颤。后来他一天天的长大,由少年变成青年,十多年的时间,他看惯了宫中的迎新送旧,也渐渐的习以为常了,母妃的那句话他已是慢慢的淡忘了。 后来,他偶然和七弟一起遇上了有着一脸清爽笑容的乐小桃,她不同于宫中女子和那些官家千金,她没有谨言慎行的自觉,却有着他一直羡慕着的纯净笑脸和豁达性格,没有伪装没有作假,就那样自自然然的生活着,为了她口中的好日子想尽了稀奇古怪的点子赚银子,她会做其它人都不会的新巧吃食,会画别人都不会的特殊技法的人像,还会变那神奇的戏法。 这样的她是他从未见到过的。他的眼睛受她吸引,尽管她只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平民商女,但是他就是觉得她跟其它人不同,她好象就是那朝日的阳光,他不受控制的想靠近她。 她似乎也慢慢的成为了他的朋友,但他觉得她还是跟他有距离,就好象隔着一层纱来看她,朦朦胧胧的,这也许是因为他皇子的身份,让她对他有着份敬畏,不能象她对萧十一那样嘻笑怒骂。完全的真实。 七弟对她似乎也有些出乎寻常的关注,竟然把她安置在王府里养伤,还从宫中叫了太医出来,她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宫里已有好多人知道了,都在纷纷猜测她的身份。七弟倒是一惯的豪爽作风,‘朋友’两字打发了所有的试探询问,就连李妃娘娘也问不出个究竟来。 他突然就有些慌乱了,他看出七弟是想保护她,难道七弟喜欢了她?他初认识她时不是两人很不对盘吗?究竟何时他竟中意了这女子?他总觉得她还小,突然间她已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他有点坐不住了。有种想把她藏起来,不让别人欣赏她的冲动,就连七弟也不行。 只是他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办,太后居然旁敲侧击的暗示他在这次夏宴上,让他多多注意兵部尚书的女儿钟彩霞。莫不是太后想让他娶这个女人? 小桃方才的一句话着实让他吃惊,她对感情一事竟是如此坚定的想法,听她的语气,她是绝不会跟别人分享一个丈夫的。 风湛然心中想着事情,面上神色变幻,看得小桃莫名其妙。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位气度闲雅的四皇子如此丰富的表情,见他也不说话,只立在那里似乎想什么出了神似的,小桃腹诽道,这风湛然就更个闷骚型的脾气,有什么事情肯定是放在肚子里不肯说出来,直到烂光了为止。 看样子他是有心事,直说就好了,他偏又咽回去自己琢磨去了。小桃最不喜欢去猜别人的心思,那多累啊,于是上前拍了拍风湛然肩膀,道: “四皇子,你想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七十九章 心意 第七十九章心意 风湛然的思绪被小桃的话打断,抬头见她一双明眸中带着点不明所以的意味望着自己,他自觉着有些失态,定了定心神,道:“我在想要怎生将那夏宴混了过去?” 小桃不由得好笑,原来皇子也不是那样好当的。虽在身份上他们是天潢贵胄,但实际上却连自个儿的婚姻大事也不能由自己做主。看样子显然面前这位四皇子殿下是对这皇家相亲宴毫无兴趣,不知那位七王爷是不是也和他一样呢? 猛然觉得自己似乎想得多了,有些跑题的嫌疑,小桃连忙收回脱缰的思想,回到四皇子的问题中来,对他半是同情半是好笑的道:“那四皇子准备如何办呢?” 风湛然苦笑道:“我哪里有什么好办法?不过是应付下差事,待到夏宴结束再说并没有中意的女子也就是了。” 小桃笑道:“若果真是这样,四皇子何用这样愁闷,想来该不会是上面内定了哪位朝臣的千金给四皇子备选的吧?” 一声轻笑响起,风湛然俊逸的脸上带出温和的笑容,黑眸中也带了几分宠溺的神情看向小桃,她怎么就如此聪明伶俐呢? “你怎地就生了一副七窍玲珑心,连这也猜出来了?” 小桃笑道:“这可是四皇子夸赞我了,我方才不过就是虚晃一枪诈您一句,没想到歪打正着正巧猜中罢了。四皇子如此不快,莫不是不喜欢长辈们给你定的那位姑娘?” 风湛然眼光转向远处也不答话,半晌才道:“我自然是不喜欢。” “可是四皇子连面都没过,怎么就说不喜欢呢?”相亲嘛,总得双方见了面才能确定有没有戏不是?这没见面就给人家否定了,是不是太武断了?“也许夏宴上四皇子见了那位小姐,会一见倾心也说不定呢。那样岂不是一段好姻缘?” 小桃说完话,却见风湛然脸上神情一变,眼中神色黯淡了几分,只见他径直走到了小桃面前,从上往下的看着她。 女人都是有第六感的,小桃的尤其灵敏。当四皇子直直的站在她面前,并且眼中闪着那种不知名的光彩的时候,她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下意识的便猛的站起身来,跟风湛然面对面相对而视。两人相对着沉默,似乎有种尴尬又暧昧的气氛悄悄蔓延开来,令小桃浑身不自在,而这源头便出在风湛然身上。 他干嘛用那种饱含着情意的眼光来看她啊?那种眼神她不是不熟悉,虽说前世她没有正式的恋爱经验,但也不管追求者,在大学里曾有过一个大她一届的学长疯狂的追求过她,那位学长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学生会的副会长,人帅家世也好还非常有人缘,在学校里是惹得很多女生肖想的白马王子级人物。 一次在校庆活动中,倒霉的她和同学打赌输了,被迫穿上熊猫玩偶服,蹭到舞台上硬着头皮请学生会的干部们跳舞,那帮臭男生被她扮的熊猫笑翻了,哪里还有人能憋住笑和只熊猫共舞?她恼羞成怒的火人了,随手就拽起那个笑的最大声的男生硬跳了一段拉丁,震惊了全场,也笑翻了全校师生。跳完后,她飞也似的逃了,庆幸顶着熊猫头套别人也不知道她是谁,否则这人可丢大了。结果那位被她硬扯上的男生正是那位校草副会长,他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线了,竟对这只熊猫一见钟情,四处打听还真就叫他知道了熊猫人就是她乐小桃,追了她整整两年直到毕业。 乐小桃常感叹自己没有美男命,她对这位校草学长就是不来电,说白了他可能就注定不是她的那盘儿菜。后来那校草学长先行毕业去了外国留学镀金,两人虽未成就一段恋情,但却变为了朋友成就了一份友谊。这件事情常常被小桃拿出来回味感慨,只怨自己命薄无福消受。 他刚刚看到风湛然注视自己的眼神,就跟当初那位学长一样,充满着热情带着几分兴趣,火辣辣的毫不掩饰。这眼神她太熟悉了!!!难道这位四皇子殿下看上她了??? 小桃想到这里,便越看越象,不由得有点麻爪了。她可从来没对这位四皇子产生过非分之想啊? 两人间这相对沉默的气氛颇不妙,也让小桃很觉别扭。她知道现在自己应该和原来一样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爽朗的与风湛然说笑谈话,恢复原来那种自然的状态,可是她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和说些什么? 小桃低头自顾自的沉思着,绞尽脑汁的想着应对之策。冷不防的被风湛然一把拉到了怀中。小桃这一惊非小,浑身一颤,抬头正对上风湛然幽深的眼光。 “小桃,你当真不明白我的心意么?”风湛然轻声问道,语调仍是温和却叫人无法无视。 小桃试着挣开他的双手,却被他更加搂紧了些。她能清楚的闻到他身上衣服熏得好闻的薄荷草的味道,小桃只觉得脸上发烧,她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低声说道:“四皇子,请你放手。” 风湛然不理她,薄唇轻轻的吐出两个字,“不放。” 不放?这位一向温文尔雅的四皇子怎么突然凌厉起来了?小桃微微挑眉,明眸淡淡的看向抱着她的风湛然。虽然她是现代人的思想可是并不代表着谁都可以随便抱她,何况这是封建社会的古代,一个男人光天化日抱着一个女人,若是被人看到怕是她的名声就不保了,一辈子嫁不出去大有可能。 “四皇子,我的丫环还在那里,”看来她很必要提醒他一下,“而且这是将军府,若被人看见怕是不妥。” 风湛然轻声淡笑起来,温润的嗓音再度开口:“莫不是小桃怕我坏了你的名声?” 小桃满头黑线,心道你知道还抱?她突然有种感觉,这表面温和无害的四皇子其实是只笑面虎。她咬了咬牙,忍着气道:“小桃不敢,小桃只是个凡夫俗子,实是怕玷污了四皇子的名声。男女授受不亲,请四皇子放开我。” 风湛然眼光微黯,语气却仍是那般和煦,“若被人看见也好,你就只能嫁我了。” 小桃恼怒的盯他一眼,觉得自己被他箍得有些烦闷起来,大热天的这是干什么?烙烧饼么?他这是怎么了,忘了他自己的身份吗?还是仗着身份以为她不敢反抗? 风湛然感到怀中的人身子有些僵硬,脸色也愈发难看起来,他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松开了钳制住她的双臂。 小桃对他刚才的行为确是有几分不满,但对着他那双清透的眸子,占便宜这三字却怎么也联系不到他身上。想来他贵为皇子想找什么样的女人还不容易,用得着跑来将军府抱她一下吃豆腐?想来他确实对她有几分情意,刚才难道是情不自禁? 小桃对这样的风湛然真是恼也不是笑也不是,心里却还有几分气闷,于是叹口气转身便想离开。风湛然哪会让她就这样走开,大手一伸就抓住她手腕,“小桃?” 小桃拉长了脸闷声道:“四皇子还有什么吩咐?” 风湛然脸上笑容有些淡了,声音带着几分黯然:“你就这样讨厌我?” 小桃无奈的摇头道:“小桃怎敢讨厌四皇子?您多虑了。”她虽这样说着,声音却是冷冰冰的。 “你果然生气了,”风湛然淡然的声调中隐隐带着指控:“是在气我抱你么?还是……气我的心意?” 小桃看着面前这张俊逸的脸,叹口气道:“四皇子,您的心意我很感激也很感动,我也一直把您当作朋友看待。只是我乐小桃是个平民女子,实非皇室宗族的良配,我根本就不够格,而且我也不想。四皇子可听说过一句话,‘宁为平民妻,不做王候妾。’小桃虽只是个平凡的女子,但却要求有段忠实的感情和婚姻,只要一人一心而已。四皇子身份尊贵,将来定是娇妻美妾相伴左右,小桃实在非此中人,请四皇子明白。” 风湛然深深的看着她,似乎要从她的表情中看出有几分真实的成份。可惜他失望了,那双明亮如水的双眸仍是一如既往的清澈净透,没有一丝的杂质,一如她的人和她的话语。 他明白她的想法,也理解,他的母妃在死前不也是说过这样的话么?他也曾想过要这种专一的感情,只是在深宫里这样的一人一心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这里面充满了太多的因素,政治、权利、身份、地位……那不是她能够了解的…… 半晌,他幽幽的冒出一句:“若是两人能在一起,何必拘泥于那些身份?” 小桃摇摇头道:“在我看来,这世上任何东西都可以和人分享,只有丈夫不能。” 风湛然默默的看着她坚定的面容,心中一阵绞痛,她这可算是拒绝了他?没有留一丝一毫的余地。他长叹一声:“可是为了七弟么?” 小桃心中一紧,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仍是云淡风清:“四皇子说的我不明白。这跟七王爷又有何关系?” 第八十章 凭添烦恼 第八十章凭添烦恼 风湛然似乎已从刚才的情绪中缓和了过来。淡淡笑道:“既然没有关系,你为何急急忙忙从七弟的府里搬出来?” 小桃淡淡一笑:“四皇子岂不是明知故问么?我当时还是拜托您给七王爷带的话,我伤已大好了家人又惦记着,而且我住在那里养伤还要王府的人来伺候我,心里实是不安……” 还未说完,风湛然已眉头紧皱,打断了她的话:“你莫要拿这些话来敷衍,我不爱听。” 小桃一愣,不爱听?当时让你带话时你不也没说什么?你当时怎么不说这是敷衍?她心里头又烦又乱,面上颜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四皇子说的小桃不明白,我实话实说而已,何为敷衍?请四皇子明示。” 风湛然明明听着她这话里有扎刺儿的意思,偏就在字面儿上找不出一点儿毛病来。看着小桃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的冷静样子,他忽然觉得有趣儿,原来她恼了的时候也有扔歪话儿的小脾气?自己原以为她一惯是那副笑呵呵的好脾气。 “你既这样说了,我也不再问了,”风湛然瞧着她有些缓和的神情,淡然一笑道:“横竖你自己怎样想的你自个儿最清楚,我只是提醒你一句,我和七弟同为皇室子弟。他的爵位更是在我之上,我若是有逃避不了的责任和义务,他更是比我多着十倍,怕是更不好相与的?” 奇_书_网_w_w _w_._q_i_s_h_u_9_9_ ._ c_ o _m 这话什么意思?听起来好象她乐小桃跟风翊宣有什么似的?意思就是暗示她要一碗水端平呗?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州官是七王爷?这百姓是四皇子?还要暗示一下若他四皇子做不到的事情,七王爷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谁叫人家是王爷身份,规矩更多呢? 小桃看了看风湛然笑了:“四皇子,人都说‘丹可磨而不可夺其色,兰可燔而不可灭其馨,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金可销而不可易其刚’,我乐小桃虽是平凡女子,但为人处事也有自己的原则,我说过的话绝不因人而异。若四皇子觉得我只是用这借口来敷衍你,而有针对其它任何人,那就是您太多心了。” 不咸不淡的几句话,却让风湛然还不回话来。水榭亭里充斥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虽看不见摸不到却能感觉得出来,犹如一根紧绷的琴弦,一触即发。小桃明显感到了一种巨大的压力,她知道那是来自这位皇子身上,那是种与生俱来的强大磁场也是种高高在上的气势,让她觉得有点不舒服。 他可能从没有被女子这样面对面的拒绝过吧?也应该不会有女人会拒绝这样一位地位尊贵,品貌出众的男子吧?只是她乐小桃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她不喜欢象货物似的被挑中,然后就打上某人的标签。这让她想起盖上了检疫印的生猪肉。她知道在这里她的身份低微,换了别人能被皇子看上就算做个小老婆,也会欣喜若狂的吧?只是她是乐小桃,不是别人,她有她的底线和原则,不容任何人触碰。那种攀高枝儿平步青云的心态,她从来没有过,所以她也不羡慕。 而且,最重要的问题是,她明白自己对风湛然的感觉。她是喜欢他,但她不爱他。喜欢,可以做朋友做知己,但只有爱,才可以做恋人做夫妻!就象她和萧十一,互相单纯的欣赏和喜欢,铁哥们儿似的情谊多好。世间的感情分好多种,不是只有男女间的爱情这一种。 她承认,风湛然会带给人一种惬意和随意的感觉,他无意中散发的温柔,喜欢他浅笑时眸中温润的光泽都非常吸引人的目光。她喜欢看美丽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那是一种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和赞同。但这种喜欢,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 正在两人相对着,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个声音打破了沉默:“你们两人怎么回事,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的,莫不是在看相么?” 是云平郡主的声音。小桃心里先念了一声阿弥托佛,转头看向云平郡主。只见她换了一身轻薄质料的衣衫,手里还拿着一柄团扇,轻轻扇着风。眼睛在她和风湛然身上溜来溜去。 小桃见云平郡主神色如常,心里感激她回来的恰是时候,给自己和风湛然解了围,哪里会浪费这个机会,一伸手将云平郡主手扯住,笑道:“郡主,我今日来除了赏荷外,目的就是为了给你画像的,这会子趁着日头不毒,咱们赶紧画了出来,省的过会该晒着了。” 云平郡主听她一提,来了精神,笑道:“那我该坐哪里好啊?” 小桃一指石桌边铺着锦垫的石凳道:“郡主,你坐这里就可以了,让四皇子坐在你对面,你只管与四皇子说话聊天,只要保持个大概的姿势不要动就行。” 说着,将画架子支起来,便坐到对面去了。 云平郡主已不是第一次让小桃画像,虽以前也有画师给自己画过像,美则美亦。但却不象自己,倒象是那种千篇一律古画上的侍女图,意境韵味虽好,却不写实。后来无意中提起知道小桃也会画画,便让她画了一张自己的小像,结果就象是在模子里印出来的似的,半分不差。 如今她手里已有了两张小桃给她画的小象,一张是冬天里以红梅为背景的,一张是春天里以梨花为背景的,如今这副荷花为背景的一出炉,离那个小桃说的四季美人图就只差秋天一张了。 云平郡主巧笑嫣然的坐到石桌前,果然将风湛然也叫到对面坐着说话儿,小桃的心里才算安稳了一点儿。她心里有事儿,握着画笔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总也进了不状态。 一会儿想着今天这事儿算不算得罪了这位身份尊贵的四皇子,一会儿想着若是就此失去一个挺好的朋友倒实在可惜。她越想心越乱,偷眼瞧着风湛然,见他表情如常,依然是一派温和云淡风清的和云平郡主唠着家常,无非是宫中亲属哪个最近身体不适,哪个又新添了赏赐之类。 小桃拿画架子挡着,朝天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来宫中出来的人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明明刚刚还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一眨眼功夫变成了天地和谐,一派青山绿水的悠闲。这毫无破绽的变脸绝技她这辈子可是学不来了。默默的观察了风湛然一会儿,见他丝毫没有气恼的意思,小桃这才将在嗓子眼儿七上八下的心沉了下去。 说她一点都无所顾忌,一点都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这里不是讲求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而是阶级制度森严的古代时空,风湛然也不是大学里那个校草学长,而是封建社会权利主宰集团的高位者。虽说他现在还只是个手无实权的皇子,但若真想给自己苦头吃那叫个易如反掌。若他真翻了脸,只要一句话,恐怕踩死她就跟踩死只蚂蚁那样不费吹灰之力。 虽然她对风湛然还是有那么一点信心的。他不象那种小肚鸡肠,公报私仇的小人,但她就是觉得心里不安稳。说实话一表人材又贵为皇子的风湛然能对她有意思,做为女人从虚荣的角度来讲,她是有那么一点点小窃喜的,只是这小小的一点虚荣心比起惹不起的皇家人,还是太微弱了些。 偷偷再看了风湛然一眼,他仍面带笑意和云平郡主谈笑风生。小桃终于暂时解除了警报,开始用心于作画上,简单几笔勾勒出轮廓,粗犷的线条渐渐变得精致细腻,云平郡主美丽的姿态慢慢跃然纸上,背景是几枝袅袅婷婷的荷花。 云平郡主的贴身丫环素月站在小桃身边看着,笑赞道:“小桃姑娘真是好技艺,我看比那些宫廷画师画得还好呢。” 小桃手边不停的边画边道:“可千万别这样说,我这一点微末的小画技怎敢跟宫廷画师相比,只不过是这种画法比较罕有罢了。没事儿画张人像自娱自乐也就是了,哪敢到处去班门弄斧呢?” 她这可不是谦虚的话,古人画画好的人大有人在,只是她学了西洋的绘画技法,显得与众不同罢了,若论起古人擅画的国画水墨山水工笔来,她的造诣还真是远远不够的。她曾在云平郡主的闺房里见过一位宫廷画师所作的一副小中堂,端地是云水苍茫,烟以飘渺,异常精妙。 所以小桃在心里从不曾小瞧古人,她一直觉得他们只不过差的是从未接触过的新知识,若是把现代的知识全部教给古人,他们所做出的成绩断不比现代人少。中国古代的四大发明不就是古人创造出来的吗? 又过了一刻钟,云平郡主的夏日小像终于完成。看样子云平郡主很是满意,捧着画架翻来覆去的看着,脸上带着欣喜的笑意。 任务完成,赶紧找机会溜才是正经。 小桃抓住机会,对云平郡主笑道:“郡主,我方才觉得身体有些不适,想回家歇歇去。”(未完待续,!) 第八十一章 奴为主忧 第八十一章奴为主忧 云平郡主闻言上前来细瞧小桃脸色。见她眉头轻蹙,脸上神情也是淡淡的没有精神,问道:“可是中暑了么?这一会儿子功夫好好儿的怎么不舒服了?” 小桃苦苦一笑,将云平郡主扯到一边,俯在她耳边小声低语道:“郡主,实是这两日是我来葵水的日子,方才我在那栏杆边的石椅上坐了好一阵子,想是着了凉气,这会儿子肚子有些坠着痛呢。” 云平郡主一听,皱眉道:“你怎么不早说呢?咱们哪天聚不得,偏赶上这日子让你遭罪。得了,只怨你没口福罢了,我那厨房里好东西都做得差不多了,只好下次你再来吧。我也不虚留你了,回家好生歇着。” 说着,便叫素月将刚才取来的一匹月白色轻纱递给喜鹊接了,笑道:“这是前几日进宫时太后赏赐的月笼纱,总共给了我两匹,我瞧它若做件夏衫甚好,既风凉又好看,就送你一匹好了。” 小桃忙道:“郡主。这是太后赏赐于您的,我怎能夺爱呢?还是郡主留着自己用吧。” 云平笑道:“哪里那些规矩,既是赏赐于我就是我的东西,我爱送谁就送谁。再说这纱匹的颜色你穿着很配,你皮肤甚好,什么颜色都穿得,尤其是这月笼纱若是肤色稍黑些稍暗些都衬不上这料子,若给了别人也是糟蹋了东西,你别客气直收了就是。” 小桃见她如此,也就道谢收了,心想以后再还回人情也就是了。云平郡主要让自家马车送她们主仆三人回去,小桃忙说自己雇了车夫就在后院候着,又客客气气的跟风湛然告辞。 风湛然自是知道她这是借故开溜,心里着实有些不爽,但也不能硬扯着她不让走,再加上方才两人谈话说僵,气氛确实有些尴尬,便装作无事般笑笑也不阻拦。 云平郡主让素月将她们三人直送出将军府,直待小桃上了马车,这才重重的喘过一口粗气来,一派如释重负的轻松模样。 喜鹊和画眉对看一眼,低下头想说话又不知怎样开口。方才她们两个一直站在水榭凉亭下的树旁,对风湛然和小桃那场小插曲是一点没漏全部看在眼内,虽然自家姑娘和那位四皇子的对话两个丫头没有听见,但看情形她们也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那位英俊文雅的四皇子竟然将她们家姑娘抱在怀里,虽然只是很短的一小会儿,但是给喜鹊和画眉两个丫头心灵上的冲击却是相当大的。在她们思想里。一个女人若被男人那样抱住,不出意外的情况下,男人若不是跟这女人成亲,就是男人是个无赖流氓,该送到官府以调戏良家妇女严刑治罪。 可是眼下的情况却很诡异。四皇子明显不属于后者,但是自家姑娘的反应的表现又似乎不属于前者,两个丫头羞红着脸研究着主子的神情,却丝毫没看出一点郎情妾意的苗头儿。难道是那位四皇子殿下烧火的棍子一头热? 两个丫头看着坐在车厢里,板着脸一言不发,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的小桃,心里忐忑不安。毕竟画眉是个火爆脾气,直肠直肚,心里藏不住事儿,憋了这阵子肚子里的话都快憋炸了。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姑娘,方才在凉亭里,我看到四皇子他……嗯……跟姑娘你挺亲近的……” 小桃让她说的扑哧一声乐了,敢情刚才风湛然搂抱了自己一下被这两个丫头看到了,自己还没觉得怎样呢,画眉这丫头倒比自己还害羞,哎,封建的古人哪。若是跟她讲讲现代男女动不动就在公众场合拥抱接吻。甚至做些亲密举动,这丫头还不得吓昏了? 好笑的瞥了画眉一眼,“别绕弯,有话直说吧。” 画眉瞅了瞅一边的喜鹊,两个丫头的脸更红了,此时的画眉全没有了平日里爽利大咧的作风,反而象个害羞的小媳妇似的,嗫嚅了半天,才道:“姑娘,奴婢按理不该问您的事儿,只是……只是这关乎姑娘的名声……所以……姑娘打算怎么办?” 小桃一乐,忍着笑道:“什么怎么办?啥事儿没有要办什么?日子一样过啊,银子一样赚啊,有什么不同?” 这回连喜鹊也忍不住了,开口道:“姑娘,可是……可是刚才四皇子他那样对您,总得有个交待吧?” 画眉在一旁连忙赞成的点头。 这下小桃真的是忍不住了,大笑出声,过了好一阵肚子都笑疼了,转眼看了看一旁带着莫名其妙神情的喜鹊和画眉,她使劲揉了揉笑得发疼的肚子。 “要什么交待啊?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只不过抱了一下,看她们把这事儿看得比天都大,“四皇子不过是冲动了一下,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只当没发生过不就好了?这算个什么,还值得你俩大惊小怪的?” 画眉下巴都快砸到脚面上了,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姑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咱们女孩儿家的清白可比什么都要紧。” 小桃白眼一翻。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我的好画眉,难道你觉得小姐只是被四皇子抱一下就没了清白了,那我是不是要跳河自尽啊?”惹麻烦的风湛然,没事瞎抱什么啊,是故意让人看到,好让她讲不清的吗? “不是的,不是的,”画眉连连摆手,拼命解释:“我是觉得四皇子若对小姐无意,就不该做出那样的举动。若是对小姐有意,就应该跟小姐说清楚,上门提亲,而不应该那样……那样做……” 小桃看着画眉的紧张模样,就连一旁的喜鹊也是神情郑重,这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看来不跟这俩丫头说个清楚,她们能唠叨死她。 叹了口气,小桃正色道:“你们想什么我都明白,不必多说了。我只告诉你们,今日的事情回家后不准跟任何人讲,虽然我觉得不是什么大事,但老夫人的脾气你们也素日知道,若是被她知道了。估计小姐我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她娘若是知道,八成逼着她跟四皇子凑成一对。 “我要跟你们说的是,不管四皇子他怎样说怎样做,小姐我对他是无心的,只把他当作朋友看待。今日之事是他一时冲动情不自禁罢了,你们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四皇子,也当知道他不是那种举止不端的人品,所以这件事我没往心里去,也没必要纠缠于这件小事上。不过,我今日已跟四皇子说清楚了,以后这种事不会发生。你们不必担心,放心好了。” 画眉听了自家姑娘的这一番话,倒是没词了,又想想姑娘素来性格大方爽朗,颇有几分男儿的豪气,就有点不在意了。只是喜鹊闷着头听了半晌,有些小心的问道:“姑娘,你既如此说,那我们也就放心了,只是,那四皇子若对你有意,你虽拒绝了他,但若他不放手,真个上门提亲来如何是好?” 小桃笑道:“我瞧他不象那样的人,若是我无心于他,他还要那样做,岂不是强行逼婚了么?我乐小桃又不是嫦娥下凡,也不是美若天仙的官家千金,哪里值得他冒着被人说三道四的风险来做这种于他损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多虑了。” 画眉一旁插口道:“奴婢放肆问一句,姑娘可是心里有人了?” 小桃心中就是一跳,见喜鹊和画眉四只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垂下了眼帘看着自己修整整齐齐的指甲,低声道:“别混说,哪有的事。” 画眉见她脸上有些不自在的神色,倒觉得有些好笑,她何曾见过自家姑娘这种模样,分明是装相呢,于是忍着笑道:“夫人常提起,说姑娘年纪不小了,正是谈婚论嫁的好时候,若有合适的人姑娘也不要害臊,不妨就告诉了奴婢们,奴婢们虽是奴才但也中些用,别府的奴才们也认识几个,帮着姑娘打听些消息儿却是最方便的。” 喜鹊听了在一旁偷着捂着嘴儿乐。小桃分明知道画眉是在打趣她,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不咸不淡的搭了一句:“省省吧你,总共伺候都是在家里,出府几次十只手指头都数得出来,你又认得几家的奴才,吹牛不用税是吧?” 画眉将头一歪,笑道:“姑娘莫要不瞧了我,别家的奴才我还真不认识,但跟着姑娘在七王爷府里住了快两个月,认识的人可算不少。别家的我不敢说,只这七王爷府里的丫头们我都认识大半了,那个兰香我过几日还想找她来咱府上聊聊呢。姑娘可有话想问她?奴婢就帮着打听了。” 小桃越听越不是味儿,这话里话外敢情是暗示她想打听那风翊宣的消息?这不明摆着取笑自己对他有意思么? 小桃脸一红,闷声道:“都是我惯的你俩,敢拿我来取笑了。还不闭嘴养会神呢,小心我急了,把你这丫头放到迎客来里说书唱曲儿去。” 画眉乐不可支,嘴里却笑道:“知道啦,姑娘莫急,我不说啦。” 说罢和喜鹊相视一眼,低着头偷偷乐去了。 小桃把眼瞧向别处,只当没看见。 第八十二章 亲戚上门 第八十二章亲戚上门 马车驶到乐府大门口。小桃刚下车便一眼瞧见自己院子的粗使小丫头豆儿在门边站着,探头探脑的张望。小桃心中奇怪,平日里她们桃仙居的丫头都是在后院伺候,前面的事儿自有其它奴仆负责,她今日却怎么跑到前头儿来了,看样子象是等着自己的。 后面喜鹊和画眉也跳下了车,豆儿已看见自家姑娘,忙跑上前来急道:“姑娘,三少爷让我在这儿等您,咱们家来亲戚了,夫人让您去客厅见客呢。” “哦,亲戚?”小桃就是一愣,若是大伯一家人娘根本不用让丫头在这拦着她,若不是大伯一家人,她还真没印象自家还有别的亲戚?“是谁呀?” 豆儿小脸上一片郁闷神色,嘟着嘴道:“姑娘,这我可不知道,只知道不是大老爷他们。头前儿三少爷到桃仙居找您,脸子却有些不好看,似乎不大高兴,听说您出门儿了。便让奴婢在门口等着姑娘,让您回来便去客厅,”说到这里便压低了声音,小声道:“三少爷还说,要姑娘端着架子,不用给那些人好脸面,说他们是来打秋风占便宜的,不是什么正经亲戚。到底怎么回事儿,奴婢也不太清楚。” 小桃心中疑惑,想不明白三哥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也不明白自己长了十六年,除了大伯一家怎么会凭空冒出门子亲戚来。她边想着,边迈步来到客厅。 客厅的门敞开着,还没到跟前儿,远远的小桃就看见母亲林氏坐在上首,旁边坐着两个中年妇女,身后还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三哥乐贤捧着杯茶坐在对面,脸上神情淡淡的,小桃一见便知三哥心情不好,乐贤冷眼瞧到了妹子来了,脸上方带出几分欣喜神色。 小桃进了客厅,见了母亲先行了礼,视线就转向那两个中年妇人,林氏道:“四妞儿,这是你大舅母和二舅母,那一个是你表弟林远,你见见吧。” 林氏嘴里虽这样说着,心里却是大不自在。神情也淡淡倦倦的。小桃岂能看不出来。听母亲一介绍,她便明白了这两个妇人所为何来。 她也不急着问好行礼,只淡淡的扫了两个妇人一眼。那两个妇人皆有四十上下年纪,皆穿着平常的棉布衣衫,见了小桃脸上都挤出笑容来,但小桃怎么看怎么觉得假惺惺的,那分明是典型的皮笑肉不笑,硬装出来的笑容能好看到哪儿去。她眉头就是一皱,转头看向那个跟自己年纪仿佛的少年,见他面目倒还端正清秀,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青色衣衫,身形有些瘦削,见小桃向她看过来,便躬身施了一礼道:“弟弟给姐姐问好了,姐姐安好。” 那两个妇人中的大舅母此时也站起身来,走到小桃面前,假作亲热的扯着小桃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嘴里啧啧称奇道:“哎呀,小姑,这便是你家四姑娘么?啧啧。真是俊俏象是个画儿上的仙女儿似的人物,难为你怎么调教的?咱们林家的孩子就属你家的最出挑了。” 林氏也不答话,只鼻里轻轻嗯了一声。那二舅母性情似乎更内向些,此时坐在椅上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眼睛只慌乱的看着地面,坐得直直的。那大舅母见自己的一番恭维如泥牛入水般,别说林氏搭腔,就连眼前这个被夸的对象也是淡淡一副似笑非笑的从容神情。 大舅母再接再厉,盯着小桃,亲热的道:“外甥女儿,我是你大舅母,你不认得我也不稀奇,想当年家乡发大水遭了灾,咱们和你们家就断了音讯,那时还没有你呢,怨不得你不知道。咱们前几年和你二舅家都搬来这京城附近的邻县住着,也为的是让你表弟赶考方便,哪里知道你们就住在这城里啊。也是天可怜见哪,你大舅舅前些日子拉活到京城里,在大街上遇上了你母亲,看了你母亲那身周正的打扮还没敢认呢,可总归是兄妹情深啊,他回家跟我一说,我就急了,说他真是个榆木脑袋瓜,哪有哥哥见了失散的妹妹不相认的道理啊。即使是小姑如今发达了,毕竟也是咱嫡亲的妹子啊,也是姓林家的骨肉不是,妹子和妹夫定不会嫌贫爱富不认咱们的。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说完,便笑着看了看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的林氏,又瞅了瞅面前仍是一派云淡风清神色的小桃,等着她们接招。她心里想着,我今日既厚着脸皮来了,定要攀上这门好亲戚,她都打听清楚了,这小姑子家现在是很好过的,有好几家铺面和生意,以后自己儿子林远即使是考不上功名,就凭着乐家的那几家铺子和酒楼,也少不了自家儿子的一份美差。 小桃听她一上来就把嫌贫爱富这顶大帽子给乐家扣了上来,心里就不由得起了厌烦。她淡淡的扫了大舅母一眼,将她手从自己手腕上轻轻拂开,转头对身后跟着的画眉和喜鹊大声道:“你俩个怎地如此不长眼色,还不快将这位夫人扶到座位上坐好,平日都是我惯的你们,见了生人规矩都忘了么?” 喜鹊和画眉心中暗笑,知道自家姑娘是故意杀鸡给猴看,心下明了,面上却坐出委屈和小心的模样,急忙上前将那大舅母搀到原位上坐了,才又将小桃扶到乐贤身边坐下。两人站在小桃身后准备看好戏。 大舅母听着小桃训斥丫头颇有几分指桑骂槐的意思。却不敢较真去问,也不敢发作,只觉刚才一番话是白说了,不由得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那二舅母更是低了头默不作声,就连那林远也脸上一红,退到他**身后去站立了。 小桃斜睨了三哥一眼,见他借着喝茶挡住了唇边大大的笑意,不由得好笑,又转头看向母亲林氏,见她面色稍缓显是刚才自己那番话起了作用,便心中有了数。知道应该如何打发这上门的不速之客。她看了这两个妇人,已知那个自称大舅母的女人是个主角,那个二舅母人好象老实些,看样子是被那个大舅母硬拖来的。 小桃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盅,用杯盖轻拨了拨浮在一面的茶叶,小桃慢悠悠的说道:“两位夫人,如何称呼?还有这位公子,怎地叫我姐姐呢?我只有三个兄长,下面却无弟妹,你的称呼可不敢当。” 那二舅母神情颇为尴尬,一言不发。那大舅母却不让了,忍着气强笑道:“外甥女儿这是何意啊?我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他是你表弟,咱们可是亲戚啊,莫不是外甥女儿见我们贫寒,瞧不上我们?” 小桃听她话中带刺儿,也不生气,只转头对林氏笑道:“娘啊,女儿这就不明白了,我从小到大长了这十几年,就从没见过什么舅舅舅母的面儿,这如今突然冒出了舅舅舅母还有什么表弟来,还真让人想不到。” 林氏素来性情柔和,也不大会跟人拌嘴,见女儿接过了话茬儿,又知自家闺女是个头脑嘴皮儿都够用的伶俐人儿,自是不用担心她吃亏,于是便放了心瞅着女儿上阵斗法,自己品着茶看戏。 大舅母怒道:“外甥女儿,说话可要讲良心,莫非我们是假的不成?你去问你母亲去,我们是亲戚不是?” 小桃接口笑道:“这位夫人说得对极了,凡事讲良心就成,那咱们今天就摸着良心来讲一讲好了。我外婆冠夫姓崔,叫崔章氏,可我娘却姓林。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娘不姓外公的姓氏,每每问起母亲她都掉眼泪,弄得我不敢再问。后来还是我长大了些,偷偷跟外婆问起才知这其中因由。原来我娘是外婆抱养来的养女,八岁时父母双亡,跟着两个哥哥过活,但是他们却嫌她是女儿家赔钱货,硬生生将我娘扔在山里不让她回家,这明摆着想让野兽将她吃了,他们再推说她顽皮跑到山上出了意外,可真是好计策呀。” 那二舅母听到这里,抬起头直愣愣的盯着林氏,眼里是不可置信的神情,那大舅母却是坐不住了,蹦起来叫道:“你胡说,我家男人哪有那样狠毒?分明是你们编排了瞎话来造谣。” 小桃冷冷地瞅她一眼,冷笑道:“有理不在声高,你嚷嚷什么?我还没讲完呢,你们往下听就是了。是不是我造谣,咱们自有分晓。” “我娘那时才只八岁,被两个兄长赶出来不敢回去,就傻傻的呆在山上等着兄长来接她回家,她还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被两个哥哥惩罚,过后就会让她回家的。可怜我娘那时小小年纪哪里晓得人心的险恶。我还真是佩服林家人,才十四五岁的两个少年就如此心狠手辣计谋十足,可惜是对自己的嫡亲妹子,或是上了战场,用在敌人身上那才算是正经精神头儿呢。” 那个表弟林远站在那里,脸色苍白,不知是气的还是惊吓过度,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爹当年果真做过如此的事?看看一边的林氏,见她已是眼泪含在眼圈里,象是已陷入了旧时回忆,神情却不是作伪, 林远浑身不由自主便打了个冷颤,估计这事八成是真的了。脸色更难看了。 第八十三章 唇枪舌剑 第八十三章唇枪舌剑 “我娘在山里足足呆了三天。饿了就吃野果子,也没盼来兄长接她,倒是盼来了一只狼,差点将她吃了,幸亏上山砍柴的崔大叔,也就是后来的我外公将她救了。我外公见我娘可怜,就将她送回家去,结果我那两个所谓的‘舅舅’却不认她,说她手脚不干净偷了家里的银子,又说他们自身难保养不了她,还说要将她卖给人牙子,我外公实在看不下去再加上外婆有病不能生养,很是怜异我娘,便找了林家族里的长辈说要收养我娘,结果还被那两个兄长索要了十两银子去,那可是我外公家里全部家当。从此我娘便跟着外公外婆一起过活,外公人甚是憨厚,也没逼着我娘改姓崔姓,仍是让她姓着本姓林,我娘从那时起便再没提起过这两个兄长的事情。直到家乡发大水,外公去世了。外婆带着我娘去京城投亲戚,过了两年寄人篱下的日子,后来遇上我爹,又在桃花村落了脚。这便是前因后果,我倒要问问两位夫人,天下间有如此的亲戚么?可有卖妹妹的兄长么?” 这番话说完,厅里众人脸上表情可谓精彩纷呈。林氏的脸上已是泪水涟涟,兀自用手绢擦着眼睛,而三哥乐贤则是愤慨激动的紧握着茶杯,死盯着对面的所谓的三个亲戚。那二舅母早已坐立不安,神情中带着羞愧和慌乱,林远也已没有了方才问好时的从容不迫,眼睛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有那大舅母从椅上跳起来,脸色大变尖叫道: “外甥女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是指责你舅舅不成?你一个孩子家懂得什么,这些话也不过是家中长辈跟你说的,你可曾亲眼见了?就算当日有些事情你舅舅他们做得不妥,那也没那样严重,都是别有用心的人给造的谣,你可就都信了?” 小桃冷笑道:“莫不成我外公、外婆还有我娘,都是你口中别有用心的人了?” 那大舅母见小桃拉下了脸子,一对眼睛冷冰冰的望着自己,不知为什么就觉得心中一虚,眼睛就不敢与她直视,只转头望向林氏埋怨道:“小姑,你倒是说句话啊?咱先不说那陈年往事,这亲戚可是实在亲戚。姑舅亲姑舅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好歹小姑你现在还姓林不是?还是林家人不是?我们这姑嫂还是第一次见面,你不认我们也就算了,可我这孩子林远可是林家正枝正派的子孙,是你大哥的嫡亲的独生儿子,你可不能不认吧?” 小桃心里暗笑,哼,老子我们都不认,还想让我们认儿子?做梦!林氏也不理那大舅母,只低头喝着茶,看了眼女儿没有说话。小桃接到娘亲的眼神暗示,自是心下明白,当下对伺候在一边的丫头道:“快,去给这位夫人再上杯好茶来,好好润润嗓子,别累着了。” 那小丫头抿嘴儿一笑,快步去了。小桃瞧了瞧一旁脸色涨得通红的林远,见他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受窘模样,心里有些不忍,但事到如今不打发了他们却是不行。又想想当年自己娘亲受的苦处,心肠便硬了硬,脸上带着几分半笑不笑的神情,走到那大舅母跟前,笑道: “这位夫人恐怕不知道吧?我娘身子不好,不想操那些闲心,三位兄长都各忙各的,顾不上别的,所以这如今乐府上上下下都是由我管家,一草一木吃喝用度俱是由我说了算。我这人心胸狭窄,又爱忘事儿,何况还是从没见过面儿的人呢?” 说到这里瞧了一眼气得梗梗的大舅母,笑道:“想必这位夫人今日到我们乐家来,也没少提前打听我们家的事情,想来你们也知道我们乐家有几间铺子产业都是由我掌管,那是我名下私产姓乐不姓林。不怕告诉你们,这如今乐府上下所有的费用都是我铺子里出的,我们兄妹四人养活着爹和娘呢,他们二老只管享清福就好,铺子里的事儿根本就不插手,我这人向来霸道,别人插手也没用,大事小情全是由我一人说了算。若是有人以为攀上了我母亲便万事无忧,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大舅母登时便是一滞,她来之前倒是打听了乐家的产业,却不知道这产业竟然全是这年纪不大的未出阁的姑娘支撑起来的,又听小桃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怕是知道了她想攀附的想法,才拿话将她堵了回去。她说不出别的来,又觉得心有不甘,暗恨自家男人当初做事没有留些余地,若当年没那样狠绝,说不定现在林远就攀上了这有钱的姑母了。 她毕竟还是不死心,硬是忍着气儿憋红了眼圈,倒颇有那么几分委委屈屈的味道,不知人怀里还是袖口里掏出块皱巴巴的帕子,便擦眼睛道: “小姑,你听听这外甥女儿说的是什么?咱们是来认亲的,外甥女儿的意思倒象咱们是来打秋风似的,虽说你大哥和二哥如今日子不好过,但那口粗茶淡饭倒还能吃得饱。今日我们妯娌两个来找小姑,无非是想林家就你们兄妹三人,也没别的长辈亲人,合该一家子骨肉相认哪。外甥女儿说的当年的那些事儿,我们妯娌两个却是不知道的,且不论是真是假,毕竟已是三十多年前的事儿了,谁是谁非的我也说不清,只是我们既知道了你们住在这京城里,离我们也不远,倒是时常记挂着。二叔他膝下也只有一女,我也只林远这一个儿子,林家人丁却是单薄的,还是你有福气,生了四个孩儿,这外甥和外甥女儿还都是出人头地的好模样,想着他们兄弟姐妹们相认,不也多了几个亲人走动不是?” 林氏此时想起以往旧事,又伤又痛,又听那大舅母提起毕竟是三十几年前的往事了,想想如今那两位狠心的兄长也已是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自己也是儿女满堂的快四十的人了,那些事情想想便象是很久远了,想到这里心却觉得有些乱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女儿。 小桃看到母亲的目光就知道娘亲又心软了,她心里叹口气,暗暗向母亲摇摇头,示意她别插手也别说话。她可不象母亲那样好骗,几句话就能将黑的说成白的,她承认她小心眼儿,眼里心里只能看得到自家人,也只对自家人好,那些伤害过她家人的人,她可没有那样高尚,说一句血浓于水就什么事都漂白了。 她知道若是自己和三个兄长遇上当年娘亲遇到的事情,三个兄长就算要饭也不会将她舍弃了的,更别说还将亲妹妹扔在深山里让她自生自灭。她想起来便觉得一阵心寒,心里很难原谅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看看一旁的三哥,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的想法和她一样。 二舅母似乎有些坐不住了,伸手轻扯了扯大舅母的衣服,低声道:“大嫂,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吧。” 大舅母现下最听不得这话,一听之下大发雷霆,她本就一肚子气发不出来,这会儿得了这机会还不趁机发作,就见她一甩袖子,怒道: “你胡说个什么?什么回去?咱们又不是来讨饭的,是来认亲的。来前儿你不也说,你家小娟子没有个好姐妹说的贴心话,孤零得很么?这如今她的亲姑母和表妹表弟就在眼前儿,你倒是说话呀。我说让你把小娟子也带来,你就不听,说不定姐姐妹妹一见面,就亲近了呢。” 小桃心里愈发好笑起来,喝口茶冷冷的道:“我处得来的好姐妹倒是不少,只是没听说有姓林的。” 大舅母就象被蜜蜂扎了屁股似的,一个高儿从椅上蹦起来跳脚道:“外甥女儿,你可别人大心大。眼里没有了人了。我好歹是你大舅母,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儿的,你母亲你爹就是这样教你的?” 小桃冷眼一瞥她,转头对身后的喜鹊道:“喜鹊,咱们现在是在哪里啊?” 喜鹊正色大声道:“回小姐的话,咱们是在咱们乐府的客厅里啊。” “哦,原来是在我自个儿家里啊,”小桃板了脸冲那大舅母朗声道:“我刚才还以为咱们是在林府呢,我自个儿好生呆在家里,偏有人管孩子管到我头上来了,我好不好自有我爹娘兄长管得,什么时候又轮到那些个从没见过面儿的,比天还大的长辈来管了,我倒是没听过这个理儿。画眉,去把门房守门儿的给我叫了来。” 画眉答应一声去了。大舅母心下便有些发虚,这莫不是要找下人动武将她们赶出去,她心中一动,也好,若是他们敢动她一指头,她就躺在地上赖上了乐家,就不信拿不下乐家这位四姑娘。 小桃哪里不知道对方的打算,只在心里冷哼着也不言语,只等那门房来。 那看门的门房李歪跟着画眉进来,他刚才已听画眉丫头跟他暗示了几句,知道自家姑娘不是针对自己,而是要拿他做筏子给那几个不入流的亲戚看的。说白了就是要演一场指着和尚骂贼秃的戏码儿来。心里早吃了定心丸,想着演完了戏说不定自家姑娘还有赏钱,面上装着苦哈哈,心里却是暗喜。 于是李歪进了客厅装做没事儿人似的道:“李歪给夫人、三少爷、小姐请安。” 小桃瞅他一眼,将脸一板,手里茶杯往地上一摔,登时砸了个四分五裂,嘴里骂道: “李歪,你好大的胆子,还不跪下!” 第八十四章 杀鸡儆猴 第八十四章杀鸡儆猴 那李歪进门儿时早就心中存了一本帐儿了。知道现下自己是这出戏儿的配角,主角便是自家姑娘,早已打定了主意定要配合自家姑娘将戏唱得热闹非凡,他飞快的在那几个送上门的亲戚身上一扫,再加上刚才画眉话里话外的意思,眼下情势他就已明白了大半。 所以小桃话音未落,他两腿一软,面条儿似的便早已跪倒了,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嘴里只道:“姑娘息怒,小的犯了什么事儿,请姑娘明示。” 小桃见他跪得无比娴熟,倒象是事先演练好了似的,忍不住就想笑,赶紧咬了咬嘴唇硬将那笑意憋了回去,冷着脸道:“好你个李歪,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么?前几日我罚了你一月的工钱和米粮,你可是忘了?原来你竟是这样不长记性的?” 李歪一听,得咧,这就该他上场儿了,咽了口吐沫眼珠一转。苦着张脸道:“姑娘,前几日小的确是不知道那几个人是骗子啊,他们耀武扬威的来了说是老爷的远房亲戚,我寻思既是亲戚小的哪里敢拦着,就将他们放进来了,谁知道那起子没脸的是老爷八杆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以前连面儿都没见过,这不知是哪里听着了咱们家如今好过了,仗着是一个姓儿的,便上门来攀亲打秋风,小的若是早知道,早一顿大扫帚给赶了出去。姑娘别气,这事儿是小的的疏忽,您不是也罚了小的嘛。” 小桃俏脸一板,冷笑道:“你说得怪好听的,你倒是改了么?我看还是老样子,看来罚你银晌是太轻了,真该大板子炖肉好好教训你一遭,你才记得牢靠。” 李歪急得大叫:“姑娘,小的已改了,并没再犯错啊。” 小桃眼光淡淡的扫了旁边脸色难看的众‘亲戚’一眼,冷笑道: “怎么,小姐我还冤枉你了?如今这乐府成了花园子了,什么人都敢闯进来,认亲戚的打秋风的,姓了一个姓便是亲戚了,这样倒好。小姐我什么也不用做了,铺子也不要管了,专在家里应付这些不知打哪冒出来的亲戚就忙不完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看门的奴才收了人家的几个钱的礼,屁颠屁颠的便什么人都往家里放,今日我就要治治你们这些眼里没主子的怪毛病!” 说到这里,大喝一声:“喜鹊,去叫周管家带两个人来,把李歪拖后院去给我打二十板子!” 喜鹊憋着笑转头去了,片刻便带着五十多岁一个管家和两个高壮的小厮进来,话也不说,凶神恶煞拖着李歪便走。那李歪满嘴里大声求饶,作势挣扎了两下,便由着周管家等人将他拖下去了。 小桃道:“喜鹊,你去看着,少打了一板子回头找你算帐。” 喜鹊答应一声便飞跑着跟着去作监斩官了,其实她知道这是自家姑娘让她去护住李歪的。 那位大舅母再也坐不住,蹭的一声就跳了起来,气得指着小桃骂道:“外甥女儿,你这也太欺人了,你这哪里是打的奴才。分明是指桑骂槐,杀鸡给猴儿看。我们是你正经长辈,你却如此作践我们,是何道理?” 那个二舅母伸手去拉大舅母衣袖,却被她一把甩开,对眼前的状况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那林远此时也是一脸激愤,脸色苍白。他好歹读了几年书,虽未有功名但这脑瓜却不是笨的,谁都可以看出刚才那一出是乐小桃故意羞臊人的,说他不生气那是骗人的,但他更多的是感到羞愧。 其实今日林远是不想来的,他从小到大就没听爹娘提起过有这么位姑母,还是最近他爹林继祖回来说在京城里好象瞧见了失散多年的妹子,还瞧见人家穿着打扮甚是体面,身边居然还跟着丫头,进了一家铺子。偷偷跟对面店铺打听之下,知道竟然是铺子的东家。林继祖回来跟妻子姜氏一说,姜氏便说定是这位小姑子如今发了财,便要上门认亲。林继祖当时的脸色甚是怪异,吞吞吐吐的象是想说什么又羞于启齿似的,只说没看准不敢确实到底是不是。但姜氏却不肯放过了这个能让自己家攀上门好亲戚的难得机会,竟然就自个儿跑到了城里打听了铺子的所在奔了来,装做买东西跟伙计闲聊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得知原来这铺子的东家是乐家的四姑娘,东家娘也确实姓林。姜氏还了解到乐家不光这一家铺子,而是好几下铺子并一个大酒楼。这下姜氏觉得天下掉了个大馅饼在她头上,她不吃才是傻子。 回家便去了林家老2林继业家,怂恿二弟媳卢氏跟自己一起去京城认这富贵了的小姑子去。林继业听说妹子发达了,那表情也跟林继祖一样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的奇怪。姜氏只当是他们怕妹子嫌弃他们不肯认,也就没有在意。卢氏素来是个没主见的软弱人,本不想招惹这事非,无奈跟姜氏做了这么些年的妯娌被欺压惯了,被硬拖着也就来了。 姜氏来认亲还有一半是为了自家儿子林远,她因打听着乐家两个少爷如今一个在官府里当文书,一个是捕快,虽不是什么官儿,但毕竟也是吃皇粮的,比他们这平头百姓强着许多,巴望着认了这门亲自家儿子也算有了靠山,这表姐表哥们还能不看在亲戚的份儿上照应着点儿?她却不知道林继祖和林继业当年抛弃亲妹子的丑事儿,那哥俩儿也知道当年的事情做得不地道,是让人背地里戳脊梁骨的臭事儿,如今他们的一子一女都已长大成*人的年纪了,自是不好意思提当年这件丧良心的缺德事儿。 姜氏要到城里和林氏认亲,他哥俩是拦也拦不住的,心里却也存了些侥幸,想着也许妹子当年年纪小不怎么懂事,对他们抛弃了她的事记忆大概没那样深刻,便寻思让姜氏去探探路也好,说不定人家对那件事儿早就忘了呢。于是姜氏便带着宝贝儿子林远来城里高高兴兴的认亲来了。 林远来之前听说自己还有位姑母,如今还有三个表哥一个表姐。且都是些能人儿。两个表哥都在官府里当差,还有个表姐更是厉害,乐家的五家铺子并一个酒楼都是她经营起来的,当时就觉得这个表姐不是个普通女子,毕竟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心下就生了好奇心,便想真的见见这位年纪轻轻却如此本事的表姐。他哪里知道父辈间的那些陈年旧事,一心怀着憧憬羡慕的心情就来了。他想的倒和姜氏不是一路,当真是想见见从未谋面的表哥表姐。 哪想到人是见着了,却不是当时自己想象中的其乐融融,欢喜相逢的情景。竟是被人家当做打秋风的讽刺和无视。表哥和表姐他倒也是见着了,只不过人家根本不认他,连正眼也没瞧他一眼。尤其那位小桃表姐,说起话来夹枪带棒,暗含讥讽,偏就让你从明面儿上挑不出理儿来,着实令人郁闷。 林远起初也是十分不满,他觉得乐家人实在是有些嫌贫爱富,只因他们家穷便不认亲戚了。后来听那位表姐一番话语娓娓道来,这才知道原来其中还有内情,竟是当年父亲和二叔抛下了年幼的嫡亲妹子,还将被人收养的妹子卖了十两银子。如此这般,今日才有乐家不愿认亲的一幕。 林远读了不少圣贤书,自觉礼义廉耻装了满腹,誓要做个谦谦君子,哪里想到自家父亲和二叔当年竟会有如此行为,实是意想不到。这若换了旁人,他早上前讽刺激骂一番,偏偏对方是他的至亲,他做儿子的无法说老子的不是。初时他还有些半信半疑,待到看了姑母林氏的神色,再想到在家中时父亲提起姑母时那古怪的神情,就知事情的确不假了。早知如此,打死他也不来丢这份儿人。 刚才乐小桃杀鸡儆猴的一幕他不是没看明白,只是他娘是铁了心想认这门亲戚,竟顾不上脸面,难道还真要人家将他们扫地出门才算么? 林远轻扯了姜氏一把,轻声道:“娘,咱们还是回家去吧。” 姜氏一把将他甩开,怒道:“老娘偏不回去,她一个丫头片子,还是我的晚辈,竟然如此待我,我要让街坊邻居瞧瞧你们乐家的规矩,也好给你们扬扬名。” “哟,还威胁上了,”小桃冷笑。“好啊,别说让邻居们评理,便是闹上官府我也是奉陪的,画眉,你叫人去衙门把二哥找来,让他顺便叫上几个当班的差官,将我们这些人一并锁拿了到大堂上去,咱们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儿,分辩分辩这亲戚事非。”说着朝画眉使了个眼色。 画眉心领神会,应了一声转身便走。姜氏和卢氏面色惨白,姜氏张嘴刚想说什么,就听后院传过来一声声惨叫声,正是刚才拖下去的李歪的声音: “哎呀,疼死我了……” “啊……四姑娘饶命啊……” “哎呀……哎哟……” 第八十五章 当日因今日果 第八十五章当日因今日果 小桃差点憋不住乐了。这李歪真是个人才,叫唤得还真象那么回事儿。 这边乐府后院里,李歪斜坐在井台边儿上,翘着二郎腿儿,手里端着碗家中小厮刚从后厨房里倒来的凉茶,喝上几口便扯着嗓子嚎上那么几声,也别说,就是真个挨打的喊得也没他那样好听,倒真象是声嘶力竭一般。 旁边吸引了一群来看热闹的乐府下人。周管家和喜鹊还有刚才拖人的那两个小厮早已捂嘴笑得前仰后合,那帮子瞧热闹的仆人们也压低声音笑个不住。 一个小厮笑道:“歪子哥,你哪里学来的这手儿好本事,不知道的听了你这叫唤,还寻思你受了多大酷刑呢。” 喜鹊也笑道:“可是呢,难得的是歪子哥那呼痛声学得甚像,倒象是真挨了板子似的。” 李歪得意的摇头晃脑,嘬了一口茶水,道:“那是,没点本事我以前敢在赌坊混。” 说着,又拔高嗓门儿‘哎哟哎哟’痛嚎了两声,这次还是带着颤音儿的,直把众人笑得直不起腰来。连一向严肃的周管家也掌不住乐了,指着李歪笑骂道: “你还敢提赌坊二字,要不是当日二少爷当班正巧碰上救了你,又偏巧遇上李牙侩,这才知道你是他家远房亲戚,不然才懒得管你,哪会再你回咱府上。李牙侩求了咱姑娘给你份差事做,还保证你不会再赌,姑娘这才给你还了二十两银子的赌债,那是瞧在李牙侩和咱府上相熟的面子上,又让你签了死契留在府上做门房,也是想约束你别沾那赌字儿,你如今又将赌坊二字提出来,小心真惹毛了姑娘,让你这假板子变成真板子。” 李歪笑嘻嘻的道:“管家,我这不就是嘴儿上说说嘛,咱家姑娘自收了我,我可就真戒了赌,一回也再没去过那地方,不信您去查验。” 周管家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否则你早被赶出府去了,还能留到今日。再说还用得着我查验,你不知道吧,四姑娘早让二少爷跟城中各家赌坊掌柜的通了气儿,若是你敢在赌坊露个头儿,就有人来报信儿给四姑娘,若坐实了你的罪名。那报信儿的人还有赏呢,你也就该滚蛋了。” 周围人一阵哄笑。李歪挠了挠头道,笑道:“四姑娘咋那么多花花肠子呢,亏了我没去那里,果真去了怕是现在还在大街上要饭呢。” 喜鹊笑道:“歪子哥知道就好。你看咱姑娘平日里和和气气的不假,对咱们下人也是极好的,只是她最讨厌赌钱嫖ji打老婆,当年我爹便是欠下了赌债要将我卖入那下作地方,才被咱们姑娘救了的,所以她最容不得这三样事儿。” 李歪笑道:“我晓得的。” 说罢,扯了嗓子又要叫喊,周管家一把扯住他笑道:“喊两嗓子得了,没见被打二十板子的人还能从头喊到尾的,再喊就假了。” 说得众人又都笑了。 且不说众下人在这里说笑,只说在正厅里,画眉听了小桃吩咐去请二少爷乐武去了。那姜氏和卢氏并一个林远却如坐针毡般。满厅里林氏只低着头喝茶,一声不言语也不搭理他们,小桃和乐贤只管把两个头凑在一起小声不知说些什么体己话,全然便似没看到他们三人似的。 姜氏只气得头晕脑胀的,只觉得满屋子里就连站在下首伺候的丫头们也是瞧不起她们林家人儿的。这杯里的茶都喝干了,也没个人上来给换一杯。可见乐府就连丫头都是刁钻的,个个会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把戏。她却没有寻思寻思,人家丫头的主人是乐家人,拿的是乐家的工钱,自然是为主人家马首是瞻。便是那些奉茶的丫头们也是懂眉眼高低的,见夫人少爷和小姐没一个正眼瞧这仨人的,也就不上前献殷勤。 林远是再也呆不住了,阴了脸对姜氏道:“娘若想留下只管呆着,儿子却要走了。” 说罢,转身便走。那姜氏急得一把拉住,急道:“你个催命鬼,走什么?你姑母还没认了你呢。” 林远如今肚子里一半儿是气,一半儿是愧,气得是自己母亲是个浑不吝的主儿,不顾脸面在这丢人,愧的是当年自家父亲和二叔果真做出那抛妹卖妹的丑事,自己现在哪有脸站在这里认亲?设身处地想想,若是自家摊上这样事情,早一顿棍棒给对方撵了出去了。 他想到这里,也不理会姜氏,甩开了她手,径直走到林氏跟前深施了一礼道:“姑母,当年您和我父亲二叔的事儿小侄实是不知,今日确是我的不对,上门打扰了,请姑母原谅。” 林氏不想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抬眼见林远面色诚恳,一张清秀的脸上早羞成块大红布了,心中虽恨两个哥哥当年心狠。但毕竟这跟这孩子却是无关,见他如此窘迫羞愧的样子倒有几分心软,看他的目光便柔和了些。 林远又走到小桃和乐贤跟前,也是施了一礼,道:“三表哥和四表姐请莫要和我娘生气,我是小辈没的我说爹娘的不是的道理,我娘她没有恶意。今日我们太莽撞了,请表哥和表姐勿怪,林远这就告辞了。” 小桃见他这样,倒是一愣,对他的印象倒好了几分,觉得这林远不似胡搅蛮缠的人,只可惜摊上如此父母,便淡淡的道: “林公子不必多礼,我们也不敢受你的礼,你也别怪我不通人情,我见你也是读书明理的人,有句话相送,你只回家好好想想便明白了,‘没有当日因,哪来今日果’,慢走,不送了。” 林远一愣。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大步走了。 姜氏看儿子头也不回的离去,又气又急,也管不了许多,狠狠的跺了一跺脚,狠瞪了林氏和小桃一眼,起身跑着追了出去。卢氏忙也慌慌乱乱的跟了出去。 一场认亲的闹剧宣告结束,林氏这才觉得舒出一口气,长长叹息了一声。 “哎,真是造孽,三十多年没见了。偏就这会儿子又在这里碰上了,惹来这么场气生。” 乐贤皱眉道:“娘也不必烦恼,理她们作甚,左不过是见咱们如今日子好过了,想攀上亲戚讨些便宜好处罢了。只是若没当年那事,亲戚间关照着些本是无可厚非,别说还是亲娘舅,但当年他们事情做得也太狠绝了些,可怪不得我们不认他们。” 小桃刚要说话,却见厅门口人影一闪,是画眉进来了。小桃失笑道:“我还以为你当真去衙门去寻二哥去了。” 画眉走上前来笑道:“奴婢哪有那样笨,就知道姑娘不过那样一说,震吓她们一下就是了,我若真将二少爷找了来,可就真热闹了。” 乐贤闻言也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了解二哥的脾气,他那火爆性子若是上来了,能大脚丫一伸将她们踹出府去。” 小桃接口道:“那可就正中了她们下怀了。我瞧那位大舅母的模样,是巴不得咱们动了粗好借机赖上咱们,我偏就不上那个当。” 林氏此时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幼年时经历的事情仿佛一下子都摊在眼前似的,让她心乱如麻,也没心思坐在这里听他们兄妹二人说话,便说要回房歇歇,让个丫环给搀回房里去了。 小桃眼瞧着娘亲心事重重的去了,知道她今日受了这刺激,心情肯定烦乱。就吩咐丫头让厨房做些清淡的饭食晚上送到林氏屋里去,又瞧了瞧乐贤道: “小哥,我瞧这事儿娘是记在心里了,恐怕这事情还没完。” 乐贤眼睛瞪得溜圆,道:“怎地还没完?人都走了。告诉门房李歪,再碰上这样的,死活不放进来就是了,他们还能反了天了不成?” “话可不是这样说,我看娘似乎有些怜惜那个林远。”她静静的分析道:“按说林家如今到这一辈上,好象只有林远一根独苗,那个二舅母家的是个女孩儿,他们两房只有这一个男丁。” 乐贤怒道:“我看就是报应。那两个人年纪比娘大着七八岁呢。如今也是四十岁的人了,谁能想两房里人丁那样单薄,加起来才两个孩子,咱们家这都兄妹四个了,可见他们当日坏事做的狠了,分明是报应。” 小桃笑道:“三哥也犯不着生气了,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娘也只是一时想起了伤心事,心绪伤感罢了,过两日便好了,你也不必担心。” 乐贤喝了口茶,压了压火气道:“我倒不担心林家那几个,今**也瞧见了,那个什么姜氏就是个浑不吝,那个卢氏倒是个闷葫芦,只可惜了那个林远,我看了倒不象他那个娘似的,还有几分明理。” 小桃也道:“小哥说的是,那个林远倒不是很讨厌,只是摊上那样一个娘,他爹当年又做出那样难以原谅的事来,不然有那样一个表弟倒也不错,只可惜他错生在林家,运也命也啊。” 画眉见他兄妹两人话题沉闷,在旁悄声笑着插口道:“三少爷,姑娘,方才我装样子去找二少爷,却是去后院转了一遭,看见歪子哥在那里,方才他装相鬼哭狼嚎了一阵引了大半家人都在那里看热闹呢,主子们不去凑个热闹?” 一句话将兄妹二人逗得笑了,乐贤一拍大腿站起来笑道:“说的是,去瞧瞧这李歪哪里学的本事,叫唤得跟真打了他似的,我去看个热闹。” 小桃也笑着起身,带着画眉跟着他往后院儿去了。 第八十六章 再生一计 第八十六章再生一计 林远气冲冲的出了乐府。就往他和姜氏卢氏投宿的那家小客栈赶,也不理母亲姜氏在自己身后大呼小叫。他此时生气倒不是因为没认成亲,却是因为知道了人家不认这门亲的理由。 他奇怪母亲既然知晓了当年父亲和二叔对不起姑母的事情,怎么还能厚着脸皮站在人家家里非要人家认亲不可,自己若是早知前情,是压根儿不会送上门来让人家羞辱的。可这羞辱的由头是来自他自己的亲爹,他骂不得也打不得,只得暗自憋着气儿,在路上走得飞快。 姜氏一双大脚紧忙活的追了一阵,总算跟上了儿子,一把扯住他衣裳,骂道:“你个不争气的,想累死你母亲么?你爹娘还没死呢,你走这么快赶着去吊丧么?” 卢氏也跟在姜氏后面急急的跑了来,见了他娘俩个大眼瞪小眼,显见是要吵起来,便一声不吭的站到一边看着。大房母子俩吵架,她可不敢管,也管不得,她若插手,弄不好大嫂的火气就会全盘发在她身上。她当出气筒也不是一两回了。只是这回她可不想再当出气筒了。 今日来认亲的事儿,她本心是不抱有什么希望的。她从嫁给林继业那天起,就从来没听丈夫提起过有个妹妹,这都三十多年了忽然听大伯来找自家男人说遇着妹子了,她倒觉着奇怪。更奇怪的是那哥俩儿的对话她听着了几句,还是借着酒劲儿说的,两人说什么当年做了对不起妹子的事,又是什么妹子可能早就不认林家人了,诸如此类的。 卢氏虽一向性格软弱和善,心眼儿却不笨,听了那话便知道这里面有很多不为外人道的旁枝末节,但男人没说,她也没敢问。所以当姜氏兴冲冲的邀她带上闺女林娟一起进城认亲时,她心里是不愿去的。她想若不是有什么解说不开的大事,哪有哥哥不敢见妹子面儿的?可见这里面事情不小。她本想一口拒绝了,但姜氏却拿出林远和林娟做筏子,说为了林远将来的前程也该认这个如今发达了的姑母,再说林娟过两年也是该说亲嫁人的年纪了,若是有了这富贵的亲戚,说不准能介绍个她们平日里攀不上的好人家呢。 这番话打动了卢氏,她一辈子都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来了,也不求什么富贵,但是女儿若能嫁户好人家,倒是能省去她不少心思。因此她才答应和姜氏去城里那从未谋面的小姑子家里探探路,但她却没有带上林娟,是怕万一人家翻脸不认她们,也省得女儿脸上不好看。 方才在乐府上的事情。让卢氏心里有了底。怪不得自己男人和大伯没脸来认妹子,原来是做过那等让人背后戳脊梁骨的事啊?看来这门亲可不是那样好认的,她倒没怎样,但瞧大嫂那样子,怕是不想就这样算了的。 姜氏见了林远皱眉带气的样子,无名火顿时就窜起了三丈高,将林远扯到街边柳树下,一指头戳向他脑袋,骂道:“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我受了这一肚子窝囊气还不是为了你,你倒给我脸子瞧?我问你,你走个什么?你又怕个什么?” 林远憋着气道:“行了,娘,你就消停些吧。你也看见了,也听见了,因着当年爹和二叔做的那事儿,人家根本就不认这门亲,咱还是回家吧,别去丢人现眼了。” 姜氏把脸一沉,怒道:“亏你也是林家的独苗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爹再不好那也是你爹。没有你说的份儿,再说也没把他妹子卖窑子里不是?就那样大的仇恨?别的且不说,你是林家唯一的香火,她乐林氏就你这一个侄子,她就两手一推不管了?” 林远见他**如此不讲道理,也懒得跟她辩驳,转身就走,口里道:“我又没死了爹娘,好好的干么要人家管我?好在我没有兄弟姐妹的,否则也摊上两个哥哥,说不定如今也被送到深山老林里等死呢,也不知有没有运气活到现在?” 姜氏被他几句话噎愣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索性伸手便照林远身上便打,大声哭骂道:“我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如今你人大心大竟敢编排起你爹来了,他就是犯了砍头的罪过,也没你当儿子说他的份儿。我让你说,我说你说。” 边说边在林远背上捶又打,引了不少路人围观。卢氏忙上来拦住,扯着姜氏的手劝道:“嫂子打他一个孩子做甚?瞧让人家看笑话。” 姜氏虽生气,但哪里舍得真下死手打儿子,不过是气极了拍打两下出出气罢了,这卢氏一劝解,她便顺势丢开手,一屁股坐在树下青石台阶上,兀自气鼓鼓的瞪了卢氏一眼,忿忿地道: “你这会儿倒会说?刚才在那乐府里,你怎么倒象个锯了嘴儿的葫芦似的。只看着我在那里和她们争辩?” 卢氏看了看姜氏,眼光盯着地面,半晌才道:“嫂子也莫要生气,咱们来之前并不知道当年有那么一档子事儿,如今看来这亲戚却是不好认的,不行就算了吧。” 姜氏狠狠瞪了她一眼,一拧头冷笑道:“算什么算?咱们从邻县过来,一路吃喝还加上住店坐马车,行了三四日才来到这里,难道这花费还白瞎了不成?我也不管当年的事儿,那和我全无关,我只想问问他们我们家远儿究竟是不是他们林家人?她当姑母的不认侄儿就是不对。” 林远在一边轻蔑的撇了撇嘴,但是却没敢出声儿。姜氏看到他撇嘴的动作,又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卢氏叹口气道:“罢哟,什么对不对的,现下也说不清楚。她姑母认不认先不说,你只瞧那个四外甥女儿,虽长得好模样看起来也和善,但说起话来象软刀子似的,滴水不漏,怕是她那一关最难过。” 姜氏想了一想,忍着气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丫头年岁不大,气派倒不小。全然没把咱们一家子放在眼睛里,正眼都不瞧上一瞧。我看那家里倒象是她说得算呢。有什么了不起,不过有几个臭钱儿罢了,管着几家铺子酒楼,便象是天王老子似的,我偏看不上那狂样儿。” 林远皱了眉头不满地道:“我看那个四表姐倒是个能人儿,她一个女子能掌管着好几家产业,这非一般人能及的。娘你不要那样说话。” 姜氏挨了儿子几句抢白,撂下脸子冷哼道:“这还没认上亲呢,你倒姐姐妹妹回护得紧,可惜人家根本瞧不上你这白丁表弟。好话儿也没说一句,正眼也没瞧一眼呢。 林远看了姜氏一眼,也没说话,眼睛看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路人,也不知想些什么。姜氏在地上坐了半晌,胸中气却消了一半,但要她放手回家去,她却是有些不甘心。眼珠一转,便想起一事,站起身来,瞧了瞧卢氏: “咱们那天上那家点心铺子里打听,他们伙计说那家酒楼叫什么来着?” 卢氏一愣,道:“好象叫个‘迎客来’。”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儿,”姜氏上下拍打一下衣裙上的尘土,笑嘻嘻的看着卢氏道:“这就是咱那四外甥女儿开得大酒楼,咱们不能白来,这就去开开眼去,怎样?” 卢氏脸色一红,低声道:“嫂子,听说酒楼里的东西贵得很,咱们带的这几两银子怕是不够,要不咱别去了成不?” 姜氏就是瞧不上卢氏温温吞吞的脾气,闻言白眼一翻冷笑道:“不是我整日家说你,你就不能端架子来,咱们是林家的亲戚,难道上他们馆子里吃顿饭他们还要收钱不成?” 林远一听,这不是要存心去吃白食吗?忙道:“使不得,我可不去,没的让人家当吃白食的胖揍一通,挨了打还得丢人,要去你们去,我是一定不去的。” 姜氏闻言指着他骂道:“没出息的货,和你老子一个样儿。那丫头既开得起酒楼,就不怕人来吃,我是她嫡亲的舅母,吃她一餐饭她能把我怎样?她若不怕丢人闹开了更好。我在酒楼里倒要找大家评评理儿,有没有这样得了势就不认长辈的?” 卢氏和林远见她耍起了浑,又气又急,劝她又不听,姜氏当时便抓住了一个过路的打听迎客来的方位,扭头便走。慌得林远忙上前拉住,姜氏见儿子急得一头大汗,便有些心疼,假意道: “行啦,你别死拽着你老娘了,我不过是说说气话而已,真去吃白食不成?放心吧,咱们给银子还不成么,快松手。” 林远却是不信,用怀疑的眼神望着她,道:“真的?那为啥非要到迎客来吃,那里东西可不便宜?” 姜氏瞅他一眼道:“我跟着你爹辛苦了半辈子,好布没穿过一丝,好饭没吃过一碗,如今趁着这个空儿好不容易来京城一趟,还不兴我见见世面哪?那酒楼虽大,但我就是要碗茶水馒头,谅他们也不能赶咱们出来不是?我就是想瞧瞧那大酒楼的排场是个啥样子?” 第八十七章 大奖五百两 第八十七章大奖五百两 天子脚下的繁华都城。向来是熙来攘往车水马龙,热闹非凡。虽然比不上现代大都市的喧嚣纷繁,却带着一股厚重的古韵与繁华。 姜氏和卢氏还是头一次来京城,瞅着什么都新鲜,脑袋转的跟拨浪鼓似的,对着繁华商业街两旁的琳琅的店铺瞧得眼儿都直了。 之前姜氏打听到乐家小铺时,听说乐家有几家这样的铺子,就已经够她吃惊的了,又听伙计说东家还有间酒楼,她还只道是那伙计替主人家吹牛皮,以为不过是个饭铺子之类的小酒馆罢了,如今站到迎客来酒楼门前,看着那分为上下两层,装潢富丽大气的建筑时,直呆的说不出话来。 姜氏和卢氏只对着华美的酒楼发呆,而林远却对着迎客来大门口竖着的一块一人来高的告示牌发呆。只见上面有文字有图画,写着: ‘本酒楼酬宾活动‘谜题猜猜看’第二季决赛明晚举行,明晚任何到迎客来用餐的客官都可以参加比赛,连续猜中五题者奖小礼品一份,中十题者赠食券两张,二十题全中者为冠。奖品是五百两银子大奖和全年所有菜品八折优惠的美食卡一张……’ 文字下面的空白处还画着一个很可爱的财神抱着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朝路人满脸喜气的笑着。林远从未见过将财神爷的画像画成那种缩小成圆圆胖胖的版本,虽觉古怪,但却觉得有种很讨喜的美感,一时间愣住了。 酒楼门口迎客的店小二见有不少客人围着看广告牌,便上前笑呵呵的跟大伙笑着宣传道: “各位贵客们,看了这牌子上写的了吧,我们家东家说了,只要诸位有本事,能过五关斩六将,猜中全部谜题,这五百两银子当场就可以拿走,别怕有人惦记,我们东家派人护送银子和人回家,保证万无一失,各位老少爷们儿,姑娘大嫂们,只要猜谜猜得好的,就尽管来试试啊。” 他这一吆喝,顿时又围上了一大圈儿人,众人七嘴八舌的问什么的都有。 “小二,可不是蒙人的吧,猜中了真给五百两银子?” “客官瞧您说的,这白纸黑字的都贴出来放在大门口了还能有假,”店小二笑呵呵的打着保票:“我们做买卖的就讲究个诚信二字,若是说话不算话岂不砸了招牌,咱们这酒楼猜谜得奖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客官是不常来吧,若是老客都是知道的。” 人群里一个四十多岁中年文人笑道:“这小二倒没撒谎,上月我们几个同窗好友来这家吃饭,正赶上它家月底猜谜会,我们几个人统共赢了三个点心匣子,两张食券,结帐时掌柜的还给打了折,省了二两银子,那点心味道还真不错。” 旁边一个青年秀才打扮的笑道:“话是不假,可这平日里的谜面不过几个而已,这二十个全猜中可是不易。” 人群里有人插话笑道:“那当然是啦,这回奖品可是五百两银子,普通人家一辈子也攒不下那些钱,哪有那样容易就让人拿走的。” 那中年文人道:“是啊,那五百两虽好可是烫手的,没个真材实料哪里就得来了?” “哎,咱自认没那本事,可就算能猜中五个不也有奖么,那大元宝咱是不敢想了,能得个点心盒子回家也不错了。” 围观的众人中有的就暗暗记下了,决定明日来碰碰运气。有的打定主意来看热闹,想瞧瞧谁能拿走这一笔巨银。姜氏和卢氏也挤在人群里暗暗咂舌,姜氏想到乐家的丫头能拿出五百两给外人赢去,却一文钱也不给自家亲戚,更是气闷。 姜氏见林远在一旁暗自点头,又见他指着那捧着元宝的财神爷的Q版画像问那伙计道:“小二哥,这画的技法甚是稀奇,怎么从未见过?” 那小二见他来问,脸有得意之色,将胸脯一挺,仿佛那画是他所画一般:“这位客官好眼力,这种画法满京城里你再找不出第二家,原是我们家东家画的,莫怪你不认得,这是东家想出来的技法,叫做‘漫画’。” 林远连连点头,心中对那位表姐更佩服了。姜氏哪里管他们什么画不画的,扯住那小二问道:“这位小哥,若是真猜中了,果真给五百两银子么?” “自然是的,我们酒楼童叟无欺,这位婶子尽管放心,若您也擅长这个猜谜,不妨明日也来试试,就算得不到大彩头,得个小彩头也好不是?” 姜氏笑道:“哟,这位小哥儿说笑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可没有那个本事。” 她眼珠一转,拉着林远走到一边。笑嘻嘻地道:“远儿,咱们今儿个不进去了,明晚再来,你也试试看赢那五百两银子。” 林远好笑道:“娘,那银子岂是那样好得的?何况,明日猜谜是在酒楼里,不进去吃饭哪里能参加呢?” 姜氏心里对那五百两银子甚是眼馋,打定了主意想要让儿子一博,闻言也不在意,“你只管养足了精神想想明日如何赢那彩头,我手里还有二两多银子,本想着扯几块好布料年下做衣裳,明晚咱们就用它上这里吃一顿,照那便宜的点上两三样,估量着也够了。” 卢氏小声在一旁说道:“大嫂,若是猜不中,咱们岂不是连回去的路费也没有了?” 姜氏不悦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家远儿的才学连先生都赞他,说他今年这一科必中,几个小小的谜语又怎能难得了他?你以为他是你家林娟啊,连个花儿也绣不好。绣条手帕子也弄得歪歪扭扭的。” 林远皱眉道:“娘,你怎样这样说娟妹,她若不是小时候手受过伤,哪里会如此?” 姜氏不耐烦的挥挥手:“好了好了。别说了,赶快回客店吧。远儿,回去你好生歇息,明日咱们就来凑凑这热闹。” 哼,乐家那丫头不是不认亲么?那她就趁着明晚宾客满棚时,要她好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倒要看看,那丫头怕不怕名声受损? 拿起放在条案上刚刚写好的花笺,小桃将它折叠好,放入一个信封内,交给旁边的小厮。吩咐道:“你将这个送去南大街的的聂府,交给聂忠管家,让他转交给聂老伯,就说明晚我要在迎客来请他赴宴,再告诉他我还请了别人,他看了信自然明白。” 那小厮应下了,转身出去。门帘一挑,画眉满头是汗的进屋,喘着气道:“姑娘,我将信儿带给紫烟姑娘了,她答应明晚在迎客来门口等您呢,程嬷嬷也说要去呢。” 小桃让小丫头将酸梅汤倒了一碗给画眉解渴,听说程嬷嬷也要去,喜道:“哦,她怎么说来?” 画眉一气儿将酸梅汤灌下去一半儿,用帕子擦了擦嘴道:“我去给姑娘送信时,可巧程嬷嬷也在一边看绣样子呢,听我说起明日咱们有猜谜擂,程嬷嬷似乎很有兴趣呢,紫烟小姐便劝说她一起去凑个热闹,又说程嬷嬷整日呆在绣坊里都憋闷坏了,紫烟小姐还摇着程嬷嬷的手撒娇呢,程嬷嬷便答应啦。” 小桃心中半喜半忧,喜的是明日她暗地里安排了聂川和紫烟父女见面,要探探紫烟知不知情,如今程嬷嬷要来,对聂川老伯来说倒是份意外的惊喜,这忧的是程嬷嬷视聂川为天敌,看来将他俩安排在一桌上是不太可能,而且怕是硬凑在一起要出大乱子,况且明日自己还要专心对付那个李文正的赌约,又听说七王爷风翊宣要来,简直是一大堆人赶在一起了,倒有些忙不过来。 她想了想,便吩咐喜鹊叫个家人去迎客楼,告诉掌柜让他将二楼的一间特大的包厢用屏风在中间隔开,分成两个。她明晚要用。 正在这时,门帘外小丫头豆儿回报道:“姑娘,咱们外头瓜子儿铺子里的伙计刚送来了几样东西,说是按您前两日的吩咐,将那几样糖点做出来了。让您试吃呢,他就在二门外等着您叫他回话儿呢。” 小桃一听,便知是前两日新收入麾下的那个干果师父陈七将糖和干果制出来了,心里就是一喜。喜鹊忙出去接过了豆儿手里的口袋,进屋将里面用桑皮纸包的几个纸包掏出来搁在桌上。 打了开来,只见里面有四样糖果和四样炒的干果。四样糖果分别是米花糖、松仁糖、地瓜糖和糖莲子,那四样干果分别是香炒松仁儿、炒板栗、五香脆花生和炒杏仁儿。 小桃一样拈了一点来尝了,觉得味道很是不错,又让喜鹊和画眉也拈了些尝尝,画眉笑道:“姑娘好眼力,这陈七的手艺确实好,这杏仁儿炒得真香,咱们旧日里在街上买的,不是炒得生了就是火大了,吃到嘴里发涩,哪里有这个好吃,姑娘真是找对人儿了。” 小桃拈了块地瓜糖含在嘴里,不住的点头,喜鹊笑问:“姑娘,咱瓜果铺子里可是要添上这几样?” “那是当然,否则我干嘛收了陈七,”小桃让豆儿进来,拈了两块米花糖给她吃,笑道:“你去二门外跟那个铺子里的伙计说,就说我的话,让他告诉掌柜的和帐户,今日送来这几样东西从明日开始发卖,大批量的做,一半在铺子里卖另一半每日送到迎客来去。让他再去趟酒楼,告诉掌柜的明日的彩头点心换成今日的这几样,让他照量着搭配就是了。” 豆儿领命而去。 第八十八章 消暑闲话 第八十八章消暑闲话 小桃见画眉兀自用帕子擦脸。仍是热得红头胀脸的,汗珠直从额角淌下来,把脸上薄薄扑的一层粉都给染花了,不由得笑道:“浪丫头,都告诉你了这大热天的别擦胭脂抹粉,汗一出妆便花了,更难看,还不如清清爽爽的好。” 画眉赶忙跑到梳妆台前一照,果然汗都冲花了粉,连忙将丝帕放到水盆里打湿,重新将脸洗了一把,嘴里道:“我这还只是跑了一趟腿,就汗成这样,姑娘这几日白天可千万别出门儿,这几日热得邪兴,大日头象是下火似的,若是中了暑可就真糟糕了。” 喜鹊笑道:“还用得着你说,你没看姑娘整日呆在屋子里,连铺子这两日都没去瞧,就是怕中了暑。” 小桃笑道:“那倒不是,我身体还不至于那样虚弱。实话告诉你们,我是怕晒黑了是真的。若是这大夏天的晒黑晒伤了,怕是不好回复过来呢。你们出门儿前也戴上顶纱笠遮遮阳,别顶着大日头出门。以后传话办事傍晚了再去,省得一个个变成黑乌鸦似的。” 这里又没有防晒霜,也没有隔离美白,这大夏天的太阳又毒,她这世里好不容易得来的白嫩皮肤可不能晒黑了,只好呆在家里闭门不出了。 画眉洗过脸,方觉得清爽了些,听了小桃的话笑着接口道:“姑娘别担心,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去做,以前三伏天里顶着大日头做活也不是没有过,那个纱笠我戴不惯,总觉得罩在头上怪闷人的。” 三人正说着话,院里一个粗使小丫头来回说,厨房里的小珍姐姐送饭来了。喜鹊忙掀开帘子将她让进来。就见小珍穿着一身淡绿的夏衣,手里捧着个大托盘,脚步轻快的走进来将托盘放在饭桌上,又给小桃行礼。 小桃笑道:“别行礼了,大热天的,哪那么些规矩?平日里不都是厨房的婆子送饭吗,怎么今日指使你来了?” 小珍微笑着道:“回姑娘话,原是那婆子中了暑气今日躺在炕上起不来了,便由我来给姑娘送饭了。” 画眉拍掌笑道:“真巧,刚才我们才说这几日天热,别中了暑气。偏就厨房里的人先倒下了。” 小桃听了小珍的话,略沉吟了片刻道:“也怪我这几日光忙活外头的事儿,有些疏忽了。可是呢,这大热天就是静静的呆着还冒一身汗呢,何况厨房里依旧烟熏火燎的每日里生火做饭呢,温度生生比外面还高上好些,难怪有人中暑了。喜鹊,去取五吊钱来,让小珍拿回厨房给众人分了吧,大家也怪辛苦的。” 小桃接过那用红绳拴着的沉甸甸的五吊钱,忙高高兴兴的谢了赏。她见小桃看向托盘便笑吟吟的道:“姑娘,厨房里今日给夫人做的三鲜灌汤包,因昨晚夫人说起想吃包子今日厨房里便做了这个,夫人让留两笼给姑娘送来,那两盘是姑娘让做的杏仁儿豆腐和什锦冰盘,那两个小碟里是拌的蒜泥红根菠菜和清炒的藕片。这几样小菜倒不油腻,姑娘慢慢用。” 说着,便告退出去了。 这里小桃用筷子拨弄了两下盘中的汤包,只见一个个丰满肥硕的、摊平了倒像个大饼似的汤**子薄而透亮,热气腾腾,可以看到里面是明黄色的诱人汤汁。而内馅则是用鸡丁、肉丁、笋丁制成的糯嫩爽口的三丁,旁边是一小碟姜醋佐料。 她苦笑道:“大热天的,我可吃不下这个,我就吃那凉快点的小菜就行了。”转头对画眉和喜鹊说道,“你两个上次不还说付婶子手艺好,包的汤包美味无比,今儿就便宜你们了,也算你们走运跟我娘沾上了光,这两笼汤包你两个分着吃了吧,这杏仁豆腐和冰盘也拨些你们吃,我一个人吃不了这些。” 喜鹊和画眉素来知道小桃不太喜欢吃馅食,听她发了话,便欢天喜地的又搬来一个小桌,拿来两个小马扎,坐在一边吃起来。画眉惦记这三丁汤包不是一两日了,上次也是厨房的付婶子包了几屉,被几位少爷分完了,小姐留了几个与她,那里她吃的汤包有些冷了,味儿虽好但却不如刚蒸出来的新鲜,便一筷夹起一个,一口便咬下去。 小桃看得真切,刚想提醒她汤包太烫,却是晚了,只听画眉一声呼痛,咧着嘴直用手往嘴里扇风,可见是烫得不轻。喜鹊忙端来杯凉茶给她含着,直灌了一杯才觉得舌头好些,舌头都烫麻了。 小桃皱眉笑道:“瞧你那鲁莽样子。又没人跟你抢,那汤包可不是平常包子,里面都是滚烫的汤汁儿,象你那样吃法,舌头都给你烫掉了。心急吃不了热汤包,你看我的,学着些。” 说着,弯下身子在盘子里轻轻夹起一个汤包来放在白瓷小碟里,口里说道: “要像这样,必须要‘轻轻提,慢慢移,先开窗,后吸汤’,就是说吃这种灌有汤汁的汤包必须得先在汤**上咬一口,等热气散发少许,再慢慢吮吸卤汁,这样子一则入味,二来可以防止卤汁四溅,吃的满身都是,懂了吧?吸几口汤,然后再趁热全部吃掉。喜欢的话还可以再佐点姜醋,不仅滋味更美,还可解油腻。懂了么?” 她一边解说一边演示。话音落了一个汤包也消灭掉了。画眉学着她的样子,慢慢提起一个汤包来按步骤吃了,这才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小桃见那盘什锦冰盘中有鲜藕、菱角、鸡头米、莲子,还加了几样时鲜果品,有杏仁、鲜核桃仁、甜瓜、蜜桃。这些东西都切成薄片,以下垫着冰块,倒有几丝凉意。 就这几枚冰块,还是厨里人特地到城里的冰酪店买了来做的冰盘,这时代没有冰箱一说,冬天要冰容易,夏天就只有皇室贵族家中挖有存冰用的冰窖。再有就是会制冰的匠人制了夏冰和各种水果做成类似现代冰激凌样的冷饮,叫做冰酪。只不过形式单一,口味也只有翻来覆去那么几种罢了。 本来她也想借着盛夏弄个冷饮店来赚钱,但是想起制冰是项很费功夫的活儿,成本也高,一般百姓也消费不起,而且也只是卖那么一季,就打消了开冷饮店的念头。 她吃了几块什锦冰盘里的水果,觉得心下清爽了些,便转头问两个丫头道:“对了,我前两日给你们设计的那吊带衫,你们做出来没有?” 两人脸就是一红,喜鹊小声道:“姑娘,那种衣裳哪里能穿?露着……露着大腿和肩膀……还有……还有胸口,还不如寻常肚兜还遮得多些。” 画眉也是涨红了脸,但却没有说话。 小桃见喜鹊羞红了脸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说道:“当然露着胳膊腿的才凉快,否则不成了棉袄了?有什么好害臊的,又不是让你穿在外面,是让你们晚上睡觉时穿的,很凉快的。我让你给我做的那件,我每晚睡觉都穿呢。” 喜鹊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姑娘,你自然与我们不一样,那样的衣服就算是睡觉穿着我也觉得太露了,万一让人家看见,多丢人哪。” 小桃心底长叹一声,哎,多纯洁无暇的女孩子啊。要是画个…式的内衣让她去做,她岂不是要羞得昏倒了,为了小姑娘的脆弱心灵,她还是打消让喜鹊帮自己做内衣的想法吧。 画眉一边吃着汤包,一边小声对喜鹊道:“我那件倒是做出来了,昨晚偷着换上试了试,倒是真挺凉快的,虽然那衣裳露肉多。但是横竖只有你我两人睡一间房,怕个什么,又没人能看到。这两日实在太闷热,我可顾不得了,今儿晚上我就穿那个睡觉。” 小桃拍手哈哈大笑:“好画眉,还是你大方些,孺子可教也。喜鹊你看,画眉都能穿,你怎么就穿不得,不行,晚上你们都穿上,我要看看。” 三人正在说笑,只见二哥乐武穿着捕快服,进了屋子。 “哎哟,好香的包子味儿,你们这几个倒会享受,大热天躲在房里吃包子,吃冰盘,难为我还得冒着大太阳办差事。” 喜鹊和画眉两个连忙起身,给他倒茶的倒茶,倒酸梅汤的倒酸梅汤。小桃见这个时辰正是中午衙门吃饭的时辰,便上前笑道:“二哥,你这从哪儿来啊?是得了空回家来吃饭的么?” 乐武灌进去一杯酸梅汤,又喝了几口凉茶,才接过画眉递过来的湿手巾,擦了把额头的汗道:“我在衙门吃过了,是回来找你有事儿的。” 小桃倒是一愣,道:“你们衙门找我有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乐武拿过小桃搁在一旁的折扇呼呼扇风,说道:“今儿早上,平遥王府七王爷的贴身侍卫陆大人找到我们大人,说是传王爷的话。他明晚要在你们迎客来宴请一位贵宾,让我们大人派些捕快穿上寻常衣服混在酒楼里暗地里保护,这里面还有我一个呢。我们大人想让你在一楼大厅里留些散座,好让我们这些弟兄们安插下来。你也不必害怕,生意照常做就是,银子我们照付。” 小桃奇道:“那位七王爷请的人自然是贵客,只是还要劳动官府派捕快保护,可见这人身份肯定不一般,难不成会是皇亲国戚,再不就是他自家皇室里的兄弟不成?” “这个我真不知道,别说我了,连我们大人也不知这位贵客的身份。那位陆大人也未明说那人身份,只说要派精明些的捕快,但他也说了,不过是做个样子防范一下,不会有什么事的。” 小桃也不再问,答应他道:“那我明儿在大厅里给你们留四张桌子,你们二十人五人坐一桌也足够了,上面二楼的包厢却是不成了,全都预订出去了。” 乐武道:“包厢却是不用,坐在包厢里看不到外面情景,更不方便。”他顿了一顿,方又说道:“我方才碰到三弟,听他说有人来咱们家认亲?” 小桃冷笑道:“那小哥也跟你说了她们是谁吧?这样的亲戚我可没有,偏就她们以为娘如今日子好过了,想硬攀上,也不想想当年那两人是怎样对咱娘的?” 乐武恨恨的闷声道:“老三都跟我说了,你做的对,若换了我在家里,说不定一顿棍棒给赶了出去,只是她们今日离了这里,保不准下次会不会再来,若是她们再来烦劳娘,你就派人直接到衙门里找我,我带上几个弟兄,将这闹得人家宅不宁的捆走。” 小桃瞧见喜鹊和画眉二人都已出了屋子,站在院里树荫下说话,想是故意避开让他兄妹两人说话方便,便压低声音道: “我瞧那卢氏和林远还不是缠人的,只那姜氏一看便知不是个省油的灯,我估量着她们既来了,也没那样轻易就走,想是在想办法闹幺蛾子呢。我听那姜氏说话的口气似乎是知道咱家的情况,估摸着她来之前打去打听了咱家铺子,我想着她那种人一计不成定会再生一计,别的倒不怕,倒是怕她打听到了迎客来去闹事,若在平日里倒还罢了,你方才说明日七王爷还有贵客宴请,怕的是万一打听到了迎客来,去生事扰了场子,弄得乱哄哄的反倒不美,不如二哥长个心眼儿,下午去各家小客店查查,有没有这样三个人投宿,若有便找个相熟的捕快大哥盯着些,她们做其它的咱们也就不管了,若是要到酒楼里去,便半路找个由头截住他们,也省得真闹出乱子来你不好跟大人交待。” 乐武听她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想想大人今天严肃的神情,还真怕这不知深浅的搅事精当真寻去了酒楼,闹出笑话来,便道:“我晓得了,横竖我下晌无事,就去办这件事儿吧。只是这事可得瞒着娘,她那人心软,若是知道了八成拦着倒做不成事了。” 小桃笑道:“这个自然,岂有让娘烦恼的道理。其实说真的,若让她们三五不时的这么上门来软磨硬泡的磨着,以娘那性情说不定早晚有一天给说动了,如了那姜氏的意。好在我是个母老虎,硬生生将事揽了来,要不如今咱们可多了门子亲戚呢。” 乐武伸手在妹子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你这臭丫头从小便是个鬼灵精,满肚子的弯弯绕,当真是个难缠鬼。” 小桃不依的撅嘴道:“二哥,你怎么这样说我,你妹子仙女一般的人物,怎能跟难缠鬼相提并论呢。” 第八十九章 谜题大会序曲 第八十九章谜题大会序曲 乐武被她逗的笑了。伸手不客气的在她脑袋上就是一个爆栗,笑道:“越大脸皮越厚了,还自称仙女,你看到有哪个仙女整日捧着算盘帐本,老爱往外跑的。” 小桃揉揉被打的后脑勺,拉着二哥开始撒娇:“二哥,你净会欺负我,我待会告诉娘去。让她给你快定下一门亲事,拴住你,看你还欺负妹子不?娘前两日还说了,要找个媒婆给你和大哥跑跑腿,探探路呢。” 乐武一惊,看小桃的脸色不似作伪,急道:“我可不成亲,好不容易弄到这个喜欢的差事,若是被媳妇绑住了手脚,整日絮絮叨叨的,烦都烦死了。”又软下声音来诱哄妹子道:“好妹子,二哥从小最疼你了,你一定不忍心看二哥吃苦是不是?你不会跟娘提二哥的闲事的,对不对?” 小桃见乐武五大三粗的样子倒跟自己软声求饶。不禁有些好笑,扑哧一声乐了出来,笑道:“我也不知你跟大哥是怎样想的,二哥你都十九岁了,大哥都二十岁了,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定门亲事也好,将来两个嫂子进了门儿,家里也热闹些不是?娘也不用整日里喊闷了。” 乐武愁眉苦脸的道:“你就别拿二哥打趣了,这家里还不够热闹啊,有的是人陪着咱娘说话解闷,爹闲时就去找大伯下棋聊天,大伯娘没事就往家里来,哪里能闷到娘?你又整日里忙活铺子里的事情,大哥虽是名文书小吏但也公事繁忙,你三哥还帮着你打理着铺子里的生意,我更是东一头西一头的,哪有那闲功夫相媳妇?” 小桃一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说的好听,压根儿是你跟大哥两个怕麻烦,如今娘难为不了你们,却想把这难题做到我身上来,你们就瞧着办吧。” 大哥和二哥现下没有娶媳妇的意思,在她来看再正常不过,他们也不过二十不到的年纪,在现代里还只是刚刚领了身份证的岁数,好多还在大学里念书。根本就是孩子一枚,着啥急,成得哪门子亲啊?只是这古代里二十岁就已经可以成家立业,有好多人都已经有了儿女了呢?她娘如今日子过得舒服,不用担心衣食吃穿,得闲了却把心思放到了抱孙子上,三五不时的提着便念叨上一大通,大哥和二哥那是虚心接受坚决不改,每次都是左耳听了右耳冒了,直气得娘亲骂他们不孝。 说归说骂归骂,娘亲到底奈何不了两个无心娶亲的儿子。小桃在大哥二哥的双重贿赂下,曾做为兄方间谍在娘亲耳边吹起枕边风,无非是说两个哥哥年纪不大以事业为先,再来就是他们这么大人了心中自有主见,若是碰上自己相中的姑娘自由恋爱,岂不更好?这闺女毕竟是贴心的小棉袄,几遍小风儿吹下来,虽刚开始难免觉得惊世骇俗,但架不住常在耳边念叨,时间久了也就习以为常了,娘亲便也睁只眼闭只眼将这事儿混过去了。 初时小桃以为自己的策反工作见了成效。哪知后来才慢慢发现竟是娘亲大人转移了目标,将对大哥二哥的心操在了自己身上。都说嫁女嫁高,娶媳娶低,娘亲这会子不担心儿媳妇的人选,倒是暗地里想给她寻上一门好人家。小桃知道娘亲的心思,只装糊涂扮傻罢了,后来有几家媒婆上门提亲,被娘亲以女儿还小再多留两年为借口给推拒了,其实是嫌那几家人家配不上自家女儿,其中也有两家家世也颇好,但却被小桃给言辞拒绝了。 要知道,她一向奉行的便是,她的地盘她做主,她的婚事她做主!谁也奈何不了她。 乐武笑道:“好妹子,你也十六岁了,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娘操心你也是正理儿。你若是有中意的,只管背地里偷偷告诉二哥,二哥帮你暗地里去打听对方的底细,包准连他的祖宗八辈都给你明明白白的查了出来。可好?” 一记白眼对着乐武飘过去,“二哥,这又不是查案,也不是让你抓人,看你说的。再说你们三位哥哥还未成亲,我当妹子的哪能越过哥哥的次序去。” “那可不一样,”乐武当了真,一脸认真的表情道:“你一个姑娘家哪能跟我们男人相比?你如今正是一朵花似的年纪,若过两年还没出嫁,便成了老姑娘了。” 小桃满头黑线。这时的女孩十八岁还没嫁出去便是老姑娘了,真是没天理。俗语都说十八的姑娘一朵花,怎么到了这里十八的姑娘倒成了豆腐渣了?郁闷。 “那要是我真嫁不出去,哥哥们便不养我了不成?”她低下头装可怜。 乐武急了,赶忙表明立场:“谁说的?你是我妹子,你便是一辈子不嫁人,哥哥养你便是。” 小桃见他当真了,展颜一笑:“好二哥,我跟你说笑话呢,你还当真了。” 乐武这才放了心。转头向窗外看了眼天色,站起身来道:“我要回去衙门了,下午便去各家客栈寻寻去,你跟我说说那三人的模样?” 小桃跟他粗略讲述了一遍姜氏卢氏和林远的模样,又将桌上方才送来的陈七新做的糖块干果包好,塞到乐武手里,让他拿去给衙门的伙计们分分,也是份人情儿。 见乐武出去了,喜鹊和画眉才进来接着吃饭。 画眉塞了个汤包在嘴里,只因刚才乐武与小桃说话,这回汤包放温了也不烫嘴,只听画眉嘴里含着包子,含糊不清的道:“姑娘,你说明晚那李公子真能请来高人。赢了这谜题会么?” 小桃道:“请高人是一定的,张景说了要出二十道谜题,里面还会有联句的谜面儿,岂是谁都能大包大揽轻易能拿下的?我看他就算请来高人,也不定能赢了这一场。我五百两银子横竖是那李文正出的,让谁赢去我也不心疼,只是千万不要是他就好了。” 喜鹊点头道:“是啊,若是他真赢了,怕是整日里出入酒楼里缠着姑娘了,咱们还不好说什么?” 画眉眉梢一挑,不忿道:“哼。听他的呢,什么做朋友,咱家姑娘冰清玉洁的好人家女儿,岂能和他那样整日里出入行院的男人来往,没的损了姑娘的清白名声。就算他真的交了狗运赢了,也不怕他的。亲戚有长短,朋友还有远近呢,若是他不识相纠缠姑娘,姑娘只少去那迎客来也就是了,他瞧不到人时间长了那兴头儿自然就淡了。” 小桃淡淡笑道:“那岂不成了说话不算话了?你们休要为我担心,我既敢跟他打赌,就有胆子承担后果,我瞧那个李文正不过是从小娇生惯养,有一身纨绔子弟的通病罢了,人倒是没有大奸大恶,虽听说这人常出入花街柳巷,不过与他纠缠的都是些青楼女子,倒没听说他调戏骚扰哪个良家女子的,想来他本质也不是十分恶劣,量他也做不出过分的事情。” 画眉想了想道:“反正姑娘小心些就是了,我瞧他看姑娘的眼神,就象瞧见个活宝贝似的,没的让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小桃见她说的好笑,逗她道:“嗯,那你可要今后好生听我的话,否则我便做主将你送与那个李文正做小老婆,让你整日的起鸡皮疙瘩。” 喜鹊刚喝的一口茶水扑的一声全喷了出来,画眉也差点让汤包噎死,捶着胸口拍了半天才好,红着张脸半怒半羞的扯着小桃袖口不依的扭着身子道:“姑娘,你不带这么戏弄人的,我不依。” 小桃笑得肚子都疼了,原来这李文正还有这用途啊?可以当作扫面教材来吓小丫头? 傍晚。迎客来酒楼。 三月一次的谜题猜猜看活动今晚就要正式在迎客来酒楼展开。因此这晚上门光顾的客人特别多,足足比平日里多了三倍不止,这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来吃饭的,还有三分之一是来瞧热闹的,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奔着那五百两的大奖来的。对这些食客来说。五百两银子的大奖无疑是天降横财,能不能拿到就看有没有那本事了。 因为客人猛的增多,店里临时搬出了许多桌椅见缝插针的摆在大厅里,即使这样,还是有好些食客还在拿号等座位。有的客人挤到店里,嚷嚷着就是为了得那五百两大奖而来,但却是没有钱吃这迎客楼的酒菜,掌柜的对这些人也不好统统赶出去,只好先在门口找小二安顿他们一会儿,等着老板小桃和萧十一来解决这个问题。 小桃因今日还要在酒楼内宴请聂川和风翊宣等人,不好穿得太随便失了礼数。便在家里让喜鹊和画眉给她细细梳妆打扮了一番。 因画眉听说厨房的小珍头梳得甚好,便着人将她叫了来。小珍难得有这样机会在小桃面前献殷勤,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头儿,将小桃黑发梳了一个简洁但大方可爱的双花髻,一边插了一个赤金打造的薄翅蝴蝶双钗,那蝴蝶钗的翅膀上镶着红宝石颗粒,很是灵动可爱,小珍还在她脑后扣了一个由小粒珍珠串成的倒三角形的步摇。人一动作,那步摇上的流苏便跟着颤颤巍巍的,很是好看。小桃也觉得这小珍梳头的技术甚好,因她不喜欢桂花油那油腻腻的感觉,小珍便只用水便将她头发梳好,一样的干净利落。 平日里都是以自然简洁为主的小桃,因这淡妆浓抹更增添了几分美丽,瞧得一旁的三个丫环连声叫好。喜鹊和画眉又挑了衣服和佩饰,整整忙活了快一个时辰才坐着马车到了酒楼。 刚下车便瞧见紫烟和程嬷嬷也刚从一辆马车上下来,小桃忙迎上去,笑道:“真是巧,嬷嬷和紫烟姐姐若是早来一刻,怕是还要等我呢。” 程嬷嬷也是被紫烟说动,来看热闹的,站在这门口还没进门便见酒楼里高朋满座,便笑道:“桃丫头,你这酒楼生意不错啊,这里面都坐满了。” 小桃上前挎住程嬷嬷胳膊,和紫烟一人一边搀着她往酒楼里走,笑着道:“饶是它再怎么人多,也不缺嬷嬷和紫烟姐姐的位子,我早在二楼包厢里留了房间,咱们这就去吧。” 她们几人刚走到门口,一旁的店伙计眼尖看到了自家老板的身影,挤过来满脸是笑的对小桃道:“姑娘,这萧公子人还没来,有点事儿还得您拿个主意呢。” 紫烟见她有事儿要料理,便笑道:“我们先去坐着等你,你今日事儿多先慢慢料理,等会儿自上去找我们便是。” 小桃见今日客人甚多,估计事情也多,便答应了,让个伙计带着程嬷嬷和紫烟二人先到了楼上的雅间歇着,告诉伙计上果品点心好生伺候着,见她二人去了,便跟刚才说话那伙计走到一边,问他有什么事儿? 那店伙计苦笑道:“姑娘,您也瞧见了今日食客确实是多,里面位子坐不下了,还有好多人拿着号牌在等座位。还有些是专程为了咱们那五百两的大奖来的,有人说吃不起咱家的饭菜但是想参加猜谜,都在门口这挤成一团吵嚷,小的正不知该怎么办呢?” 小桃早就想到能出现此种问题,此时听伙计提出来,倒没有吃惊,反倒平静的道:“这个好办,你去跟那等座的食客们还有那些想猜谜的说一声,每人收银一两,给他们写份收条,若是等会吃饭的,算饭帐时拿收条将一两银退回,若是想不吃饭只猜谜的,咱们也欢迎,大家图个热闹,但是一两银子恕不退还,那便算是门票了,愿意的就放他们进来,将长条凳子搬出来沿着四角墙边让他们坐了,也给他们上些茶水瓜子也就是了。” 那伙计一拍大腿笑道:“还是姑娘的办法好,我这就去说。” 说着转身跑回酒楼门口人堆里大声讲说起来,人群中真有人掏银子的,也有人只是想免费贪这便宜,见如今要收一两银子,便吓退了一些人。这下酒楼门口才算安静了些。 小桃笑笑刚要转身迈进酒楼,就觉身后一阵浓郁的檀香味道扑鼻而来,她眉头一皱,就知后头是谁了,只听身后李文正的声音笑道:“乐姑娘,我来赴约了。” 小桃无奈的在心中叹气,转回身想提醒一下李大公子,大热天的最好别用如此刺鼻的香气,容易引人呕吐。 话还没说出口呢,人就愣在当场了,连身边两个丫头喜鹊和画眉也愣住了,见了鬼似的盯着李文正身边的两人。 第九十章 竟是他们? 第九十章竟是他们? 奇_书_网 _w_ w_w_._q_ i_ s_h_u_9_9_ ._ c_ o _m 只见李文正身边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那男的二十多岁年纪,高大俊朗,穿着一身暗青色衣衫;那女的只有十六七岁年纪,一身火红的衫裙,俊眉凤目,容貌秀丽中却带着几分英气,也正目露惊讶的往这边看来,嘴巴张大着能塞进一颗鸡蛋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在庙会市集上抢夺绢花跟小桃起冲突的那红衣女子。而那青衣男子正是她的兄长。 小桃极力忍住要抚额顿足向天长啸的冲动,怎么世界真的如此小么?原来李文正口中的高人就是这兄妹两人?天哪,真是冤家路窄,躲都躲不过。那红衣女子的脾气她是见识过的,不知她今日有没有在身上带着马鞭前来,若是等下一言不和再闹了起来,可算是砸了她的生意了。 想到此处她狠狠瞪了李文正一眼,恨他燕城如此之大,怎么他就偏偏认得这对兄妹,还将他们请了来助拳,真是造孽啊! 李文正好端端的挨了小桃一记白眼,正感奇怪,又接二连三看到她身后两个丫头也向自己白眼连连。更觉莫名其妙,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刚想开口询问,身边那个红衣女子先开口道: “喂,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小桃暗叹口气,也不理她,径直对李文正道:“李公子,这两位便是你请来的高人么?” 李文正还是第一次见小桃主动跟他搭话,激动不已,忙给双方介绍:“乐小姐,这两位是在下的朋友,这位仁兄是南宫离,这位姑娘是离兄的妹妹南宫艳。你们认识?” 哼,认识他们才倒八辈子大霉呢,“哦,有过一面之缘而已。”她淡淡的应道,缘于上次的事件,她对这两兄妹实在是热情不起来。 南宫离似是看出了小桃不待见他们,也不生气,上前一步拱了拱手笑道:“乐姑娘,上次小妹多有得罪,还望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才是。” 南宫艳眉头一皱,嘴就撅了起来,刚想要说什么,被南宫离眼睛一瞪,登时便老实了,低下头去。不敢再用眼光挑衅。 小桃见人家大大方方的开了口道歉,再拿捏着端架子倒显得自己小气了,还是就坡下驴算了。 “南宫公子客气了,那件事我早就忘了,你若不提我都想不起了。既然南宫公子是李公子请来的贵客,那就里边请,李公子订的雅间已经准备好了。” 她虽嘴里说的客气,神情却是淡淡的,李文正和南宫离两个怎能感觉不到,由着小二上前来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去了。南宫艳走在三人最后面,偷偷回头瞧了小桃一眼,还比着拳头挥舞了一下子,这个动作倒把小桃逗乐了。 看来这个刁蛮的南宫艳没有什么心眼儿,属于大咧咧明刀明枪那种类型。她的任性刁蛮许是家中娇惯从小形成的,他们兄妹俩个又姓南宫,这让小桃想起了自己受伤那晚在酒楼吃饭,救助的那个据称是南宫家的小少爷的人,还有那个刘氏还给自己留下一块边城南宫家所有的赤铜飞鱼令。难道这兄妹两个就是那个南宫家的人?若那样说来,那个南宫艳气焰嚣张也不足为奇了,那个南宫家据说不是很有势力么? 身边的画眉小声道:“姑娘,怎地她也来了?那不是上次在街上骑马要踩你的那个凶女人么?李公子怎么会认识她的?” “咱们不需要知道这个。人家既是李公子请来的帮手,咱们也不能赶人家走,生意还是要做的。今晚若是那个南宫艳挑事拔尖,你们莫要管她也不要跟她斗口,记住了?” 两个丫头也知道今晚酒楼食客众多,姑娘是怕惹出乱子来不好收场,便齐齐点头答应了。 小桃抬眼一瞧,却见二哥乐武穿着普通的家常衣衫,和几个换了便装的衙门里的捕快已进了酒楼。忙迎上去叫人。那几个捕快平日里和乐武关系不错,又加上小桃时常让乐武带些铺子里的小点心给他们尝鲜,有时在街巡逻时还会碰到小桃在铺子里巡查,便有几分相熟,此时见了她便都脸带笑意互相问好打招呼。 小桃悄声问道:“二哥,那七王爷的贵客可来了么?” 乐武道:“还没呢。大人派我们哥几个先来这里,待会我们大人也要带着家眷和剩下的兄弟们来这里,我看这里人都满了,你等会添张桌子给我们大人留个座位。”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附在她耳边悄声道:“那三个‘亲戚’我寻了,没有寻着,想是回家去了吧。” 小桃点了点头,又看看四周大厅里已经安插了不少临时桌椅,怕是再放上几张,连走路的空地都没有了。想了想道:“二哥,空座位是安插不下了,要不待会儿大人来了,你直接带他们去二楼的会客室好了,那是我平日里没事呆的地方,在那里放上张桌子也就是了,那里视角也好。窗户望下来直接可以看到戏台,岂不方便?” 乐武觉得此办法甚好,小桃便叫来小二让他上去将会客室收拾出来,乐武便和那几个先到的捕快在小桃预留的散座上坐了。 这时帐房先生不知从哪冒出来,走到小桃身边低语几句,小桃便跟他来到帐房,只见里面除了张景之外还有一人,二十多岁的一个男子,个子不高,满脸的机灵聪明神色。 那张景见了小桃,忙上前问好又拖着那陌生男子道:“乐姑娘,这是我请来主持今晚猜谜会的帮手。” 小桃明白了,这就是古代的司仪,相当于现代的主持人了,便上下打量着看了他一番。 那男子早听张景说了,这酒楼的老板是个年轻女子,所以见了小桃便忙上前见礼,道:“东家,我是王六,今儿就替您帮衬这猜谜会,您等会儿若是觉得我这嘴皮子脑袋瓜儿还利索,还望您赏我口饭吃。” 原来这王六是想常年在她这里打工啊,这倒不是不行。反正她也决定把酒楼的活动弄得密集些热闹些,有个伶牙俐齿聪明机灵的司仪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小桃微笑道:“你的请求我可以考虑,这事儿倒不是全不可能,只看你今晚的表现如何,若是大家都满意,万事好商量。” 王六见这事儿有门,一阵惊喜,谢了小桃站到一边去了。张景上前来道:“姑娘,今晚咱们共有二十道谜面儿,十道普通的猜谜题,十道联句。” “哦。联句,就是对句子吧?”小桃见张景点了头,略沉吟了片刻道:“这对句子普通人可不擅长,多是读过书的人才行,客人们不会说我们故意刁难吧?” 张景还未说话,那旁边的帐房先生先就说道:“姑娘,你可别忘了你打的那赌。咱们不是来为难客人们,是来为难那个李公子。他既请了高人,必不是平常人,定是有些才学的。再者,咱们这酒楼里文人墨客甚多,以前那些有些肚内有些诗书的就说咱们的题目太俗了些,让出些文雅的做诗做画什么的,咱们今日就弄些联句的对子,也不算为难他们。若是姑娘觉得过意不去,顶多这次赢了那李公子后,咱们便再弄些容易的谜面儿也就是了。” “嗯,这倒可行,只是这联句若是大家都联得上来,可怎样判断输赢呢?” 张景笑道:“姑娘这就不知了。这联句虽人人联的不同,但总有一个是比他人的出挑些,咱们到时只把各人联的都念出来,让大家评判就是。我让人做了些红纸条,到时分发给食客们,让他们投纸条给好的那位就是。总能论出高低来的。” 小桃差点拍手跳起来,这不就是现代的不计名投票么?没想到这张景一个古人,思想还挺灵活的。嗯,看来自己这人是请对了。 小桃喜道:“张先生这办法甚好,你做主便是了,一会儿我只吃东西看热闹就是,那猜谜会我只交给你便是。” 张景笑着点头。小桃又瞧见桌上放着许多笔墨纸砚,便笑道:“你可是等会儿要将这些分发给每桌上的食客,让他们答题时所用?” “姑娘说对了,正是如此,咱们每出一问题便让客人们将答案写在纸上,再写上桌上号码就是了。” 小桃夸道:“张先生真是细心之人,将来若是想到什么对酒楼有益的招术。尽管来找我提,这酒楼是大家吃饭的根本,做好了大家都有益处。” 正说着,就见一个小二跑来,道:“姑娘,楼下有个姓聂的客官找您,说是您邀来的。” 聂川来了。小桃连忙起身下楼,正见聂川站在柜台前四处打量。 “聂老伯,您来了。” 聂川见了小桃,神色略有些不自然,压低了声音道:“乐姑娘,紫烟可来了?” 小桃笑了笑,道:“不只紫烟姐姐,连程嬷嬷今日也来了。” 聂川浑身就是一震,整个人都呆了,愣愣的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才颤着声音道:“你……你如何把她也叫来的?” “程嬷嬷今日来可不是我的功劳,却是紫烟姐姐说今晚有猜谜会,硬拉着嬷嬷来凑这热闹,怎么,您不愿见她么?” 聂川灰白的胡子都有些抖动,“是她不愿见我,我怕若是被她碰到我,又该……闹出事端了……” 第九十一章 王爷驾到 第九十一章王爷驾到 小桃对他这种又想见又怕见的心理甚是同情。安慰他道:“聂老伯不必太担心,我自是不会让你们坐在一桌上,我那边包厢都准备好了。” 聂川听她这话,又是一愣,脸上表情甚是古怪,一副心中为难的样子。小桃知他又想见妻女一面,同时又怕程嬷嬷见了他又发作,便笑了笑道:“这里毕竟是客人众多的酒楼,程嬷嬷便是对你有再多不满,应该也不会在这里闹了开来,她这个人一向好强,面子还是要的。” 聂川心中这才安稳些,随着小桃到了二楼上的雅间,小桃悄悄用手指了指相邻的虚掩着门的雅间,告诉他程嬷嬷和紫烟就在那间屋里,他这才知道原来小桃安排的相邻的两个房间,左边便是招待程嬷嬷和紫烟等人的,右边却是正留着招待他的。 小桃将他引进雅间坐了,低声道:“原本七王爷也是要在这桌坐的,只是我听说他今日要请一个贵客来,便在旁边房间给他单独留了一间。聂老伯也不要怕闷,今晚我的三位兄长都来凑热闹,大哥他们要当面道谢呢,您现下只管在这里吃喝,待会儿我自然有办法让你们见面。” 聂川苦笑着点头,心头兀自忐忑不安。想着隔着一道墙的对面就是自己想了十几年的妻女,倒是近在咫尺却象远隔天涯了。 正这时,却见门帘一掀,却是大哥乐文和三哥乐贤走了进来。小桃连忙给双介绍,哥两个早听说了自家妹子是由这位医术高超的聂大夫给治伤的,心里对聂川十分感激,恭恭敬敬的上前深施一礼。 聂川急忙相让,乐文和乐贤让着聂川在主位上坐了,三人便说起话来。 小桃让伙计拿了菜谱,点了一堆迎客楼的拿手菜,又吩咐下去抬一坛好酒来,转头瞧聂川和两位兄长相谈甚欢,也自是欢喜。那聂川见小桃的两个哥哥虽年纪轻轻,但说话有礼谈吐斯文,对他们印象颇佳,便将刚才那一点子不自在也抛到脑后,心情攀谈起来。不过话题就是围绕着小桃受伤如何医治罢了。 小桃见他三人谈得兴起,笑着让店伙计好好伺候着,便出了雅间往旁边程嬷嬷和紫烟呆的那个屋子来。一进门,便见桌上已放着几碟果点,还放着一壶刚沏好的新茶。 紫烟见了她,上前一把捉住她道:“你这大忙人。可算逮着你了,刚才姑姑还说,我们只两个人坐在楼下散座里也就是了,干嘛特意弄个雅间?我看楼下拿着牌子等座位的大有人在,这不耽误了生意么?” 小桃笑着扯着她坐下,笑着对程嬷嬷道:“嬷嬷多虑了,楼下今晚人比平时多了几倍,连平日里压库底儿的桌椅板凳都搬出来了,桌子都快挤到一处去了,嬷嬷和紫烟姐姐在楼下座着怕是不方便,也太吵嚷,还是这楼上雅间清静些。” 程嬷嬷笑道:“就你这张嘴巧,只是我们只两个人便占着这样一间大屋子倒是有些可惜了。” 小桃笑道:“可惜什么,这会儿人少,等会人就多起来了呢。忘记跟嬷嬷说了,今日我请了一位于我有恩的贵客就在旁边的雅间里,我家的三位兄长也来凑热闹,二哥如今在底下办差,大哥和小哥正在旁边陪着客人呢,等会少不得要过来跟嬷嬷请个安敬杯酒,那时这屋子就不显得空了。” 程嬷嬷压低声音道:“我方才瞧着楼下有几人瞧着面熟。好像是衙门里的官差,只不知为何都穿了平常衣服混在人堆里,想是有事?” “嬷嬷真是好眼力,”小桃轻声道:“我听我二哥讲起,今晚官府里的大人也要携眷而来,还有那平遥王也要在这里宴请一位贵客,所以派了几个官差在这里,便能周全些。” 程嬷嬷一听平遥王三字,又惊又喜道:“平遥王?可是那位七王爷,原来的七皇子?” 小桃以前听紫烟提起过程嬷嬷在宫中时,服侍的李妃便是风翊宣的母妃,想来那风翊宣经常出入母妃的住处,程嬷嬷也是认识他的。 “嬷嬷想是认识这位七王爷?”小桃笑问。 程嬷嬷有些激动的道:“当然认得,当年在宫中时,他便是小主子,他小时候我还喂过他饭吃。只是我出宫已有两年多了,倒没再见过他。” 小桃笑道:“等会七王爷也会来的,说不定嬷嬷还能见上他一面。” 程嬷嬷沉吟片刻道:“若是只他自己倒也罢了,只是方才听你说他还带来位贵客,又有官差在底下护着周全,想是这位身份定是不低,大概是皇亲国戚或是朝中重臣,我就不去冲撞了。” 说着又瞧着小桃认真的道:“你也别在这里陪着我们了,去迎迎七王爷一行吧,好歹他们也是这酒楼的贵客,不要怠慢了他们。” 小桃一一应着,想想程嬷嬷说的确有道理。她前一阵子没亲自跟风翊宣告别就避难似的溜回了家,到今日也没跟他打照面,心里总觉得有点事儿似的。倒好像是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儿。想想等会儿风翊宣见了自己可能会板了张脸,不给自己好脸色也是很有可能的,说不出为什么,心下就有些慌乱。 她想了想,还是先将姿态放低,到门口去迎迎那位平遥王大人好了,毕竟人家身份尊贵,咱惹不起,想到这里,便对程嬷嬷和紫烟笑道:“嬷嬷和紫烟姐姐先在这里消遣着,我去去就来。” 程嬷嬷笑着点了点头,紫烟却偷偷向小桃挤了挤眼睛,也不知什么意思,倒弄得小桃脸上飞红了。 哪料到她刚出了雅间的门,才走到二楼的楼梯口拐角处,因为走得匆忙了些,脚尖踩到了裙边,踉跄了一下,身子就是往前一晃,正巧跟走上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差点摔倒,那人眼疾手快伸手在她腰间拦了一把,这才让她稳住了身子。就听旁边就传来一阵低低的笑声。还有几个客人也窃窃私语起来。 小桃又羞又急,心道这真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她不过没留神跟人撞了一下,怎么这些人就好象看热闹不花钱似的,她心中虽那样想着,口中却连连说着抱歉。不料那被撞之人却不松手,放在她腰间的手揽得更紧了。 小桃眉头就是一皱,这人怎么回事儿?她也不是故意撞他的,而且也第一时间赔礼道歉了,他怎么还捉着自己不放,敢情是个趁机揩油的色狼么? 她不悦的猛抬头瞪向揽住自己的家伙。却对上一双深遂墨黑的瞳仁,只见那人身姿修长挺拔,一身海蓝色锦袍,俊眉星目,容貌甚是俊美,正是她要去迎接的七王爷风翊宣。 这燕城的地面儿太邪兴了,说曹操曹操到啊。她刚刚才跟程嬷嬷提起他,这一眨眼的功夫他便立在自己面前,真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了。 “七……七……七王爷……”不知为啥,刚才那一下好象把她脑袋撞短路了,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风翊宣薄唇一挑,似笑非笑的道:“怎么结巴了?慌慌张张的可是又要逃跑不成?” 小桃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话里有话,心中有些打鼓,猛的想起自己还被他揽在身前,不由自主红了脸,轻轻挣了两下身子,道:“七王爷,请你放手。” 风翊宣眉头慢慢皱起来,手却是松开了,居高临下冷冷的打量着眼前的小桃。就见她一身清凉夏装,玉色抹胸外罩着淡粉色纱衣,腰间一条碧色腰带,底下一条同色系的月笼纱裙,裙边袖口用银线细细绣上了梅枝虬结,满树含苞的花蕾,她静静的站在他面前,显得那样亭亭玉立,鹅蛋脸玉容淡定,只是两颊微微泛起一抹红晕,说不出的娇艳欲滴。 风翊宣见她一双灵动灿然的眸子瞅着自己,心里又气又怜,想起前些日子自己在宫里办差,还惦记着她的伤势,结果四哥跟她说她跑回家去了,还说什么不想给他添麻烦。该死的,她这是明摆着跟他生分,而且她还是叫别人来替她传话。就不能等他回来亲自跟他说么? 小桃见风翊宣面沉似水的看着自己,便知他定是还在生气,心中暗念了声佛祖保佑,厚着脸皮挤出笑脸来道:“七王爷,好久不见,您的贵客呢?” 风翊宣瞪她一眼,也不理她。小桃暗吐舌头,眼光往旁边一扫,这才看见原来四皇子风湛然也在一旁站着,正笑嘻嘻的盯着自己瞧,小桃想起前两日在将军府凉亭里的事,心里便有些晒然,转了头往他旁边看去,就见一个四十五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背着双手站在风翊宣左边,面带诧异的正打量着她。 只见这人穿着一身暗紫色绣福纹的长袍,身形高大,国字脸型上一对浓眉甚重,衬的眉下一双眼睛精光四射,深遂睿智,小桃和这眼睛一对上,便觉得心中打了一个颤,只觉这对眼睛似有穿透力一般,让人有种无所遁形之感。 第九十二章 谜题猜猜看(一) 第九十二章谜题猜猜看(一) 她原本觉得风翊宣的一对眼睛生得极好。墨黑深遂,象幽深的潭水一般,但是她却是能从其间看出他的情绪,这中年男子的一双眼眸却让人看不出情绪,仿佛掉入五里雾中一般。 那中年男子虽没说话,但神态间自有种雍容高贵的气度,小桃便知道这人便是风翊宣请来的贵人了,看这样子若不是皇亲便是朝中一品的大员了,这种派头可非常人所有。 小桃心里当即对这位贵客大人拍板定论,三个字‘不好惹’。 小桃立马堆起职业化的笑脸,将几人亲自带到准备好的雅间,专门派了个小二在门外伺候着,自己脚下抹油便想溜之大吉,脚还没迈出门槛,衣领就被人勾住,就听风翊宣声音在她头顶冷冷道:“乐老板,我有话跟你说,跟我来。” 小桃哭的心都有了,就知道这位七王爷不会那样轻易就放过她。认命的苦着脸被风翊宣提着领口象拎小鸡似的拎出去,听见那位贵客含着笑意的男中音道:“可别为难小姑娘。” 小桃眼泪都快下来了,您老光说顶什么用啊?有本事就直接上来救人啊。可是风湛然和那贵客仍坐的稳稳的在那里说话,压根儿就没打算再看她一眼。 风翊宣扯着小桃,也不顾二楼的客人和店里伙计奇异的眼光,将她径直拎到会客室。所幸那位二哥的上司还没到,房间里没有其它人。小桃被他拎得有些恼羞成怒,她生气自己怎么一见着这位高傲王爷就保持不了风度呢,明明刚才人家还是纤纤淑女,这一会儿功夫就被他弄得想发飚了。 “七王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她的地盘吧,他竟敢在她的员工面前象拎小鸡一样提着她衣领走路,明显不把她放在眼里嘛。 风翊宣斜睨她一眼,双手环胸将她从头打量到脚,冷笑道:“哼,男女授受不亲?本王不在乎这些。” “你不在乎我在乎,”这人怎么回事?虽然她骨子里是不在乎这些封建教条啦,可是毕竟人在屋檐下,她也不想在这时代被别人指着说有违妇德啊,“我是女人,有什么闲言闲语,自然是我吃亏。” 风翊宣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潇洒的把袍角一抖,审问犯人似的盯着她道:“照你这么说,本王得对你负责喽,以免损了你的清誉?” 小桃一愣,“哎,这……这倒不用……”她也没被怎么样。损个屁啊? 他又是一声冷笑,道:“说吧,为什么不打招呼便从我府上溜了?” 哎,终于来了,就知道早晚逃不过这一关。 小桃心底一声长叹,皱眉道:“七王爷,你这话本身就有问题。那个溜字实是用得不太恰当。我只是伤势好了,又见王爷忙于公事,不好再住在府上打扰,我娘亲和哥哥又惦记我,我便回家去了。养伤期间,七王爷对我的照顾我铭记于心,有机会一定好好报答您。” 嘿嘿,好话中听,狗屁难闻,就不信她猛拍他马屁,他就能冷下脸来给她发火? 风翊宣根本不理她这套,脸一拉便道:“少拿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来搪塞我,我要听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他的脸更冷了,看向她的眼光也象两道冰冷的射线似的,小桃在他眼光注视下不敢跟他双目相对。就听他轻叹一声道:“我以为你是肯向我说实话的……” 小桃听他语音里带着淡淡的失望,心里好象被刺了一下似的,垂下眼帘,半晌才说道:“七王爷你这是何苦呢?有时真话反不如假话中听,你难道不知么?” “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急着离开?我要知道真正的理由?”他深深的看她。 小桃叹气道:“王爷,你是天潢贵胄,皇家子孙,而小桃只是一民女,上次挨了一镖实是误打误撞救了你,王爷不必觉得内疚或是欠了人情,王爷请来了聂大夫和宫中太医给我治伤,我已经很感激了,住在王府中众人也对我很照顾,只是我跟王爷没有任何关系,平白无故的住在晓春阁里,不知道的人背地里不知会怎样想,王爷的清誉岂能受损?而我虽是一平民女子,却也不希望别人将我看成攀龙附凤的势力小人,仗着跟王爷有些交情,就以主人自居留在您府上不走。思来想去,却觉得多有不便,便回家去了。” 风翊宣听她说完,好半天没有出声,过了一会却笑了,大声道:“乐小桃,看你平日里聪明伶俐,原来竟是个傻子。” “什么?”她是傻子?什么意思?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将腰间系的一块碧色玉牌摘下,递了过去:“这个你收着。” 小桃愣愣的接过。原来这竟是一块上好的翡翠雕成的龙凤图案的佩饰,放在手中温润如水。她一惊,忙又递还过去:“王爷,这东西我不要,你还是收回去。” 风翊宣笑道:“我向来送出去的东西从不收回,你只好生收了它就是了。” 小桃急道:“王爷,我平白无故的要你的东西,算怎么回事儿呢?若让别人知道了,我可说不清楚,求你收回去吧。” 风翊宣脸色一沉,转身便走,口里说道:“这是宫中贵重之物,你好生收着,若是丢了定要置你的罪。” 小桃觉得自己快石化了,这算什么事儿啊?没见过这样霸道的人,硬塞人一块宝贝,不要还不行,还了还不行,丢了还不行,这不是给自己找了个祖宗吗?这个七王爷是什么意思啊?她又不是移动仓库,她不负责给他保管贵重物品好不好? 她正在这里郁闷,画眉在门口处露出半个小脑袋,似笑非笑的道:“姑娘。我刚才看到七王爷风一样的走掉了。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小桃打起精神,小心翼翼把那块翡翠龙凤牌装到贴身的荷包里,暂时先收着吧,有机会再还给他,“谜题会开始了么?” 画眉道:“正是帐房先生让我来问姑娘,说是都准备好了,让您发话开始呢。还有刚才我在底下看见二少爷,他说他们大人已经到了。” “哦,知道了,咱们走。” 小桃带着画眉来到帐房。让张景和那王六带着写好的谜面下去了。恰在这时,萧十一打着哈哈进来了,小桃看了他便气不打一处来,吼道: “萧十一,明年咱们拆伙,这生意本姑娘不做了。” 萧十一一愣,笑道:“桃子,这又是谁惹着你了,拿我来出气,跟萧哥哥说说,我去揍他。” 小桃冷笑道:“我还能支使动你,好一个将军府的二公子,你的谱也太大了,不过这迎客来不只是我一人的买卖,也有你的一半,今日客人这样多,我来了半天也没看见你的鬼影子,你跑哪儿喝花酒去了?不想做了直说,省得累人累己。” 萧十一想想刚才上来时,门庭若市的热闹景象,想起今日确实事情比平时多了好些,人手都有些不够,自己来得确实是晚了,心下有愧,被小桃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的走到她跟前儿,笑道: “今儿是我来得晚了,我的错,桃子你就别生气了,我这不是来了么?从现在起,有什么事情都由我来做,你吩咐就是。” 这个萧十一哪里都不好,就是态度好,小桃攒了一肚子邪火让他这一顿嬉皮笑脸给弄去了一半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道:“方才七王爷和四皇子,还有他们带的一位贵客在九号雅间里。你不去应个景么?” 萧十一连声答应便往外走,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说道:“那个李文正我刚才瞧见了,倒真请了个帮手,就在楼梯处栏杆那往楼下台子上瞧着呢,看那架势是势在必得了。” 小桃听他又提起李文正,更是烦闷,怒道:“就你事儿多,惹急了把你顶了那五百两银子送人。” 屋里的帐房先生和画眉都忍不住笑了,萧十一也笑道:“爷可不止五百两银子。你卖贱了。” 小桃对他的厚脸皮是毫无办法,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是是是,你萧二公子是京城里独一无二的活宝贝,下次咱们酒楼就把你当奖品,让食客们出价,价高者得,一定将你老人家卖个高价可好?” 萧十一撇撇嘴去了。 小桃带着帐房先生和画眉出了帐房门,椅在二楼的栏杆上往楼下戏台上看去。 这迎客来环境设置的甚是雅致,一楼是大厅散座,二楼是环型的雅间,每个雅间推开内窗就可看见一楼大厅的情景。只见一楼大厅的中央搭建了一个台子,台上站着王六,他此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长衫,充当了这场谜题大会的司仪一职。 此时大厅里的客人虽多却一点也不显嘈杂,有人低声的交头接耳;有人正襟危坐;有人边吃边笑,显得饶有兴致,更有人直接用手指着那高悬在台子上的五百两的银票。那王六虽长相普通,但说话声音却响亮且悦耳,前面几句是场面话,无非是宣传一下到迎客来吃饭可以免费参加各项游戏活动,鼓励大家都来参加赢彩头,后面就听他讲起了游戏规则,并让小二给在座的每一桌都分发了纸笔和红字条,告诉大家将猜中的答案默默的写在纸上回收上来,又说红纸条是让大家投票用的,最后展示了一下各项奖品,包括乐家小食的精品点心礼盒、餐券和五百两银票。 人们被这些奖品刺激的眼睛铮亮,都跃跃欲试。那王六也不罗嗦,直接出了第一个谜语:“众位客官听好了啊,这第一题是个字谜,谜面是‘千里相逢’。” 他话音刚落,忽听底下有一客人叫道:“我知道,是个‘重’字。” 随后有人笑道:“还粽子,我还包子呢。” 底下洪堂大笑。先前那客人怒道:“我说的是重量的‘重’,可不是粽子的粽。” 众人中但凡认字的一想,重字上半边是个千字,下半边是个里字,加起来可不是个‘重’字嘛,便有人带头叫起好来。 王六将手中小锣一敲,发出清脆的当的一声,笑道:“这位客官猜对了,只是我刚才说了,猜着了只管往纸上写,却是不能说出来的,若是大家都跟着说自己也想到了,可算是谁的呢。所以刚才那个字谜不算,但是刚才那位客官也算带了个头儿,提了个彩儿,我们东家说了,免费给这桌加盘菜肴,就当是奖励了。” 众食客都觉得有趣,便等着王六说第二个谜题。 王六扯着嗓子大声道:“这也是猜个字儿,镜中人?” 这回众人有猜着的,只管在纸上写了,稍一举手自有小二帮着收了上去,待到都收齐了,王六笑问道:“哪位客官说说,猜的是个啥字啊?” 有一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笑道:“镜中人,自然是反的,人字反过来便是个‘入’字。” 王六看了看谜底,笑道:“这位公子说的不差,咱们看看有客官猜中了?” 一旁张景查了纸条,笑道:“这一题共有二十三位客官猜中。”边说边将那猜中之人的桌号记下,又在下面画一个圆圈,以做标记。 小桃在上面和画眉看得有趣,笑道:“这些人还真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人字反过来是个入字呢?” 画眉笑道:“那是当然了,我看今日书生秀才来得不少,八成就是奔着这五百两银子来的呢。” 小桃笑道:“管他谁赢去呢,只别叫李文正胜了就罢。” 说着,往李文正那边看了一眼,见他面有得色,可见是猜中了。又见风翊宣那屋里也有小二跑进跑出,想是也猜谜凑趣儿了。 那王六又道:“客官们听真了。‘一个孩子生得好,衣服穿了七八套,头上戴着红缨帽,身上装着珍珠宝’。打一可吃之物。” 众人有的立笔就写,有的思量半晌,张景在一旁暗念了五十个数,便教小二下去收答案。有几人等纸条收完了,才想起,却也晚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听王六在上面问,笑道:“可是‘玉米’?” 王六笑道:“这位大嫂好聪明,正是玉米。您这么聪明,将来您的儿子定是状元郎了。” 众人都跟着叫好,那妇人也高兴得很。小桃在上面看着,心道这王六倒是嘴乖,做个主持人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九十三章 谜题猜猜看(二) 第九十三章谜题猜猜看(二) 酒楼里的气氛被充分的调动起来。食客们个个都很兴奋,等着王六接着出题。 小桃和画眉看得正热闹,喜鹊忽然走来低声笑道:“姑娘,我方才经过金菊间和玉兰轩,瞧见七王爷那桌和聂大夫那桌都在猜谜呢,听小二说接连猜中了三个呢。” 画眉笑道:“才三题而已,难的还在后头呢,方才帐房先生偷偷告诉我这是由简入繁,先易后难,张先生还说,等会到了后十题就全是对句做诗了,那可是得肚里喝过不少墨汁儿的才能对得上来的。” 说着,眼神往李文正那边瞟了一眼,撇了撇嘴冷哼道:“你瞧瞧那李大公子请来的人,就那兄妹两个那样凶悍,来武的打擂台还差不多,文的怕是够呛。” 小桃顺着她眼光看了李文正那边,见只有李文正一个扒在栏杆上往楼下台上张望,那南宫兄妹两人正坐在靠窗的桌前自顾自说话饮酒,想是李文正猜不出答案时才会去问他们。但是看李文正神情得意,显是三题全部猜中。还没有请出南宫离帮忙,就不知这武林世家的子弟在文采上怎样? 小桃便抱着好奇的心情等着往下看。只见底下台上王六将手一挥,窃窃私语的食客们顿时静了下来,王六接着道:“孕妇过独木桥?打一成语。” 小桃听了笑对两个丫环道:“你们猜是什么?” 喜鹊和画眉想了想,摇头表示不知。小桃笑道:“是铤而走险。” 见两个丫头神色迷惑,她在肚子上比了个圆滚滚的姿势,又做出走独木桥时摇摇晃晃的样子,惹得两个丫头语着嘴大乐。果然稍后公布了谜底,正是半点没错。 小桃笑着留两个丫环自在这里看热闹,自己转身到程嬷嬷和紫烟的房间去,推开门正见紫烟正将写好的答案纸交给小二,那小二回身见了小桃跟她问了声好,转身将答案送下去了。 “紫烟姐姐也跟着凑热闹么?猜出几个来了?” 紫烟笑道:“这前边的几个不是太难,倒是全猜对了,你这猜谜游戏倒真是挺有趣的,只是这谜面太简单,怕是这五百两不够分的。” 小桃笑道:“紫烟姐姐放心,这大奖岂是那样好得的?难的还在后头呢,我专程请了位擅作谜面儿的张先生,酬谢银子哪里会白花的?” 程嬷嬷笑道:“你果然是个机灵的。” 小桃亲自给程嬷嬷和紫烟倒了两杯迎客来自制的冰西瓜汁,笑道:“那还得谢谢嬷嬷当年的提携,若不是嬷嬷肯答应让我画花样赚钱,怕是我那几家铺子没那样快开起来呢。” 刚才送答案下去那个店伙计站在门口的花架边上笑道:“东家,方才东子说萧东家请您过去金菊间一趟呢,说是要请您给客人介绍下咱们的几道新菜品。” “哦,好,我这就过去。”小桃站起身来。对程嬷嬷笑道:“嬷嬷和紫烟姐姐尽管在这里消遣,那金兰间里是七王爷四皇子还有他们请来的贵客,我自去招待一下。” 程嬷嬷连声催她快去。 小桃边往金菊间走,边暗骂萧十一,他好歹也是这迎客楼的老板之一,怎么每次上了新品菜式他就只顾试吃,吃的时候还要她细细讲制作的过程,敢情吃完了听完了就全忘了不成?他敢情是猪脑袋?现在金菊间除了那位贵客之外,剩下那两位可都是她唯恐避之不及的麻烦人物,他还偏给她找事往那两人跟前儿送,真气死她了。 腹诽归腹诽,生气归生气,但还是得去。 小桃来到金菊间门前,努力展开一个从容淡定的微笑,迈步进去,大大方方的笑道:“王爷,四皇子,还有这位贵客,小店招呼不周,还请包涵啊。” 说完,眼光瞟向一边坐在风湛然身边的萧十一。眼中寒光一闪。萧十一见她脸上分明带着笑意,眼中却似要结出冰霜来,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抖,好冷!他自知境况不妙,只得厚着脸皮嘻嘻笑着装傻。 风翊宣瞧见她走进来,眼中光芒便炽热了几分,看样子心情不错,就听他微笑道:“乐姑娘,这位福大人听说你的乐家小铺经常有别家没有的新奇吃食,很感兴趣,又听说你这酒楼开得有声有色,还经常有各种猜谜游戏活动,便来你这儿瞧上一瞧,果然与众不同。” 但凡做生意的都喜欢客人夸奖,这是万古不变的道理,这就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小桃听了他这话,心里便有几分欢喜。 那贵客福大人笑道:“这位姑娘小小年纪,便能掌管好这么一大间酒楼,还经营得热闹非凡,实是位奇女子,真让人大开眼界,就连这菜品也是从未见过的。”他说着,指着桌上几盘菜,道:“能否请姑娘给我介绍一下,可好?” 小桃笑着答应,走到桌旁。正这时,就听王六的声音清楚的传上来,又准备开始说下一个谜面儿,那福大人笑道:“姑娘可否稍等片刻。这猜谜着实有些意思,不如咱们边猜谜边解说这菜品如何?” “好啊,福大人尽管大展才智,小桃盼您能夺中头魁。” 那福大人闻言哈哈大笑,风翊宣也是满脸笑容,眼睛瞧着小桃轻轻眨了一眨,小桃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他是在朝她眨眼睛么?他……他居然眨眼勾引她?是勾引吧?一定是的!没想到这一向高傲的七王爷竟抛‘媚眼’给她? 风翊宣见她眼睛瞪大,一脸不可置信的呆在那里,更觉得好笑开心,笑得更灿烂了,又向她眨了一下眼睛,这个她的嘴里都能塞鸡蛋了,一副白日里见了鬼的模样。他实在忍不住闷声笑起来,觉得小桃从来没这样可爱过,原来她受不了这个。他总算找出能让她觉得惊讶的东西了。 妖孽啊,真是妖孽!!!小桃黑线的瞧着对面那个对着她笑得‘骚包放荡’的俊美男人,再一次肯定了这位风翊宣就是位惹乱人心的妖孽。因为他漂亮那笑容看在她眼里,就象在她心湖里投掷了一枚手榴弹,炸得她头晕目眩,命都快去了半条。这不是妖孽是什么?她刚才那一瞬间,居然可耻的觉得他的笑容居然比金城武还要帅得多。 错觉。这一定是错觉。金城武同志可是她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喜欢的,并且是唯一一个喜欢的明星,他的光辉形象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倒塌的,不是吗?镇定镇定,一定要镇定,美男她不是没看过,现代的古代的,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能就倒在他的糖衣炮弹下呢? 喂喂喂,他没事笑那么开心做什么?还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牙齿。干什么?要做古代的牙粉广告啊?她脸上又没开花,干嘛对着她笑那么灿烂。真要命哎,难道她乐小桃的死穴就是对美男没有免疫力? 幸好,这时王六的大嗓门儿解救了她。 “一个小姑娘,坐在水中央,身穿粉红袄,阵阵放清香。打一植物。” 那福大人执笔在纸上写了‘莲花’二字,交给小二送了出去。便手指着桌上一道菜问道:“乐姑娘,听小二说这道菜是茶叶鸡,刚才尝过之下觉得既不油腻又有股茶叶的清香,不如如何做来?” 小桃转向福大人这边,避开了风翊宣,不看他那意味不明的笑容,对福大人笑道: “这道茶叶鸡果真是用茶叶慢慢熏制出来的,得先用极嫩的小公鸡除去内脏洗剥干净,用葱姜盐胡椒腌制两刻钟,再将它搁入碗里,放入姜片、酱油、酒还有各种调料入蒸笼里蒸熟,再将锅巴掰碎了放入炒锅,撒上茶叶、红糖,架上篦子,将鸡皮向上摆在篦子上,盖严了锅盖;先用中火熏出茶香,片刻过后改旺火熏至浓烟四起时关火,烟散尽后掀开锅盖,取出鸡刷上薄薄一层香油即可。” 福大人笑道:“嗯,好手段,怪不得这味道这样好,原来还费得如此功夫,这菜是你想出来的?” 小桃微笑点头,心道不是我想出来的,是我剽窃中华五千年美食文化的精髓,不好吃才怪呢。 福大人又指着一盘菜青白相间的凉菜道:“这个又是什么?” 小桃笑道:“大人好眼力,这也是我们迎客来独有的一道凉菜,只有夏季才有。叫做‘雪盖青帘’,是用新鲜莲藕切细丝,用水抄过后摆在盘边,加入醋、麻油、盐以及各种调味料打的汁。中间放入抄过水的菠菜梗和切得极细的猪肉丝,上面再用剁碎的葱白盖住,您看,不象是雪埋着青帘么?” 福大人连声道:“像,像,果真你这迎客来与别家不同,连菜名也好听得很。” 小桃见这福大人说话挺和气,便也想拉他这位主顾,凑趣笑道:“大人也别光听菜名就下决定,有些菜名报上来好听得要命,银子也收得死贵,等得端上来一瞧,倒能憋曲死人呢。” 福大人眉毛一耸,来了兴致,笑道:“哦,你倒说说,怎生的菜名能憋曲死人呢?” 小桃笑道:“有的菜报上名来叫做‘大珠小珠落玉盘’,您听这意境可有多美。其实就是大小不等的一盘萝卜丝丸子。” 那福大人一愣,马上哈哈大笑起来,连一旁的风翊宣和风湛然也忍俊不止,萧十一更是没形象的拍着大腿狂笑。站在门口那店小二也被逗得扑哧一乐。 “萝卜丝丸子……大珠小珠落玉盘,哈哈,有意思有意思,这菜名起得有趣,还有别的么?” 小桃见福大人笑得见牙不见眼,也觉得有趣,便接着道:“多着呢。什么‘翡翠白玉汤’,其实就是青菜豆腐汤;还有‘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其实就是一盘炒鸡蛋,和一盘小葱拌豆腐;还有白雁落沙滩,就是清蒸豆腐……” 话未说完,满屋子人都快笑倒了,那福大人笑道:“这算是开了豆腐宴了,难为了谁想的这样好名字,倒是个有才学的。”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小桃道:“外面猜谜,咱们也猜谜,就是刚才我说的菜名儿,我说出一个来,众位若是猜中了,我免费再赠送一道菜来。” 风翊宣笑道:“你就说来听听。” 小桃笑道:“金钩钓玉牌。” 那福大人略想了想,道:“可是豆芽炒豆腐?” 小桃拍掌笑道:“福大人真厉害,恭喜您一语中的。等会儿我就叫厨房里把这金钩钓玉牌给您来上一份儿,可好?” 福大人哈哈大笑:“小姑娘太小气,这豆腐豆芽就想打发了我们,可是不成。” 小桃也笑道:“我跟您说笑话儿呢,我刚说有的店菜名儿糊弄人,哪能就自打自家嘴巴呢?我前两日想了一种鸡汁豆腐皮儿,厨房里今日正做了出来,还没上菜牌发卖呢,只说我们先尝尝味道,正好我给您端一盘儿来尝尝,您给提提意见,可好?” 说着,便让小二去厨房了。这功夫福大人和风翊宣兄弟二人又连猜了两道谜题,又是全中。小桃心道,古人的智慧可真不敢小瞧,这聪明人大有人在,远的不说就说这金菊轩里的几人,除了她和萧十一之外,剩下那三位若是生在现代环境里,个顶个都是精英。 不一会儿,那小二便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大碗,放在托盘里搁在桌上。 众人只闻得鲜美的香气扑鼻,还带着股豆皮儿的清香,十分好闻。那碗里的豆腐皮儿都卷成一条条串在细竹签儿上,泡在汤色浓郁的汁水里,托盘边上还放着几碟用蒜泥、醋、芝麻酱调制的蘸料。 那福大人也不客气,先伸手拿了一个满是豆腐皮的签子儿放在面前的小碟里,小桃将一个蘸料碟儿往他跟前儿一放,福大人用筷子夹下一个豆腐皮儿在蘸料碟里滚了一下,放进嘴里,只觉得满口里鲜香美味,那豆皮软香热烫,还带着股鸡汤的鲜美,却是他从未吃过的味道。 不由得大声夸赞,连连点头。 第九十四章 联句难题 第九十四章联句难题 风翊宣也尝了一些。笑道:“也真难为你了,把干巴巴的豆腐皮儿能做出这个味道,也真不容易,怎么做的?” 小桃故意跟他作对,神神秘秘的道:“商业机密,恕不泄露。” 风翊宣笑看她一眼,笑道:“方才大人说你小气,果然不假。我又不开酒楼和你抢生意,看你那样子倒像是防贼。” 小桃瞧见福大人眼光在她和风翊宣身上来回瞧,也不知什么意思,又见风湛然从刚才就一直不开口,没说一句话。他虽然平时不是话多的人,但这样沉默寡言让小桃觉得有些不对劲。难道他还在为上次凉亭里的事情耿耿于怀? 于是她冲风湛然笑道:“四皇子,你觉得这鸡汁豆腐皮儿味道怎样?” 风湛然见她主动跟自己说话,微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出笑容道:“不错,很好。” 小桃见他开了口,笑道:“其实这东西配料都是易得的,只是费些功夫,豆腐皮儿就是普通豆腐坊里买的,这汤汁却是费了不少精神。用了鸡骨架、猪筒子骨、姜片、大葱、胡椒、八角还有好多种做料一起熬制成卤汤。把豆腐皮儿穿起来放在里面小火焖着,待到汤汁都入味儿了,便可以吃了。这东西冬日里吃最好,热呼呼的,吃了整个人都能暖起来。我如今先做出来,在铺子里零星卖点儿,到冬日里再多做些,就放在小吃铺子里和茶叶蛋一起卖,保准生意好。” 福大人看了看小桃,见她虽年轻,但谈起生意经来头头是道,不由得笑道:“乐姑娘似是对做买卖一事颇有几分精通啊?” 小桃谦道:“哪里,不过笨鸟先飞罢了,我这人脑袋瓜不灵光,只有想着勤能补拙,凡事比人早做些,多做些,时间长了便有些经验罢了,精通那可是不敢当的。” 正说到此处,忽听底下那王六的声音传上来道:“各位客官们,咱们这二十道谜题如今已出完十道了,猜中五题以上者有十二位客人,猜中十题以上者有六位客人,接下来咱们出的十道题都是对句联句,若是那六位客人能对出句子,且工行文工整流畅,大家也都评说您的句子好。咱们这五百两银子就归这位。猜中五题的客人也不要灰心,争取拿十题的彩头啊。” 底下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小桃笑道:“福大人,我看您好象就是那六位十题全中的客人之一,您千万要加把劲儿,赢了底下的联句啊。” 福大人笑道:“姑娘,这回却是你看走眼了。我虽读过书认得字,但只是在这作诗联句上不通,看来也只能得那十题的彩头了。” 小桃看他神色不似作伪,心道可惜可惜,本以为多一人能与那李文正抗衡,便多一份把握,却没想这位才思敏捷的福大人在联句上不精,如今只看自己的运气了,便对福大人笑道:“中十题是两张迎客来的食券,我再加送您一盒我铺子里出的点心。” 福大人笑道:“那就谢谢小姑娘了。” 风翊宣看小桃面有忧色,剑眉微挑,道:“看你这样关心今日猜谜的结果,莫不是又与什么人打了赌了?” 小桃脸色一红,低下头去。风翊宣一看便知道自己猜对了,不悦道:“你打赌上瘾还是怎么的?遇上人就跟人打赌。这回赌得什么啊?莫不成又是金叶子?” 小桃听他提起金叶子,就想起当年在桃花村初遇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人时的情景,当时就是自己剽窃了老祖宗的诗词,赢了当时还是七皇子的风翊宣两片金叶子,做了开创事业的第一桶金。她抬头看向对面的风翊宣,只觉他跟那时相比个子又高壮了些,性情也更成熟了,不象那时输了便板着张脸,一脸的不服不忿,想到此处,不由得扑的一声笑了出来。 风翊宣见他看着自己的脸笑了,不由得将脸一板,冷声道:“笑个什么?等会你输了别哭就成。” 小桃闻言笑得更开心了,风翊宣脸更黑了,低头喝酒吃菜也不理她。 福大人站起身笑道:“这联句谜,却是要亲眼去看谜面的文字的,咱们去窗口那里看看。” 说着起身走到窗户前,往楼下大厅看去。 只见台子上王六高声叫道:“咱们这后十个谜题猜法和前面不同,是要请会对对子的客官来台上,咱们现场把十个谜面儿贴出来,大家先看着,若觉得能对上五题者便可上来勾了谜题,然后做出五句下联儿来,现场让大家评判。若是最后剩两人,便由张先生现场出题评考,优者胜。” 话刚说完,王六就将十个白色宣纸写成的谜面分别挂在台上立着的大纸板上,底下登时便议论纷纷,却是半天没人上来。想是有些人自认做不出五题。干脆就不上去丢人了。 只见那李文正请来的帮手南宫离竟然也闲适的来到台上,顺手勾了前五题,看来是打算拼到底了。 小桃心道,你们就算上去了,这么多人,也不见得赢的就是你们?她心里正盼着再有人上去勾题,却看见李文正跑到台子下边挽着袖子,露出两条白白的胳膊来,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小桃看了忍不住好笑,又不是打架,也不是你上场,你用得着挽袖子么?不过他皮肤还挺白净的。 她正看得有趣,却猛的一眼瞧见台上又上去一个年青人,几下把剩下的几题勾了,她正自高兴呢,却发现那人竟是前日来自己家认亲的那位‘表弟’林远,不由得大吃一惊。二哥不是说没在客店找到她们吗?还说她们可能回家了?怎么这时又出现在这里?仔细一看,旁边四周并无姜氏和卢氏的身影,想是那一两银子的参与票只交了林远的吧? 没见到姜氏和卢氏,小桃却是放了些心,不怕她们耍浑瞎闹,那个林远看样子是奔着那五百两的大奖来的,他既敢上来。应该也是读过书的,她就看看这位林家的唯一男丁在诗词上才学如何? 她回头对众人说看到了熟人,要下去打个招呼,便出了金菊间,直奔楼下大厅而去。喜鹊和画眉正在栏杆处看得兴起,一瞥眼间也瞧见了那林远,正自吃惊,便瞧见自家姑娘飞快的下楼,便跟着她后头下来。 小桃直接来到乐武坐的那桌,乐武旁边的差官认得小桃是乐武妹子,忙往旁边让了个位子。让他兄妹俩个说话。 小桃一把扯住乐武衣袖,低声道:“好二哥,你办的好差事啊。那台上穿青色衣衫,十五六岁的那个叫林远,正是前日来咱家闹腾认亲的你的‘表弟’,你可想上前认识认识?” 乐武一惊,差点儿从椅上蹦起来,惊道:“真的是他?” “我还骗你不成?”小桃白他一眼,“你不是说人走了么?” 乐武一拍大腿,一脸懊悔,骂道:“定是我寻他们时他们没在客店里,这可怎么办?” 小桃道:“不怎么办,看着呗。这个林远倒不和那姜氏似的是个浑的,我瞧他今儿来是为了这彩头银子,倒不象是来闹事儿的,就算他闹事儿这里你这么多兄弟在这里,还捂笼不住他么?” 乐武看一眼台上那个瘦干干的少年,咧嘴笑道:“嗯,妹子说的是,这姓林的是个书生,又不是个江洋大盗,收拾这么个人儿就跟拎小鸡似的,我一个人就够用了。” 小桃笑道:“二哥,他也没作奸犯科,只是想赢那彩头银子,就由着他就是了,我也想看看林家这个唯一的男丁到底有没有些本事。” 那南宫离和林远二人分坐在台上左右两边的桌上,对着各自勾选的句子苦思冥想。台下众食客们交头接耳,相互猜测着谁人能赢。 此时就见台上坐在一边记录的张景站起来道:“众位客官,这对句向来要对得工整顺畅,方为好句。俗语说的‘云对雨,雪对风,大陆对长空;来鸿对去雁,宿鸟对鸣虫’,务必要对韵方好。 他这边讲解着对句的一些规矩,小桃却听得津津有味。只听他说道: “平对仄,仄对平。平仄两分明,有无与虚实,死活并轻重;虚对实,实对虚,轻重莫偏估,留心勤事业,满腹富诗书;天对天,地对地,日月对山川,祥云对瑞雪,暮雨对朝烟,北斗七星三四点,南山万户百千年;溪对谷,水对川,峻岭对狂澜,柳堤对花苑,涧壑对峰峦……” 小桃原本就对古诗词十分喜爱,从小唐诗宋词元曲之类的书籍看了无数,所以胸中装了好多古诗词,但是让她作诗却是万万不会的,更别说这联句了。她虽不会,但却十分感兴趣,听得张景在台上讲解,她在下面听得认真,想着若没事干脆就跟张景学学作诗对句,也装个风雅之人也不错。 正在胡思乱想着,就听上面王六已从南宫离和林远手中各接过一张写好的白宣贴在勾选的题下边,看来他俩人已是各自做出了一首了。 第九十五章 难分伯仲 第九十五章难分伯仲 王六先将林远做的那首贴在左边。只见上联是‘一轮秋夜月’,下面林远对的是‘几点晓天星’。 台下众人议论纷纷,有些识文断字的便点头叫好,谁都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对起句子来还如此工整。就连小桃和乐武也微感吃惊。 虽然他俩人不会联句,但从小都读书认字,没吃过猪肉却是见过猪跑的,句子好坏还是能评判出来的。乐武看了眼小桃,小桃又瞧了眼乐武,两人心中俱是一样的想法,没想到林家的长辈那样,却能养出个有点文墨的后代。小桃心中觉得可惜,若是这林远不是有那样一对父母,有这样一个表弟倒不失为一件美事。 她心中正自叹息连连,就见王六在台上将那南宫离的对子也贴好了。他的上联却颇有些农家风采,是‘一畦寒菜碧’,对的是‘十里稻花香’。也是极好的妙句。 小桃看着南宫离在台上挥毫泼墨的写着对子,心道这南宫离果然有些本事,难怪李文正要将他请来了。她本以为这位是位武的,没想到却是个文武双全的,倒是小瞧他了。 正想着,就听不远处台下那红衣少女南宫艳挥舞着手。大声叫好道:“大哥,对得好。” 那李文正也在跟南宫艳站在一处鼓掌助威,满脸的兴奋神色。小桃见此情景心里却有些不踏实,那林远毕竟年纪小,读书才几年就算有些才华,真能比过二十多岁的南宫离,看那南宫离不慌不忙的样子,象是十拿九稳似的,莫不成还真叫李文正赢了去不成?那五百两银子是小事,只是当初自己答应了他若赢了,便从今以后以朋友之礼相待,若他由此纠缠上自己,岂不是麻烦大了? 她越想越烦燥,更不该如何是好时,身边画眉突然弯采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小桃心中一动,登时喜上眉梢,只笑得见牙不见眼。握住画眉手,笑道:“你这鬼丫头果然机灵,若是成了,回家小姐我大大有赏。” 画眉低声笑道:“赏不赏的倒没什么要紧,只是奴婢想求小姐,将上次给喜鹊姐姐画的那什么卡通版的动物图样给奴婢画一张,奴婢绣个手绢儿留着。” 小桃笑道:“那个容易,回家便画给你,给你画个一串七个的葫芦娃,那绣出来才好玩呢。” 画眉也不知葫芦娃儿是什么。只知道凡是小姐画出来的俱都是好的,便心满意足的退到一边去了。 这时台子上,王六和张景两个已将南宫离和林远写完的所有对子都贴了出来,众人见这么短时间这两人就分别完成了五题,都欢呼叫好。 张景点评了两人各自所作的句子,倒真是不相伯仲,各有各的妙处。于是便让众食客拿出先前分发的红纸条投票,结果却是出人意料,两人的票数一样多。这倒把张景也为难住了,小桃觉得现下的情况十分有趣,众食客也分为支持林远的和支持南宫离的,倒有点像是现代娱乐节目里的嘉宾现场大PK,她便拿起桌上纸笔写了张字条,让喜鹊去送给张景。 张景接了条子,见上面只有四个字,现出现对。便明白了这是东家要让他现场出上联,让两位客人现场对下联。这倒是个好主意。 “各位客官,既是这位南宫先生和这位林小哥难分伯仲,咱们东家说了,现场对句,一人对一条。若是对不上来的,便算输了,大家以为如何?” 底下众人纷纷赞同。那张景果真也是个有才学的,略一沉吟,便大声道:‘千江有水千江月。’ 林远抢先接道:“万里无云万里天。” 台下顿时爆发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小桃也忍不住佩服这个林远才思敏捷,看来那个南宫离想赢他也不是那样容易的。 张景又冲着南宫离道:“山光清眼界。” 南宫离答道:“书味润心田。” 台下食客们又一阵躁动,气氛十分热烈。小桃瞧见二楼雅间里的客人们多半都出了房间,三三两人站在楼梯处和栏杆前,看着台上的两人。小桃见风翊宣和福大人还有风湛然三人也站在楼梯拐角处往台上张望,那位福大人含笑点头,看得津津有味。而那风翊宣眼光四下游离,正巧和小桃的视线对上,便停住不动了,脸上还微微带笑,看来心情很好。小桃赶忙移开视线,望着台上,觉得脸蛋发烧似的热的厉害,乐武见妹子脸色通红,不明所以,问道:“桃子,你莫不是喝了酒么?怎么脸这样红?” 小桃更是尴尬,推说道:“我没事儿,这是热的,一会子就好了。” 这时台上张景又开始出题,小桃忙推乐武往台上看,避开了乐武有些怀疑的视线。 张景对着台下一桌桌美酒佳肴笑道:“坐上月明对美酿。” 林远想了想道:“篱边人醉说花黄。” 张景道:“风递萧声传院宇。” 南宫离道:“月移花影满栏杆。” “鸟过沙有迹?”“舟过浪无痕。” “醉歌草舍酒?”“奇论古人书。” 张景见两人确实对答如流,这样下去一时半会儿却分不出胜负来,便想出些难的对子。转眼一瞧。见台下一桌客人的酒菜中有一小碟切成两半的咸鸭蛋,便指着笑道:“剖开壳两边,也载黄金白玉。” 众客人哄然叫好,连声喊妙,这现成的酒桌上的物什,被他用了做上联,这鸭蛋黄被比作黄金,鸭蛋青被比作白玉,正是无比贴切。 这题却是该南宫离来回答,只见他丝毫不慌乱,闲适的背着手朝台下酒桌上看一眼,也指着一桌上的一个碟子,那碟里却有几个桃子和半盘莲子,朗声道:“打破坛一个,内藏玛瑙珍珠。” 在众人一浪大过一浪的叫好声中,张景对着林远又出一题,指着一桌上的盐水花生道:“煮豆捻开,抛下一对金龟甲。” 林远视线也在台下酒桌上一扫,指着一碟切好的甜瓜,大声道:“甜瓜切破,分成两片玉琉璃。” 此时的小桃听着台下如雷般的叫好声,心情从方才的震惊到了现在的刮目相看,她没想到这个林远在诗才上果真有些造诣。更难得的是他还是年纪轻轻的一个少年,如今便能出口成章,再过个几年岂不是个将诗词信口拈来的诗人了。 乐武此时也笑着对小桃道:“这个‘表弟’还真有两下子,若不是他那爹娘做事太出格,有这么个表弟还真不算辱没了林家。”说着眼神往楼上瞟了一瞟,对小桃笑道:“你瞧大哥都出来看热闹了。” 小桃往二楼一看,果然见大哥乐文和三哥乐贤站在栏杆处往台上正看着,大哥脸带欣喜的神情,而三哥乐贤则是皱着眉苦笑,表情复杂。小桃理解三哥的心理状态,因为此时她也一样。就象看见枝好鲜花偏偏生在牛粪上一般,让人又爱又恨。 张景对南宫离一拱手,笑道:“醉汉骑驴,频频点头算饭帐。” 南宫离笑道:“艄公摇撸,深深作揖讨酒钱。” 张景道:“借虚事指点实事。” 林远道:“托古人提醒后人。” 张景道:“古人离合悲欢事。” 南宫离道:“今日抑扬褒贬心。” 张景想了半晌,慢慢道出一句:“曲是曲也,曲尽人情愈曲愈妙。” 他这句一出,林远倒是愣了一下,想了半晌却是没有答对出来,兀自将脸慢慢涨红了,张景转向南宫离看了一眼,意思问他可否对出,只见南宫离思想片刻道:“戏其戏乎,戏推真理愈戏愈真。” 林远听了,看了南宫离一眼,眼中带着几分佩服。知自己比这人还差着几分。 那张景却接着问南宫离道:“灵签三百八十四卦,卦卦吉凶有准。” 南宫离笑道:“史书九万八千五字,字字褒贬无差。” 台下众食客有人便喊了出来,说是南宫离赢了,让店家兑现五百两银子。张景见没有为难住这位南宫离,但却是佩服对方的才华过人,便站在一边等东家发话。 小桃见时机已到,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那台子上去。众食客有好多都是迎客来的老主顾,有好些人都认得小桃的,便有人说让老板兑现承诺。有些客人却是第一次来迎客来,见台上走来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居然还是这酒楼的老板,都不说话看着她。 小桃让王六将那五百两银票取下,在手中一晃,对台下众人笑道: “各位客官,我们迎客来说话向来是讲信用的,这位南宫离公子既赢了银票我当然兑现,只是大家恐怕忘记一件事,最初的一题王六念出谜面儿的时候,底下有位客官却抢答了,因此那道题就没算。所以前面那二十道题算起来,却只是十九道,还有一道没猜。” 众人就是一愣,心想莫不是这老板心疼银子,要反悔不认帐了,有的便面露不悦之色,有的却是心中暗暗骂娘。一时间,台下众人说什么的都有。 第九十六章 碰面了 第九十六章碰面了 小桃忙提高了声音道:“众位客官别误会。我这可不是心疼这五百两银子,也不是要反悔。只是要让众位都心服口服,我将话撂在这里,这最后一题由我出,若是南宫公子猜出来了便拿走这五百两,算他赢了,若是他没有猜出来,就算输了,但这五百两银子我却不留着,拿出四百两来给南宫公子和这位林公子一人一半,剩下的将它分成十份,方才只要猜中五题及以上者,每人都可来抓彩一次,若是抽中的,便有十两银子奖励,也算是大家辛苦动脑筋一场,不够的银子我来添上,可好?” 她此言一出,台下登时欢呼雷动,竟然全都是赞成的声音。这众食客里,猜中五题者为数不少。本以为只能得个小礼品,没想到这会儿东家竟说出这么个好点子来,若是那南宫离猜不中最后一题,他们便有机会得那十两银子的彩头,如此一来,竟是人人欢喜,大多数人却是希望南宫离猜不中了。 南宫离见转眼间,这位乐姑娘就把众食客拉到她那边了,不由得好笑。但是她刚刚讲的也有几分道理,那五百两银子他是不在乎,但是看看台下李文正的脸色红一阵青一阵的,就知他心情极是不爽。他早听李文正说跟这家酒楼的老板订了赌约,从刚才她那一番话看来,她也不是因为那五百两银子,怕是这赌约后面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见小桃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瞧着自己,神色间有点狡黠,他就知道她绝对会为难自己,只是不知道她能出个什么题目,于是向小桃拱了拱手笑道:“姑娘既这样说,就请出题,若在下猜不出来,自当认输便是。” 小桃笑道:“说准了,你可别反悔啊。” 南宫离笑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自当守信,姑娘请说吧。” 哼,本姑娘就等的你这句话。小桃一笑。眼帘一垂,盖住满眼窃喜的神色,心道南宫离啊南宫离,我佩服你有才学,若不是有李文正插在这里面,我当然承认你赢了,只是为了不让那人缠上也只好委屈你了。 她清了清嗓子,亮声道:“南宫公子听好了,有一样东西,买的人知道,卖的人也知道,但用的人却不知道,这是什么?” 南宫离一愣,倒真的被她问住了。台下众食客也是交头接耳低声议论,但声音却是压得极小,生怕哪句话哪个字给南宫离提了醒,便少了抽中十两银子的机会。 南宫离兀自在那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却没想到这是个什么?小桃瞧见他皱眉沉思的样子,觉得好笑,心道这是现代才有的脑筋急转弯里的问题,哪有那样容易被你猜着?恐怕这时的古人还不习惯于颠倒思维模式的思考方式。 果然南宫离半晌后说道:“在下认输。请乐老板告知谜底是何物?” 小桃看他一眼。大声道:“是棺材。” 此言一出,全场静了片刻,接着便爆发出一阵阵大笑声。人们虽觉得这答案出乎意料,但却也在情理之中。底下便有人叫好连连。 南宫离站在那里又好气又好笑,看着一脸得意的小桃连连摇头。李文正也黑着一张脸连连叹气。 楼梯处站着的福大人此时已笑软了,捂着肚子喘着气道:“这小姑娘甚是有趣,难为她怎么想来?” 风翊宣笑道:“您不知道,她花样多着呢,就象变戏法似的,那脑袋瓜里不知装着些什么千奇百怪的念头儿,就是一怪丫头,若跟她熟了,怕是更有趣儿的还有呢。” 他嘴上虽这样说着,看向台上小桃的神色里却含着三分无奈七分宠溺。一旁的风湛然冷眼瞧着,脸色显得更苍白了。 小桃让伙计去帐房处拿些散碎银子,留做等会抽彩所用,将台上又交给王六和张景负责,自己下台自去找二哥乐武。 刚在乐武身边坐下,却见那林远走到了他俩跟前儿。他上次跟着姜氏和卢氏虽来过乐家,但在四兄妹中他只见到了小桃和乐贤,所以并不认识面前的乐武,就见他站在小桃旁边,低声叫了一声表姐。 乐武和小桃的眉头同时就是一皱,旁边跟乐武一同当差的官差不知内情,还真以为是乐家兄妹的亲戚,忙让道:“哟,原来是武兄弟和桃妹子的表弟啊,来来来,一起坐。喝两杯。” 乐武脸儿都绿了,却碍着眼前好多人在跟前儿,不便发作,只拿起酒杯来喝酒,瞧也不瞧那林远一眼。林远听那官差说话,才知道原来这位坐在表姐身边的也是他其中一位表哥,刚想施个礼,就见小桃站起身来,对他道:“你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说着便走,林远只得跟着她来。小桃将他带到一旁柜台处僻静些的所在,打量他几眼,见他神情甚是局促不安,眼睛看着地面,有些不敢看她,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可怜他,但想起他父亲当年做的那些事情,便又软不下心来好言对他。 犹豫着看了林远半晌,小桃才叹出口气来,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这声表姐我却是不敢当的。当年的恩怨虽说是上一辈人的事情,可是毕竟那是我们兄妹的亲娘,她受的委屈我们也自是感同身受。你是读过书明理的人。若是换成你是我们,又该如何?” 林远默默的站着听着,过一会方道:“表……不……乐老板你别误会,我娘带我来之前我确是不知道以前那段旧事,若是知道我定不会厚着脸皮上门。我今日来这里也不是为了认亲,只是我娘让我来试试能不能拿那五百两银子的彩头,只怨我才疏学浅,输给了那位南宫公子。回家自当更用功的读书。我这就回去了。这二百两银子还是还与乐老板。” 小桃却道:“这是你凭本事赢来的,该是你的便拿着,你虽没赢了那南宫离,便才学也不算差劲了。只管好生将银子收着便是。” 林远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告辞一声转身向门口走去,小桃想要叫住他,却忍住了。既然现在认不了这门亲,叫住了他又要说些什么呢?她随手叫过柜台前一个伙计,让他悄悄跟着林远出去,瞧着他做些什么?她倒要瞧瞧这个林远在他娘姜氏面前是怎么个行事?她让喜鹊和画眉两个站在这里等那伙计汇报,自己上了二楼。 刚才围在楼梯和栏杆处看热闹的客人大都回房间去了,她刚上了楼梯就见程嬷嬷和紫烟正从玉兰轩里出来,正和她碰个对脸儿。 “嬷嬷想是和姐姐呆在屋子里闷了,出来透透气儿啊?” 程嬷嬷笑道:“是你那谜题有趣得很,紫烟丫头也猜出六道谜题,正让她下去抓彩去呢。” 小桃笑道:“哦,我明白了,嬷嬷是在这里给紫烟姐姐观敌瞭阵呢。不如我给姐姐一个红签,直接领了银子完事儿。” 程嬷嬷笑道:“这本是凑趣儿,自个儿抓着的才有意思,若是作假便不好玩儿了。” “嬷嬷说的是,我也只是随口说说,卖个空口人情而已,嬷嬷别当真了。” 程嬷嬷笑着去假意拧她脸蛋儿,却听身后一人叫道:“玉莲。” 这一声声音虽轻,听在程嬷嬷耳里便象是晴天霹雳一般,因为她认出这个声音正是聂川的声音。小桃正跟程嬷嬷站个对面,就见聂川正站在程嬷嬷身后三步远的地方,往她们这里呆呆的看着。那眼神在程嬷嬷和紫烟的脸上来回打量。小桃就见得程嬷嬷的身子晃了两晃,连忙伸手扶住,那程紫烟也不顾去摸彩了,几步上前也扶住程嬷嬷,小桃只觉程嬷嬷握住自己的手心冰冷,象捏着块冰相似。又感觉到她身子颤抖得厉害,知她心情十分激动,大概一多半是生气气的。 再看向紫烟的脸上,就见她脸色比程嬷嬷好不到哪里,手里虽扶着程嬷嬷,眼睛却眨也不眨的盯着面前的聂川。嘴唇微微抖动。就这一下子,小桃就认定紫烟绝对是知道聂川这个人的,而且很有可能对她自己的身世是了解的。因为没人会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有如此强烈的情绪波动,紫烟此时的神情证明,她根本就知道聂川是她的生身父亲。 电光火石之间,小桃便朝聂川笑了笑,道:“哎呀,聂老伯,您和程嬷嬷认识?我刚才还想着忙活完了去给您敬杯酒呢。” 她转头又向紫烟道:“紫烟姐姐,我这次受伤便是这位聂老伯帮我医治的,他的医术真的很好。原来你们认得啊,我怎么没听你提起”? 她本来打算等会创造个机会让程紫烟和聂川碰上一面的,结果却无巧不成书,她还没穿针引线去安排呢,他们一家人就在这儿巧合的碰面了。 聂川眼见着妻女就双双站在自己眼前,心里又喜又痛,百感交集,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声音打颤的道:“玉莲,你……你还好么……” 程嬷嬷听着丈夫的声音,心里五味陈杂,几乎要晕过去。她没想到今日竟能在这里碰到他,都快二十年了,那些往事随着岁月的更替慢慢沉淀了下来,但是却并没有消失。有时想起,仍象有剪刀划过一般生疼生疼的。 现在听着了丈夫的声音,当年那些惨痛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她几乎想上前拼命撕打他,才能让自己好过些,只是这里不是锦绣坊,她不能象上次那样用大花瓶将他砸了出去,这么多人在,紫烟也在,她不能让女儿知道她有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父亲。 忍着气,程嬷嬷对小桃展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道:“桃丫头,这人我们不认识,嬷嬷忽然身体有些不舒服,先和你紫烟姐姐回去了。” 说着,拉着紫烟便走。小桃也不去拦她,知道拦也拦不住,若硬要拦下,怕是要出大乱子。她见聂川抢上前要拦程嬷嬷母女二人,赶忙扯住她摇了摇头。 这里可不是忏悔打闹的好地方,看了刚才那一幕,她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紫烟是知道内情的,这就够了,程嬷嬷那里不是一两日便能解决问题的。 程嬷嬷和紫烟走到楼下快要出门时,就见程紫烟却回过头来望了聂川一眼。那一眼让小桃心里更加认定了今天让程嬷嬷母女和聂川碰面这事做得对。紫烟那一眼里有着痛苦,不解,还有几分渴望,那是一个女儿对父爱的渴望。看来以毒攻毒是对的,不下猛药就治不了她们的心病。 眼瞧着妻子和女儿消失在酒楼门口,聂川心里悲痛不已,尤其紫烟回头那一眼,让他的心都搅成一团了,那是他的宝贝女儿但却不能相认,这残酷的事实让聂川差点又老泪纵横。 小桃看了看聂川道:“聂老伯,你先别伤心,今日看紫烟姐姐的态度,她对你的事情不是一无所在的,既然今日撕开了这层窗户纸,我就方便在她面前提这事儿了。我今日让你们在这碰一面,本也没想能父女相认夫妻和好,哪里有那么容易。只是以往紫烟和程嬷嬷对这事一字不提,我也没法开口引出话头儿,如今好了,这事掩不下去就好办了。有些事情说破无毒,反而是越遮掩越难成事儿,这事你只管交给我,好坏我会给你打听出个信儿来。” 聂川点头擦了擦湿润的眼眶,他今日来此就是为了见女儿紫烟一面,现下更是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吃喝,便跟小桃告辞回家。小桃也理解他心情,亲自将他送上马车去了。小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慢慢回过身儿来准备回酒楼,却见风翊宣一行人刚走出来,象是要回去了。 那福大人瞧见了她笑道:“乐姑娘,你这迎客来真真不错,我今日可是大乐了一回,尤其是你那最后的棺材的谜题出的别出心裁,出乎人意料啊。” 小桃也乐了:“福大人,那只是因为我跟人打了赌,为了面子硬是厚着脸皮耍赖罢了,您还是别再提了,我这里正害臊呢。” 那位福大人笑得更大声了,道:“我今日是来对了,你那十两银子的好彩头我便抽中了一份,会了饭帐还剩下不少,又有你送的点心和餐券,又大笑了一场,极是尽兴。看来这迎客来我没事时还真得常来走走。” 小桃笑道:“那是当然,您是我们的贵客,我下次还给您打八折。” 第九十七章 李文正认输 第九十七章李文正认输 福大人笑道:“好好好。只是我事情甚多,下次再来你这迎客来却不知是何月何日了?” 他说着,看了旁边站立的风翊宣一眼,又回过头来仔细打量了小桃几眼,那对眼睛中大有深意,他顿了一下道:“听说乐姑娘还画得一手好画,若下次有机会定要见识一下。” 小桃忙笑着点头答应。估计自己会画画这件事是风翊宣说的,看今天风翊宣和风湛然兄弟二人对这位福大人甚是尊敬这点看来,这位福大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马夫将马车赶了过来,那位福大人上了马车,而风湛然则是上了旁边店伙牵过来的一匹高头骏马,风翊宣低声在小桃耳边说了一句:“把那块玉牌收好,将来自然有它的用处。” 小桃听了个莫名其妙,直觉那个玉牌是个麻烦,还想推托几句,却见风翊宣已掀袍踩蹬上了他那匹通体雪白的白马。小桃见他骑在马上的飒爽英姿,心道这风翊宣既是皇子又骑白马,果真称得上是白马皇子了。 风翊宣哪里知道被人腹诽了,和风湛然两人骑着马跟着那辆马车一起去了。 小桃转身回了酒楼,见台上摸彩进行得正热闹,便笑了笑上了二楼的帐房。见萧十一也在那里喝茶,一见她进来,便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小桃见了他便来气,狠瞪他一眼也不理睬他,径直坐在对面的椅上,让喜鹊捧上茶来。 萧十一见她面色不善,小心翼翼陪笑道:“乐大老板,还在生我气哪?我不是故意来迟的,只是在家中被我父亲缠住,好一顿教训,这才来得晚了。” 小桃从喜鹊手里接过茶来,拨了拨浮在上面的茶叶,冷眼瞧了他一眼,道:“哎呀,萧二公子言重了。您是将军府里尊贵的二少爷,当今威远大将军萧威的弟弟,云平郡主的小叔子,谁敢生您老人家的气啊?我们只是平民丫头,出力的命,不如您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有一大堆金奴银婢伺候着,我们不过小门小户的丫头罢了,当不上萧二公子您赔不是。” 萧十一见她如此说话,就知道她是真恼了,刚想厚着脸皮给自己分辨几句,就见那李文正一步跨进帐房来,后面跟着一脸焦急神色的帐房先生,显然是这位李文正闯进帐房来。那位瘦弱的帐房先生却没有拦住。 小桃瞧见李文正,头不由得涨大了两圈,也不理他,只顾低头喝茶,就象没看见他这个人一样。李文正见小桃正眼也不瞧他,又急又气,一屁股坐在椅上,呼呼直喘粗气,大声道: “乐小桃,今**分明是耍赖,明明是我们赢了。” 小桃斜瞄他一眼,慢悠悠的道:“喜鹊,给李公子上茶。上凉茶,让李公子消消火气。”说罢,抬头对李文正道:“李公子,你这话说的可有失公允。就算你请来的那位南宫离前面十九题再加上联句全部胜了,但是这最后一题他却没有猜中,一样是输。这可不是我一个人定下的,全酒楼那么多食客盯着,若是我故意混淆,你以为他们就不会说话么?” 李文正一愣。他虽心里觉得小桃胜的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是却在明面儿上挑不出理儿来,只得将火气往下压了压,闷声道:“我不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 小桃看了他一眼,半晌才道:“我知道。李公子是想结交朋友,只是你的方式方法用的却不对。朋友相交也讲求一个缘字,有些事情强求不得,还是顺其自然为好。我毕竟是一女子,李公子整日里在酒楼里痴缠,知道李公子秉性的人自是知道你只是好交友,但是不知道的却不知背地里编排出怎样难听的话出来,李公子若真的有心结交朋友,难道就真的忍心别人在我背后里说三道四,毁我清誉么?” 她这番话侃侃而谈,有理有据,竟将李文正听得呆了。直愣了半晌,沉思了快一盏茶功夫方回过神来,站起身来走到小桃跟前深作一揖,道:“乐姑娘,之前确是我做的过分了些,现下我给姑娘赔个礼,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计较过去的事情。” 小桃见一席话竟然说的李文正上前认错,他虽平日里风流狂放,但依此却可看出他并不是个冥顽不灵认死理儿的蠢物,对他的坏印象倒削减了几分,见他上前施礼,忙起身避开,道:“李公子不必如此。虽说咱们二人没有什么交往,但毕竟你也是我们酒楼的客人,你以后来酒楼吃饭,我自然会让他们好生招待你,这礼我可是受不起。” 李文正向小桃正色道:“乐姑娘,我今日才知你是个可值交往的朋友,往日竟是我会错了意给你添了这许多麻烦,往后若是有什么马高蹬短的事情,只管和我说,我一定帮忙。” 小桃听他这话的意思,似是以后不会纠缠自己,心里却是十分高兴,笑道:“李公子的厚意小桃实是感激,在这里先多谢您的美意。” 李文正又说了几句场面话,转身出去了。萧十一看得眼睛都直了,咂着嘴道:“桃子,你说你的一张嘴是什么做的,只这几句话就将这个素来难缠的李文正给打发了?这可是京城里的新鲜事儿。” 小桃瞅他一眼,“这有什么,这个李文正虽有些纨绔子弟的娇纵习气,但本质上却不是个仗势欺人的无赖,否则哪有这样好相与,几句话就能说通?凡事无论难易。总逃脱不过一个理字,人厉害些不怕,就是怕不讲理,若是讲理,事情便好办多了。” 说到这里,看向萧十一的眼光发冷,轻哼一声道:“我也跟萧二公子问个理?这迎客来是只我一人的,还是咱们两人一起经营的,你倒是给个痛快话。若是只我一人的,我只管出力累死在酒楼上也不跟你埋怨一声,若是咱们两人一人一半的。就请萧二公子你给我讲讲,可有我一人累死累活的道理?” 萧十一讪笑道:“能者多劳嘛。” 小桃将脸一板,起身便走。萧十一赶紧拉住她,赔着笑脸道:“桃子,你莫生气嘛,这样吧,我答应你,从明日开始我每日里都在酒楼里坐镇,这样可好?” 小桃脸色这才缓了一缓,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若是做不到又当如何?” 萧十一苦笑道:“那就任你处罚好了。” “好!就这么办!明日起你就将每日里的帐本算好,再跟着掌柜的学些酒楼里的旁杂事务,你可别蒙我,我隔三差五便来看看,若是见不到你萧二公子的人影子,或是听说你又跑到什么下作地方喝花酒误了正事儿,哼哼哼,你就自己瞧着办好了。” 萧十一唯有苦笑着连连点头。 帐房先生见天色已然黑了下来,便提议让小桃先回家去,这里有他和萧十一在也就够了。小桃此时也觉得身子疲乏,又热出一身汗来,也想早些回家泡个温水澡,去去一身的汗气。便去找三位哥哥一起回家,却只见到乐文和乐贤,乐武却是随着他们大人和官差回衙门去了。 乐文和乐贤在屋里半天不见聂川回来,还以为他去大厅看热闹了,这里听小桃说了才知道聂川已经回家了,小桃只说是聂川碰到了多年未遇的外地老友,被拖去别处叙旧去了。 兄妹三人回到家里,各自回房休息。 小桃却让喜鹊去厨房烧了热水,自己先到后院的洗浴房里先冲了一个温水澡,这才觉得身上舒爽了些,回到房间里坐在梳妆镜前喜鹊和画眉来帮她打开头发开始卸妆,就听画眉说道: “姑娘,我刚才在酒楼门口一路跟着那个林远,你猜瞧见了什么?” “哦,听你这么说。倒被你瞧见有趣的事情了?别卖关子了,赶快说来。” 画眉笑道:“姑娘你这位表弟,还算是个好的,只是他那个娘却着实不靠谱,所以连带着他的命也不怎么样。这可是个大笑话哪。” 画眉一向有说书的天分,开始噼里啪啦的讲说起来,描述的精彩无比。 原来那林远出了酒楼,站在对面的姜氏和卢氏便迎了上来,问他可曾中得那五百两银子,林远将事情讲了并拿出那两张一百两的银票来,姜氏虽遗憾没有得到五百两,但毕竟二百两也不是个小数目,也自欣喜,更认定了若是攀上乐家这门亲戚,自己一家自此便吃喝不愁了。 所以当时便扯着林远想进酒楼里寻小桃再提认亲之事,却不料林远瞧见母亲如此行事,拉了脸子甩了袖子掉头便走,还直言若是姜氏还要任性胡为,自己立即回家种地,再不考科举。 姜氏还是想着让儿子金榜题名将来好有个一官半职的,自己也能跟着威风起来,如今听儿子拿着这个来威胁她,便又气又恨又无可奈何的停住了脚步,嘴里连骂带嚷的跟着林远回投宿的小客店。 哪想到还走到客店门口,林远迎面跟个醉汉撞了个满怀,还一跤坐在地上,那醉汉却一溜烟儿的跑了个没影儿,气得姜氏一边扶起儿子一边大骂。 第九十八章 攀墙风波 第九十八章攀墙风波 林远起身刚走了两步。却觉得刚才那个醉汉甚是不对劲儿,好象撞到他时还在他身上摸了一把,他心头一动,忙往怀里一摸,却空空如也,那两张一百两的银票踪影不见。当时把个姜氏气得捶胸顿足,又哭又骂,闹个不休。 三人这才明白,刚才那个醉汉分明是个偷儿,想是早就在酒楼里盯上了林远,一路跟过来的,瞧着天黑路上没有人,便装醉撞了林远一下,趁机将那银票摸了去了。姜氏嚎啕着边骂边要去衙门报案,但卢氏却说刚才根本没看清那个偷儿的样貌,就算报了官,又到哪里找人去? 姜氏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骂林远一阵又埋怨老天爷一阵,直闹得客店里的客人们纷纷不满,下来找小二理论,这大半夜的在这里哭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小二无法,和掌柜的两人劝说了姜氏一阵,将她们劝回屋里呆着。 这些事情被后头偷偷跟着的画眉瞧了个一清二楚,乐得嘴都合不拢了,汇报给小桃听。 小桃也是不由得好笑又无奈,道:“这个姜氏真是个不纳财的命儿,刚得了二百两银子却转眼间叫偷儿给窃了去,真是运气不济。” 喜鹊在一旁笑道:“姑娘,这叫做命里穷,捡到黄金变作铜。她命里合着不该有那笔外财,只是倒叫那偷儿得了个大便宜,也难怪她又哭又叫的。” 二百两银子在平民百姓眼里,就是个天文数字,这么一刻钟不到的功夫就没了,换了谁也难免心中过不来。 小桃又问道:“那个林远丢了银子有没有怎样,说了什么没有?” 画眉道:“姑娘,您那个表弟倒是个好的,初时还急了一会儿子,后来他娘哭骂时他倒一脸平静了,反倒劝着他娘,说这财本是外财,舍财消灾,未尝不是件好事,还说他本来没赢过那南宫离,这银子本不该拿,如今丢了合该着不是他的。” 喜鹊听得直乐,笑道:“没看出来。他倒是个想得开的。” 画眉笑道:“是啊,只是他那个娘可没那样大胸襟,听他这样说,便哭着大骂他不孝,我回来时还能听着她在客店里高声叫骂呢。怕是今晚那一客店的客人都不用睡觉了。” “看你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活象个走东家串西家的小八婆。” 画眉不解的问道:“姑娘,什么是八婆?” 小桃笑道:“八婆的意思就是说一个人罗哩八嗦,专爱打听些小道消息。” 画眉不以为意的笑道:“原来是这么个意思,那八婆就八婆吧。我本来就是伺候姑娘的,就是姑娘的眼睛和耳朵。姑娘瞧不周全的我和喜鹊姐姐就替姑娘看了,姑娘听不到的我们就替姑娘听了,岂不是省了姑娘操心。” 小桃笑着拧了下她脸蛋儿,笑道:“你张开嘴来让我看看,你的舌头和牙齿究竟是怎样长的,怎么就这样会说话,死的也能让你说成活的了。” 三人又笑闹了几句,喜鹊将小桃腰间荷包解下来,却摸着里面硬硬的一块东西,忙拿出来一看,竟是块翡翠的玉牌,却不是自家姑娘的东西。 “姑娘。这玉牌从何而来啊?” 小桃见正是那风翊宣给自己的那块,不由得脸上微红,所幸在烛光下也看不出来,便装作若无其事的道:“是别人的东西,暂时放在我这里,你寻个匣子将它装起来便是,小心别磕碰着,我看那玉牌甚是精贵,弄坏了怕是赔不起。” 喜鹊答应着,拿块丝绸绢子将玉牌层层包了,放入梳妆台上的一个装钗环的匣子里。 喜鹊和画眉吹灭烛火,便回屋子自睡去了。 小桃本来今晚闹得实在有些疲乏,想着躺倒在床上便能睡着,但奇怪的是此时竟过了那困劲儿,眼睛亮亮的竟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翻了几下身,想起今日风翊宣赠玉牌时的神情,总觉得他的举动里有些深意,莫不是那块玉牌是他给自己的定情物? 这个想法让小桃心中一惊,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心里突突乱跳。她怎么能这样想呢?风翊宣可从来没说过喜欢她,她只是暗地里猜度他是不是对她有意,实际上那只是她的猜想,人家可没有明明白白的跟她说过。而且他毕竟是个王爷,皇室里的人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三妻四妾还是少的,家中十来房媳妇也很正常,这是她最忍受不了的事情。 可现在她隐隐发觉自己似乎正被风翊宣吸引着,不由自主的注意他的一切,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事?难道自己内心深处竟也是在意这个男人的?难道她对他动了心? 小桃翻身下床。借着透过窗棂银纱般飘渺的月光走到桌前,倒了杯茶,茶已经凉了,入口有几分苦涩,她一下子都给灌了进去,似乎这样能稍微浇熄心中的火焰。 她推开窗户,瞧见院里寂静一片,银白的月光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耳中间歇传来几声虫鸣,她心中突然想起一首诗词来,轻声对月吟道:“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夜空中那轮明月象玉盘般皎洁,小桃想起在现代时也曾在深夜这样往天空望过月亮,没想到两次望月间竟已隔了千年,心里酸酸的空空的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一阵夜风吹过,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便关了床复又倒在床上,想起自己夜半望月吟诗。怎么倒有几分像那红楼梦中林黛玉作的事? 她自嘲的笑了笑,安静的躺在床上开始数绵羊,待到数到二百多只时,意识便有些模糊了,迷迷糊糊的便睡去。 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天色大亮,喜鹊和画眉进来瞧她还在睡,便也没打扰,就各自坐在院中树荫下绣花打络子。过了一会儿,那厨房帮忙的小珍也来了,因昨日她梳的头小桃甚是满意,画眉便跟她说了让她再来梳个几天。知小珍有进桃仙居的意思,画眉便叫她好生在小桃跟前殷勤些,也好帮她说话儿。 小珍见喜鹊和画眉都在院里,就知小姐还没起床,便也拿个板凳坐在喜鹊旁边,看她绣一个并蒂莲花的帕子。 正看得仔细,忽见一边的画眉蹭的一声站起来,秀眉紧拧,脸拉得老长,指着对面墙头大声喝了一声:“你做什么?” 喜鹊和小珍都是一惊,随着画眉手指处看过去,只见乐府旁边兰府的墙头上,一个蓝衫少女正扒在那里,往桃仙居里张望。喜鹊便知道又是上次那兰家姑娘,也有些不悦,这兰家姑娘三天两头扒着自家墙头却往人家院子里瞧来瞧去的,却是有些讨厌。 乐府的四周围墙却是比兰府里矮着一尺,因此在兰府墙上支个梯子倒是能够将桃仙居尽收眼底。 此时小珍也认出来此时扒在墙头上的少女正是上次自己看到的那个,也指着道:“画眉姐,我上次看到的就是她。” 画眉对这事儿生气也不是一两日了,上次听了小珍说了后便攒了一肚子火气,只是当时自己并没亲眼看见,再加上喜鹊劝说,就将事情压下去了。现下她亲眼看见那兰家姑娘大咧咧堂尔皇之的往自己家院子里瞧,看那神情倒象是逛花园似的,不由得心头大怒。又想起赵婆子说起过这位小姐命带煞星,更添了几分厌烦,指着对面大声道:“这位姑娘是要做什么?敢情把我们院子当成花园子了?” 那兰茜此时刚爬上墙头,便被画眉大声喝了一嗓子,倒吓了一跳。定晴一看,原来是院子里的三个丫头,其中并没有自己要看的那个乐家小姐。她一阵失望,也不理画眉,自顾自慢悠悠的看来看去。 墙头底下的她的丫头小容却是大吃一惊,听那边有人说话,便知道不好,急得直跺脚。她家小姐很少见外人。因此不通事务,对这人情往来,规矩迎合上是个二百五,她却是知道轻重的,本来兰茜没事扒在墙头往人家小姐住的院里窥视就是不礼貌的行为,这还被人家丫头发现了,若是闹到老爷和陈姨娘那里,怕是自家小姐要吃大亏,连她也得受连累。 “小姐,你快下来吧,奴婢求你了。”小容在下面紧着劝,无奈兰茜就是不理睬。 小容急得恨不得一把把自家小姐从墙上抓下来,耳中听得那边乐家的丫环一句句不依不饶的话语传过来,更是替自己小姐担心。 “你这位姑娘怎么如此不晓事,哪有扒在墙头往人家乱看的道理?”画眉火大的叉着腰怒喝。 小珍也跟着道:“这位姑娘,你三日两头的往我们院子里瞧来瞧去的,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俩见兰茜毫不理会,也不下去,就象耳中没听见似的,更是火上浇油,画眉指着她大声道: “你别以为我们家小姐好性儿,不与你计较,你们就没完没了,没听说过这样做邻居的,倒象是踩地望风的贼呢。你们兰府的规矩我不知道,我们乐家的规矩却没有一条让人家随便往院子里扒着瞧的,咱们倒要请出你们家的长辈来评评理,天下有没有这样的道理?” 兰茜一听长辈二字,正戳在她心中痛处,狠瞪了画眉一眼,冷哼道:“欠管教的臭丫头,你再吵嚷我便要你好看。” 画眉的脾气正是个火性儿的,眼里只有小桃和乐府中人,其它人却是半点不放在心上。如今见兰茜口出恶言,更是激起了她心中不忿,冷笑道:“笑话,真是贼喊捉贼了,你整日里扒着墙往我们院子里瞧光景不算,还要让我好看,好啊,你下来,咱们就到你家老爷夫人面前去评评理,看看谁对谁错?” 兰茜听到夫人二字,不由得便想起早逝的母亲和总看自己不顺眼的陈姨娘,不由得羞怒交加,想也不想伸手褪下手腕上一个玉镯子,冲着画眉便砸了过来。 她本以为砸不到人,吓吓那丫头也就罢了,哪料到,这一下准头却是极妙的,那镯子扔过来画眉一躲,站在画眉身边的小珍却挨了一下子,这一镯子正砸在小珍额头上,登时便鼓起了一个大包来。 小珍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蹲在地上捂着额头痛得直叫唤。喜鹊赶忙去看她伤势。画眉气得浑身乱颤,满嘴里泼妇、恶女人、贼婆娘的大骂起来。 那兰茜看见打着了人,也是吓了一跳,也顾不上画眉在这边跳着脚骂人,几步下了梯子,拉着小容的手,惨白着一张脸,声音都颤了,“小容……怎么办……我……我打着人了……” 小容急得几欲晕去,这个小姐怎么就这么不省心,想到小姐将人砸着了,那边乐府的小姐哪里肯轻易罢休,若是陈姨娘知道了这事儿,还不知要在老爷跟前怎样挑拨呢,小姐弄不好又要被关黑屋子了。她又怜又气,看兰茜急得眼泪都快下来了,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便安抚她道: “姑娘自去房里呆着去,今日先别出来了,我等会儿去乐府后门儿上打听看看,你砸着的是谁,若是那府里的丫环,看看能不能给些银子了结了这事,万一被老爷知道可是不得了的。” 兰茜泪花在眼晴里滚动着,可怜巴巴的道:“行,你只管去办,银子我还有些,不够就卖了我的首饰,只是那镯子我还得要回来,那是娘留给我的。” 小容气得差点翻了白眼儿,忍着气道:“我知道了,你快回房间去,别出来。” 说完,便从兰府后角门片跑了出去。 小桃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得外面院子里一阵吵嚷,初时还以为是做梦兀自未醒,后来那声音一阵阵越来越大,终于把她吵醒了。 她一看屋子里一个人没有,又听见院子里似乎是画眉在跟人吵架的声音,不由得觉得有些奇怪。 这桃仙居只有喜鹊和画眉还有粗使的小丫头伺候,也没外人,画眉虽说脾气急些,但也没跟人吵过嘴,这一大早上的,她倒是为啥在那里吵嚷。而且听着好象吵嚷声中还夹着女孩家的哭声。 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第九十九章 拜访兰府(一) 第九十九章拜访兰府(一) 小桃翻身下床,也顾不上别的。披上一件外衣,踏上绣鞋便推门走出去,就见画眉叉着腰指着兰府方向跳脚吵嚷,而昨日给她梳头的小珍蹲在地上哭着,喜鹊正用手给她揉着额头。 小桃就是一皱眉,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闹哄哄的做什么?” 三人见主子出来了,忙上前来请安,画眉仍是一张脸涨得通红。小桃一眼瞧见小珍额头上鼓起鹌鹑蛋大小一个青紫的包,吓了一跳,“呀,这是怎么了?怎么弄的?” 小珍抹着眼泪刚要开口,画眉在一旁怒道:“让人用镯子给砸的。”说着,便将方才兰茜丢过来的那个玉镯从地上捡了起来,递到小桃跟前。“姑娘你瞧。” 小桃接过瞧了一眼,见那镯子已摔到地上,破成两半,皱眉道:“这是哪个丫头的,怎么这样没分寸,哪能拿这个打人呢?” 喜鹊接过话来道:“是那个邻府的兰姑娘的……” 于是便将刚才的事情讲说了一遍。 小桃听了又看看小珍额头上的大包,心里就有几分不悦。这兰家小姐的脾气也太古怪了些,扒墙头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上回被自己碰见也没说什么,这回却又丢镯子打人,可是太欺负人了些。 她让喜鹊去厨房煮个鸡蛋来给小珍揉着,又拖着小珍来到自己房间里坐下,细看她伤势,画眉跟进来,道:“姑娘,那个兰家姑娘也太欺负人,虽说我们是丫头不假,但也轮不到她来打呀,刚才那镯子若是打在人眼睛上,可怎生是好?” 小桃瞧着小珍脸上泪痕交错,便拿过自己的丝帕给她擦了擦,小珍赶忙闪避道:“小姐,这可使不得,这是你的帕子。” 小桃笑道:“头都肿成这样了,你规矩还挺多,没事的,这条帕子小姐赏给你了,赶快擦了眼泪,等会让喜鹊拿剥了壳的煮鸡蛋给你揉揉。” 正说着,喜鹊拿着煮好的鸡蛋进来,剥了壳用块粗纱布包着给小珍揉着额头,向小桃道:“姑娘,我方才从后院经过。瞧见角门儿有个丫头站在门外头正跟赵婆子说话,她可不是咱们府里的丫头,我放慢了脚步听了两句,听她嘴里说什么砸着人了,想是那兰府里那位姑娘的丫头,可不知她想要做什么?” 画眉怒道:“一定是来瞧热闹,打算回去通风报信儿的。我这就找她去。”说着,转身便走。 喜鹊忙一把拉住她,在她头上使劲一戳,“你这着火的暴脾气,咱们姑娘还没发话呢,你倒先着急了。听听姑娘怎么说。” 小桃瞧了瞧她们三人,笑道:“你们不要急不要气,也不要委屈,小珍也不必哭了,小姐定会替你讨个公道。你既是乐家的丫头,没有个被人打了主子不管的道理。画眉也不要去找那丫头,人是谁打的咱们便找谁去,倒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反正这凶器在咱们手里,还怕她赖帐不成?” 小珍小声问道:“姑娘,你是说咱们去那兰府找她们?” 小桃点头笑道:“是啊。咱们还不找那位兰姑娘了,现下这兰府谁管着事儿咱们便找谁去。你们都先消消气,咱们一会儿心平气和的去还镯子,别都一副气哼哼的样子,倒象是咱们上人家去打架似的。” 画眉见自家姑娘还未梳洗,便出去打水去了,小桃笑接着小珍的手道:“丫头,你的头被砸出包了,手还能动吧,来帮我梳个头。” 小珍忙接过梳子,给她梳头发。 兰府。兰陈氏早早的便起来了。 妆饰完毕又伺候了兰老爷吃了早饭,去了自家的脂粉铺子,她这才让丫头冲上杯糖粉莲子羹,叫来了兰府管家让他给自己报报这几天的家帐。 这陈氏本是兰老爷的第五房小妾陈姨娘,原本是个行院里的窑姐儿,但她却有几分运气,刚被卖进青楼时,她仗着有几分姿色做了一阵子清倌,老鸨子始终没让她接客。这样看得着摸不着的美人着实掏了一把男人们的钱袋。后来便认识了当时上青楼招待客户的正值壮年的兰老爷。 那时兰老爷丧妻已有两年多,家中只有四个小妾,却只得一个大夫人生的女儿。说来也怪,自兰夫人去世后,他嫌无男丁继后,便先后娶了四房侍妾,但两年间却一无所出,连个屁也没生一个。兰老爷自然是十分郁闷,时不时便和友人们去青楼买醉喝花酒。 这陈姨娘不知怎样认识了兰老爷,她本就不想呆在这青楼卖笑渡日,见兰老爷家中产业还算富足。又壮年丧妻,家中只有四个小妾,却无主母,这样就不怕人压着一头。她便下了手段使出了万种风情来迷惑住了兰老爷,兰老爷在青楼与她厮混了一阵,花了不少银钱,想到她原本是个清倌,没跟别人便被自己包了,与其在这里花这冤枉钱不如弄回家去划算,反正家中已有四个小妾,也不在乎多这一个。便将陈姨娘赎了身,纳了第五房妾室。 这陈姨娘肚皮甚是争气,入府不久便有了身孕,喜得兰老爷将她当祖宗供着,第二年便给兰府添了个男孩儿,兰老爷一举得子,便将陈姨娘看得如珠似宝,专宠于一身,那四个小妾早被冷落到一边去了。家中下人的眼睛向来是很尖利的,见了陈姨娘得宠,便都来巴结,弄得陈姨娘便似这兰府的当家主母一般。 陈姨娘得了意,虽说家中还有个兰老爷去世的嫡妻留下的长女。但那毕竟是个胎毛还未褪齐的小丫头片子,又因有着命硬克母的名声也不被兰老爷所喜,她如今又有了儿子,俨然是这兰府里的女主人一般。又过了几年,陈姨娘又给兰老爷生了一个儿子,兰老爷这下香烟有继,喜得孩子满月那天就宣布了以后由陈姨娘管家,并将陈姨娘从妾室提到了正妻的位置。于是陈姨娘就变成了陈氏,也变成了兰府中的夫人。 陈氏管着家中事务,又有两个儿子撑腰杆,这府里除了兰老爷她便谁也不看在眼里。兰茜长大后。看这个陈氏甚不顺眼,陈氏也觉得这个兰老爷前妻的女儿是个眼中钉,本来全是自己两个儿子的家产,将来免不了要分出些给这丫头做嫁妆,因此便更借着兰茜克母的说法大做文章,又四处宣扬,弄得众人皆知,连提媒的都不敢上门儿。她又让兰老爷将她禁锢在家里,想着若是将兰茜拖到二十岁还嫁不出去,便可以随便找个低门户的人家将她娶了,嫁妆简简单单便可以应付过去了。 这次进了京城落脚,陈氏又将兰茜安排在院子后的住所里,每日里不过是让婆子送饭罢了,根本也费不了她什么事情。 所以,当有个婆子来报说,邻居乐府家的四小姐来登门拜访时,陈氏当真是吃了一惊,她是做梦也想不到乐小桃的拜访和兰茜有关。 这乐府和兰府虽说挨着,但平素里也没什么来往,虽然这样,但是兰府底下的奴仆们有些是来京后买的,有人就跟乐府里的下人认识,因此两府里的情况双方也是互相心中有数。 陈氏知道乐府有子弟在衙门里做事,还有个四小姐是个能人,乐家几家铺子都是她开起来的。陈氏听说这四小姐岁数和兰茜差不多,早就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乐家的姑娘是何三头六臂,如此有能耐,只是没个机会去结识。 现下听了婆子说乐小桃来访,便叫管家退了下去,又叫人将乐小桃请去客厅奉茶招待。陈氏又回屋子换了一身见客时的新衣,方才来到客厅。 一进门便瞧见一个妙龄少女坐在椅上,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想来这就是那位乐家的四姑娘? 小桃一眼瞧见陈氏,就见她三十上下年纪,面容秀丽,两只眼睛却精光四射,看上去便知这是个精明人物。 陈氏脸上堆着笑迎了上来。忙起身欠了欠身子,行了一礼,笑道:“这位想是兰夫人了。小桃冒昧来访,实是唐突得很,请您见谅才好。” 陈乐忙笑让道:“乐姑娘说的哪里话,咱们邻里住着,早该来往才是,只是没个机缘,今日见了姑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话间,眼光便象X射线似的,将小桃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就见这位乐家四姑娘穿着一身湖绿色轻绸夏衫,墨黑的头发,白嫩晶莹的肌肤衬着一张秀美俏丽的鹅蛋脸,双眸水灵,红唇如涂丹,倒是个十分美丽的姑娘,可喜行事也是大大方方的,招人喜欢得很。 小桃笑道:“兰夫人,我家有个点心铺子出的点心倒还可以入口,便拿了些给府上的两位小公子尝尝新鲜,您可别嫌点心粗,我原是我一点子心意,还请您笑纳。” 说着,让喜鹊将手中乐家小铺的两盒点心放在桌上。 陈氏见小桃年纪轻轻如此会做人,果然是在生意场上磨出来的人精儿,这会倒也不肯小瞧了她,忙笑道:“乐姑娘太客气了,谁不知道乐家小铺的点心好,还有你们那四味的黑瓜子,我们家两个小子常买来吃呢,咱们以后还是要常来常往的,以后千万别这样客气。” 兰府丫头奉上好茶来,陈氏和小桃又寒暄了一阵,小桃方从袖中摸出那个断成两截的玉镯子,递了上去,道:“兰夫人,小桃来此还有一事,就是来还这镯子的。” 第一百章 拜访兰府(二) 第一百章拜访兰府(二) 陈氏一愣,接过来一看。便是哎哟一声,奇道:“这不是我们家阿茜的镯子么?” 她瞧了眼小桃,见对方笑吟吟的看着自己。这镯子她认得是兰茜的生母以前的兰夫人的遗物,兰茜看做宝贝一般,听说洗澡睡觉也戴着,片刻不离身,如今怎么会在这位乐家四姑娘手里,这其中必定大有文章。 于是笑着问道:“乐姑娘,这是何故啊?这镯子怎生到了你手里?而且还是个两半的?” 小桃笑道:“兰夫人,说实话我也不清楚这镯子怎的在我院子里出现,只是今早我的一个丫头被人用东西把头砸了一个包,听她们说就是这镯子砸的,先是砸到了人后来掉到地上摔了两半,小珍,你跟兰夫人讲讲,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氏闻言见小桃身后的那个十三四岁穿青衣的小丫头站了出来,一抬头陈氏倒先吓了一跳,这才看见原来这小丫头左额头上鼓着一个青紫的大包,那叫小珍的丫头苦着张脸,一看就知道疼得不轻。 “哟,这丫头这是怎么了?”陈氏忙上前扒着小珍的脸看了一回。脸就阴了下来。 她这时已经知道定是兰茜惹了祸,不知怎的用镯子砸了人家乐家的丫头,人家主子不干了,打着拜访的旗号,其实是来兴师问罪的。只是不知道兰茜这臭丫头好好在家里呆着,怎么竟能惹到乐府去? 小珍此时就将事情来由从头到尾讲了一遍,还将以前兰茜扒墙头的事都一一说了。 陈氏脸色越来越难看,猛的一拍桌子,怒道:“把小容那丫头给我叫了来。”她说完这一句,压了压火气,又道:“去把小姐也叫了来,说我有事找她。”一个丫头闻言去了。 小桃笑了一笑道:“兰夫人不必太动怒,我今日来并不是为了兴师问罪,只是我们后角门看门的赵婆子说,有个你们府里的丫头去到我们那里要镯子,说是她们小姐的珍爱之物。我想着这镯子既已摔碎了,怕兰小姐怪罪,因此特来送还,并说明原因,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陈氏见她一番话说的圆滑伶俐,滴水不漏,挑不出一点儿错来,心下暗服。 面上却笑着道:“乐姑娘这话说得太谦了,这阿茜自小在府中极少出门,规矩也学得少,人情事故也是不通,我却是没想到她整日在后院里。竟做出这种无礼的事来。等会我叫她跟乐姑娘赔礼。你们年纪仿佛,以后多多往来,承望你多提点着她些。” 小桃笑着不语。 这时有人已将兰茜身边的小容带了来,那小容怯怯的进了门儿便跪下了,吓得心头直打颤。她来进的路上已听说,乐府的小姐带着丫环找上门来,怕是自己今日是不能混过去了。 陈氏见只有小容一人,问道:“阿茜呢?她怎的不出来?” 小容只得回话道:“小姐她身子不舒服,在房里躺着呢。” 陈氏冷哼一声,“怕是她心里不舒服是真的。” 小桃心道这兰家小姐也真是个软的,既有本事砸人却没本事承认,如今听她找上门来,竟然连面也不敢见了,哪里有点小姐的做派? 陈氏虽心里烦厌兰茜,但毕竟她还是兰老爷的女儿,在外人面前不得不给她留着些脸面,若是闹得太过了,怕是兰府的脸面也不好看。她好歹现在顶着兰夫人的身份,名义上兰茜还算是她女儿,她这做娘的就算是装装样子也要假意遮掩一下才说的过去。 想到此处,陈氏也不问小容兰茜装病之事。只问小容今日镯子砸人一事为何。小容到了如今也不敢隐瞒,遂将小姐平日里常扒着墙头往乐家院子里看的事说了,又讲了今早玉镯砸人的因由。又说因着乐府那院子里住的是位姑娘,院子里景儿又好,所以兰茜才没避讳。 小桃听她讲完,知道她是想寻出理由替自家主子开脱,淡淡一笑道:“兰夫人,其实我和兰小姐都是姑娘家,就是好奇扒着院墙看几眼院子也不是什么大错,只是我还有三位兄长,还有一位堂兄,他们有时会到我院子里来说话,若是兰姑娘被他们碰巧看到,只怕会招惹别人说些闲话。我的兄长们是男人也倒罢了,只怕会损了兰姑娘清誉就不好了。” 陈氏此时恨不得揪出兰茜来,给她两个大耳刮子才解恨。那个兰茜平日里见了她爱搭不理的,别人都尊称自己一声夫人,那臭丫头却偏偏管自己叫陈姨娘,这不是明摆着不把她放在眼里么?今日正巧这个事情碰到她手里,她岂能轻易放过? 陈氏一指跪在地上的小容,怒道:“让你跟着小姐伺候,谁让你助着她整天顽皮捣乱了,哪家的姑娘家整日里扒着墙头四处乱望,怕是小家小户的丫头也做不出来这事儿。若是真被那些乱了舌根子的下人们瞧见,还不知能说出什么好的来呢。” 小桃见陈氏发作丫头,若不是自己在这里,怕是大巴掌早就扇上去了。她今日这一来,估计以后那位兰家的兰茜小姐再不能够做这壁上观的游戏了,这样就好。于是小桃便起身告辞。 那陈氏忙上前拦住。在身边丫头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丫头径自去了。 陈氏拉着小珍笑道:“这丫头可怜见儿的,好好的挨了我们阿茜那一下,”说着拍了拍小珍手道:“我知道你委屈,瞧这头肿的不知几日才能消下去呢。” 这里刚刚走的那丫环回塞来,手上拿了个托盘,里面放着个赏人的红封还有几盒子胭脂水粉。 陈氏将赏银塞到到小珍手里,笑道:“丫头,这银子你去买瓶子药油擦擦,消肿能快些。” 小珍瞧了小桃一眼,兀自不敢接过来。 小桃笑道:“既是兰夫人赏你的,你只收下便是。” 小珍这才接了过来谢了赏。 陈氏拿着那几盒包装精美的胭脂水粉笑道:“四姑娘,咱们家是开脂粉铺子的,也算是老字号了,这胭脂和香粉却是极好的,这小小的东西我也拿不出手,你也别嫌弃,拿回去用就是了。” 小桃平时里本就不擦粉,嫌古代的粉里含铅,怕用多了伤皮肤,只是当着陈氏的面儿却不好说出来,索性大大方方的让喜鹊收下了,这才告辞离开。 三人出了兰府。直接从后角门赵婆子守门那里拐进了桃仙居。 画眉早守在那里,见了她们回来,蹦出来道:“怎样了,怎样了?” 喜鹊笑着道:“怪不得小姐留你在这里,不带着你去。瞧你这急躁性子,真若是到了人家兰府里,怕是要叫人瞧笑话。” 小桃笑道:“我是怕她见了兰府的人,嘴里不饶人的说出一堆,让人家面子下不来,虽说咱们是为了这事儿去兰府的,但毕竟是左邻右舍住着。大家彼此留个脸面也就是了。今日虽那兰小姐没出来见面,但是想来今后她再也不会去扒墙头了,画眉也不必生气了。” 小珍也将手中赏封一扬,道:“这是兰家那位夫人赔给我的汤药钱呢。” 画眉接过来打开一看,见是二两银子,又递回去道:“你头上被打了一个包,却赚了二两银子,也不算是很亏,只是这样就算完了,我却有些不服。” 喜鹊揭开帘子陪小桃进了屋里,将手中胭脂粉放在桌上,给小桃倒了茶来,小桃喝了一口,对画眉道:“你省些事吧,不然还想怎样?难道也让小珍在那兰小姐头上揍出个包来不成?” 说得众人都笑了。 小桃指着桌上那几盒胭脂粉道:“我平日里也不用这些胭脂粉儿的,这些你们喜欢就拿去分了,兰家铺子里的胭脂粉瞧样子倒是好的,白放在我这里倒可惜了。” 三个丫头便去拨弄那些粉盒。画眉伸手打开一个粉盒,里面是鸭蛋状的白粉团,轻嗅了嗅隐隐一股茉莉香气,画眉用指甲轻轻刮下一点轻涂在手背上,看了看又闻了闻,笑道: “姑娘,那兰家夫人倒没蒙你,这粉是南边儿来的有名的雀舌粉,最是细腻,还有好几种香气,要一两银子一盒呢。姑娘还是留着自用吧。” 小桃向来对这些东西不上心,听了也只是笑笑:“说了给你们便拿去用就是了,我若以后要用自去买就是了。” 三个丫头很是高兴了一阵,守着几个粉盒兴高采烈的交换着心得。 喜鹊手里拿着一盒白兰香味的雀舌粉道:“听说这家粉的母粉是用珍珠粉做成的,连宫里的贵妃娘娘们都用这种粉来养皮肤呢。我听说那些娘娘们不仅拿它来擦脸,连全身都用呢。” 小桃在一旁静静听着,不禁失笑。古代又没有人工养殖珍珠,天然珍珠自然是非常珍贵的。做首饰都不够用了,还能有几枚能用来制粉。恐怕珍珠粉没有,云母粉和滑石粉倒是有的。 瞧着三个丫头兴致勃勃的挑选着。小桃好笑的说道:“哎,怪不得人家说‘美人一身香,穷汉半月粮’了,看来果然不假。” 看来不论古代还是现代,女人花在化妆品方面的钱还是最好赚的。 兰茜焦虑不安地在自己房间里走来走去,小容已经被叫去快一个时辰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恐怕是已经被陈氏给处罚了。 她叫来院子里一个正在打扫的粗使丫头,让她去前院打听下消息。谁料那丫头看了她一眼便仍低头去**的活,嘴里不冷不热的道:“奴婢不敢,让夫人知道会打断奴婢的腿。” 兰茜本就心焦,被这丫头一句顶回来更是火冒三丈,什么不敢,分明是她们这些做下人的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兰老爷不让她出门,吃饭穿衣各项生活用度也都是家中统一调度,因此陈氏也就没给她月钱,虽说她不愁吃喝,但手里一文钱也没有却是非常不方便。除了小容是自小就跟她的丫头,其它的丫头们见伺候她从来没有赏钱,也都不愿到她面前亲近。 就象现在,她连支使个人都支使不动。 兰茜越想越气,一把夺过那丫头手中扫地的笤帚扔到一边,大叫道:“我让你去你就去,听见没有?”说着,便伸手推了那丫头一把。 那丫头没想到她伸手来推,一个不小心摔坐在地上,就在此时,就听一个声音冷笑道:“兰大小姐好大的主子气派,早上刚砸完了人家乐府的丫环,这会子又拿自己府里的丫头出气,真是长能耐了。” 那丫头一见是陈氏来了,跪在地上,哭道:“夫人,大小姐让奴婢去前院探听小容的消息,奴婢不去,大小姐便发了脾气。” 兰茜见了陈氏,也不行礼,张口就问:“姨娘,小容呢?” 陈氏心里恨得痒痒的,伸手让那丫头下去了,身后只留着跟惯了自己的两个丫环。她冷眼瞧了瞧兰茜,冷冷的道:“你这是跟我说话呢?老爷平日里就是这样教你的?我好歹是老爷提上来做正房的,你就算不能叫我一声娘,也该叫着我一声夫人。难道你天生就是个不知礼的拧种?” 兰茜虽平日里跟几个姨娘都无往来,但不知为何,偏就跟陈姨娘特别的合不来,在她眼里陈氏的一举一动她都看不顺眼,虽然陈氏给兰家添了男丁,但兰茜眼里仍觉得她是不干净地方出来的女人,如今却坐到了她死去的生母的位置上,觉得那就是一种玷污。 所以满府里都对陈氏改了称呼,就只她坚持叫姨娘,弄得兰老爷也毫无办法。这若是个儿子尽管拖过来打一顿,偏生是个女儿,难道还能当爹的按着打板子不成?就连陈氏生的两个儿子虽说是兰茜的弟弟,但也跟她毫不亲近。 陈氏见兰茜盯着自己不说话,上前两步冷笑道:“哟,怎么这会子倒不说话了?你往日里爬起墙来那利索劲儿呢?还有早上把人家乐府丫环头上砸出大包的那劲头儿呢?你如今是兰府里出了名的人了,在家里打丫头也就算了,竟打到人家乐府里去了?我倒不知道你竟这样厉害呢。你现下尽管使出来,也让我们瞧瞧你兰大小姐抖威风,成不成?” 第一百零一章 小容受罚 第一百零一章小容受罚 兰茜再不通事务。此刻也听出了陈氏话里的讥讽,也不理她,只扬着头仍旧问小容的事儿。 陈氏斜着眼儿瞧了瞧她,打鼻子眼里冷哼了一声,冷笑道:“那丫头不守本分,撺掇着主子上窜下跳的,我罚她顶着碗水跪在前院里,什么时候跪足了两个时辰再起来。若是碗里的水洒出来一星半点,那就从头儿再跪过。” 兰茜一听,气得几欲晕去。这大热天里顶着碗水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就算不中暑也烤成*人干儿了,兰茜也顾不得许多,指着陈氏骂道:“你怎的这样狠毒?人是我砸的,要罚罚我,不许你罚她。” 陈氏一把将兰茜手指拍到一边,竖着眼睛骂道:“你这是跟谁说话?你还有没有一点子大家小姐的规矩,你从小的书白念了,尊重长辈这一条你莫非没有念过,敢情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兰茜狠狠瞪她一眼,转身便往前院跑,她要去看看小容。陈氏也不阻她。只是跟身边两个丫环说道:“你们去,亲自给我盯着小容,若是她跪不了两个时辰,或是半截上有什么人阻拦,我就拿你们算帐。” 那两个丫头暗地里一撇嘴,转身跟着兰茜身影去了。 兰茜飞快的跑到前院,老远就瞧见小容头顶着一个饭碗跪在天井当院里,旁边就是树荫,她却不敢稍往凉快处挪一点儿,生怕被陈氏责骂。兰茜见小容满头满脸晒得通红,身上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心疼不已,伸手就去拉她。 跟过来的陈氏的那两个丫头忙一人一边拉住她,劝道:“小姐,这可使不得,夫人要罚她谁敢阻拦,方才夫人说了若是你帮小容,便要打断我们两个的腿呢。” 兰茜见了她们两个就来气,觉得这二人跟陈氏是蛇鼠一窝,因此冷着脸道:“我管你们腿断不断,让开。”扒拉开两个丫头,仍旧伸手来拽。 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丫头懂事些,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悄声在兰茜耳边低声道:“使不得,小姐。若是夫人见你这样,怕是私底下给小容些暗亏吃,她便吃不了兜着走了。她不能拿你怎么样,却还治不了小容么?你想仔细。” 兰茜手中动作一停,显是听进去了。只是看小容满脸红通通一头汗水的惨模样,心里实在难受,忍不住眼泪便掉了下来,扑通一声也在小容旁边跪了下来,哽咽道:“我和你一起跪。” 小容见她如此,想伸手拉她又怕打破头上顶的饭碗,急得什么似的,“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这大暑天的热坏了你可怎么办?奴婢粗生粗养的习惯了,我没事儿,您就先回房呆着吧。” 兰茜伸手扯住小容左手,感觉她手心也全是热汗,心里不由得又疼又愧,哭道:“小容,都是我惹的祸,是我害了你。” 小容脑袋不敢乱动,只把眼睛瞟过来,劝道:“奴婢的本分就是伺候好小姐,出了这样的事情。奴婢也逃脱不了失责之罪,夫人罚我也是应该的。只是从今以后,小姐你可千万别再干那些无用的事儿了。” 兰茜心里一阵阵难受,伸手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只是想认识那位乐府的小姐,我想有个人跟我说说话儿。” 小容心里一痛,眼泪走珠儿般的下来了,轻声哭道:“小姐,我知道不怨你,真的,不怨你。” 可怜的小姐啊,长了十五岁了还没有一个体己的闺房好友,别说这个了,就连说说话也找不到一个人,除了自己打什么克母克亲人,老爷便信了那胡言乱语,将小姐整日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儿,这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陈氏整天在老爷面前说小姐不通事务,若是让别人家见到了笑话。她就没想想,整天将小姐关在屋里也不接触人,又怎能懂得如何和别人相处。 小容用手背轻擦了擦眼泪,压低声音道:“小姐莫哭了,你这个样子夫人见了又要多生事端。小容知道您对那乐家小姐觉得好奇,想认识人家,可是奴婢斗胆说一句,您这扒着墙头去偷看人家确实是不太合规矩,也怨不得人家丫头生气。若是有人这样看您,我也要跟她吵上一架的。” 兰茜叹了口气,下死劲扯着手中的帕子,象要将它撕碎一般,“我知道这样不妥当,只是……只是我出不了门,没有办法……” 小容低声在她耳边道:“小姐,今日之事你是万万再不能做了,若是真惹恼了那乐家小姐怕是你真心想结交,人家也不肯呢,那乐家小姐今日我着实仔细看了一通,果真是个美人儿。小姐你若真想结识人家,往后小容给你想办法。” “真的?”兰茜有些不确定,人家上午才上门给丫环讨公道,不会生她的气了吧? 小容点点头。她是真心想让小姐跟乐家小姐结识,虽说小姐不能出府,但是乐家小姐可以过府来啊,两家相隔如此之近,岂不方便得很?就只是不知那位乐小姐会不会也听说了小姐命硬克人的名声,不屑为伍? 兰茜忽然想起一事,问道:“我那玉镯呢?可要回来了?” 小容皱眉道:“那乐家小姐将镯子还回来了,只是掉在地上已摔成两半了。” 那镯子是兰茜母亲所留,平日里兰茜爱如珍宝。将它当作怀念母亲的一个念想,如今却让自己冲动之下摔坏了,兰茜的情绪便低落了下去。 小容劝慰道:“小姐,你好生听话,回房间去。明日我偷偷出去找个首饰匠人,将镯子重新锔好也就是了。” 兰茜喜道:“果真能锔好?” 小容道:“那是自然,找那手艺好的工匠,锔好后保准一个纹子也瞧不出来。” 见兰茜眉头终于展开,小容便好言又劝让她回房去,无奈兰茜就更不肯,经她好说说尽才终于肯从地上站起身来。只是还不肯回屋,拧着性子陪着小容站在太阳地儿下。小容知道自家小姐若是犯起了倔脾气十头牛也拉不住,索性也不劝了。由着她站在一边也就是了。 直到天色渐渐暗下来,陈氏也不曾让小容站起。兰茜知道早已过了两个时辰,也知道这是陈氏故意为难她们,便要去找陈氏理论,却被小容抓住衣衫摇了摇头。 兰茜瞧着她恳求的眼色,软下心来,见天色发暗也起了阵阵清风,倒是没有白天那样热气灼人,也就站着不言语了。 这时就见兰老爷从铺子里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小厮。 这位兰老爷方脸长须,虎目圆晴,板起脸来时颇有几分威仪。此时他见了女儿的丫头罚跪在院子里,又见女儿在一旁站着,脸便象弹簧似的登时拉得老长。 此时,就见那位许久不见人影的陈氏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满脸是笑的奔上前去,“老爷回来啦,快进屋歇会子,秋菊快给老爷倒杯茶来。” 她一头说一头搀着兰老爷回了房间,亲自给拿来家常的衣服伺候着换上,打点的极是熨帖。 兰老爷换了衣裳,坐在桌前喝茶,眉头就拧成了一个疙瘩,问道:“那丫头怎么回事?” 陈氏便知这是问兰茜的事情,当下便苦了面孔,坐在兰老爷跟前,未曾说话先红了眼圈,委委屈屈的道:“老爷,这个家我也是难管,我今日跟老爷说一声,还是老爷您亲自管着吧,怕是还清静些。” 兰老爷脸孔一撸,不满的道:“这是什么话,管得好好儿的,怎么又要撂挑子?你如今还有什么不如意?倒和我耍小性子。” 陈氏站起身来走到兰老爷身后给他揉捏着肩膀。便将今日兰茜用镯子隔墙砸了乐府丫环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又说了自己怎么小心跟人家赔不是,还送了几盒子上好香粉胭脂。 末了还总结道:“老爷,不是我多嘴,咱们家阿茜也该好生教教规矩了。我本不是她亲娘,虽说老爷抬举做了正头夫人,但我知道大小姐心里对我诸多不满意。这后娘难当,我便是做的再好,她也只是当做我心内藏奸,枉费了我的好意。弄得我现在只得不闻不问,饶是这样,还有人背地里说我只顾着自家两个儿子,不曾把大小姐放在心上。天地良心,我何曾不想将阿茜当亲生女儿看待,我入府时她才两岁多点,在我眼皮子底下长了这么大,我哪里就容不下她?只是我若是说深了人家就说我是后娘故意给孩子气受,说浅了阿茜压根儿也不搭理我,倒教我好生为难。就拿今日之事来说,若不是乐家四小姐找上门来,我都不知道阿茜竟然这样大胆,整日踩梯爬墙的,若是一个不小心摔着了,老爷和我岂不心疼?” 说完,长叹了一口气,停了手转到桌子对面坐下,低垂着秀眉,眼神幽幽怨怨的盯住了兰老爷。 兰老爷最见不得她这种如泣如诉的眼神,板着的脸也慢慢缓了下来,伸手在她手背上安抚性的拍了两拍,捋了把胡子道: “嗯,你的难处我都知道,着实辛苦你了。只是阿茜这孩子怎么如此大了还是不懂事?她小时候总跟你做对,我以为她是年纪还小大些了便会好了,哪料到还是这个样子?现下却是人大胆子也大起来了,她竟然敢去架了梯子往人家院子里窥视?这还了得?” 陈氏道:“是啊,老爷。亏那院子里住着乐家的四小姐,都是姑娘家也就罢了,若是住着个男子,或是乐府的其它男人碰到了,岂不笑话咱们府上没了规矩,若再碰上那嘴头子恶毒的,不定编排出什么瞎话恶言来呢,若是那样,阿茜将来可怎样嫁人呢?老爷的脸上也不好看。” 兰老爷想起了严重后果,脸色就是变了一变,冷着声音道:“我是做爹的,她又是个闺女,我管多了不是不管也不是,你好歹也是她的娘,她以后的事情你也多上上心,别怕落埋怨就两手一甩不理不睬,说到底她也是我闺女,也姓着兰,若是真被人笑话去了咱们脸上也无光。” 陈氏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接口道:“老爷,有你这句话我便放心了。今后阿茜的事儿就全交给我便是,只是有一样,我管得严了罚得紧了,老爷可别心疼也别怪罪我。我全是一片真心为她好,你也知道阿茜的脾气,若是和风细雨的她怎么听得进去?” 兰老爷听她唠叨了大半天也有些烦了,便甩甩手道:“随你随你,你只要给我管教好了这个闺女就是,怎样管教你看着办就是了。” 陈氏笑着帮兰老爷换了一杯茶水,又让丫环去厨房传饭,脸上带着一丝计划成功的窃喜。 外面的小容直站到天色黑下来才被陈氏下令回房,两条腿都软了一时间站都站不起来,兰茜扶着她好不容易站起,慢慢往后院自己的房间走。 小容听见兰茜肠子咕噜一声,有些不忍的道:“小姐,你这脾气真得改改了,方才夫人叫你吃饭,你偏硬着气说不吃,结果怎样,连老爷也发火了,不准厨房给你留饭,你这是何苦,就算是生气也犯不着拿自己的身子来糟蹋呀。” 兰茜苦笑一声,道:“罢了,这身子糟蹋完了也没人心疼,也就只有你还惦记着。” “小姐,你记住了,吃饭皇帝大,就算遇上天大的难事,这饭也得吃,”小容压低声音道:“奴婢等会偷着上厨房看看还剩什么吃食没有,老爷没让留你的饭,却没说不让留我的,若有冷干粮我便要两个,好歹咱们也垫巴两口。” 兰茜瞧了瞧她走路费劲的样子,加劲儿扶住了她,摇头道:“算了,你这都跪了一天了,来回跑个什么,厨房里的那些人都是牙尖嘴利的,你又跟着我不得宠,没的去让她们羞臊你做什么?你等会只管上床老实躺着,上次爹捎回来的点心我没吃完,怕是还有几块,咱们分着吃了也就是了。” 小容想想也是,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免得传到夫人耳朵里又要受罚。 第一百零二章 黑屋子 第一百零二章黑屋子 两人摸着黑回到后院。远远的便见屋子里黑沉沉的,竟是连烛火也没有点,兰茜心中有气,低声骂道:“那些丫头都不知死哪儿去了?在我这屋里伺候地越发不经心了。” 小容无奈道:“小姐莫要往心里去,这种气也不是受了一天两天了,说到底咱们这院子没有油水也没闲钱打赏,她们都不愿到咱们这里来,夫人硬是派她们来了,她们口上不说心里却不满意,做起事来自然懈怠,这也是常理。” 兰茜还想说什么,但却忍住了没说。扶着小容进了屋,自己点上了烛火,屋里亮了起来。她找出前两日吃剩下的几块点心,分给小容一半,各自默不作声的吃起来。那点心原本是酥皮的玫瑰馅子小点,但放了两三日了外皮上已经反出油来,吃在嘴里也不酥脆爽口,反倒觉得粘牙腻口。 兰茜吃了一个便放下了,只看着小容连着将三个点心全都吃了,可见她是饿得紧了。不由得心中一阵绞痛。“小容,都是我拖累了你,让你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小容边倒凉茶边笑笑,“小姐怎的这样说,我八岁卖到府里来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若不是当时小姐在人牙子卖的那堆丫头里面挑了我,如今我怕是已被卖到那不得见人的肮脏去处了。小容一直感激小姐的恩典,这辈子就跟着小姐了。” 兰茜心中一酸,瞧着小容清瘦的小脸,不禁揉了揉眼睛。 “只恨我没了亲娘,又背着那么个命硬克母的臭名,爹又不喜欢我,虽说我是家里的嫡长女,但却连个体面丫头也不如。你瞧今日那乐家小姐,她丫头吃了亏,她便找了来给丫头出头,这样的主子谁不爱跟着伺候呢。你倒瞧瞧我,如今连你也回护不住,真是白耽了这个小姐的名头儿。” 小容见兰茜眼瞅着要掉下泪来,忙劝慰道:“小姐不必这样伤心,将来您若找个好相公出了阁,便不用在这家里受这份闲气了。” 兰茜苦笑道:“你莫安慰我了,我这名声都被那毒妇搅得众所周知,凡是跟咱家有点来往的人家,哪个不知道我的大名,怕是我得老死在这后院里。” 小容听她这样说,也不知该怎么劝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事实就是如此,小姐如今都十五岁了,却连半个上门打听亲事的都没有,恐怕是陈氏故意打的算盘。无奈她只是个小丫环,除了伺候小姐外别的事情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愿再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便上前铺了床,劝兰茜休息。兰茜知道自己不睡,小容定是要陪着的,想她跪了一天两腿定是难受得很,便乖乖的躺到了床上,让小容也在外间的榻上歇了。 她这一晚口渴也没叫小容,自己起了身倒了凉茶水喝了,又复倒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一宿都没有睡好。 直到天明,才微微有些困意,正迷迷糊糊要睡去,恍惚中却只觉两只手臂被人紧紧抓住,猛的醒过来,只见陈氏板着张脸坐在她屋里,两个媳妇子正一边一个死拽住了她的胳膊,把她从床上拖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放手。”可无论她怎么叫嚷,那两个媳妇子却是毫不理会,硬是将她往门外拖。 小容此时也被两个丫环拉住站在陈氏背后,急得额上直冒汗,“夫人,求求你,不要让小姐关黑屋子,她会害怕的。” 陈氏头也不回的道:“害怕?就是要让她知道怕字,她错就错在什么都不怕。心里没人,眼里也没人,在家里胡闹也就算了,老爷都由着她,可是若是再不管教她,让她闹到外边去丢人,兰家的脸面可都让她败尽了。知道怕就好,以后便知道什么事儿该做,什么事儿不该做。” “夫人,好歹小姐也是老爷亲生的骨肉,若是老爷知道了怪罪下来……” 她话还没讲完,陈氏已是猛的起身,回过身来反手就是一记重重的耳光,“贱婢,这里哪有你说嘴的份儿,还用老爷来压我,哼哼,我不妨告诉你,就是老爷让我替她好生管教女儿的,你这个贱婢成日里挑唆着主子尽干些无用的营生,只当我不知道呢。”她突然阴笑了一下。“你倒是个忠心的,可惜没摊上个好主子能回护得了你,你方才不是说她害怕么,好啊,你也去陪她一起,你们两个就做个伴儿吧。” 说着,使个眼色给两个丫头,那两人便拖着小容跟在前面拉扯兰茜的两个婆子后面,到了院子后角门附近的一处空地上。那空地上孤零零立着一个木板屋,四四方方的象个盒子倒扣在地上似的,却是四面都没有窗户的,门上挂着一柄大锁。 陈氏从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上的锁头,两对丫环婆子将兰茜和小容拖时屋里,扔下便走。陈氏将门一锁,任凭里面兰茜不住的叫骂也只当作听不见。 这间屋子原来在兰家买这所宅子前就已经存在,本是前住家的主人为了惩罚犯错的奴仆而设立的,当时的社会背景下,奴仆们卖给了主人家便是主人家的私有物品,主人们有权打骂甚至发卖,签了死契的甚至打死了,官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少横加过问。所以这死契一签。就等同于将命卖换了银子交给了主人,是好是坏任凭天命罢了。 一般人家若是奴仆犯了错,打骂扣薪之外还有关柴房一说,而且还多是针对女*奴仆。男仆们犯了错,皮粗肉厚的敲几下板子养两天仍能继续干活,而女人们毕竟娇弱些,受不得重罚,尤其那些丫环们犯了错,若是打得重了便一个多月下不了床,不能伺候主子还得白吃饭,所以就以关柴房这种惩戒措施居多。 也不知这个前主人怎生想的。单独盖了一处四面不透亮的黑屋子专用来关人,兰家买下了这处宅地时,初时并不知那黑屋子的用处,本以为是间放杂物的小仓库,后来觉得不对,那仓库也没有不装窗户的,后来还是陈氏聪明,琢磨透了这间屋子是罚人用的。将人关在里面,不分白天黑夜里面永远是暗沉沉的,想让人不郁闷也难。 兰茜以前有次当着外人的面,顶撞了陈氏,曾被罚在里面关了半天,还是兰老爷出面陈氏才放了她,自那以后,陈氏倒不敢随意的就将兰茜往这黑屋子里送,只是这次既然这兰茜错处抓在她手里,又有了老爷的话,她自然行起权来畅行无阻。 陈氏站在黑屋子外头,让婆子重新将锁头锁上。听着里面兰茜使劲敲打着门板,嘴里恶婆娘,毒妇一个劲儿的骂着,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她在青楼呆过,ji女,龟奴,老鸨子,还有行行色色的客人,她什么样的叫骂声没听过。那老鸨子怒了骂起人来,直能骂上一个时辰不带重样儿的,别说骂人了,就是那整治人的手段她也见多了,为了让那些ji女们听话,老鸨子自然有办法让你疼得死去活来,面皮上还看不出一点儿痕迹来,她们专挑着女人那见不得人的**下手,大腿,胸部,屁股全是拧的青紫一片。却不出半点血不流半点脓,依旧能走能跑,外面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样子。 这样刁钻恶毒的手段她见得多了,兰茜这个胎毛还未褪净的小丫头片子那几句淡来淡去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她好不容易在青楼抓住了机会跳出了火炕,如今还坐上了兰家夫人的位置,这过程中她使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手段,眼瞅着两个儿子都已上学念书,脂粉铺子也经营的不错,将来这一份诺大的家业迟早都是自己两个儿子的,岂能让个小丫头给分去。 那丫头基是能识相些,老老实实的守在她屋里不惹事儿,人前儿给她留些脸面,她倒不在乎分她点斤头巴脑的嫁妆,只是这丫头好似天生来与她对命似的,瞧她的眼神都是含着蔑视的。那种眼神陈氏太熟悉了,那是人们对风尘中女子的一种极端瞧不起的态度,那眼神活象是看一泼臭狗屎,嫌恶、恶心、厌憎,就好象她生来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似的。 如今在府里,她是除了老爷外身份最大的,那些下人们都尊称她一声夫人,对着她都是唯唯诺诺的,谁还敢拿当日之事取笑她?只有这个兰家的嫡女,时不时摆着张臭脸给她瞧,她既是不将自己将盘菜,她就让她知道些厉害。 冷冷的瞧了身边的婆子丫头一眼,陈氏吩咐道:“老爷说了,大小姐如今该好好学学规矩,磨磨性子了,省得将来若是嫁了出去,在婆家不让人待见,还要丢兰家的脸。你们四个轮流给我在这里看着些,要叫要骂由着她们,累了她自然就不骂了。” 一个婆子看了看陈氏道:“夫人,那喝水吃饭怎么办?”虽说夫人当家,但是若是果真给小姐饿出病来,她们当下人的自当是顶着错儿的。 陈氏冷笑道:“那里面早已放了三天吃的干粮和白水,又有马桶,饿不死她们。” 哼,她就不信了,这黑屋子她罚过几个丫头,里面吃喝拉撒都在一个小空间里,不闷死也脏死了,她还没见哪个丫头能在里面呆过两天的。 兰茜那丫头一向爱洁,除非她不吃不拉,否则呆在那屋子里不到一天便要发疯了,到时候看她跟不跟自己求饶?她倒要看看那丫头能硬到什么时候? 陈氏又瞥了一眼黑屋子,心情瞬间非常愉悦,转身径自回前院去了。 第一百零三章 魔方出炉 第一百零三章魔方出炉 且不说兰茜主仆二人被禁足关在黑屋子里受罚。乐府里小桃这边儿却是压根儿不知道兰府里的情形,此时她正在犯愁呢,这原因便是萧十一带来的一个颇为八卦的消息。 因着这两日萧十一受了小桃的威胁,便老老实实的呆在迎客来里坐镇,闲时掌柜的和帐房先生还跟他讲说些酒楼的杂务问题,萧十一闷了两日差点没憋出病来,正巧帐房先生打点了这个月的帐目,还有张景和王六的去留及工钱问题,都等着小桃定夺。 萧十一只要有人来陪他说说话解闷便行,便当即派了个伙计去乐府将小桃找了来。没想到小桃这一去,却给自己凭添了一桩心病。 彼时,那张景和王六正在帐房里坐着,瞧见小桃来了便忙问好。小桃让他俩坐了,回身对萧十一道:“你也是这迎客来的东家,这酒楼有你一半儿,这点事儿你拿主意就好,何苦把我从家里拖了来,怪热的。” 萧十一笑道:“我也是闷极了,你横竖在家里也是无事,又是坐马车来的,能热到哪去?” 小桃苦笑的瞪他一眼。转头对张景和王六道:“你们前日主持的那谜题会甚好,我很满意。想不到张先生竟如此有才学,你的那些对子我都听入迷了。” 张景脸上红了一红,口称不敢,心中却十分高兴,谦道:“东家夸奖了,那做诗联句本是无事时打发时间哄人玩乐的,在文章方面我却是不行的,只有些旁门左道的歪才罢了。” 小桃听了笑道:“张先生也太谦了,我又不是主考官,你在我这里也不是写文章博功名,我要你写出天花乱坠的文章做什么用?对了,上次忘了问先生,你在棋艺上如何?” 张景忽听她问到棋艺,不知她所为何来,便道:“我在棋艺上略通些,若是跟寻常人对弈,大约是七胜三负,若是遇上个中高手,怕是力不从心了。” 萧十一在旁插口道:“桃子,你莫不是想让他跟人比下棋?” 小桃点头道:“不是比下棋,只是咱们这酒楼若要推陈出新弄些新鲜的游戏活动,总不能只盯着一个猜谜吧,那天的联句虽好,但只是为了难为李文正才出的,毕竟懂的人少,若整天弄得太高深。恐怕曲高和寡,还是贴近大众些为好。下棋大约众人都会几手,水平高低不同罢了,而且咱们也不弄那太费事的,就将我那五子棋下法和黑白棋下法让张先生学了,再演示给众食客,等他们熟悉了,便可不定期的设一个棋擂,岂不是好?” 萧十一先就拍手赞成,小桃又接着道:“这还不止呢,咱们找工匠多多做些五子棋和黑白棋还有那跳棋的棋具,就用玉石和琉璃珠子做成棋子,又好看又好玩,而且还是众人都没听说过的新玩法,买的人一定多,这岂不是又赚一笔。” 此时萧十一乐得几乎要蹦起来,他从小桃那儿学会了几种新棋牌的玩法,玩的也颇精通,连小桃如今也难赢他,颇让他有点独孤求败的感慨,若是照小桃这法子在酒楼里时不时弄上一局棋会。这众人中定会有棋艺精湛的人,倒可以让他痛快杀个几局了。于是他第一个便举双手赞成,连一旁的帐房先生也暗服这位女东家太会赚钱了。 张景却是从没听说过跳棋和五子棋还有黑白棋是什么东西,便存着疑惑相问。萧十一拍拍胸脯对他笑道:“张先生不必担心,一学就会,等我明日从家里拿了几副棋具,教你就是。学会了咱俩称对上两盘。” 张景笑着答应了。 小桃又对着王六说道:“你的口才也不错,也留下来就是了,平时就跟着张先生打打下手,有什么事情商量着办了,那台上的活动也不拘个什么形式,也总不能日日往外开奖,一月四次也就够了,平日里街上若是有什么说书的,唱曲儿的,杂耍的,也可以请几个来,演上几天,只是记住一条,高雅为上,别弄些yin词艳曲儿的污了客人耳朵。咱们这里毕竟是酒楼吃饭的正经地方,别任着糟蹋了。” 王六见东家也将他留下了,喜上眉梢,笑道:“我知道呢,东家放心就是了,我定和张大哥给您将差事办的妥妥贴贴的,不让您操一点心。” 小桃点点头,又让伙计将酒楼后院收拾出一间库房,搬进桌椅。权当张景和王六的活动策划室。那后院一溜小房,都住着店伙计,王六家在京郊邻县,正愁着落脚还要花费银钱,这样一来直接住在酒楼后院的通铺上,倒省了一笔开销,自是十分满意。他二人欢天喜地的去跟着收拾去了。 萧十一看到喜鹊手上提着一个布包,里面鼓鼓的放着几样东西,将那布包撑出些棱角来。便好奇道:“桃子,你那布包里什么宝贝?拿出来我看看成不?” 小桃暗笑他该改个名儿叫做好奇宝宝,便从喜鹊手里接过布包,抽开系绳从里面拿出四个木头制的彩色的方块形的东西来,引得那帐房先生也凑上来细看。 只见那东西是立体的六面状,呈一个标准的正方形,每一面被分成了无数小块,漆成了几种不同的颜色,其实这东西就是现代里最常见的魔方,连小孩子都会玩也认得,可是眼下满屋的人除了小桃,没人知道这东西做什么用的。 萧十一拿起一个前后左右反复看了几遍,也没明白这东西是做什么的,只好用求知欲旺盛的眼睛盯住了小桃。小桃笑了一下,拿起一个在手中拧了几把。萧十一这才明白这木头方子似的东西竟然是可以转动的,只见小桃拧了几下之后,那每一面整齐的色块已经被打乱了,几种颜色被混在一起。 小桃将魔方重新递到萧十一手里,笑道:“把它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每一面都是相同的色块,便是你赢了。” 萧十一欢呼一声,原来这不的木头块子竟是如此好玩的一个物事儿。他捧了魔方坐到椅上认真的摆弄起来,无奈他第一次玩,拧来拧去却将色块混得越来越杂乱,小桃见他虽皱着眉头苦思但眼中却放出兴奋的光来。不禁觉得好笑。 一旁的帐房先生也看傻了眼,呆愣愣的看着桌上色彩炫丽的魔方发呆。他此时对这位东家姑娘是佩服到了极点,奇怪她是哪里来的这些奇思妙想,一个普通的方块竟能变化成如此好玩的东西。 小桃拿起一个塞到帐房先生手里,对他笑道:“这东西叫做魔方,我以前在一本杂书里看过对它的描述,觉得好玩,便画了出来找木匠照样子做了,没想到还真成功了。听说你家小孙子聪明,这个给你拿家去给他玩吧。” 帐房先生满面欢喜的谢了,又问道:“姑娘怎样想起做这种东西?” 小桃不由得笑了,“其实说起来还要谢谢李文正李公子,我那日跟他打赌时便担心输给他,心里想着弄个什么刁钻的物事能难住他,可巧想起了这个东西。当时便画了拿给木匠去做,只是比赛那天事情多我却忘了去取,直到今日丫头提醒我才想起来,便顺道取了来。” 帐房先生笑道:“姑娘,这个东西我看着很是不错,不如咱们也多做些,卖也行,给客人们当奖品也行,岂不是好?” 小桃答应了,那帐房便将魔方揣在袖里,飞快的下去找掌柜的显摆去了。 这里萧十一兀自跟手中魔方搏斗,半晌抬起头来一看,小桃坐在一边帐房先生的桌上,正看手中的帐本儿。萧十一突然想起一事,暂时放下手中的魔方,拖了条椅子隔着桌子坐在小桃对面,笑嘻嘻的打量了她半晌,忽的闷声笑了起来。 小桃见他笑的古怪,不知他为了什么,刚想发问,萧十一却对喜鹊和画眉说道:“前面胡同里听说新开了家绢花铺子,张秀才昨日还买了一朵回家给她娘子,我看那花做得还挺细致。你们也去瞧瞧去吧。” 说着,从荷包里随手取出块碎银,足有六七钱重,递了过去。 喜鹊和画眉知道这位将军府的二公子和自家姑娘交情深厚,便不去接那银子,只是偷眼瞄着小桃偷笑。 小桃知道这是萧十一想将两人打发出去,方便他说话,便笑道:“既是萧公子赏你们买花戴的,你们只管拿了买去就是。” 两人这才谢赏接了银子,互相挽着手儿出去了。 小桃眼光从帐本上移到萧十一脸上,笑道:“你好好儿的弄鬼儿,将我两个丫头支开到底是要讲什么?莫不是你相中了哪家姑娘,想让我帮你掌掌眼,当着两个丫头面儿你不好意思说出来,是也不是?” 萧十一哈哈一笑,“咱们相识也不是一两日了,我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别的我不敢讲,这脸皮比我厚的,京城里怕是没几个,我若看上谁家姑娘早跑去献殷勤儿了,还能在这酒楼里闷呆着?” 第一百零四章 玉牌的深意 第一百零四章玉牌的深意 小桃瞧了瞧他,故意打趣他道:“可是你又犯了什么错儿。被萧老将军知道了首尾,要拿你治罪,你便想着让我帮你出个主意,好免了一顿责罚,是么?” 萧十一知道她是故意拿自己开玩笑,也不介意,笑道:“瞧你把我说的,好象我整日里只会惹祸似的,这些日子迎客来生意甚好,我拿回家的分成银子换了不少好东西孝敬我爹,他前些天还夸我终于走向正途,虽然与官场无缘,但也总算能自食其力开创一片天地,着实说我浪子回头金不换呢。” 小桃捂嘴笑了半天,这位老将军还真有意思,别说这词儿形容的还挺贴切。萧十一等她笑够了,便神秘兮兮的道:“桃子,咱们是哥们儿不是?” 小桃好笑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直说就是,何必绕弯子?是也不是你心中没数?那我可白认识你了,你不会这样蠢吧?” 萧十一手指在桌面上轻敲,眼睛往四周看了看。见没人在外面经过,才说道:“你跟人私定婚约的事儿怎不跟我说?” 小桃被他这一句话惊在当地,愣了半晌,才从桌上猛的站起,“萧十一,这玩笑可开不得,谁跟人私定婚约了?你莫不是疯了?这话若是传到我娘耳朵里,她非气得上吊了不可。” 好乖乖,萧十一这家伙是不是有病啊?莫名其妙给她扣上这么一顶大帽子,她可承受不起。虽然她骨子里是个现代人,可毕竟身在古代,这时节的女儿家若是跟人私下定终身,那就等同于无媒yin奔,是无耻下流的代名词,比私通浸猪笼也好不到哪儿去。若是女儿家犯了这样的事儿,连父母都连带着被人瞧不起,就象没有盖检疫印章的猪肉似的被人嫌弃,没有好人家敢要这样人家的姑娘。 虽然她还是提畅现代社会里的男女平等好,自由恋爱好,但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这十六年耳濡目染,对应该怎么安分守己的做一个古代良家妇女还是有些经验的。她一个伪古人想要在这时代好生的生活下去,就必须遵守这时代的规矩,就算心里再嗤之以鼻,面儿上她也要绝对不显山不露水的适应着。她可以聪明,可以伶俐,可以满脑子奇思妙想。就是不可以对当时的社会制度反其道而行之,若真那样她恐怕早被人们的吐沫星子给淹死了,说不定还会被当做妖言惑众的妖女给架到柴火上给火化了呢…… 小桃不由自主便打了一个激灵,指着萧十一鼻子的手都有点颤抖,“你给我说清楚,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谣言,我……我要找那人算帐去……” 萧十一移开她的手指,神色间有些不信,“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又不会给你乱说,你怕个什么?” 小桃几乎要跳起来,“这根本没有的事儿,我承认个什么。我怕个屁,不知哪个不要脸的故意编排我呢,这种事儿你也信?我是那种人不遵礼法的人么?你说,你说!” 萧十一有些好笑的自动过滤掉她话中的脏字,见她脸红脖子粗的发了火,倒疑心难道是自己想错了。便站起身来按住小桃肩膀让她重新坐回椅上,还殷勤的给她倒了杯茶,放到她面前,笑道: “哎呀。有就有没有就没有,你瞧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也许是我想得多了,将事情想差了,你先别急,好生坐着慢慢听我说。这事儿不是别人说的,是我自己揣测的,如今看了你这样子,怕是你真的是不知道这其中内情,倒是我鲁莽了,这原是我错了,你别见怪,我给你赔不是了,成不?” 小桃这才知道原来这事儿是萧十一自己想出来的,知道并不是其它人背地里说她闲话,她这才心里安稳些,紧接着火又上来了,板着脸对萧十一道: “你整日里闲得没事做了?连我都编排上了,你这是何意?我虽开着几家铺子还掌管着这家酒楼,免不了经常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可那都是生意上的正事,我却没一星半点过格的行为举动,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姑娘家,你这话若是被别人听去了,人家不知真假瞎传了开来,我今后还怎么做人?就算是传到我家里,我从今以后就别想出门儿了,说不定我娘一气之下,便随便给我寻个阿猫阿狗的臭男人嫁了出去,我这一辈子岂不完了?萧十一。你是存心毁我是不是?” 萧十一见她上纲上线讲了一大通,虽然一半儿是气话,细想却也有些道理,不免觉得自己有些先入为主了,事情说的太急躁了,便赔了笑脸道: “桃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我说错了还不成么?只是那日里那情形真的怪不得我误会呀。” 小桃虽在气头儿上,说话凌厉,但那都是借话撒气,萧十一这人她还是了解的。毕竟认识两年多了,他平日里也不是爱撺掇闲话的那种人,他今日既这样说,必定是其中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想到这里,她气便消了一半,喝了几口茶将火往下压了压,瞧着萧十一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你怎么就认定我跟人私定了婚约了,这话究竟从何说起啊?我整日里酒楼铺子家里来回跑,外人通都不大见,怎么就生出这种话来了?” 萧十一见她这样说,心里便有了数,这才笑道:“你既说出这番话来。可见是真不知道这内里缘故了,你先别急,慢慢听我说。我且问你,前日谜题大会那日,你可是收了什么贵重礼物?” 小桃一惊,心里颤了一颤,忽然想起那日七王爷风翊宣让自己帮忙保管的那块翡翠玉牌,难道是它? “那日七王爷交与我一块翡翠玉牌,硬是让我帮他保管着,还说是皇宫里的贵重物品,若是弄丢了弄坏了。要置我的罪?”她一五一十的说给萧十一听,“莫不是和这个有关?” 萧十一听到这里乐了,笑道:“饶你平日里精明得玲珑剔透,却吃了七哥一个暗亏。我说那日七哥来时明明腰间系着那块龙凤佩的,结果吃饭时节却不见了,我只当他是掉了还提醒他去找找,他只说没有丢,放到别处了。我当时还奇怪,他那龙凤牌系在腰上十几年的东西,怎么突然放别处去?原来他竟是给了你了,这就是了,我可算是明白了,原来他打的这个主意。妙极妙极。” 小桃听得一头雾水,忙问道:“这到底怎么回事?那块牌子很宝贝么,他又怎么要放在我这里,若是真弄坏了,不会要杀我的头吧?” 萧十一笑道:“说你聪明你还真聪明,说你笨吧你有时还真不开窍,到了这时节,你难道还没明白七哥将那牌子给你的用意?你莫不是在装傻不成?只是如今那龙凤牌在你手里,怕是你想装傻也装不了几天了。” 小桃若是以前还稍有迷惑,到这时却已全然明白了那龙凤翡翠玉牌的深意,看样子那玉牌果真是风翊宣送给自己做定情信物的。只是他什么都没跟自己说过,就直接硬塞给自己一块玉牌做信物,这就算是他相中了自己了?她怎么觉得这样好笑啊,怎么感觉象是新品展示会似的,相中了直接下定金预约,过一阵子货便到了…… 小桃此时心中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有点象猛灌了一瓶子柠檬水,酸中带点微甜,甜中又有点泛酸,还有些不确定的惊讶和疑惑。她想到风翊宣可能是真的喜欢了自己,心里竟有些高兴,原来自己是真的对他动了心的,只是她以前一直在压抑躲避,故意不去想这种可能性。可是这种自欺欺人毕竟还是没有用,如今终于到她正视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小桃脸上红了一片。连耳根都不能幸免,瞧得萧十一大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乐小桃羞窘害臊的模样,这个样子的她着实好笑,脸红得都快赶上猴子屁股了。 萧十一大笑出声:“桃子,你现在知道害臊了,收人家东西的时候,你怎么那样痛快啊?” 小桃只觉脸上烫得都能煎蛋了,暗恨自己没出息,自己好歹是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的灵魂,竟被个古人给嘲笑了,她稳了稳心神,故意板着脸道: “你可别胡说,当时七王爷给我那个玉牌时,根本就没说那个是做什么用的,只是说让我帮着保管一阵,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七扭八歪的事情?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收的。” “真的?不收岂不可惜,后悔药难吃啊。”他继续取笑她,得着取笑小桃的机会可不多,平日里都是她拿他打趣,今日好不容易他有翻身的一回,当然要说个过瘾。 小桃强抑下心头激荡的情绪,想起一直刺在心中的那根刺,神情瞬间有些黯然,道: “你也休要拿我取笑,这事儿岂会那样简单。咱们也不是外人,我有话也不瞒你,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气,我是决不给人做妾的,就算他是龙子凤孙皇子王爷,我也不是不能答应的。岂不闻宁做乞丐妻,不做富人妾。他身为王爷自然将来是妻妾成群的,我何必去凑那热闹,就算……就算我再有心,也绝不给人做小。所以,这事儿怕也是一场镜花水月罢了,你又何必如此欢喜?” 萧十一正色道:“四哥以前曾跟我提过,说你虽跟他有说有笑,但总觉着你心里是避着他的,我当时还怪他多心,如此看来,倒是他看得明白些,你莫不是就因为这个,才疏远他,那次在王府养伤你悄悄的回家去了,八成也是听了什么闲言闲语,想多了吧?” 小桃苦笑道:“我也不瞒你说,四皇子他……他也曾跟我提过此事,但被我拒绝了,理由也是一样,我绝不与人为妾。我知道现下有些女子不在乎这些,甚至更愿意去大户人家当妾室,但我却是和她们不一样,我虽身无长物,但却最重尊严二字,让我舍弃了尊严去和一大群女人争宠,我做不来,也不屑做。两个人在一起,与其让感情毁在嫉妒争宠里,还不如不要开始,起码心中还能留有一丝怀念。再说,我俩身份也相差太悬殊,他是人中龙凤,我是平民丫头,就算七王爷不理会这些,怕是宫中也不会同意。” 萧十一听她讲了半晌,低头想了一会儿,道: “你考虑的这些却不是没有道理,这妻妾争宠想必七哥在宫中看得太多,都厌烦了。后宫中的女人除了争宠还能做些什么呢?记得当年我和七哥才十六七岁时,无意中说起后宫中一个被人毒害致死的一个小嫔妃,他当时便说将来娶妻只要一个便够,是绝不纳妾的,只是那时我们都还年少,这话算不算得数我却是不敢打保票的。只是这些年来,七哥在这种事情人极是自律,我想他若是想一夫一妻,定是能做到。而且他给你那块翡翠龙凤牌还有个出处你怕是不知道,那不是普通的皇宫之物,却是当年七哥的母妃李妃娘娘生辰时,皇上从上别国上贡的珍宝中挑选出来给李娘娘的贺礼,后来李娘娘将这块翡翠龙凤牌给了七哥,说是将来要送给儿媳妇的传家礼物,这个儿媳妇可不是指妾室,七哥既将它给了你,想必是大有深意在里头,你何必在这里庸人自扰?” 小桃苦笑道:“照你这样说,是我杞人忧天了?” 萧十一笑道: “正是,我平日里说你聪明伶透,你遇上自己的事情时却笨得象头牛。你说的那身份二字却不是什么难事,虽是皇子婚配讲究个门当户对,但是解决的办法却是有许多,想来你不知道吧,我大嫂也就是当今云平郡主,她的父亲便是当今圣上的亲兄弟福老王爷,他便是一生只娶了一位嫡妻王妃,只生了我大嫂这一个女儿,就这样也没有另娶妾室,这可算得上是韶然国众人皆知的一段佳话,” 他顿了顿,用神秘的语气道:“你可知那福王妃当年是何身份?” 第一百零五章 福王爷的八卦 第一百零五章福王爷的八卦 小桃从没听说过这件事。当时对那福王爷肃然起敬。她原来看过些历史方面的书,知道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确实有几位帝王终其一生只有一位皇后的,只是那数量极低,基本上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正因为极其稀少,所以才愈显得弥足珍贵。没想到她身处的这个韶然国里竟然就有一位这样深情专一的好男人,还是位身份尊贵的皇室成员,这让她如何不震惊呢。 “是何身份,难道福王妃不是高官家的千金小姐?” 萧十一看她的眼神有些疑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出来的?福王和福王妃当年这段佳话在咱们韶然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就算你不知,难道就没听你爹娘提起来过?” 小桃笑道:“你这说的却不对了,你们家中都有人在朝中为官做宰的,消息当然灵通,我们只不过村人罢了,哪有渠道打听些宫室秘闻。你到底要不要说?” 萧十一笑道:“自然要说。这个福王妃本姓吴,她的身份说起来倒和你有些相像,当年福王妃只是个平民女子,家里却是开酒坊的,她家酿的酒味道极好,全国的客商都上这里来订货,只是吴家酒坊出产极少。一部分贡给了皇家。那福王爷当年也是个好酒的,当年皇上赏了他两坛上贡的吴家酒坊配制的百日醉,却不到十日就被福王爷鼓捣尽了。他便直接去吴家酒坊去买,结果人家不卖,言明是留给已订了货的客商的,福王爷上了酒劲闹起来,直接将金元宝扔在柜台上,让家人搬了酒坛就装车,他当时也没告诉酒坊里众人他的身份,人家哪里肯依,拦着不让他走,那福王妃当年还只是个十七岁的姑娘,脾气却直爽泼辣,拿着根门栓冲出来将福王爷敲了几棒子,还报了官。” 小桃听到这里已是乐得够呛,笑道:“那官差果真将福王爷捉去了官府?” 萧十一笑道:“那自然是的,等到了官府那大人是见过福王爷的,吓得魂都掉了,当下就让官差将打了福王爷的吴家姑娘给锁到衙门里要治罪,福王爷却没有为难吴家姑娘让人将她放了,但从此后却缠上了人家,也不知是爱上了美酒还是爱上了美人,死赖着非说人家姑娘打他时碰到了他身子,他要对人家负责任,死活非要皇上下旨赐婚。皇上最疼爱这个弟弟,被他缠得没法,但又觉得吴家姑娘身份低了些怕招人笑柄。便暗地里授意了一位朝中高官让他出面认吴姑娘为义女,如此一来便顺理成章的赐了婚,成就了一段好婚姻。” 小桃已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的道:“真有趣的一段姻缘。想是当年那福王妃也是相中了福王爷,否则哪里会乖乖任人安排。这福王爷一顿大棒子挨的也值,美酒和美人两者兼得了,岂不是两全齐美?那百日醉可是天天都有得喝了。只是他们这段事情你是怎样知晓的这样清楚?” “那福王爷和我爹从年轻时交情就好,否则怎能做了儿女亲家?你可知我大哥娶大嫂时便跟福王爷定下承诺,绝不娶妾。福王爷这才将大嫂嫁给了我大哥。可见这一夫一妻还是有人能够做到的。” 小桃长叹口气,不无感慨的道:“郡主她真有福气,能够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还能得一人心到白首,这真是天下女人最幸福的事了。我倒真想见见这位福王爷和福王妃,这样恩爱的夫妻确是世间少有,果真是只羡鸳鸯不羡仙啊。” 萧十一挑眉笑了,“福王爷你不是已经见过了么?” 小桃就是一愣,“我何时见过福王爷……福……”猛然间一个人影在脑海中闪现,那个温和亲切的笑容,意味深长的眼光,她大叫一声,“啊。难道是他,那天那个跟七王爷一起来的福大人?” “你总算是想明白了。” “哦,怪不得那天你在那屋里坐的老老实实,原来却是这么个缘故,之前七王爷只是说要请位贵客,我还以为是朝中哪位重臣,却想不到竟是他的亲叔叔福王爷。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萧十一苦笑道:“冤枉啊,我也是见了福王爷才知道。他老人家跟我说不让我告诉别人他的身份,没的弄得大家都不敢说话,怪无趣的。”顿了顿,他又接着笑道:“那天福王爷来,怕是七哥搞的鬼,八成是想让福王爷帮他相看相看未来的侄儿媳妇。” 小桃脸一红,嗔道:“你再胡说,我可翻脸了。” 萧十一正想接着打趣她,却见门帘一掀,两个丫头已回来了,小桃便象见了救命稻草似的,招手将二人叫到眼前,笑道:“可买了什么好东西?” 喜鹊笑着将手中用手帕系着的小包解开,放在桌上,里面放着几朵绢花还有两朵用米粒大小的彩色琉璃珠子串成的珠花,拧成了玫瑰花形,很是小巧可爱。 小桃顺手拈起那朵玫瑰形的小珠花,细看了看笑道:“这家珠花倒串得挺讨喜的,你们眼光不错。” 画眉在一旁笑道:“姑娘,你道我们在珠花店里碰到谁了?” 小桃奇道:“哦,莫非碰上什么熟人了不成?” 画眉拿起一个做成紫薇花的绢花,递到小桃跟前。笑道:“姑娘,你瞧这手艺不眼熟么?” 小桃接过来看了半晌,突然笑道:“这手艺倒和那日庙会里那个卖绢花的老婆婆不相上下,莫不是那个老婆婆开的?” 喜鹊笑道:“姑娘猜对了,正是那老婆婆的儿子盘了那家店面,专门制些绢花珠花,还有自己穿的手链和耳坠子发卖,虽说这价钱比街边摊子上贵个十文八文的,但样式实在是好,方才我和画眉去时,那小店儿里尽是大闺女小媳妇儿,生意正经不错呢。” 小桃离言笑道:“嗯,那老婆婆的手艺却是不错,等哪天我也逛逛去。”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_Η_U_九_⑨_ ._ ℃_ o _Μ 萧十一听她们三个聊起女人家的胭脂啊,粉啊的,知道这是小桃害臊了故意借着两个丫头转移了话题,心里好笑,站起身来拍拍衣角,准备下楼去。走到门口时,却回头笑道:“桃子,若是将来我们成了亲戚,这称呼可有些乱啊。”说着哈哈笑着掀帘出去了。 这里喜鹊和画眉两个丫头听得莫名其妙,却见自家姑娘一张脸红得象块大红布一般。倒闹得愣了,喜鹊问道:“姑娘,你很热么,脸怎的这样红?” 画眉却听出萧十一临去时话中有话,“姑娘,萧公子为何说你将来会跟他家做亲戚啊?” 小桃闻言脸却是红得更厉害了,双手捂着脸,只觉两手发烫,笑骂道:“就你话多,理那疯子做什么?他向来是胡言乱语惯了的,不要理他。” 她缓了一缓。又重新将眼光放在桌上的帐本上,却是无论如何再也静不下心,帐本也是看不进去了。想起方才跟萧十一的一番话,就象有个小爪子在她心里抓挠似的,弄得她坐立难安。 萧十一的一番话似乎把一切都摊开了放在她面前,所有事情都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不由得再去装糊涂或是逃避。风翊宣对她的情意她以前并不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都被她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宁可选择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那次她受伤在王府养伤时,他看她的眼神中那种炽热是显而易见的,她当时真的有些慌乱了,如果是在现代遇见他这样的优秀的男人,她毫不犹豫就会接受他的追求,只是现下的古代时空,似乎连感情也不能随心所愿的由她自己做主,她害怕那些所谓的门当户对的教条,更不敢放开感情去做赌注,她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是却怕那种得到之后再失去的感觉,所以她宁愿选择回避,假装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觉,甚至找了个天衣无缝的理由悄悄的离开。 可是她却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和她计较,还高调的将那块翡翠龙凤牌给了她,这算是一种宣言吗?她不知道他喜欢她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对他用上了心,似乎他现在一个举动就能牵引她的情绪似的。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在桃花村的山坡上,他有些高傲的和她赌诗三首,还口口声声称她为村姑和野丫头。 小桃不由得笑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看她时眼里的高傲变成了柔情,让她在面对他的时候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怕自己会彻底沦陷在他深遂的眼波里。她很怀疑他是不是知道了她心里面的矛盾和担忧,所以才将玉牌给了她让她放心,也许他早已料到萧十一早晚会跟她谈到这个话题,他莫不是借由萧十一的话给她吃枚定心丸,这是他的心意吗? 突然乐小桃觉得再也坐不住。她突然有种强烈的想法,她想让风翊宣亲口跟她说明白这件事。她要知道从他嘴里亲自说出来的真实想法,她才要决定自己要怎样做。 她站起身来,径直下楼找萧十一去了。她需要一个送口讯儿的,而萧十一是最好的人选。 第一百零六章 情生意动 第一百零六章情生意动 三日后,京城近郊。碧波湖。 夏日的清晨。晴空高照,翡翠般温润的湖水边,杨柳依依,微风吹过,带起湖面一阵涟漪,霎时波光映着艳阳别外的绚烂。湖中粉荷盛开,随着风向轻轻摆动,空气中带着一股清新的荷香。 一身淡青色衣衫的风翊宣站在柳树下,往湖面上眺望着。 两年前他封王时就曾在这碧波湖放下画舫庆封,他还记得那天的乐小桃在星月映照下站在二层船头吹笛,晚风吹起她衣带裙摆,那是一种怎样的欲仙啊,那笛声悠扬着飘入他心里,连带着她这个人也进入了他心里,牢牢的占据着那块很柔软的位置。 前天萧十一满脸坏笑的来到了王府,告诉他小桃要约他在碧波湖见面。他心里便有些隐隐的忐忑不安,却又带着几分期待,和她相识三年,她见着自己时说话行事总是客客气气的,不失礼中却带着些微的距离感,不似她和萧十一那般。可以高兴了就笑,生气了就板着脸发脾气。他自然知道这两人好哥们似的交情,但内心深处却还是有些嫉妒,她从来不曾用那种不设防的姿态面对自己,难道是因为他的皇子的身份? 他知道自己对她很感兴趣,所以他任由自己将脚步放慢,他要放长时间看看自己对她的心思还是不是一如既往那样强烈?于是过去的两年间他没有刻意去绕在她身边亲近,一切就顺其自然让它发展,如今他才猛然发现,原来那种强烈的好感和情愫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稍有减退,反而是越来越浓烈,这使得他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他知道了自己要的是什么。 所以前几天在迎客来的谜题会上,他才将母妃要传给未来儿媳的传家龙凤牌交在了她手里,要她好好保管。可是当时她一脸的惊讶,她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牌子的意义吧?不过他早料到了,有萧十一那个八卦的大嘴巴在,她迟早会知道收下他玉牌的含义的。 没想到这样快,她就约他出来见面,这却是他没想到的,他没料到她如此痛快的要和他当面说清一些事情,至于她要说什么,萧十一却说他也不知道。 风翊宣看了一阵湖面,就听到一阵马车轮子的声音,转身一看,正见小桃由那两个贴身丫环扶着手,正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裙,腰间一条鹅黄色腰带。同色的缎鞋,,真是玉立亭亭,象一树梨花一般。就见她跟两个丫头低语了几句,那两个丫头便在马车前站住脚,只有小桃一人款款向他这边走来,脸上还带着抹淡淡的笑意。 风翊宣见她径直走到了自己面前,冲着他展颜一笑,心里莫名其妙。这丫头今日的笑容和往日有些不同,竟觉得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份俏皮,就见小桃伸手一指湖上荷花,微笑道: “欣赏这荷花,却是一大早最好看。露带清香,领略那一种清气,却是最妙的。到了正午,太阳晒得久了,这荷花也倦了,连看花人的精神也比早晨时减了不少,到了下午便更不消说了。所以说呀,这荷花需得太阳初出时才最好看。原是取它‘未经日照精神满’,才可见那‘映日荷花别样红’的韵味。你说是不是呀,风翊宣?” 风翊宣初时见她讲了一大堆荷花论,心头正生出闷气来,正想问问他难道是叫他出来陪她赏荷的?却听到她叫他名字,不由得心中颤了一颤,这还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喊他,以前她都是‘七皇子’‘七王爷’这样称呼。 “你方才叫我什么?”他又惊又喜,直觉的感到今日她的变化“小桃,再叫一遍。” 小桃脸色一红,她今日是做足了心理建树才约了风翊宣来这里见面,其实她也知道若是被人知道她一个姑娘家主动约个男子出来是件不合规矩的事儿,可是她总不能主动跑到他王府里去吧,那样更加引人注目。 “风翊宣,七皇子,七王爷,平遥王殿下,怎样,听过瘾了吧,”她瞧着他俊美的脸笑道:“我问你,那块翡翠龙凤牌你给了我,究竟是什么意思?萧十一编排了一大通,我却是全然不信,他定是故意捉弄我,我要你跟我讲。” 她抬起头来正视着风翊宣,眼睛和他的对视着,丝毫没有退却,她眼中有笑意,笑意之下却又隐藏着什么。欲言又止。 风翊宣心头狂喜几乎按捺不住,她看着眼前这个个头只到她肩膀的少女,再次肯定了她的与众不同。她此时看着他的眼光不似平常女人看男人时那样羞涩并躲躲闪闪的,也不似寻常百姓看到皇家人那种敬畏不加的眼神,更不是官家千金高门大户的小姐看人的那种婉约矜持,而是有种独特的气质,直接又率真,就象一汪清澈的秋水般透明澄净。 小桃看着他直直的望着自己,却半天没有说话,眼神里却是专注又深情的。其实不用说,光看他的眼睛她就能明白他的心意,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话半点没错,一个人再伪装得高明,也不能武装到眼睛里,那是骗不了人的。 此时看着风翊宣的眼睛,小桃的心就稳当极了。直到风翊宣伸手将她的手拉住,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想往回抽,却已被他两只大手将自己双手包住,他脸带微笑的瞧着她,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十一没有撒谎,那龙凤牌是我将来要给王妃的定情信物,如今在你手里。你可是不能反悔了。” 小桃心中一颤,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心里顿时感觉甜蜜蜜的,象是喝了一罐子蜜相似。原来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是这样美好,整个人就象是飘在半空中一样。承认吧,她是喜欢他的,那一瞬间狂喜的感觉将她的心填得满满的,再也容不下其他。 好半天,两人就这样手拉着手直直的站在树荫下,过了好久才如梦初醒般的回过神儿来。小桃的脸红得似三月桃花,娇艳极了。风翊宣几乎要看得呆了。若不是她的丫环和他的侍卫陆平就在不远处的路边瞧着,他真想把她紧紧的拥入怀里,让她听听他剧烈的心跳。 小桃轻声道:“我……我这样算不算伤风败俗?私定终身?” 风翊宣被她说得乐了,逗她道:“那样更好,你就算不想嫁也没人肯要你,只能嫁给我,这辈子是休想跑得了。” 见她微皱了下眉头,有些信以为真,他便安抚道:“逗你玩呢,我过几日禀告了母妃,便请她去跟父皇请旨赐婚。这样不算你有违妇德,哪里有这样严重?” 小桃拉着他在树荫下的草地上坐下,她终于在他面前不用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了,她愿意在他面前展示真正的自己,“可是我从没想过要当王妃,你若不是皇子就好了。这事情怕是会容易些。” 风翊宣看着她线条柔美的侧脸,见她低垂下浓密的长睫毛,似乎有些黯然,便知她心中有所顾虑,便握紧了她手,正色道: “我知你心中担忧什么?我只说一句,我认定的事情绝不因任何事而改变,尤其是对你。说句老实话,我曾经见过不少朝中重臣的千金,有美丽姿色的不在少数,而且个个满腹诗书,称得上是才貌双全,只是我对她们却没有丝毫兴趣,我觉得她们就象假人一样,说话行事就连吃饭笑容也都是自制着的,虽然看起来真的矜持似淑女,我却是不喜欢。可是你就不一样,你虽没有她们那样的家世才华,但却活得灵动鲜活,跟你在一起,我总觉得自己也是自由自在的,而且你就象个百宝箱一样。时不时能给我惊喜,这是我从没有感受过的。从你给我挡了一镖那天起,我就知道我这辈子的王妃非你莫属,我那时就想,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也要娶了你,就算你初时并不爱我,我也会让你慢慢爱上我。所以不要怀疑我的决心,我是认真的。” 小桃感动的看着他专注的眼眸,她知道他没有说谎,她反手将他的手也握紧了些,“我相信你,只是我毕竟是个平民百姓,怕是你父皇和母妃不会那样轻易答应,我不想你为难。” 风翊宣笑道:“就算再难,我也会解决这个问题。再说事情也未必象你想的那样严重,你不是已经知道了我皇叔福王爷的事情,我那日请他和我一道去迎客来,就是想先让他见见你,若是皇叔他喜欢了你,这事儿便好办得多了。” 小桃想起那个眼神睿智的福王爷,仰着头问道:“那福王爷对我印象如何?” 风翊宣伸手在她俏鼻上点了一下,打趣道:“怎么,这么急着想嫁我啊,原来你喜欢我这样深啊?” 小桃又好笑又好气的拍掉他手,嗔道:“别闹,快说正经的,人家这会儿正心急呢。” 风翊宣这才淡笑道:“我皇叔对你印象很好,说你大大方方的又性格爽朗,还做得一手好菜,而且还有一肚子奇思妙想的鬼点子,是难得一见的妙人。他跟我说若是将来真将你娶回家去,便要带着皇婶经常来蹭饭,要你亲自下厨做些新巧吃食与他打牙祭呢。” 小桃闻言笑了起来,“福王爷甚是和蔼,一点都没有架子,若不是萧十一事后告诉我他身份,我做梦也猜不到他竟是你的皇叔呢。你皇婶也是极有福气之人,得这样一个专一深情的丈夫相伴一生,这辈子还有何求呢?” 风翊宣笑道:“怎么,你羡慕?这没什么难的,将来咱们也定是象皇叔皇婶一样,只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小桃心中一惊,这话她只在拒绝四皇子风湛然时说了一回,怎么如今从风翊宣嘴里说了出来,“你,你怎么知道这句话的?” 风翊宣看了看她,正色道:“四哥告诉我的。” “啊?”这点可真出乎她的意料,没想到风湛然竟将被她拒绝一事说与了风翊宣知道,他是何意?男人不都是爱面子的吗?“此事当真?四皇子……他……他如何说的?” 风翊宣不以为然的道: “四哥心里有你,你以为我当真瞧不出来么?他母妃在他十二岁时便生病亡故,父皇将他交与我母妃代为照料,四哥小时候便与我合得来,我俩自比其他兄弟亲厚,彼此的性情相互都了解,他什么时候对你起的心思我确是不知,但是那次醉仙楼上我却看出些苗头,后来你受伤在我王府养伤,四哥听了消息深夜便从府中跑了来瞧你,我便知他心中有你。只是我却是认定了你是我妻,就算是四哥我也不能相让。我那时便想,若是你中意四哥,我也认了。谁料前一阵,有天晚上四哥跑来找我,喝的大醉,说他在堂姐那里跟你表明了心迹,却被你一语拒绝,他便将当时你们说的话说给我听,他还问我能不能做到这辈子只娶一个正妃?我这才知道你的心思。第二日四哥酒醒了,便回府了,自那他却是再也没提你的事,想是怕说出来尴尬罢。” 小桃听了,心中有些酸楚,不由得便有些感慨,风翊宣见了她神色变化,问道: “其实咱们第一次初见时,明明四哥比较温柔,那时你瞧着我的样子象是很讨厌似的,我后来还暗自担心了一阵,怕你醉心于四哥的温柔儒雅,却是有些不好办呢?” 小桃笑道:“说来奇怪,四皇子确实是俊逸温柔的人,只是我见了他就象是对着一个温柔爱护我的兄长,却没有其它。哪里象你,初次见人家便出口骂我村姑,让人印象深刻。” 两人想起当日情景,都是相视一笑。 笑了一阵,风翊宣从怀中抽出一张精美的请柬,递到小桃手中,道: “两日后,是皇宫的夏日宴,我皇叔皇婶都会去凑热闹,我想带你进宫见见我母妃,可好?” 第一百零七章 心意已决 第一百零七章心意已决 “夏日宴?”小桃一愣。突然想起风湛然曾经跟自己提起过此事,不觉轻声笑了起来,“那不是给你们这些皇族子弟准备的相亲宴么?我听四皇子提起过,好像被邀请的都是那些官家千金,我只是一个平民丫头,如何去得了那种地方?” 风翊宣听她语意,本以为她会不快,孰料她竟是平静的陈述事实,竟没半点不高兴,遂放下了心道:“这个容易,那日堂姐也会去拜见太后,让她带你进宫也就是了,我只叫堂姐直接将你领到我母妃那里去,我自在那里等你。” 这不就是见情侣双方见家长么?小桃经历了两世,却从未走过这个过场,她想起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那规矩森严的皇宫和里面那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忽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是喜欢风翊宣没错,但是却真的有些不适应他高贵的皇室子弟的身份。 风翊宣瞧出她的不对劲儿,刚想问她,却听她幽幽的冒出一句来:“你若是个普通人该多好。” “你莫不是怕见我母妃?”他微笑着给她打气。“莫要担心,我母妃最是温柔和善的,她不会为难你,你不要怕。我是想让母妃见了你后心中有数,她便好在父皇面前说话进言,她一句话,倒比我说十句也管用。” 小桃听他言语中甚是替她考虑,心中一暖,笑道:“你让我见我便去见,都听你的。只是听说皇宫里的规矩甚多,不能多行一步多说一句,我从小野惯了哪里懂得那些宫中礼仪,若是出丑丢人可怎么办?岂不给七王爷你和云平郡主丢脸?” 风翊宣见她答应了,自是十分高兴,“你不必管那些礼仪,你又不是宫女命妇,学那些无用的门面功夫做什么?你只跟着堂姐去就是,照着平常给长辈行礼的路数便是了,我娘不会挑你。你也不用担心那些宫中的规矩,我是开府在外居住的王爷,将来咱们过到一处,平**都是自呆在家里,偶尔赶上年节庆典才要跟我一起进宫,那些规矩到了你进门儿的时候再学不迟。左不过几句吉祥话儿,行几个礼就是了。王妃不是婢女,没有那一套套规矩要学。” 初时小桃还是认真的听着,听到后来他却直接说到婚后生活去了。又见他表情专注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害羞,脸上绯红了一片。 风翊宣看了她难得娇羞难掩的样子,心情大好,笑道:“咱们的事情你也该跟令尊透露一二,让二位老人心里有个准备,夏宴过后我便要登门拜访,也让你双亲相相女婿。” 小桃照他肩头轻捶了一记,嗔道:“胡说什么呢?婚约未定,哪来的女婿。不许你乱讲,小心别人听去了编排出好听的来了。我还要做人呢。” 她想了想,自家爹娘和兄长若是知道了她跟皇子王爷搅到了一处,岂不是得大吃一惊?怕是一时半会儿消化不了吧? 两人又再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日头上来了,烤的人热热的。小桃也怕在这里呆得久了,碰到人怪难为情的,便起身拍拍衣裳,跟风翊宣一起走回马车那边。 两个丫头都是她贴身贴心的,又在道旁看了好一会儿的热闹,心中早已明白了自家姑娘和七王爷算是变成一对儿了,都不禁打心眼儿里替她欢喜。 两人那脸上只笑得见牙不见眼。小桃见了自是明白,虽说一直自诩自己脸皮够强韧,但此时脸上红霞却褪不下去,只装作没看见。 就连一边默不作声的陆平看向小桃的眼光也是多了几分尊敬和亲近。他是风翊宣的贴身侍卫,跟在身边好几年,因办事利落外加忠心耿耿,颇得风翊宣器重。陆平对王爷和小桃的事情一直算是一个旁观者,冷眼瞧了两年多,看现在这样子,若是不横生枝节,十有**这位姑娘便是王府日后的女主人。 风翊宣让陆平牵过拴在道旁树干上的坐骑,翻身上马,又对小桃笑道:“咱们一起回城?” 小桃脸一红,低声道:“你们先回去好了,我们坐马车慢慢走,我还要到各家铺子里转转,你去忙你的事情,不必等我了。” 风翊宣知她在丫头面前害臊,也不强求,深深看了她一眼,便和陆平打马去了。小桃直瞧着他们人影看不见了,才转回头来,正对上两个丫头一脸的窃笑。 小桃见她两人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来打量去,故意板着脸嗔道:“两个臭丫头,瞧个什么?” 喜鹊只是掩着嘴偷乐,一脸的欢喜神色,画眉却挤眉弄眼的笑道:“哟,我的好姑娘,这才多一会儿啊。我们两个便成了臭丫头了,你总不能有了如意郎君便瞧不上贴身小丫头了吧?” 小桃涨红了脸就去拧她的脸,画眉忙躲到喜鹊身后笑个不住,喜鹊毕竟稳重些,拦在两人中间,劝道:“姑娘,饶了画眉这一遭吧,我们两个也是为你高兴。” 小桃啐了一口,假装没听见,上了马车。喜鹊和画眉偷笑着跟随上去。这一路的回程,喜鹊和画眉脸上的笑就没散开过,画眉还笑嘻嘻的故意将手伸到小桃面前讨赏,弄得小桃又害羞又好笑,拍开画眉的手,扭过头去闭上眼睛不看她俩。 待到回了城,马车带着三人挨着几家铺子转了一圈,小桃粗略的问了一下这几天的经营情况,又看了几眼帐本,便带着两个丫头回家了。 俗语说得好,少女怀春,吉士诱之。男女双方之间的吸引,也是往往不期然而然地便会发动起来。在这最初时期的一个关头摆脱开了,就摆脱开了。摆脱不开呢。那末,二期三期,以至成熟,就要慢慢地挨着来。 小桃本是个聪明女子,还有着现代灵魂的里子,什么不晓得?现在有一个超五星级钻石白马皇子对自己有情,对方又是自己所喜爱的,哪能不动心?男女之事就是这样,一旦动心以后便会牵肠挂肚,这分开不过半个时辰,小桃便觉得有些想念风翊宣。 回到桃仙居。换了家常衣服,坐在窗前的条案前,小桃随手拿了本自己写成册子的食谱翻了两页,看了两眼便看不下去,遂将手中册子扔在桌上,百无聊赖的托着腮看向窗外的院子,看那花圃里几只蜜蜂围着一丛艳丽的芍药嗡嗡打转。 她眼睛看着那花丛,心里却是想着别的事情,想到风翊宣便觉得心里一阵甜蜜,再想到他背后那诺大的一个皇宫,便又有些患得患失的。连喜鹊端上来的酸梅汤她也愣愣的接了,却送到了下巴上去,结果洒了一身的汤水。 喜鹊忙拿着帕子来给她擦,画眉又找了件干净的衣裳让她换了。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喜鹊将沾了酸梅汤的旧衣折了几下,放在一旁的竹蓝里,见粗使丫头豆儿正在拿着一把木头大壶浇花,便伸手叫她来将旧衣拿去交给后院的浣洗媳妇。 小桃有些闷闷的重坐回椅上,闷声道:“怪无趣的。” 喜鹊笑道:“那姑娘教我们写字?” 小桃道:“没意思。” 画眉道:“那咱们下棋?” “没意思。” “姑娘,咱们去院子里走走,前院二少爷房前那株桂花开得正好。” “不爱看。” “……” 画眉瞧着今日行为失常的小姐,知道她是有心思。她瞧了瞧喜鹊,喜鹊又瞧了瞧她,还是画眉说道:“姑娘,你莫嫌我多嘴,我看你是心里有事儿,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姑娘的心气儿我们是知道的,既然今日跟七王爷说清了,早晚家里也会知道。不如趁着这会儿夫人没事儿,姑娘去漏个口风,也好叫夫人老爷少爷们心里有个预备,也省得姑娘整日里瞎寻思。” 小桃听她一番话,当时心中便象开了两扇门相似,一下子敞亮多了。对呀,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女婿上门也是一样,如今她既心里认定了风翊宣。便是想跟他长相厮守的在一起,早晚得让家里人知道,若是等到风翊宣自己先上了门来,家里人还不知道事情缘由,确是不方便。 只是不知她的家人们对这件事是怎么个意见?怕是会惊讶于她的‘高攀’吧?她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亲自跟爹娘兄长们说清楚。 她这里做了决定,便派了个小头头去前院看看家中都有谁在。过了一会儿,小丫头回来说只有她爹娘和三哥乐贤在家。她想了一想,决定在晚饭后家人都在时将这事情提出来。 小桃心里有了打算,只待晚上跟家人沟通交流,心里觉得稳当多了。 她忽然想起风翊宣说的,后日要让云平郡主带自己去宫里见风翊宣的皇妃娘亲,便让画眉打开了衣箱想挑选件鲜亮些的衣衫。 喜鹊和画眉两个听了这个消息,登时没蹦起来两丈高,在她们心里,皇宫那是天下最尊贵的所在,里面住着韶然国里身份最尊贵的贵人。如今自家姑娘竟能进宫去,这在两个丫头眼睛里简直就是天下第一大事了,两人比小桃还要兴奋,将首饰盒子,衣服佩饰全都找了出来,一件件细细挑选,务必要将自家姑娘打扮成天仙一样。 第一百零八章 女为悦己者容 第一百零八章女为悦己者容 喜鹊和画眉两个将衣箱差点儿翻个底朝天。夏衫全部都取出出来,她俩也不嫌麻烦,拿着一件件往小桃身上比量着,直摆弄了近半个时辰,却没一件让她俩满意的。 一会觉得这件衣裳颜色太暗,一会觉得那条裙子花色不显眼。要不就是这双绣花鞋花色不搭配,那对耳坠子不华贵,总之就是一句话,让小桃从头到脚做身新衣裳。 小桃见两个丫头象打了鸡血般兴奋,又是好笑又觉得好玩,知道她们是真心想将自己打扮得艳压群芳,好让未来婆婆大人一眼相中。她却不想那天装扮得太惹眼,无奈两个丫头嘴巴不停的在自己耳边念叨,她也只好半推半就的同意去买身新布料,做身新衣裳。 于是,半个时辰后,小桃主仆三人便迈进了燕城最大的成美绸缎庄里,准备好好挑选衣裳料子。 两个丫头说了,她的衣衫虽好,但是穿到皇宫里去,而且是要被见惯了好东西的皇妃娘娘的眼睛来看。未免显得不够华贵。小桃听了好笑,难道要她在衣服上也学着那些千金小姐的花样,缝上些珍珠宝石做衣衫上的花芯,她倒不是缝不起,怕是若掉了一颗,够她心疼好半天的。再说衣裳是衬托人的,若是太过抢眼,反倒让穿的人失去颜色,岂不本末倒置?而且若是她真的打扮的如同个花孔雀一般,怕是‘风骚’过头适得其反了。 小桃主仆三人一进门,早有两个店伙计,迎面便堆下笑容来道:“哟,姑娘来了,三位姑娘里边请,可是要挑选件衣料,还是做身新衣?”边说边簇拥着三人上楼挑选。 这成美绸缎庄是两层的京城老字号了,从高至低各式布料绸缎应有尽有,一层里是普通的布匹,这楼上二层才是精美华丽的绸缎,自然价钱也是高出一大截。它家还接制作成衣的活计,店里有十几个手艺颇好的剪裁针线上的老师傅,若有客人挑中了料子便可直接交给店里做出成衣来。因这成美绸缎庄的手艺甚好,城中富贵人家都肯光顾,因此生意十分兴隆。 那店伙计整日接待客人不下千计,早练出一双火眼金睛,凡人一过从衣着打扮行为举止上便能瞧出个七分来。他见小桃一身湖绿的轻绸夏衫,正是今年流行的颜色和款式。再看那料子却是城中独他家有的素云绸,便知这是他家的老顾客了。又见她身边的两个丫头的衣衫也是好布料做的,脸上笑容便更增了几分,笑吟吟地招呼着。 那店伙计素知有些富家小姐喜欢那些大红大绿的绸料,便搬来几样让小桃瞧,奉迎着笑道:“姑娘,这几样颜色最来卖得最好,颜色正又鲜亮,做了衣服穿出来,就是比别人打眼,您瞧瞧。” 小桃笑道:“小二,你们为什么老拿这样艳丽的料子出来?我要素净一些的。你这几样颜色是不错,只是如今天儿怪热的,这颜色穿在身上看着便不清爽。” 那店伙计听了,便知这位的眼光独到,笑道:“是!现在素净的料子也时兴,姑娘眼光真是出挑。” 于是又搬了许多素净的衣料,摆在小桃三人面前。 一时间,那店伙计将月白、鹅黄、绛朱、嫩紫、湖绿、藕荷、玉兰、淡橘、绯红、银灰、湖蓝、杏红和浅橙,一连十几种各色精致的料子堆在柜台上,小桃见了这许多可爱的色彩。也不由得欣喜起来。 这世上无论今古,不论贫富,就没有不爱美的女人。而服饰首饰便是天下女人们永不疲倦的话题。于是,随着这些精致美丽的布料呈现在眼前,三个女人便唧唧喳喳的议论开了。 小桃看着手中触手柔软顺滑的布料,想着家中衣箱里的衣衫,不禁感叹天外有天,布外有布,真是一布还有一布高啊。 “姑娘,你看着个花式的不错。”喜鹊拿起了一艳紫色的布匹对林立夏说道。她就是喜欢颜色鲜亮夺眼的布料,不知为啥小姐就是不喜欢。 果然小桃对她摇了摇纤细的手指,“太艳了。不好。” 她现在可是能低调就低调,这么骚的颜色穿起来,平添了几分俗媚,她不喜欢。 “那这个呢?”画眉又拿起了一匹偏白的嫩黄色。 “这个也不好,跟肤色顺色了,显得人没有精神。” 画眉不信的拿着布料在小桃颈下比了比,便随手放在一边了。 那店伙计听了小桃的话,便知道她是个会搭配颜色的主儿,心里就有几分佩服。 他便笑嘻嘻的凑过来笑道:“这位姑娘眼力真是不错,您这样会配色的贵客我们倒是不多见呢。” 小桃心道,我好歹上辈子也是学美术的,连配色都弄不明白,还了得。 她瞧了瞧那一脸和气的店伙计,笑道: “我哪里比得了你们这成日里和颜色打交道的,不过就是觉得这衣裳配色和刺绣一样,也应讲究个整体协调平衡二字。比如这全身着装最好不超过三种颜色,而且以一种色为主色,颜色太多只会显得乱而无序。纷繁芜杂。还有些颜色是万万不能搭配在一起来穿,就象那宝蓝配湖绿,说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还有那黑配紫,赛狗屎。其实没有难看的颜色,只有搭配不好才显得难看,这颜色也得配着人的肤色年龄来,就象是一个十七八的姑娘穿一身桃红自然是美的,若是过了中年,再穿这桃红色,便显得有些不合宜,定是不会好看的。” 那店伙计一拍大腿,笑道:“姑娘好毒的眼睛,我们这十天半月也碰不到您这样一位识货的。不瞒您说,我们前几日进了两匹上好的料子,一个月白的蝉翼纱,还有一个淡绛朱的水织绸,那颜色和质料是没的说,最配您这白净的皮肤。这本是我们一个老主顾订的,说好了前日来取,结果等到今天她也没来,她又没留下订金,我们没有在手里压着不发卖的理儿。我这就取了来给您瞧瞧,若您瞧上了眼,做出衣衫穿出来,那才真是清润素丽,出眼的很哪。” 小桃听他讲得热闹,也动了心思,画眉就在一边催道:“那你就取来我们瞧瞧。” 那店伙计便吩咐旁边一个打下手的小二去后面取了来,不一会,两样布料放在小桃手里,果然是极好的料子。那月白的蝉翼纱远看上去便象是一团幽幽的月光,做成那千层百蝶纱裙定是轻盈飘逸。还有那淡绛色的水织绸。颜色素丽均匀,手感顺滑不说还隐隐带着股凉意,穿在身上自然比寻常布料凉快些。 喜鹊拿过搭在小桃颈下比了比,笑道:“姑娘,就是它吧,若是做成衣服好看得很呢。” 小桃便对那店伙计笑道:“那就这样吧,小二,这两匹料子我都要了,我还要在后日前做了出来,你家能赶工么?” 那店伙计见做成了生意,乐得脸上开花,正要说话,却听一个骄纵的声音插进来道:“喂,快将你手中的料子放下,我们还没看呢。” 小桃三人看向说话之人,见是一个穿青衣的丫环的,她眉头就是一皱。 喜鹊莫名其妙的看向了青衣丫环,“这位姑娘,你有什么事情么?” “快把你手里的料子放下来,别弄脏了,那是我们小姐订了的。”青衣丫环态度嚣张的说道。 小桃一愣,瞧了瞧那个店伙计,见他一脸茫然,显是这青衣丫环在说谎。看来她是看中了这块布,便想从她们手里夺了去。 小桃心里好笑,怎么她走到哪里都会遇见这般不讲理的人,上次那个抢绢花的南宫艳也是如此,今日又来了一个夺布料的。她长了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吗?个个都来横刀夺爱?只是这次她可不打算将布料让了出去,凡事再一不可再二,她可不会任由着别人欺负。 小桃也不理那青衣丫环,自让喜鹊和画眉两个料理便成,便坐到一边供客人休息的椅上坐着喝茶,眼睛斜瞄着事态发展。 那店伙计似乎认识这位青衣丫环,上前苦笑道:“杏儿姑娘,这两块料子这位小姐已经要了。” 那个叫杏儿的丫环不以为意的继续说道,“我说我家小姐订下了就是订下了,你那么多话做什么。喂,你那丫头,我叫你放下你就放下。听不见么?” 这回别说脾气火爆的画眉了,就是平素里性情柔和的喜鹊也有些动怒了,“你这个人倒是有趣的很,明明我们小姐买下的料子,你瞧见了便说你们订下的,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杏儿根本没想到这个看似好脾气,笑吟吟的丫鬟竟然敢反驳她,当下愣了一愣,“你,你知不知道我家小姐是谁?” 喜鹊瞥了她一眼,带些嘲笑的说道,“我真是愈发觉得你这个人好笑了,你连自家的小姐都不知道是谁,还跑来问我?” 小桃差点一口茶喷了出来,没想到平日里和善的喜鹊发起火来,嘴皮子也是蛮伶俐的嘛。她给画眉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开口,自让喜鹊对付这不讲理的刁丫头去。 杏儿气红了一张脸,她跟着她家小姐,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敢这么拆她台的人,“你这蹄子还有点本事啊,不知道你家小姐是谁?能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喜鹊今日可真是伶牙俐齿,立马说道,“我这胆子可是自己长的,不像你这般还要靠你家小姐给。” 杏儿窘红了一张脸,眼看两人战火越窜越高,小桃不愿惹事儿,便站起身来对喜鹊道:“你浪费口舌和不讲理之人说些什么,不如省省力气。小二,叫你们制衣师傅给我量体裁衣。银子一起算。” 那杏儿见小桃开口,便知这位是喜鹊的主子,偏着头看了她一会,道:“哼,带着这样没规矩的丫环出门,也不怕丢人。也不领回家好好管教管教?” 小桃淡淡一笑,冷眼瞧了那个杏儿一眼,说的话却是一针见血,“规矩这东西可不是你个小丫头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我看你也不过只是个丫环而已,我家丫头的规矩也用不到你身上吧?”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狐假虎威?她今日真是见识到了,就不知这个杏儿的小姐是何人?是何了不起的来头,她看云平郡主平日里还没有那样骄纵无理呢,难道这丫头主子真是个公主不成? “你”杏儿瞪大了眼睛可却无法反驳。这女子说的对,她家小姐再有本事,她也还只是个丫鬟。 正在这时,一个白衣女子走了进来,声音冷冷的响起,“杏儿,不得无礼。” 小桃见这进来的白衣女子和自己年纪仿佛,清瘦高挑的身材,面貌虽只是清秀而已,但胜在气质不错,只是神态中却带着一股高傲清冷的感觉,让人有种拒人千里之外之感。 “这位姑娘,”白衣女子朝林立夏颔了颔首,“我家丫环多有得罪,真是不好意思。” 小桃向来不是个小心眼的人,哪会跟个小丫头认真与否,便随即回笑道,“不碍事。” 白衣女子眼眸转动,看向了麦穗手中的布匹,“不知这位小姑娘可否割爱,将那匹月白的蝉翼纱转让于我?” 喜鹊收紧了手中的布匹,瞧了一眼小桃,不悦道:“这是我家姑娘先看上的。” 白衣女子闻言又看向了林立夏,“姑娘若是肯割爱,这店中所有的布匹任姑娘挑选。我送与姑娘,就当是一份小礼物,可好?” 小桃见她虽说的有礼,但从她神情举止中却感到了一丝轻蔑和高傲,似乎她施了恩似的。画眉早就气闷了半晌,刚想开口回话却被林立夏用眼神制止了。 小桃最烦这种用钱压人的主儿,尤其是这种自觉着了高人一头,不把别人当回事儿的所谓‘贵人’。上次那个南宫艳虽说她也不喜欢,但却是个直肠直肚的性子,眼前这个白衣女子却给她一种阴冷的感觉,她对人那种冷篾似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让小桃很是反感。 第一百零九章 下猛药的效果 第一百零九章下猛药的效果 那白衣女子似乎是这家成美绸缎庄的老顾客。身份好像也颇为尊贵,那店伙计显然是得罪不起那位白衣女子,但见小桃通身的气派也不似普通人家的小姐,况且成美绸缎庄二楼的客人除了富贵人家外便是京城中的京官家眷,随便挑一个他也得罪不起啊。 那店伙计十分会察言观色,见那白衣女子看中了小桃已买的布料,又瞅着小桃主仆三人脸色难看,便强堆起笑容来打圆场道: “孙小姐,这两块料子确是这位小姐挑中了做衣裳的,我们前日才进了些新料子,颜色质地都是上等的,我搬了来您瞧瞧?” 这话明显就是给那孙姓的白衣女子下台阶,只是孙小姐身后那个丫环杏儿却开口冷笑道:“我们小姐是何身份?我明明瞧着那堆在柜台上的料子都是她们挑剩的,我们不要。” 小桃听了这话几乎气乐了,布铺又不是酒馆,那布料放着就是要客人来看的,又不象吃剩的饭菜,岂有被人看过了就不发卖的道理?那店伙计也心里有气,却不敢得罪了老顾客,脸上笑容登时就僵住了,不知该如何接话才好? 小桃见这孙小姐主仆二人倒比那个南宫艳更可恶三分。便让喜鹊捧起了两块料子,看了那孙小姐一眼,淡淡的道:“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这两匹料子我喜欢得紧,恕我不能割爱了。” 说完,回头瞧着那店伙计笑道:“小二,还不叫你们的师傅出来量身?” 那孙小姐见小桃不咸不淡的将她冷在一边,她何时受过这种待遇,但毕竟也总算是顾忌面子,总不能伸手去抢吧,只有狠狠的在小桃脸上盯了几眼,转身便掀帘出去了,那丫环杏儿只得快步跟了出去,临走时还瞪了喜鹊一眼。 店伙计到这时才终于舒出一口气来,喊了后堂里的一个妇人来给小桃量身,它这里量身的师傅有男女二人,分别对应招呼男女客人,可见得是十分专业了。 那店伙计又递来一本订得厚厚的册子,原来是各种衣服款式,分为男客和女客两本,每本又分为春夏秋冬四季每季一本,小桃拿了夏季的女款衣服册子在手,慢慢挑选。暗道这成美绸缎庄怪不得常年压着京城同行一头,果然色色都想得周到细致,她如今这手里的衣服册子就是找画师所制,等同于现代的服装手册,着实方便得很。 选了约莫半盏茶功夫。小桃将那月白蝉翼纱订了一条千层百蝶裙,又将那淡绛的水织绸订了一套今夏最流行的新款夏衫,定下后日晚上取货,并付了布料和手工的银子,见那店伙计伺候的周到,还给了他些赏钱。那店伙计欢天喜地将她们直送到马车上去了。 她们三人逛了这大半天,这时已近正午,太阳渐渐毒辣了起来,小桃见衣裳已有了,首饰家里还有许多,便想让马车夫赶车回家,忽然想到自那日谜题会后,不知紫烟和程嬷嬷近况如何?便让马车直接去了锦绣坊。 她是锦绣坊的老熟人,那些丫头们和绣娘们见着她都笑着打招呼,小桃见紫烟不在店面,便直接找上二楼来,也无人拦着她,只是正跟一个小丫头走个碰头,那丫头手里端着个托盘,里面一只空碗,碗底还有些许汤药渣子。显是送上去给人刚喝了药的。 小桃就是一愣,问那丫头道:“这药给谁喝的?莫不是紫烟姐姐病了?” 那小丫头摇头,“不是我们小姐,是嬷嬷病了,这才喝了药歇下。” 小桃认识程嬷嬷也两三年了,一直见她精神矍铄,从未见过她生病,便接着问那小丫头程嬷嬷是何病症,那小丫头皱眉苦着脸道:“乐姑娘,说起这事儿来也好生奇怪。就是前几日嬷嬷和紫烟姑娘傍晚时出去了一趟,天擦黑时便回来了,那晚嬷嬷不知怎的了脾气大得很,黑着脸将房里花瓶子都砸了,紫烟姑娘也不敢劝,只是在一旁看着哭,连帕子都哭得湿透了。我们也不知怎么回事儿,都不敢靠前儿,第二日生意都没做,关了店铺,嬷嬷就病了,请了大夫来说是什么忧思成疾,心火旺盛,还有些什么反正一大堆,我们也听不明白,只是这两日歇着喝药休养着呢。” 小桃此时便明白了**分,定是那晚程嬷嬷与聂老伯碰面被刺激到了,这心病才导致了身病。不过看样子在程嬷嬷心里聂川还是比较有杀伤力的,不是有那么句话么?爱则深恨则切,若是程嬷嬷对丈聂川早没有了一丝一毫的感情。又哪里会碰个面便回到家里大发脾气,甚至气病了。可不是在乎是什么?却不知程紫烟经过那日后是何心态? 小桃从腰间荷包里掏出块碎银,让喜鹊上重回街上买些水果和点心,就当是来探病的。她留下画眉在店面里看着绣娘扎花,自己上了楼上径直来到紫烟房间外。 就见房门开着,程紫烟斜倚在床榻上懒懒的拿着本花样册子翻看,眼神却迷迷茫茫的盯着前方某一处,手里翻着书,眼珠却不曾转动一点儿,分明是思想溜了号。门口伺候的小丫头见了小桃,忙将她让进来,紫烟这才看见小桃,忙从床榻上起了身来招呼她。 小桃任她拉着手走到床边坐下,想借机听听她心里话,便朝那小丫头使个眼色让她退下。那小丫头知道紫烟和小桃向来交好,再加上紫烟这两日总是神情恍恍惚惚的,似乎没什么精神头儿,如今见了小桃来了,知道她俩可能要说些私房话,便识趣的关上房门自去泡茶了。 小桃见紫烟神情蔫蔫的,一别萎靡不振的样子,便道:“紫烟姐姐,我方才听说嬷嬷病了。可要紧么,还有你我看着也病歪歪的,这是怎么了?” 紫烟心头有事,只是不好说出口来,虽说小桃和她要好,但是那些陈年往事件件盘根错节,复杂得很,而且还是聂家和程家的私事,她不方便对外人讲,只得强展出个倦倦的笑容来,“嬷嬷想是着了些风寒。没甚大事,我是这两日操劳过了些,略有些身子发沉,略歇两日便好了。” 小桃哪里听不出紫烟说的是推诿之词,也装做不知道,点点头道:“嬷嬷和紫烟姐姐可得好好保重身体,你姑侄两个都是女人本就生活得不易,没个帮手,再若自己不保重着身体,可怎么是好?虽咱们不缺那两个药石钱,只是这罪岂不是还得自己受着,何苦呢?” 不知这里哪句话触动了程紫烟的心事,她眼圈瞬间红了,便想掉泪,但小桃在跟前若问起来,她又不知该如何说起,便咬着牙暗地里将眼泪又憋了回去,装做无事的样子道:“多谢小桃妹子关心,我没事,你不必忧心。” 小桃见她绝口不提那日是迎客来的事情,想是要装做无事人一般,但小桃既早已知道聂川和程嬷嬷还有紫烟三人的关系,紫烟掩饰的举动在小桃这里便宣告失败。小桃便状似无心的讲了几句闲话,又说自己刚才去了趟成美绸缎庄,买了两块好料子做衣裳,便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看那紫烟虽状似听着,魂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游离模样,不禁好笑。 程嬷嬷既病了,又是长辈,她不方便追问对方当年的事,便早已决定在紫烟这里撬开突破口,见紫烟听愣愣听着她瞎掰,也不搭腔,便眼珠一转,装出一脸奇怪的样子,压低声音问紫烟道:“紫烟姐姐。那日谜题会有件事颇是奇怪,可惜你和嬷嬷走得早了,不然我便要问问你。” 紫烟听她提起那日迎客来的谜题会,心中就是一蹦,不自觉得就开始心慌,这边还强自镇定,道:“哦,何事奇怪?” 小桃一见她上钩,心里一喜,面上却丝毫未露出来,开门见山的道:“先问紫烟姐姐一事,当日那个和你们碰面那个聂大夫你们可认得?” 这淡淡的一句话一出,在紫烟心里犹如打了一个炸雷般相似,她坐在床上也觉得身子晃了两晃,连呼吸都有些急促起来,右手死死的抓住了床单不放,“这……这自然是不认得了……小桃妹子怎的如此问来?” 小桃见她虽强力装出镇定模样,但说话声音却发隐隐发颤,便知道此时紫烟心里定是极不平静,心下暗叹口气,这一家人得闹到什么时候,莫非真要老死不相往来才好么? 她心里腹诽归腹诽,口里却答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那日里嬷嬷和紫烟姐姐先行走了,那位聂大夫聂老伯是我请来的客人,因上次受伤便是由他医治的,也算对我有恩,我家中兄长便约了聂老伯在迎客来招待,你们走后,他却一个劲儿的问我你们的事儿,还问我与你们相不相熟。我当时便觉得奇怪,问他时,他却说和你们是旧相识。” 紫烟心都跳到嗓子眼儿来,颤声问:“他……他还说了什么?” 小桃盯着她眼睛道:“紫烟姐姐不是说不认得他么?想是他是认错了人罢,既如此,你问那个做甚么?” 第一百一十章 再添丫环 第一百一十章再添丫环 紫烟被她一句话问住。反不知怎样回答,直愣了半晌才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听你说那位聂大夫错认了我们,一时好奇罢了。” 小桃心道,我看你能装到何时?不揭了这层窗户纸你总跟我不说真话,不说真话我又怎么能知道你心里真正的想法?你若是对那生身父亲心有眷恋,我自会想方设法让你们慢慢化解开这段恩怨,若是你心里果真恨透了他,一丝不想相认,我何必做这苦差事,不如罢手也就是了。 于是,她长叹口气,脸上现出一种同情的神色来,说道:“紫烟姐姐你不晓得,这位聂大夫也是个可怜人,我之前本不知道他的事情,但那日猜谜会后,他不知怎的喝多了酒,在我两个哥哥面前说了几句醉话,说他年轻时办了件大错事,以致于后悔终生。到现在老天爷还在惩罚他,让他整日里郁郁寡欢,活得没有意趣。” 紫烟心头就是一颤,只觉得又酸楚又苦痛,强压了压心头情绪,问道:“却……却是为何?” 小桃见她关心,心里便有了几分把握,拉长着脸道:“那位聂老伯在我两位哥哥面前说道,他本有妻女,只是因为十几年前做了件错事,导致夫妻分离骨肉失散,直到如今他还是一人住在府中,说不出的凄凉。其实这话我本不信,那位聂老伯我本为了谢他给我治伤,曾亲带了礼物去聂府道谢,看他家也不似普通人家,也颇有些财势,就算当初他妻离子散,那时他还当壮年,又有家财门弟,何苦就寻不到一门夫人,要娶妾十个八个也娶了,怎么生不出几个儿女来?紫烟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紫烟此时心已乱了,听小桃问到她头上,微一呆愣,忙道:“是。是有道理。” 小桃接着道:“我当时也是觉得奇怪,便追问我哥哥,是不是他们听岔了?结果我两个哥哥说,那日聂老伯醉话说了一大堆,但却不似假的,还边说边流泪,把我两个哥哥倒吓得不轻,连忙去劝慰。我这才知道,原来这聂老伯到现在都还是一个人住着,原来是为了赎罪,他说当年因那件错事竟失了妻子孩子,他的妻子不肯原谅他远走他乡了十几年,他便发誓这辈子再不娶妻,宁可一个人孤独终老,还说这是老天爷对做错事情的惩罚。哎,当时听的我两个哥哥是唏嘘不已啊,回家后直道那位聂老伯是个痴情人。” 小桃偷眼瞧着紫烟,见她面色苍白,两只眼睛里泪水泫然欲滴,显是心情激动到了极点,便接着道:“哎。这位聂老伯还真是可怜,五十岁的人了,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明明有妻有女却过着鳏夫一样的日子,实是让人同情。紫烟姐姐,其实我暗地里也想不明白,这位聂老伯据我所知为人甚是正直,我就想不明白就算是一时犯了错,骂过打过,改了也就是了,何置于弄到今天这样地步?我还真想瞧瞧聂老伯的那对妻女,她们心肠也太硬了,就算再大的错处,快二十年了还有什么揭不过去的?无非是为了一口气而已。我就奇怪,人生苦短,及时享乐过些舒心日子才是正道。整日里憋着气过日子难道不累么?我看聂老伯的那对妻女是想等着他咽了这口气,才算了结了恩怨。只是就是不知道,到那时她们会不会后悔?无奈真到了那一天,后悔也晚了……” 紫烟听了这一番话,只觉得字字戳在自己心坎上,又隐隐觉得小桃这字字句句象是朝着自己而来,但又想想她若是只是借事发一通感慨,也是正常,她现在心里象是油烹一样,整个坐立难安,哪里还有心思细究好友是不是意有所指。只觉得小桃话中‘咽气’‘后悔’二字说不出的刺耳刺心,实在忍不住掉下泪来,赶忙拿袖中笼的帕子擦了。 小桃故意问道:“紫烟姐姐,你怎的哭了。可是身子不舒服么?” 紫烟顺势答道:“没事,只是刚才迷了眼,眼睛有些不舒服。” 小桃暗自好笑,这屋里虽开着窗户,但窗帘纹丝未动,哪里来的邪风?她此时见了紫烟的态度,已知她心里对聂川还是不舍的,并且百分之二百的肯定了她定是知道这事情的内里情由。小桃觉得今日给紫烟的刺激已经够大,这不是一次两次便能将她说通的事,方得慢慢行事才好。她得给程紫烟一个自己思考琢磨的时间。 但她哪里知道,她在程紫烟屋里说这番话时,程嬷嬷方才喝了药却睡不着,想到楼下店面看两眼,却经过紫烟房间时,听到了小桃和紫烟两人的对话。她那个年纪和性情也本不是个爱听墙根儿的人,只是猛地听到聂大夫二字,便象让鬼缠了身似的站住了脚,直听小桃发完那一通牢骚才罢。这时她也没有心情再去店面,默默的转回身回了自个儿房间,重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头顶纱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桃今日这剂猛药下完,便推说还要去铺子里就要起身告辞。紫烟送她到楼下。喜鹊早将买来的几样点心水果送上,紫烟道了谢,又脚步沉重的返回屋里,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儿,酸甜苦辣混在一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便趴在炕上哭了起来。 小桃再回到乐府,却已过了饭点儿的时辰,因早上她带着两个丫头出门早,这时却都有些饿了。便叫丫头去厨房传饭去,哪料那丫头去了却见饭菜都已分发没了。 原来小桃经常白日里都呆在铺子里。便经常在外面吃饭,若哪天留在家中便让丫头提前告诉了厨房,再预备自己的那份,岂料她今早出去时却忘了叫人告诉厨房留饭,因此厨房里还以为四小姐在外面吃了,便没留那一份儿。直到桃仙居的丫头找去,厨房里几个厨娘赶紧现通开火,现炒了几个菜又装了食盒。 这时天色慢慢阴起来,倒刮起了一阵风来,桃仙居院子里登时凉快了不少。小桃觉得跑了一上午身上的燥热这时减了不少,便叫喜鹊和画眉将屋内她们吃饭的矮桌搬到了院里的桂花树下,借着这阴凉好好吃饭。 画眉又将屋里藤椅搬了出来,放在一边,小桃便躺了上去歇了一会儿,看看院子里几棵树,浓浓的绿荫覆住了栏干,树影子随风轻摇,芭蕉荫下,一只蚱蜢快速的从一片草叶蹦到另一片草叶上,一会儿便没了踪影。小桃笑了笑,便仰在藤椅上闲望着天上明净的蓝天白云,闭上眼静静儿地乘凉。 喜鹊笑道:“姑娘,你可别睡着了呀,还没吃饭呢,吃完了再睡吧。” 小桃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厨房里的小珍和桃仙居的粗使丫头豆儿才提着食盒进院子来。喜鹊和画眉接过食盒摆饭,画眉问今日饭怎么这样迟,小珍便将事情讲了,画眉这才没说话。 小桃一眼瞧着了小珍,便挥手将她叫到跟前儿,见她本来梳得顺顺的额发前剪了一排密密的浏海儿,将那个被镯子砸的大包尽数掩住了。 小桃觉得她这方法倒巧,拨开她浏海看了看她额角,见那包比前两日小了些,因包上涂了些黑绿色的药膏,倒看不出来颜色。 “怎样,这包好些了?还疼得厉害么?” 小珍满脸是笑的道:“多谢姑娘记挂着。我前晚涂了些药膏倒不是那样疼了,只是还有些涨鼓鼓的,过半个月就没事了。” 小桃笑道:“你倒是个爱美的,还知道剪一排子浏海儿挡着,还别说,这样一看,倒更显得俏皮些了。以后就这么留着吧,怪好看的。” 小珍忙笑着应了。小桃瞧了瞧她,想起一件事来,问道:“听画眉说,你想到我这里来伺候?” 小珍见小桃突然拿这个话来问她,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先就扑通一声跪下了,道: “姑娘,我知道我是厨房帮忙的,不配来伺候姑娘,只是这满院子里哪个不知道姑娘对下人最和气,平日里就算是做错了事儿,也只说两句就是了,一指头儿也不带碰的,谁不想跟着姑娘身边?就算是呆在喜鹊姐姐和画眉姐姐身边提个茶倒个水儿,学着长个眼力见儿也是好的。” 小桃被她说的笑起来,连喜鹊和画眉也偷着乐,画眉在小珍后脑戳了一指头,笑道:“就你个小嘴儿是个巧的,你母亲在夫人那院里伺候,又老实又厚道,偏巧生了你这么个巧嘴儿的,真是好笑。” 小桃想起小珍的娘正是在林氏院里粗使伺候的媳妇李巧姑,倒是个话不多沉稳的,这小珍倒是一点不象她。小桃想起这小珍梳得一头好发,又性情乖觉伶俐,好好教导着将来倒是个得用的,便点头笑道: “你这鬼丫头给我灌了这么一通好迷汤,我若是不留下你岂不是坏了我的贤名了?也罢,你现在开始就留在我这桃仙居当差吧,跟着喜鹊和画眉两个慢慢学着规矩,以后你就来给我梳头,其它的也不拘着什么,喜鹊和画眉指派你做些什么你就做着就是了。” 小珍做梦也没想到这样一个梦寐以求的大肥差就这样掉到自己头上,要知道这乐府里哪个丫头不想到四姑娘身边伺候,这位四姑娘性情好又大方,还常常赏赐东西,听说就连将来喜鹊和画眉两个配人,四姑娘都要在外面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呢。 小珍喜得都快哭了,本就在地上跪着,这会子顺势就磕了两个头,道:“奴婢谢谢姑娘的恩德,今后一定好好伺候姑娘,听姑娘的话,听喜鹊姐姐和画眉姐姐的话。” 喜鹊和画眉见小珍还挺懂事,也笑嘻嘻的在一边瞧着,喜鹊便道:“姑娘,这院子里如今伺候你的,除了粗使丫头,加上小珍才只三个,这单数未免不好,不如干脆再添上一个,可好?” “也是,你们俩整日跟着我出门,这屋里也该留两个做针线的,也给小珍找个伴儿也好,正好让她们两个睡一间屋子,也不必害怕了。” 说着,瞧了瞧站在一旁脸带羡慕看着小珍的豆儿,笑道:“也罢了,不用挑了,我瞧这个豆儿做了粗使丫头两年多了,倒是个不多言不多语的,活儿也干得利索,上次我见她自己绣得那个荷包针脚也看得过去,就是她罢。” 喜鹊笑着答应了。 豆儿没想到小姐竟将这个人选指到了她的头上,一时间呆住了,还是画眉笑着推她一把,笑骂道:“怎么,姑娘刚瞧上了你不多言不多语的,你便成了哑巴了?还不快磕头。” 豆儿这才回过神来,忙趴在地上给小桃磕头,小桃叫她两人起来自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下午就搬来桃仙居,又让她俩来之前去周管家那告诉一声儿。 两人欢天喜地的去了。喜鹊忙道:“姑娘,快吃饭吧。” 小桃刚下了藤椅,就见乐贤从月亮门儿那进来了,嘴里说道:“桃子,再添双筷子,我在你这里吃些。” 小桃奇道:“小哥,你不在铺子里呆着,怎的这时候回来了?” 乐贤笑道:“今日我常吃的那间食铺不知怎的着了火,没开章,我只有回来吃了。刚才上厨房一问,还得现做,听说你这的方才做好,就省些事一起吃了,省得麻烦。” 喜鹊忙在圆桌上多加了一双碗筷,打开两只提盒,将菜一样样端上桌来,乃是一碟凉拌鸡丝,一碟子松瓤黄芽菜,一碟炒三菇,一碟胭脂鹅脯,和一大碗虾米冬瓜粉皮汤。还有一碗白米饭,并一碟子鸡心馒头。 乐贤坐在桌前看了一看,笑道:“这简直作和尚了,怎么全是这样清淡的菜?” 小桃知道这位三哥喜欢吃肉,且喜欢油重的菜肴,便笑道: “小哥,你知道什么,这大热天的就是吃素菜才好。这样的热天,你要大鱼大肉地闹着,满肚子油腻,那才好吗?再说这个鹅脯和鸡丝也是肉菜,哪里都是素的?只不过油少些罢了。” 她也不知道这位三哥怎么回事?吃得油腻却不长肥膘,眼馋死她了。 一百一十一章 小道消息(一) 一百一十一章小道消息 乐贤夹起一个鸡心馒头。一分两半,又将胭脂鹅脯在中间铺了一层,这才吃起来,边吃边笑道:“这素菜有什么好吃,咱们从小到大你还没有吃够?” 小桃将米饭推到乐贤跟前,自己挑了鸡心馒头吃着,闻言笑道:“这你就不懂了,荤菜若要做出好味道来,倒是简单,但这素菜,又要爽口嫩滑,又要口味好,还真得费些功夫。” 乐贤也不和她争执,捡着那鸡丝和鹅脯将米饭吃了,又吃了半盘子鸡心馒头,才觉得饱了,喜鹊在一旁又盛出两碗冬瓜汤来,兄妹两人相对着喝完了汤,又说了几句铺子里的情景,乐贤便回去了。小桃待他走到月亮门时,喊了一声:“小哥。晚上早些关铺回来,我有事和你们商量。” 乐贤点头去了。小桃吩咐收拾了桌子,又让喜鹊和画眉二人去吃饭,自己复又在那藤椅上躺了下来,此时小珍和豆儿已经收拾好东西回了桃仙居,两人手里各捧着一个小包袱,来跟小桃复命。 小桃给她们指了喜鹊和画眉住的那间屋子旁边的一个小屋,让她们两人合住在那里。两人原本都是睡八个人一间的通铺,夏天难免燥热,如今两人一屋的单间,可是比原来的住宿条件好得太多了。两个人兴高采烈的将包袱放到那小屋里,留着晚上慢慢收拾,出来站在小桃身后给她轻轻打着扇子。 小桃用块丝帕遮住了脸,轻声说道:“小珍,我后日要随云平郡主去个尊贵的地方,方才我订了套淡绛水织绸的夏衫,你瞧着配个什么样的发式和头饰好看?” 小珍笑道:“姑娘好眼力,那水织绸我别人说穿在身上冰冰凉的,最适合做夏装,还不易出摺也不缩水,姑娘赏我瞧瞧,我好给姑娘想想配什么样的首饰好看?” 那块淡绛色的水织绸小桃在成美绸缎庄裁了一块做衣裳,剩下的布匹就放在屋里的柜子里,小桃让小珍去取了来,打开在太阳地下抖开一点细看。 “姑娘,这块料子素雅清丽,配那珍珠的首饰头饰最是相得。既显眼还大方,姑娘放心,您出门那天我定会给姑娘梳个极美的好发式,配上那珍珠头饰,绝对不会丢您的脸。” 小桃点了点头,将丝帕从脸上扯掉,起身留下豆儿将藤椅搬回屋子,自带着小珍往林氏的屋里来。 林氏和乐山住在前院儿,这时正是午觉的时候,前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几声蝉鸣和风吹过树叶刷刷的声音。小桃带着小珍过来时,就见门口台阶上,林氏院里的媳妇李巧姑,也就是小珍的亲娘正和大丫头艳红对着脸坐在两只小板凳上,一人手里一个花撑子,正在绣花。 艳红绣了半天,脖颈都僵了,抬头想活动一下,正看见小桃迈步跨过花门进了院子。赶忙满脸带笑的站起身来,迎了上去,笑道:“哟,姑娘今日没出门儿啊。这倒是稀罕。” 李巧姑也忙起身问安。她还不知道自己女儿小珍已被小桃收进屋里做二等丫头,所以看到闺女儿笑吟吟的跟在小桃身后,就愣住了。小珍偷偷朝她挤下眼睛,笑了一笑,李巧姑再傻也知道可能是自家闺女跟了四小姐了,那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小桃问道:“我娘歇午觉呢?” 艳红点头笑道:“夫人昨晚有些失眠,睡得晚了,今早精神不太好,吃了午饭倒觉得有些困了,我伺候着她睡下了,姑娘来看夫人,便稍等会儿吧。” 小桃点头应了,李巧姑进屋里轻手轻脚拿出一个绣墩来,让小桃坐了。 艳红一向伺候林氏细心周到,是她身边第一号得用的人,因此小桃对她也不错,时不时来林氏这边时,经常会打赏她些钱,有时还会唠会闲磕。这时见了她手里的绣活儿,接过来边看边打趣她道: “你不是最不厌烦绣花儿的么?如今怎么也爱上了?莫不是给自己偷着绣嫁妆?” 艳红脸色一红,嗔道:“姑娘就会拿我们开心,我一辈子伺候夫人,将来姑娘出阁了,我替姑娘在夫人身边照料着,不好么?” 小桃以往跟艳红开玩笑开惯了,再加上她上辈子荤段子的笑话也听过不少,这古人几句玩笑根本不在话下,只是如今她心里有了个人,再听到同样的话反倒觉得难为情起来。脸上也红了一红,笑道:“有你照顾我娘,我自然放心,只是到时候你别哭着喊着叫后悔,耽误了你的婚事可别怨咱们。” 说着,便低头细看手里艳红的绣活儿。只见棚上绣着一丛蔷薇花,底下几片绿叶衬托着,绣好的地方用块帕子挡着,想是怕手上有汗摸上去弄脏了,便笑道:“你可真仔细,这还用手帕子遮着。” 艳红笑道:“倒真得仔细着些呢,整天摆弄来摆弄去,回头弄上了汗印子,这一块花就全坏了,功夫儿就算白费了。”她瞧了瞧小桃身后站着的小珍,又瞧了瞧李巧姑,笑道:“姑娘,瞧这样子,莫不是小珍这丫头在你跟前儿伺候了?” 小桃见李巧姑直直的看着自己,满眼里的企盼,便笑道:“是啊,我瞧这丫头是个灵巧的,白放在厨房里可惜了。把她调到我屋里让喜鹊和画眉两个调教调教,说不定还是块好材料。” 李巧姑听了心中狂喜,扑通跪下还没等小桃反应过来,便结结实实给她磕了几个头,小桃忙让小珍将她扶起,李巧姑喜道:“多谢姑娘看得起我这丫头,她往日里整天念叨着姑娘好,今日总算她有福气,能跟着姑娘身边伺候,姑娘尽管使唤她,这丫头手倒灵巧。梳得一头好发,针线上也过得去,姑娘要个鞋垫子袜子之类的粗活,尽管交给她做。” 小桃知道这李巧姑一向人甚憨厚,直肠直肚的,肚子里想什么嘴里就说什么,加上她年轻丧夫,却给丈夫守着节自己带着女儿小珍过活,因此很得林氏喜欢,这次小桃将小珍调和桃仙居也是看了几分李巧姑的面子。 “小珍这丫头是个机灵的,李婶你尽管放心就是。”小桃宽慰道。 她见李巧姑和艳红自她来了,便一直在跟前站着,便笑道:“我在这里坐会子,等我娘午觉醒了再去瞧她,你们也把那板凳搬了来,咱们坐着说话儿。” 艳红知道小桃向来不太注重这些规矩,在她面前尽可随兴些,只要不出了大格就行。便答应着和李巧姑将小板凳搬来小桃跟前,低着小桃一头坐下边绣几针针线,边说起了闲话。 艳红将手中钢针在发中滑了两下,开始绣那蔷薇花的嫩叶,低声道:“姑娘,我听说前日里你去了旁边那个兰府?还是为了小珍头上那个包?” 小桃道:“正是,那兰家小姐我本和她不识,她以前也攀过墙头往我院子里偷瞧过,我以为她是初来乍到觉得好奇,便没有在意。只是那日画眉和小珍瞧着了她,说了几句,她竟拿了镯子砸过来,小珍那刘海下面的脑袋现在还鼓着呢,若是她瞧两眼也就是了,为什么打人呢?若是打在了眼睛上可怎么是好?我的丫环自有我管教,不好她自可以来府上找我说,说什么也不该将人打成那样。我当主子的护不住自己的丫头还行?” 李巧姑在一旁感激道:“姑娘真是好心肠,我们小珍不过是个丫头,还劳动您跑到那兰府里讨说法,小珍回来拉着我手便哭了。感动得什么似的。” 小桃瞧着李巧姑眼睛有些发红,微笑道:“这不算什么?不光小珍,无论那日她打的是谁,我也要出这个头。你们既是我乐府的人,我当主人的自有义务护着你们。” 小珍插口道:“姑娘,你发现没有,从那日咱们去了兰府,那兰家姑娘果然老实多了,怕是今后再也不怕她突然从对面墙上露出个头来吓人了。” 说得几人都笑了,那艳红笑够了,才抬脸看了小珍一眼,笑道:“那兰府姑娘当然不能再攀墙了,不仅如此,怕是以后连房门都别想迈出一步儿了。” 小桃听她这样一说,便知道这里面有事儿,便道:“莫不成你听见了那兰府里的事儿?” 艳红笑道:“它那兰府里的下人有一多半都是在京城里买来的,那府里有几个小厮和咱们府里的下人还认识,有什么事儿是不知道的?若是清清静静的过日子也就罢了,偏它们兰府里不省心的事儿多着呢,外人听了只当是个笑话,那里面的人身在其中可是够热闹的。” 小珍也是个爱打听事儿的,听了艳红的话笑道:“红姐姐,你倒说说,那个兰府又闹出什么可笑事儿了?我这头上造了一个大包,你说与我听听也算是让我开开心。” 李巧姑怕小桃不喜欢张家长李家短的这些,生怕主子对小珍产生不良印象,赶着拍了小珍肩头一下,板着脸道:“要你多嘴多舌的,伺候好姑娘是你的本分,瞎打听什么?” 小桃拦了一下道:“李嫂子别气,不怪小珍打听,连我也好奇着呢,艳红,你倒别卖关子了,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百一十二章 小道消息(二) 一百一十二章小道消息 那艳红笑道:“咱们家现成有个细作。专门能打听到兰府里的事儿,我还是从她那里听来的。” 小珍就是一笑,接口道:“红姐姐说的莫不是赵婆婆?” 李巧姑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是了,她是把着四姑娘后角门那里的婆子,专管个看门望锁,有时还替各屋里的丫头们买个东西跑个腿,平日里没事就拿把凳子坐在角门外望光景,那后角门隔着一条巷子斜对面就是兰府的后角门,不是她是谁?” 艳红笑道:“岂止如此?这个赵婆婆你别看她上了几岁年纪,这眼睛耳朵聪敏着哪,怕是小珍的精神头儿也比不过她。她整日在那后角门坐着,和兰府里买菜的婆子洗衣的粗使丫头们混得贼熟,偏她还爱打听事儿,兰府里有什么事儿是也不知道的?” 她笑着瞧了小桃一眼,笑道:“姑娘,你不知道,你那天从兰府里前脚刚迈出来,后脚儿她们家就出了一档子事,怕是姑娘不曾知道吧?” 小桃奇道:“莫不是那兰府姑娘挨了教训,或是挨了打?那兰夫人顶多教训那兰姑娘几句。莫不成真舍得打自己女儿?” 艳红笑道:“若真是亲生的,自然舍不得打。” 小桃惊道:“难道那兰夫人不是兰小姐的母亲?”她想了一想,又道:“就算不是亲生的,总是当家主母,也算是那兰小姐的嫡母,真的那样不留面子”? 她上次去兰府的目的,无非是让兰家姑娘得几句教训,让她以后收敛些罢了,却从未想过要害对方挨打,她这事做的莫不是太鲁莽了,没有弄清人家家庭关系便去搅了一趟混水,若是那兰家小姐真的为此受了重罚,岂不是她的过错? 艳红见她有些着急,便说道:“姑娘别慌,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在大宅门儿里这样的事情多着呢。昨日我托赵婆婆去后巷卖货郎那里给我寻几样绣线,熟料她去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来,倒误了我做活儿,我只当她偷懒逛去了,就把她骂了几句,熟料她也不恼,倒是告诉我原来是听闲话儿去了。她买线那会子,正巧那兰家小姐住的院子里有个粗使的小丫头,也给夫人屋里的大丫头出来买顶针儿,还拖着兰府里那买菜的婆子,那买菜婆子和赵婆婆认得,扯住了赵婆婆便说咱们府里的四小姐真是个厉害的。赵婆婆听她提起了姑娘你。岂有个不听的道理?” 小桃皱眉叹息一声道:“我就知道,这事定是与我去兰府有关了,你且继续讲来我听。” 艳红接着道:“那赵婆婆扯了那买菜婆子和那小丫头到巷尾的面摊上吃了碗阳春面,花了六个钱便打听出了兰府的事儿。原来那兰家小姐叫兰茜,倒确是兰家的嫡长女,只是她生下来不久兰家夫人就过世了,现在这位原是个妾,因生了两个儿子扶为了继室,她原是行院进而的姑娘,被兰老爷花银子赎出来的,素来和那兰小姐不和,只是那兰小姐不怎么受兰老爷待见,现在那位兰夫人就不把她瞧在眼里,连家里的下人也不把她当位正经小姐伺候,听说她在那府里还不如兰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体面呢。” 小珍问道:“那兰家小姐好歹也是兰老爷的亲生女儿,他为什么不喜欢呢?” 艳红叹口气道:“听说这位兰小姐小时候被一个道士算命,说她命犯煞星,命硬克亲,再加上原先的兰夫人生了这位小姐后,不到两年便故去了,兰老爷更信了道士的话。便不喜欢她。男人都是爱儿子的,现在那位兰夫人肚子争气连添了两个男孩儿,兰老爷还哪有半点儿心思在那个闺女儿身上?” 小桃心里觉得沉沉的,憋着气道:“一派胡言,那道士的话岂能尽信?说不定胡口乱造编排人家兰家姑娘?或是当时哪个姬妾见兰夫人得势,故意花钱雇个假道士来胡闹一番,兰老爷怎能信这种无稽之谈?” 这种话若是放到现在,有人信才有鬼?可是放到思想保守迷信的古代,怕是大多数人都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怪就怪那兰夫人去世的太过巧合,无形中倒坐实了女儿克母的传言。 艳红接着道:“这位继室兰夫人听说手腕很高,将其它几个妾室都挤到角落里去了,独霸住老爷的专宠,那兰府小姐不知为什么和这位兰夫人陈氏极是合不来,平日里连话都不说,那位兰老爷听了道士的话,将兰家小姐禁足在家里,不准她随便出门。听那粗使丫头讲,兰家人从老家搬来京城,这才是那兰小姐第一次上大街呢。因她不出门,那陈氏连月钱也不曾给她发。” 小珍眼睛瞪得老大,道:“这倒里是个小姐,分明象做牢似的?若这样说她还不如我呢,我虽是个下人,但好歹也能上街,每个月还有月钱使,倒比她这正牌小姐还自由些。” 小桃在一边默默的听着,脸越来越难看。心里后悔当日不该不打听清楚就去兰府。只是想这些也晚了,还是听完艳红怎么说再行补救吧。 艳红听了小珍的话,放下手中绣活儿,点头道: “谁说不是呢,不说远的,咱们府里的下人们都比她过得好。这位兰小姐手里没有钱,连丫头们都不爱到她跟前儿伺候,她那后院虽也有个花园子,但丫头们根本不细心打理,野草长得老高倒把几枝花都快遮住了。亏她跟前儿有个从小跟大的丫头,就是那日跟赵婆婆来讨镯子的那个,她倒是跟兰小姐一条心的,事事都帮她想着,只是她再好也只是个丫头,做不了主。其实那个丫头是打小跟着兰小姐的贴身大丫头,但陈氏每月才给她二百文的月钱,明摆着就是故意打压兰小姐主仆二人,想逼着那丫头也弃了主子,她好看笑话儿,但那丫头倒是个硬气的,没有好吃好喝的也跟着兰小姐伺候,这份心倒是好的,只是毕竟成不了事。只多一个人陪着那兰小姐遭罪罢了。” 小桃闻言点头道:“那丫头倒是个好的,这份忠心却是难得的。” 李巧姑是个做娘的,听到这里不禁就有些心疼的道:“那个兰老爷就不知道?也不管管?说到底那也是他的骨肉,岂有个当爹的这样狠心的?” 艳红道:“那兰老爷有个脂粉铺子,整日里在铺子里要不就是跑商,在家里的时日少,再加上那陈氏惯会使两面手段,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那兰老爷一进家门两个儿子就扑了上去哄着,他哪里还有心思想到那个女儿?” 李巧姑道:“若这样说,那兰小姐不如嫁出去倒好。省得在这家里整日里受气。” 艳红冷笑道:“李嫂真小瞧了那位陈氏的手段。听说那位兰小姐岁数和咱们四姑娘仿佛,但是到如今都没有媒人上门儿来说亲,你说奇不奇怪?” 小桃这时已明白了十分,无奈道:“兰小姐嫡女出身,家里又是大户,将来嫁妆定是少不了,若说没人觊觎那份嫁妆我却不信,怕是他们担心兰小姐的克亲的名声是真。我看这里面那陈氏也出了不少力,使了不少暗箭,她心里怕是巴不得兰小姐一辈子嫁不出去,好省下嫁妆给两个儿子去分。” 艳红笑道:“还是姑娘灵透,我也是这样想呢。姑娘去了兰府第二天,陈氏便将兰小姐和她的丫头一起关进了黑屋子里,说是让她们学学规矩。” 小桃问道:“黑屋子?我从未听说过,这是个什么屋子?” 艳红道:“这我也不知道,只听说是兰府专门关受罚的下人的。” 小桃叹道:“听你这样一说,想来那日的事是我做的鲁莽了些,不然兰小姐也不会受罚。” 艳红劝道:“这怨不得姑娘,谁也不知道她家里是这种情形,这也是我昨日才听说的。再说那位兰小姐不讲礼数攀墙头确是无理,还用镯子打伤了小珍,单在这一件事上,姑娘并没有做错。” 小桃道:“这位兰姑娘从小没有母亲教养,怕是真的是不知道规矩,家里又不让她接触外人,以致于她根本不懂得人情事故,这也在情理之中。给小珍讨公道没错,只是如今这兰姑娘因这事被关起来受罚,倒是因我而起,我心里真有些不舒服。” 艳红忙道:“姑娘别急,那兰姑娘昨日晚上已被放出来了,听说是向陈氏认了错,还叫了她一声母亲,这还是头一回呢,那兰府的买菜婆子说平日里就是当着兰老爷的面儿,兰小姐还是管陈氏叫姨娘,我看她这次说不定真的被陈氏降服住了也不一定。” 小桃摇头道:“我看未必。那兰小姐心里深恨陈氏,怕是那黑屋子实在不是人呆的地方,这一声母亲不过是缓兵之计,怕是也是那个丫头想出来让她这样做的,依着兰小姐那样没心眼儿又不是低三下四的性情,若是硬顶着,怕是得饿死在里面。” 艳红笑道:“都是我的不是,好端端的跟姑娘讲这个,倒弄得姑娘心里不自在起来,真是我的过错了。姑娘想开些,咱们不过是讲讲闲话,您也别往心里去,那兰府跟咱们府里无亲无故的,平素也没什么来往,小姐终不能将手伸得太远,去过问人家的家事不是?” 小桃想想艳红说的也有道理,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外人,根本没有立场去插手别人家的家务。她虽这样想着,但心里总是觉得不舒服。 就在这里,屋里一个手拿扇子的小丫头跑了出来,叫道:“红姐姐,夫人醒了。” 艳红忙起身进去伺候,小桃也跟着进去。就见里间的床上,林氏刚睡完午觉醒来,下地踏着鞋接过小丫头递来的茶水要喝,一眼看见了小桃,“哟,你这丫头今儿怎么没出去跑?” 小桃一头扎进林氏怀里,抱住了她的腰,扭股糖儿似的扭了几扭,撒娇道:“娘怎么这样说我?说的我象个假小子似的?我以后少出门儿,专呆在家里陪娘说话儿可好?” 林氏如今生活舒适,养尊处优之下连皮肤也养得比往年白净些,再穿上绫罗绸缎的好衣裳,倒比以前年轻些。她最爱这个宝贝闺女儿,见她磨着自己撒娇,便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扯着你母亲撒娇,让你哥哥看见,定要笑话你。” 小桃将头在林氏怀里拱了拱,撅嘴道:“哥哥们敢笑,娘就不帮我打他们?” 林氏将手里茶杯递给艳红拿了出去,双手抚着她背后,笑骂道:“少在我跟前儿装老实,你那三个哥哥不被你欺负着就是好事儿了,还用得着我?” 娘两个说笑了一回,艳红整理好床铺便很长眼色的出去了,让她娘俩说些体己话儿。 林氏问道:“今日铺子里没事情?你十天里有八天在家里呆不住,今**这老老实实的在家呆着,我倒还有些不习惯了。” 小桃凑上前去,拿扇子给她扇着风,笑道:“娘,我今日有事跟你商量。” 林氏还以为她要说铺子里的事情,便道:“生意上的事情娘不懂,你和你哥哥们商量去。” 小桃笑道:“不是这个,是过两天咱家要来位客人,请娘好好招待着。”说完,脸色一红,低下了头去。 林氏很少见女儿脸红的情景,倒是呆了一呆,马上觉得事有蹊跷,问道:“什么客人?你的朋友么?莫不是那位萧二公子?”想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他常来咱们家,也没见你特意的说起要好好招待呀?莫不是新认识的朋友?” 小桃红了脸道:“不是他。是……是七王爷,他过两日可能会上咱们家拜访,我……我跟娘打个招呼。” 林氏一听,立马跳了起来,“七王爷?莫不是那个皇上的儿子?那个平遥王?” 小桃点了点头,看着娘亲眼睛越睁越大,仿佛不可置信一般。从这个表情上,小桃可看不出林氏是喜是怒,心跳不由得加快,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林氏的反应。 一百一十三章 林氏的隐忧 一百一十三章林氏的隐忧 林氏活了半辈子。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听女儿将话一说,便明白了七八分,此刻她心里怦怦乱跳,一时间心里面是喜忧参半。 女儿如今已十六岁了,正是定亲出嫁的好年纪,这两年上门说亲的倒是不少,也不乏条件不错的京城富户或是书香门弟之家的子弟。只是全家实在是将这个唯一的女孩儿当宝儿似的供着,这婚姻大事一节上也不想逆了她的心,于是这些提亲的对象都得经由自家闺女点头才行,熟料这样一来,也不知是这丫头心高还是怎的,竟然一个都看不上。弄得这亲事成了林氏的一块心病,每每问及女儿,她便来一句兄长们还未成亲,我不急,一句话便给敷衍了过去。 林氏想起那三个儿子不由得头疼,也不知怎么搞的,竟然一个想成亲的也没有。老三岁数小些也罢了,可那老大和老2都已是适婚的年龄,偏两人都是忙于公务提都不提成家立业的事。虽说林氏也为儿子的亲事发愁,但却比不上为女儿的婚事那样忧虑。毕竟男子和女子不同,男子成亲晚些也很正常,但女子若是到了十八岁还不嫁人,那真是成了名符其实的老姑娘了。 今日小桃跟林氏讲七王爷要来府中拜访的事情,林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位皇亲国戚的王爷八成是瞧上自家闺女了。说她心里不高兴不自豪那是假的,但是这王爷可是皇上的亲儿子,身份尊贵的皇室子弟,虽说嫁女嫁高门,但这王爷家的门槛是不是太高了,会不会太难跨过去啊? 林氏扯住小桃的手,在她脸上细细瞧着,估计着女儿不是开玩笑,便压低了声音道:“四妞儿,你跟娘说实话,你是不是瞧上那位七王爷了?” 小桃有些好笑的瞧着娘有点发抖的手,反过手来紧紧握住,淡笑道:“他给了我一块翡翠的龙凤牌,听说那是他母妃预备将来送给未来儿媳的传家的东西,我已经收下了。” 林氏心脏狂跳,没想到女儿竟连信物也都收了,“那位七王爷对你可是真心?不会是想纳你做房小妾吧?他那样的身份真的愿意屈尊降贵娶你这个平民的丫头?他不是和你说笑话吧?” 小桃不依道:“娘,你怎的如此看扁自己的女儿?我的性情难道娘还不知,我岂能给人家做小?他若想娶我便是堂堂正正的正室,而且我绝不容许自己和妾室共处,这点他也是知道的。他既知道了又送我那块翡翠龙凤牌,自是深知分寸。娘又何必担心?” 林氏闻言又惊又喜,惊的是那位七王爷竟然愿意娶自家闺女为嫡妻,喜的是若是女儿真的嫁给朝中王爷,那便是正正经经的皇室的王妃,这支是件足以光耀门楣的天大的喜事。只是这惊喜中林氏却还带着几分忧虑,想到此,她脸上方才露出的喜色黯然退去,有些担心的道: “女儿啊,不是为娘的思虑过多,只是这位王爷毕竟身份太尊贵,他如今中意你自然是以你为大,说要娶你为嫡妻也不奇怪,只是怕的是日子久了他又生出纳妾的心思,你又该如何啊?咱们家这两年虽也有些产业,日子也比那富户不差什么,只是身份上毕竟是平头百姓,家里又没有高官得做的人给你做后台,你两个哥哥虽在官面儿里办差,但都只是微末小吏,不提也罢。这有些财势的大户人家里可不比寻常人家,勾心斗角的甚是麻烦。就连那下人们也是刁钻古怪的,王府里不比那更胜一筹,想是更加难料理,你若真入了那样的人家,怕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光鲜,想是收伏那些人也得费一番功夫。再说男人大抵都是喜新厌旧的,若是过几年他看厌了你,要娶小老婆,你虽不愿意,又能有什么法子?这岂不是活受罪么?” 小桃听林氏讲出这么一番大道理,知道她替自己担心,这齐大非偶的事她也不是没想过,只是她既然早晚都要嫁人,还不如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以后的事情谁能预料,如若日后当真发生了什么变化,她也决不会委屈自己。 “娘,你说的女儿都明白,你说的那些事情也许将来会发生,也许不会,将来的事情又有谁能够知道呢?女儿既认定了他,便是对他有信心,若是将来真的有何变化,只能怪女儿没有分辨人的眼光,我自当有办法离开。” 林氏见女儿如此说,就知她心意已决,瞧着她道:“你莫不是看上了他王爷的身份?” 小桃笑道:“娘这可是说错了,我宁可他不是皇亲国戚,是个普通百姓那还好些。你也少些担忧,我也少些顾虑,只是我看中的是他这个人,跟他的身份地位无关。我若是喜欢了一个人,就算他一无所有,只要有对我的那份心,我便跟着他浪迹天涯也是愿意的。” 林氏忍不住笑道:“看你这丫头说的,一个王爷还能一无所有?哎,也罢了,既是你东西都收了人家的,我还能让你再送回去不成?只是怕是那皇家内院里却不象咱们这样好说话,我看这事儿还得慢慢操持着来。” 小桃听林氏的话的意思,是同意了她和风翊宣的来往,不由得喜出望外,捧着林氏的脸狠狠亲了几下,撒娇道:“好娘亲,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 林氏此时心里不免有些又喜又酸,女儿有了中意的人是好事儿,但是想到可能一年半载的时日这宝贝疙瘩便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心里就难免有些不舍得。她将小桃抱在怀里,象小时候那样抚着她的头发,感慨道: “哎,这日子过得真是快。你梳着两个羊角辫跟着你三个哥哥满院子里乱跑好象还是昨天的事儿呢,这一晃眼儿你都十六了,也是该嫁人了,娘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小桃抱着林氏的手紧了紧,抬头看着她道:“娘不必担心这个,将来三个哥哥娶了嫂子,家里人口更多了,再过个几年你再抱上小孙子岂不是更热闹?再说王府和咱家都在这京城里,坐马车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也不是分在两地,你愁个什么?” 林氏一想这话说的有理。便正色道:“那七王爷何时派媒人来咱家说亲下定啊?” 小桃脸色一红,道:“娘,看你说的,哪里有那样快。他只是告诉我过几日要来拜访二老,想来也是来表个态度而已让我放心而已,他们皇家的行事自和咱们百姓家不同,估计得知会他的母妃和皇上知道,那是他的父母,他们点头了,才能上门说亲呢。” 林氏又有些担心了,“若是皇上不同意呢,岂不要坏事儿?” 小桃见娘亲如此患得患失,安慰她道:“娘,这些事情你不要操心,女儿只是跟你打个招呼,不想这事儿瞒着父母,他说了,宫里的事情他自去解决,我的日子还是照常过,他那边事情办妥了,自会上门正式提亲的。只是若以后还有上咱们家给我说亲事的,娘就想个什么法子将她们拒了也就是了。” 林氏点头答应了。小桃又跟她讲了两日之后要跟云平郡主进宫见李妃娘娘一事,林氏一听便激动起来,抓住她的手道:“果真要进那皇宫里去?” 小桃有些好笑的道:“自然是真的,哪个骗你不成?” 林氏正色道:“哟,那岂不是七王爷的亲娘相看你么?”说到这里猛的起身,去柜子里翻找开来,嘴里还说道:“那可得做一身新衣裳,还得办置几件金首饰,你整日里不擦胭脂不抹粉儿的,连头上首饰也不喜戴,这哪成啊?那皇宫里的娘娘们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穿得这样素净岂不让人家笑话你寒酸,若是那李娘娘瞧不上你,岂不坏了事儿?” 小桃忙上去拦她道:“娘不必翻找了,你那几副新衣料都是我按你的岁数买来的,虽华丽但却不适合我穿。我上午已去成美绸缎庄做了两件衣裳,你就别忙活了。再说若是那李妃娘娘看不上我岂不更好,娘方才那番担心不就没有了么?” 林氏嗔道:“少在那里胡说,这是两码子事儿。我是怕你将来受气才担心,这和李妃娘娘能不能看上你可不一样,我的女儿要容貌那是一等的,论聪明伶俐也是不输人的,除了没个做大官的爹哪里比那些千金小姐差,我瞧比她们要好上许多呢。那七王爷我虽没见过,但想来他的眼光却是个极好的,他能瞧中我的闺女,证明他是个会挑捡货的。” 小桃笑道:“娘,我又不菜市里卖的大萝卜,有什么好挑捡的,看你说的好象倒象卖货似的。” 林氏也笑起来,“行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了,等晚上我跟你爹偷着露露口风。今晚儿上吃饭我得在你三个哥哥面前念叨念叨,他们也该想想自己的事儿了,别到时候妹子都嫁人了,哥哥还是光棍。” 一百一十四章 兄妹谈心 一百一十四章兄妹谈心 当晚全家人一起吃晚饭时。小桃收到了林氏递过来的眼神暗号,于是匆匆忙忙扒了半碗饭,便回桃仙居自己房间呆着去了。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有丫头来找小桃,说是三位少爷让她去前面书房。她就知道自己的事情,一定让三位哥哥知晓了。 她有些忐忑又有些不安的刚迈进书房的门,迎面就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抬头一瞧,“二哥?” 乐武一把将她扯进书房,一脚踢上房门,开口就问:“你看上平遥王了?” 小桃脸刷的一红。乐文伸手在乐武脑袋上狠狠弹了个爆豆,笑骂道:“有你这么说话的么?没个哥哥样子。” 乐贤在一旁笑道:“二哥是怕桃子受欺负,毕竟对方是皇室宗亲,身份非常。” 小桃知道三个哥哥不同父母,定要拿自己打趣一番,所以来之前也充分的做好了心理建树,厚着脸皮准备让他们取笑。她靠着窗边的椅上坐下,拿起身边书架上一本书随手翻起来。 乐文见小妹装模作样,心里不禁好笑,开口道:“别装啦,书都拿倒了。” 小桃一惊。忙看手中册子,哪里有拿倒,分明是乐文打趣自己,小桃脸色涨红,起身便向乐文捶过来,嗔道:“你们都欺负我,我告诉娘去。” 乐文哈哈笑道:“哎哟,我这妹子啥时候有如此小女儿情态了,平日里威风八面的,原来提到自己的亲事还是会害羞的。” 小桃脸更红了,转身就走。乐武笑着将她一把扯住,笑道:“你将来嫁了人,若真成了平遥王妃,哥哥们见了你怕也要守规矩呢,现在开几句玩笑你还要恼?” 小桃回身拧了乐武一下,拉下脸来嗔道:“二哥,你再说我真恼了。” 乐家三兄弟知道女孩家遇上这种事儿脸皮薄,便不再取笑,正经和她说话。 乐文问道:“刚才听娘说,过两日七王爷要来咱家拜访,他可是真的对你有情?” 小桃知道他们定要有此一问,将腰间荷包解了下来,放在桌上,拿出里面一块翠绿的玉牌,正是那块风翊宣给自己的信物翡翠龙凤牌。将它递到乐文手里,低声道:“这是他给我的,放在我这里保管。” 乐贤拿过来一看。笑道:“真不愧是平遥王,这块翡翠玉牌是极好的上品,这么一个东西怕要上千两银子,他竟拿了给你做信物,可见他还有几分诚心。” 乐武道:“这东西值不值钱倒是小事,只要他真对咱妹子真心,便比送一千块这牌子都强。” 小桃坐在一边听他们议论,也不说话。只听乐文正色道:“那位七王爷我也曾有耳闻,在成年皇子中倒是个正派人,听说在当今圣上心中,这位七王爷倒比太子爷更讨皇上喜欢呢,只是听说他这个人高傲目无下尘,倒怎么会看上了咱家小妹?” 乐武一向最疼小桃,听了这话不满道:“咱们小妹咋啦?我瞧着桃子若真做了王妃也不比那些官家小姐差到哪里?不过她们身后有家族势力罢了,若单论人品相貌才德,咱家小桃子可不输给她们。” 小桃听得高兴,忙上前挽住了乐武胳膊,笑道:“二哥,你想吃什么,等会我去厨房亲自做给你吃。” 乐文笑道:“瞧瞧,谁帮着这丫头说话。她便偏着谁。你这是礼下与人必有求于人,莫不是想让二哥帮你查查那七王爷的底细?” 小桃嗔道:“大哥你莫胡说,那七王爷是皇室贵胄,身份世人皆知,又不是江湖骗子查个什么?” 乐贤指着她拍着腿笑道:“你瞧,这还没进人家门儿呢,便偏帮着人家说话了,倒把哥哥们放在一旁,真是我们的好妹子啊。” 小桃听他话里有些酸溜溜的,自是理解。他们兄妹四人自小感情最好,三个哥哥拿她当宝儿一样宠着,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如今她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又有风翊宣这样一档事,哥哥们眼瞅着自家疼爱非常的妹子快要成别家人了,心里自然是不舍的。 于是她笑着凑到乐贤身边,偎在他身边扯着手摇晃着撒娇。乐贤看着小妹叹了一声道:“哎,女大不中留啊,刚才娘跟我们说起这事儿时,爹眼圈都红了,想是也是舍不得你。” 乐文接口道:“舍不得是一定的,只是妹子早晚都要是别人家的人,这位七王爷在朝中风评甚好,他的娘亲李妃也是极受皇上宠爱的,虽如此倒没有听说这位七王爷有持宠而骄,我倒听说那位太子爷前几年很是防备着这位七王爷,怕皇上另立新君,只是前两年皇上突然加封了七王爷平遥王的称号。这位七王爷对太子一向尊重,慢慢的倒也打消了太子爷的疑心。” 小桃闻言笑道:“那太子爷也是太多心了,那个皇上的位子岂是那样好做的?要我说啊,还是当个逍遥王爷自在,就象那位福王爷似的,日子过得多舒服,何必在朝堂里费尽心思明争暗斗,若是他是那样有野心的人,哪里会瞧上平民小户,以他的身份娶个朝中重臣的女儿岂不更有利?” 乐贤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道理。咱们只求平平安安,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尽够了。古往今来,那把烫人的椅子却不是太好相与的。” 乐武不耐烦听他们讲那些政事,摆了摆手道:“别说没用的,我只盼着过两日那个七王爷来时,好好瞧瞧他是个怎样的三头六臂,能让我妹子中意?”他又瞧着小桃道:“好妹子,他若来时你提前一天告诉我,我请一天假,要好生和这位王爷妹夫攀谈攀谈。” 小桃红着脸道:“二哥说什么呢,什么妹夫,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人家还没提亲呢。” 乐武笑道:“怕什么,你东西都收了人家的。难不成他还要回去?我知你性情不象我,一直是个行事谨慎的,没有七八分把握岂能跟娘讲。” 乐文笑道:“既然他信物也给了你,想必他那里也开始进行这事情,你只不必着急,慢慢的等着消息也就是了。” 小桃笑着点头应了。乐武笑道:“都是为了你的事儿,刚才饭还没吃饱,我就被大哥和三弟拖到这书房里来了,你做点什么好吃的,补偿补偿你二哥的肚子?” 小桃还没接话,那乐贤接口笑道:“这话说得正是。这肚子里才五分饱呢,我下晌从游廊那里穿过时,见前些日子引水灌的那小池塘里的荷花开得正好,不如就采些荷叶做些粥来,去年你做的那回虽好,只是那荷叶是铺子里买来的,不甚新鲜,咱们如今采了新鲜的,想是味道更好。” 乐武连连赞成。 小桃笑道:“哥哥们既开了口,少不得我这就做去,等会叫人送来。” 说着,便出了书房,回到桃仙居找喜鹊和画眉,又带上了小珍豆儿一起去前院池塘处采荷叶。 这时,天色正是黄昏,暑气已消了大半,空气中微微有些风吹动,林氏住的前院里栽的几棵石榴正开得如火如荼,别具风采。一旁几丛胭脂花红白相间,香气四溢。 游廊处的池塘里几株粉荷开得正好。这池塘不大,不比将军府里那大荷塘似的满池碧绿绯红萦绕,但也星星点点的搭配着显得小巧可爱。有的荷叶儿静静的躺在水面上,象一个个碧玉盘子,有的站在水面上随风摆动,象舞动彩裙一般,几枝粉荷半开半闭,象含羞少女一般。十几条锦鲤在水中钻来钻去,你追我赶,十分有趣。 小珍瞧了这荷花笑道:“姑娘,你瞧这池子里的青圆荷叶配上粉红的荷花真是好看,倒象是姑娘画的风景画儿一般,这风儿一吹,一缕一缕的清香实在好闻得紧,闻到这味道觉得精神头儿都爽利了呢。” 画眉笑她道:“你这巧嘴儿就是会说,你既说的这样好,那等会这荷叶便由你来采。” 小珍瞧了瞧池塘里的荷叶,笑道:“我采便我采。只是那荷叶子在水中央,我够不到又没有小船,怎生是好啊?” 小桃笑道:“可见你是厨房里呆得常了,整日摆弄那锅碗瓢盆,不知这园子里采花的诀窍。豆儿,你说说怎生采那荷叶?” 那豆儿比小珍还小着一岁,才只十三岁,生得一张圆脸,红通通的小嘴儿两道细弯眉,一笑起来两只眼睛笑成两道弯弯的小月亮,很是讨喜可爱,此时她听了小桃让她说话,便笑道:“小珍姐姐不采花不知道,只需用采花的大夹剪,手柄处牢牢绑在长棍上,伸到那荷叶梗处剪断便是,那剪妇锋利得很,姑娘房里絮的那个桂花枕头,便是这样一点点剪下来的。” 小珍这才恍然大悟,捂嘴偷笑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那桂花是爬到树上去摘了下来的。” 喜鹊笑道:“用梯子搭上去摘了下来也成,只是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了可不好,姑娘说宁可费事些,也要别摔着人。” 小桃点头笑道:“嗯,安全第一最要紧。” 小珍很是长眼色,听到此处便跑回桃仙居,从粗使丫头那借来长长的铁夹剪,拴好了两根长木棍,回到游廊处,动手剪了几柄嫩荷叶下来。 小桃拿着那荷叶到了厨房,亲手将它洗净,又配了上好的玉田清米熬了稀粥,又将自己腌的那八宝菜盛出几碟,又拌了个麻油鸡丝和五香大头菜。又想起三哥乐贤喜欢吃荤的,便又就着火做了一小锅菠菜猪肝粥,将这两样粥品分成几份,让丫头们分别给爹娘,和三个哥哥送去。 就算如此,那荷叶粥还剩着一大半儿,小桃让四个丫头也拿碗来分着吃了,喜鹊和画眉跟着小桃时间长了,知道她脾性,去拿碗盛了粥来便就着小菜吃起来。那小珍和豆儿刚办上差事,兀自不敢去端碗,画眉笑道:“姑娘说让你们吃,你们只管拿碗吃去,愣愣的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珍和豆儿这才自取了碗,舀了粥喝起来。只觉那荷叶粥光闻着便觉一股清气,喝在嘴里满口淡淡的清香,甚是得口。小桃见她们吃的香甜,也自配着八宝菜喝了一碗。几个人一阵捣鼓,将半锅粥吃个精光,看着那空空的粥锅,几人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珍抢着将锅洗刷干净了,回身对小桃笑道:“姑娘,可想吃新鲜的枇杷么?” 小桃笑道:“哦,可是后院子里井台边上那几株?竟熟了?” 小珍笑道:“早就熟了,只是还没摘呢。姑娘若是喜欢,咱们这就去摘些来,也送给夫人少爷们当个饭后水果?” 小桃笑道:“这倒有趣,行啊,咱们就去摘些来。” 一行人又来到后院井台边上,果见这里几棵枇杷上已是硕果累累,黄澄澄的挂满枝头,很是耀眼夺目。小桃看了不禁就喜欢得很。小珍便和豆儿一起将墙边的短梯搬了来,小珍踩上去双手去摘,豆儿就端着个盆子在下面接着。 小桃见她二人摘得甚是好玩,又见她俩人搭档的非常默契,不由得便笑起来,道:“差不多就行了,留些给院子里的婆子媳妇们尝个新鲜,若是不够吃,尽管成筐的买来,只怕到时候吃不了得兜着走呢。” 小珍边摘边笑道:“姑娘虽说的是,只是若是买来的怕是堆成山,姑娘也不爱吃它,这现结的果子亲手摘了下来的,吃起来才别有一番风味儿呢。” 小桃笑道:“你这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好了,再摘些便够了,小心摔着。” 小珍这才罢了手下来,去井台边打水洗了手,和豆儿两个一起去厨房将果子洗得干干净净,又拿了几个大青瓷果盘将枇杷果装了。 小桃伸手拿了一个,剥了皮吃了一个,笑道:“果然味道香甜,你们将这果子送去爹娘那里两盘,哥哥们那里留下两盘,剩下的两盘咱们拿回去院子慢慢吃去。” 喜鹊和画眉一个端着一个果盘分别送去了,小珍和豆儿两个一人端着一盘满满的果子,跟着小桃回了桃仙居。 一百一十五章 雨夜传信 一百一十五章雨夜传信 一会功夫,喜鹊和画眉两个送完果子回来。小桃将两盘果子只抓了几个在手里慢慢剥着吃,剩下的让几个丫头分了。 这时天色已渐渐昏暗下来,小桃依旧躺在那藤椅上,仰头看那头顶上的桂花,暗夜里的花朵一颗颗细白米粒儿似的,透出清幽幽的香气。 小桃轻轻闭上眼睛,正感觉被这清幽芬芳包围的奇妙感觉,却忽然觉得四周突然刮起了一阵大风,将院子里的树,刮下不少的树叶子来,头顶的桂花也吹落了不少。 小桃往天上一看,只见日色无光,越发显得青隐隐的,一边的喜鹊说道:“哎呀,要下雨了。姑娘快回屋子去吧,看别淋湿了。” 话刚说完,那天色猛的就黑了下来,就象被只手遮住了一般。 几个丫头眼疾手快的忙着将藤椅搬进屋里,这时屋子里还没点灯,竟暗得象夜里一般。窗子外面,那树上的枝叶。被风几乎刮得要翻转来。天越黑暗得厉害。 小桃站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道:“看这个样子,雨的来势不小,瞧这样子还怪吓人的。” 一言未了,一道电光,在树枝上一闪,接上哗啦啦一个霹雳,震得人心惊胆碎。霹雳响后,接上半空中的大雨,就象万条细绳一般,往地下直泻。 这时只听身后‘哎呀’一声,小桃和喜鹊画眉三个本都用眼睛瞧着窗外,这时听见声音回转头来,只见小珍和豆儿两人用手蒙着脸,蹲在地上,显是被那一声炸雷吓的。 画眉笑着点了灯,上前拍一拍两人的肩膀道:“你们这是做什么?打个雷就吓成这样?” 小珍重新站起来拍着胸道:“真厉害,可把我骇着了。”豆儿也连连阿弥托佛的直拍胸脯。 小桃笑道:“可见是两个小姑娘了,一个雷,会怕得这样,这幸而是在家里,还有我们三个人陪着你们在这里,若是你们刚才在外头遇到这一个大雷,你们该不会吓得昏了?” 豆儿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姑娘,这个雷真也奇怪,就象在这屋顶上响似的。教人怎样不怕呢?” 小珍也道:“姑娘,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这打雷打闪的。也不知怎么回事?” 小桃到一旁的椅上坐下,有些好笑的道:“你这丫头说话真真有趣,你才活了几岁,就敢称这辈子?仔细李嫂子听了捶你。”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起来。 画眉在一旁笑道:“姑娘,这雨下的这样大,又电闪雷鸣的,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不如小姐给我们再讲几个故事儿,我们也乐一乐。” 小桃平日里没事,就将类似‘西厢记’‘拾玉镯’‘牡丹亭’等等能记得住的几个戏曲故事讲给两个丫头听,往往是将两个丫头听得痴痴迷迷,所以没事儿时两个丫头就缠着她讲个故事,小珍和豆儿却从未听过自家姑娘讲故事儿,自是好奇,也在一旁极力撺掇着让小桃快讲。 小桃笑着点头答应了,想了想该讲些什么好?太现代的不行,她们根本就听不懂,只有以前自己曾看过的武侠类的和古典类的能用上,牵涉政治内容的她也不愿讲,尤其是象‘水浒’之类,带有反朝廷色彩的她可提也不敢提。弄不好给弄上了文字狱的大帽子,她可是吃不了兜着走。想来想去,‘西游记’和‘红楼梦’还有‘聊斋’倒是讲故事的好题材。 于是小桃便先拿‘聊斋’开刀,讲了个倩女幽魂聂小倩的故事。几个丫头哪曾听过如此引人入胜的故事,都是一脸认真跟着故事中人物的经历忽喜忽忧的。 正说着,就听门外似乎有人轻拍门板的声音,伴着唰唰的雨声听的不十分清楚。接着敲门声又传来,喜鹊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就听一个婆子的声音道:“姑娘,我是看角门儿的赵婆子,有事跟您说呢。” 喜鹊听出是赵婆子的声音,忙打开门道:“赵婆婆,这大下雨天儿,你不找地方避雨去,来这儿做什么?” 画眉也迎了出去,在屋檐下细细打量了几眼赵婆子,见她打着把油纸伞,裤腿儿边都被泥水溅湿了。只听那赵婆子道:“小姐在么?有人想找咱们小姐说几句话儿呢。” 小桃在屋里听得清清楚楚,觉得奇怪,若有人找她自有丫头来报与她知道,这赵婆子不过是看后角门儿的,莫非这要找她的人是在后角门儿处托赵婆子来跟自己说。这是谁呢? 想到这里,她便让小珍将赵婆子叫进来说话。小珍出了内间,传了小桃的话,喜鹊忙从门后拿过块大抹布放在门口,让赵婆子将鞋底蹭干净了才放她进来,领着她进内间见小桃。那赵婆子见了小桃,施了礼,小桃便问道:“怎么回事?谁要找我?” 赵婆子这才说道:“姑娘。我说了您可别怪我多事儿,是这么回事儿。今天晚上该我当班,方才我正在后门儿处守着呢,就听见有人敲门板儿,我从门缝里一瞧,正是那兰府出来的一个丫环,就是上次说是来要镯子的那个。她说想见您,有几句话要跟您说,还是关于她们家小姐的,我让她从大门门房处通报再找您,可她说怕门房不让她进来,便求到我这里,让我来跟您通报一声儿,看您是不是要见她一面儿?” 小桃还没等说话,画眉便开口道:“你这赵婆婆也不懂规矩,你是办事办老了的老人儿了,难道这点子章程也不懂?她一个兰府里的丫环想见小姐就能见啊?再说哪有想见咱们小姐在后角门儿通报的,放着大门儿她不走,鬼鬼祟祟的象个什么?让人知道还以为咱家小姐也是不懂规矩的。”她又斜了赵婆子两眼,冷笑道:“莫不是你收了人家的钱,才帮她这个忙?” 那赵婆子听了一下子跪在地上,分辩道:“姑娘,这可是冤枉啊。我可没收那个丫头的钱,不过是看她求得我可怜,再者我守着后角门儿,有时经常能看着她进进出出的,也算有几分脸儿熟,经不起她求了我半天,我看她那样子象是有些什么急事儿,才帮她跟姑娘说通传一声。姑娘若是不喜见她,我这就去将她哄走。”说着,看着小桃等她发话。 小桃听她说到这里,就知道那个丫环八成就是那个兰府小姐兰茜的贴身丫环。只是这大下雨天的,她要来见自己究竟是有何事?莫不是跟她家小姐有关? 小桃问道:“她人呢?在哪里?” 赵婆子听自家姑娘话里没有责怪的意思,这才略放下心来,忙答道:“回姑娘的话,她还在后角门儿那里屋檐下等着呢,没有姑娘的话我哪敢放她进来?” 小桃道:“她这大雨天的找我,想必是有急事,你去把她带来吧,我见见她。” 赵婆子应了一声,出去了。画眉心里还记着上次兰茜拿镯子砸人的事,连带着对她的小丫环也没有什么好印象,这时虽不高兴,但毕竟小姐发了话,她也不敢说什么,只站在小桃身后,等着瞧那丫头要干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赵婆子在前面领着个丫头走了来,那丫头走到门口处将手中油纸伞放在门口,自动自觉的在门口的抹布上将脚下泥水踩了个干净,才跟着赵婆子进了门。 这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兰茜的贴身丫头小容。小容隔着内间和外间中间挂的一屏纱帐,往里面施了个礼,道:“小容见过乐小姐。” 小桃让豆儿挑起纱帐,细细打量小容。只见这个丫头十四五岁年纪,穿着一身青蓝色旧衣裙,那衣裳似是穿了好久,颜色都有些洗掉色了,看不出原来的色彩。她长着一张清秀的容长脸,只是身形有些瘦小,下巴有些尖尖的,更显得眼睛大大的。 小桃问道:“你是兰府上的丫环?找我有事么?” 那小容这才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乐家四小姐。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小桃,前几日小桃来兰府时小容便见过她,有些印象,便规规矩矩的答道:“回乐小姐话,我正是兰府大小姐的贴身丫环,我们小姐闺名兰茜。我是她的贴身丫头小容。” 小桃见她虽衣着破旧,但说话态度甚有分寸,又见她神色镇定,对她便有几分喜欢。于是问道:“你雨夜过来见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那小容看了小桃一眼,又悄眼看了看旁边的几个丫环,小桃知道她心思,便朝赵婆子看了一眼,道:“你先下去吧,这会雨水小了些,你将那后角门从里面锁了,自到对面的屋檐下躲会儿雨,待雨停了再去值夜不迟。” 那赵婆子答应着便要下去,又让小桃叫住,她让喜鹊从一旁多宝格的架子上取过一个玉石做成的小筐,从里面抓了一把钱让喜鹊给了赵婆子,笑道:“这下雨天你还得守着夜,也怪辛苦的,这钱你拿着,明日打些酒喝,暖暖身子。” 一百一十六章 和解 一百一十六章和解 那赵婆子没想到还能得到赏钱。脸上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忙嘴里不住口的谢赏,双手来接了,欢天喜地的去了。 小容看了这情景,心里又羡慕又痛,心道同样是做小姐的,看人家乐家小姐这行事多妥贴,不过这总是人家手头有钱,所以能做出这大方又得人心的事体,自家小姐如今连半文钱都没有,就算是想收买人心,赏赐下人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心里感慨,面上不免就露出了几分来。 小桃看见她又羡慕又难过的眼神,想起了在艳红处听来的那兰家姑娘在府中的处境,也不免有些同情。其实有好多时候,只要看下人的穿着行头就能看出主人家过得如不如意,眼下看这小容一身旧衣,头上连根银簪也无,插的却是根铜簪,就知道这主仆两人在府中过得不甚如意。 小容回过神儿来,见到小桃的眼光在她身上打量。又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忽然觉得脸上一红,只觉得臊的厉害,她刚才从进门儿时就瞧见了小桃身边的四个丫头,那两个年岁大些的穿得齐齐整整的不说,就连那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也是穿的簇新的丫环服,比自己身上的衣着不知高明了多少。 她压了压心头的情绪,开口道:“乐小姐,奴婢今日是奉了我们小姐的令,来给乐小姐赔不是来了,上次我们小姐失手打了您府里的人,实是我们的过错,只是我们小姐没机会跟您当面赔礼,今儿晚上正好我没事儿,我们小姐便打发我来跟您说一声,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将那件事放在心上。” 小桃自从打艳红那里知道了兰府的事情,对那个兰茜大小姐也算是有个初步了解,依她的想法,那个兰茜小姐对人情事故颇为不通,现下这上门道歉的事情八成是这个忠心的小丫环做出来的。只是她的目的为何她还不得而知。 这里小桃还没有说话,那边画眉已冷冷的瞧了小容一眼,走到的可真容易,你瞧瞧打了这么大一个包,”说着掀起小珍头上的刘海,露出那个大包。“到现在还青着呢。” 小容脸色一红,抱歉的对小珍道:“这位妹妹,真是对不住,我们小姐那日里打伤了你,虽不是故意要伤着你,但是终是我们的错,我在这里跟你赔个不是,望你原谅咱们。” 小珍因昨日和小桃一起听了艳红讲起的兰府的家事,心中已有了几分对兰茜的同情,那脑袋上被打了一个大包的气早已消了大半了,这时见小容很认真的跟她道歉,当下连剩下的那半儿气也消了,连忙道:“这位姐姐别这样客气,我的头好多了。” 画眉其实是心中对兰茜有气,所以连带着拿小容撒火,她向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若是你冲撞着她硬顶着,她便分毫也不让你,但是这时见到小容低眉顺眼儿的样子,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喜鹊这时也在一旁道:“你这丫头气性也太大了些,这事儿都过去了。还提她做什么?你瞧咱们姑娘还没说什么呢,倒把你气得这副样子?” 画眉看看小桃倒是一脸平和的样子,倒也不说话了,站在一边看着。 小桃问她道:“小容,我听说那日里我去了你府上之后,你们家夫人罚了你和你家小姐,可有这事儿么?若是真的,那岂不是我的过错?” 小容听她说起这个,脸色就是一红,“乐小姐怎么知道这事儿?” 小桃笑道:“这个也没什么稀奇?毕竟你们兰府和我们家仅是一墙相隔,一来相距如此近,二来你们府里的下人有多一半是来京买的,有几人和我们府里的下人们还是熟识的,俗语说的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点子事情也不是什么秘密。” 小容听她这样说,就知道自己府里那些事情,八成这位乐家四小姐已经知道了大半。不过她今日前来,本就是想给自家小姐和这位乐府四小姐牵个线,探探口风,于是便顺着话道: “乐小姐既这样说,怕是也知道我们府里的一些事情。我是个做奴婢的不好评说府上的事非,只是我自小伺候我们家小姐,她的性情我最是了解,我们小姐是个好姑娘只是她从小接触人少,未免思想有些单纯,有时做出来的事情就显得有些打眼。就象攀墙头这件事情,我们小姐确是做的有些无礼,只是她心里真正想的。是想跟乐小姐认识相交,还请乐小姐不要误解她。” 哦,原来那位兰家小姐攀墙头的原因是想认识她?小桃不禁觉得好笑,这种奇怪的认识人的方式还真是锁在深闺的兰茜才能做得出来。不过这事也不奇怪,这位兰茜姑娘本就不太通事务,脑袋又单纯,可能是觉得在墙头上能整日看到她,便认定了这种奇怪的方式。 小桃忍不住问道:“兰小姐想认识我?我怎么不知道?” 小容道:“我们小姐因身体不好很少出门儿,那日在院子里呆得实在厌了,便架了梯子想瞧瞧墙外光景,其实我们小姐小时候曾住过一段乡下,在后院里经常扒着梯子往四面看光景,只是那墙后只是田园风景,倒没什么,只是这如今搬到了京城里,家家挨的如此近便,小姐那日扒着墙头便瞧着了乐小姐你的院子,我们小姐见你院子里很是精致漂亮,便多看了一会儿,正巧这时你走出屋子来院里摘花,便被我们家小姐瞧到了。我们家小姐很喜欢乐小姐,便时常没事儿就攀墙往您的院子里张望,其实不过是想多瞧瞧您。” 小桃这时实在忍不住放声大笑。觉得肚子都有些笑疼了。这位头脑简单的兰茜小姐真是个活宝,她怎么感觉自己好象多了个爱慕者似的,太搞笑了。小容被小桃这莫名其妙的一阵笑给弄愣了,嗫嚅着道:“乐小姐,你,你怎么了?” 小桃揉了揉肚子,忍住了笑道:“我没事,亏你今日来了我才搞清楚,原来你家小姐攀墙头只是为了交个朋友,如此而已?” 小容点头道:“正是如此。” 此话一出,不仅小桃。在场的丫头们都愣了,这兰小姐的行事也太匪夷所思了些,原来弄了半天,她架着梯子扒着人家院子看,只是为了结识一个朋友? 喜鹊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们小姐这是废近求远,她和我们家姑娘都是女子,两府又相离这样近,若是想结识我们家姑娘,大可正大光明的上门儿来呀,何必做那危险又让人说闲话的事情?” 小容本不想讲兰府的事情,但听刚才小桃的话意人家已大约知道了兰茜的处境,便低了头道:“这位姐姐有所不知,我们小姐平日里是不让出府门儿的。” 喜鹊和画眉还有豆儿三人,因那日没有听到艳红讲说兰府里的事儿,因此对她这话还不太明白,但小桃和小珍却是懂得的,这时听亲自由兰茜的贴身丫环口中说出来,心里不禁一阵唏嘘。 小容看了看小桃,鼓了鼓勇气道:“乐小姐,奴婢大胆想问您一件事儿?您信不信算命之说?” 小桃听她如此一问,便知道这话是针对兰茜那命硬克母的说法而来。小桃知道古人大都信奉神佛之说,对于算命一说也是大半人都信的,只是对她而言却是不信那道士之说。 于是笑道:“小容不必拐着弯问了,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也知道你今日来见我的目的?你是个好丫头,敢情是想给你家小姐探探口风,看我是不是怕她那命硬克亲之说,若我怕了你便只当今日来道歉也就是了,若我不信,你是不是就要我和你家小姐做个朋友?” 小容闻言一下跪倒在地,脸色涨的通红,低着头急道:“乐小姐,奴婢知道这样做没有道理?只是我家小姐实在可怜,长了十几岁连一个能说话的朋友也没有,是奴婢心里着急,那日又瞧见乐小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便暗存了这个心思。趁着今日下雨,我瞧着夫人的丫环没到我们小姐屋里去。我便偷着溜出来见乐小姐一面,这都是我的主意,请乐小姐不要怪罪我家小姐。” 小桃让小珍和豆儿扶起她来,笑道: “你的意思我尽懂了,其实我是后来才听闻了一些你家小姐的事情,若是早些知道那日我必不会去你府上,也不会让你们小姐和你一起受了罚,这事情说起来也是我办得莽撞了些,我现在还有些后悔呢。至于那些什么老道又是什么算命的传言,你尽可放心,我是向来不信这些的,只当这些是耳旁风,吹吹就过去了,是不往心里去的。你今日的来意我知晓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小姐,我们年纪相当,做个朋友说说话一起绣绣花未尝不可,我欢迎她来我府上做客。至于她出不了府的这事也好办,我明日正好无事,就去你府上拜访她也好,你看这样可好?” 小容已经听得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喜得满脸笑意,眼圈却红了,“多谢乐小姐的好意,我在这里替我们家小姐谢谢您了。” 她这里得了这样一个好消息,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子飞回兰茜身边告诉她,于是便满心欢喜的和小桃告辞回府。小桃让豆儿将她仍送到后角门处送了出去。 屋里几个丫头便议论开了,画眉听得一知半解,听说小珍那日里听到了内情,便让她从头到尾将艳红听来的讲了一遍,这才明白这位兰家大小姐在家中的处境竟是如此艰难。 喜鹊叹口气道:“这个兰小姐也真可怜,说句难听的,连我们这做丫头的她都比不了,连个月钱都没有,若是有个花销处可怎么办呢?” 画眉脸也沉下来了,怒道:“那些丫头们也真可恶,好歹那兰家姑娘也是兰府的大小姐,就算没有赏钱难道就不是主子了么?竟然这样奴大欺主?” 小桃道:“你懂得什么?这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钱寸步难行,她虽说是个小姐,但毕竟不管家,那兰夫人向来跟兰小姐不和,又把持着家里大权,她虽没给兰小姐月钱可是又没饿着冻着她,兰老爷未必明白这里头的道道儿。” 画眉道:“看来这兰夫人真是个有心机的,够厉害的,这兰小姐可不是她对手。” 喜鹊接口道:“那是当然,那兰小姐是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儿,又脾性直鲁,瞧她攀墙这事儿就知道她没有心眼儿,怕是暗亏吃了不少还没地诉冤去呢。” 小桃道:“这位兰茜小姐性情太直,却又是这么个处境,再心气儿略高些,就难免吃亏,她却不知这种情形下硬碰硬是根本要不得的,那兰夫人不管怎么说在名份上也是她的嫡母,若要管教她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连兰老爷也不好说什么,偏是这位兰茜小姐是个硬性子,听说对那兰夫人连声母亲也不叫,只一口一个姨娘的,那兰夫人岂能不生气?这个兰夫人我那日里见过一面,瞧那样子行事便是个精明厉害的,况且她一个入门最晚的姨娘如今能稳坐在继室这个位置上,自然是颇有些手段的,别说一个兰小姐,就是十个怕也鬼不过她去。” 豆儿生性最是纯良,听得眼圈都红了,问道:“那这位兰小姐岂不太可怜了,这样大的姑娘连府门都不让出,岂不象做牢一样?” 小珍道:“可不是嘛,你瞧刚才那个小容姐姐,她身上穿的衣服还没有我的好呢,头上连根银簪子都没有,她还是那兰小姐贴身的大丫头呢,穿得还不如咱们家里洗衣的丫头呢。” 小桃道:“这个小容倒真是个好的,若是兰茜没有了她,真不知在兰府里要怎样过活?怕是得度日如年吧。就瞧在那丫头忠心的份儿上,我也要去瞧瞧那位兰茜姑娘,若是有个朋友,怕是她也能开心些,也长些见识,这对她有好处。” 一百一十七章 宽心 一百一十七章宽心 且不说小桃主仆在这里感慨兰茜的处境。只说小容因得了小桃的承诺明日要来兰府拜访她家小姐,便喜得如同得了宝贝一般,飞快的从兰府后角门跑回了后院儿。她是偷偷背着人出来的,所幸此时外面下雨,府里走动的人少,没人瞧见她。 此时兰茜的屋子里一灯如豆,她正歪坐在床边上,用薄被轻围在膝盖上,眼睛只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小容忽的打开门进来,携进来一股子凉风,她忙转身将门关了。转身走到床边来。 方才小容去乐府去见小桃兰茜却是并不知道的,前几日两个人被关在黑屋子里,算是彻底见识了陈氏的手段。那黑屋子里幽暗死沉,加上里面马桶里的臭气,简直比最简陋的牢房还差上几分。兰茜虽过得不甚如意,但毕竟没受过如此待遇,这种罪却是生平从未受过的,只气得头昏脑涨,几欲晕去。其实若是在这黑屋子里呆的久了,那骚臭气也能将人熏晕过去。 在兰茜的感觉里。这不是间屋子,倒是间囚禁她和小容的大号茅房。只是不管她如何大骂,外面都没人回应,就连个应声儿的都没有。小容心里明白这是陈氏故意整治小姐,而且还是光明正大打着教育子女的名号,后头还有不明真相的兰老爷做坚强后盾,怕是就算小姐喉咙喊出血来也没人理会。 小容开始说服兰茜向陈氏低头服软,但是初时遭到了兰茜的强硬拒绝。按她的话讲就是饿死在这黑屋子里,也决不跟那个下溅的女人妥协。兰茜不懂得以退为进,也不懂得审时度势,可是小容懂得。所以等到兰茜叫嚣到下午将嗓子都喊哑了的时候,小容觉得时机到了。 她摸着黑压低了声音附在兰茜耳边说了一番话,主要宗旨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策略就是先跟陈氏妥协出了黑屋子就是胜利,如若不然可能导致的严重后果就是两个人要不就会憋疯在这屋子里,要不就会被马桶里的味道熏死。 小容磨薄了嘴唇皮,终于在太阳下山前说服了兰茜,她们拍打着门板,叫来了看守的婆子,将陈氏又一次请了来。兰茜生平第一次在陈氏面前服了软,说了句‘母亲我错了’。陈氏手段不可谓不高超,心情不可谓不激动,她自进了兰家十几年,这丫头是第一次没喊自己姨娘。 虽然陈氏一开始的企图是将兰茜和小容关个三五天的,让她们好好尝尝黑屋子的滋味。但是如今兰茜已开口认错,虽然她也知道对方这声母亲怕是缓兵之计。可能在心里将她骂了个千万遍,可是毕竟那些她听不到,她只听到自己赢了。而且虽然老爷同意了她管教兰茜,但她若是做得太过火怕是露了痕迹,她不想被人抓住把柄。 于是陈氏将兰茜主仆二人从那黑屋子里放了出来,但却下令让二人在后院禁足,没有特殊事情不准二人出后院,就连前院也不让她们踏足。其实禁足兰茜和小容倒也不怕,十几年了圈在家里不准出府和禁足又有什么两样?只是这次陈氏不让兰茜到前院来,这就表明以后就连她吃饭也不能到前厅和父亲一起,只能等着丫环送来饭在后院自己一个人吃。 兰茜这时见到了小容,眼里才闪出一点亮光来,向她道:“你去哪里了?是不是那些丫头们又指使你干活了?你不要理她们,你是我的贴身丫环,不是给她们使唤的。” 小容道:“我不是去干活,小姐别担心,我只是出去了一趟。” 兰茜也没有追问,只点了点头道:“我今晚吃完饭后歪着躺了一会子,想是攒住食了,胸口有些闷闷的发腻,你把那榻上的靠枕拿一个给我。我略靠着歇歇。” 小容听了便上前取了,递了过来,不料袖口中却掉出来一个折叠的四四方方的纸片来,小容捡起来刚要藏起,却已被兰茜瞧见了,见小容神色有些慌慌的,便让她将纸片儿拿来给她瞧。 小容叹了一声,无奈将那条纸片递过来。兰茜展开一看,原来是张二两银子的当票,只是那当票的字甚是龙飞凤舞,她瞧了半天也没明白写些什么,待问小容时,才听她答道: “我方才出去第一件就是办了这事儿,小姐昨日不是身上不爽利么?我便去了夫人那里想跟她支一个月的月钱好使着,若是买点汤药的也方便,可是夫人说小姐不出门没有使钱的地方,一应吃喝用度都是公中统一调配,就没给我。还说两位小少爷也一样没有月钱,所以不能破了这个例。” 兰茜恨恨的道:“什么不能破了例?我那两个弟弟虽也没有月钱,但是跟着她们的丫头媳妇子们的月钱都是一等的,她还时不时给那两屋里的丫头们发赏钱,那些人自然不用再问他二人讨赏,要月钱做什么用?倒是我这里,一文钱也不由自己做主,母亲留下的几样首饰叫她搜的搜拿的拿,说什么替我保管着,还不是自己拿去戴了?却连月钱也不分我一份,分明是故意刁难我。” 小容只好劝道:“姑娘也犯不着生气了,方才我去将以前姑娘赏我的那两枝银发簪和两个银戒指当了二两多银子。这会子手里就能从容一阵了。姑娘想吃些什么,我就叫后院守门婆子和小丫头子去买了,如今有了钱赏她们跑腿,她们也能听话些。” 兰茜想起那两根银簪子和银戒指还是去年小容过生日时,她从自己为数不多的首饰里挑出来赏给小容的,如今不到一年光景,却又逼得小容将东西当了贴补她用,不免长叹了一口气道: “哎,这屋子里真住不得了,熬到什么时候才算解脱了呀?” 小容见她难过,忙从怀里取出那两串钱来,拆散了放在梳妆台下的一个小木箱子里,待放稳妥了又塞到床底下去。兰茜看了道:“你做贼似的那样费事儿干什么?摆在桌上取用岂不省事?” 小容低声道:“那可不成,若放在明面儿上,说不定今日里面一百文,明日就变成五十文了,那些进屋扫地的丫头们,可保不准哪个手脚不干净,咱们吃了亏夫人面前也没法说理去,她压根儿也不会偏着咱们说话,岂不白让那起子眼皮子浅的白占了便宜?小姐忘了上次戴的那副玛瑙坠子,不是眼不见的功夫,放在桌上就没了。到现在也不知是哪个偷拿了的?” 兰茜道:“所以我现在有几样母亲的旧首饰也不敢戴出来,也是为了这个,我这后院里竟成了养贼的了。” 小容一心让她开心些,藏好了散钱,便坐在床头瞧着自家小姐笑道:“小姐,我刚才去完当铺,又去了一个地方,你再想不到的。” “哦,去了哪里?”兰茜看她一脸神秘的样子,还带着满脸喜色,道:“莫不是回来路上。捡到大元宝了,也拿出来我瞧瞧,也乐一乐。” 小容笑道:“这事儿可比捡到元宝还能让小姐高兴呢,我方才偷偷去乐府见了乐小姐。” 兰茜猛得听到小容冒出这么一句,确是没有想到,愣了一愣,心中怦怦乱跳,道:“你果真去了?那乐小姐可见你了?” 小容笑道:“那位乐小姐倒真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前几日她来府里给丫头讨公道时,我还害怕她为人厉害不会理会咱们,可今日那位乐小姐说知道了我们受罚的事,说是她做事莽撞了,还让我带话给小姐让您别计较,她明日要来咱们家拜访。” 兰茜激动的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拉住小容的手,道:“真的么?她果然愿意和我做朋友?” 小容看了她这模样不仅好笑,笑道:“当然是真的,小容哪敢骗小姐。” 兰茜皱了皱眉,神情间象是想说什么,却又犹豫了半天,才低声道:“她......她当然不知道当年那臭老道给我算命的事儿......不然,怕是也不肯认识我......” 小容忙道:“这可是小姐多心了,我就是怕你有此顾虑,才绕着弯跟乐小姐提了提算命之事,不料这个乐小姐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她说她从不信这些,她说这些话时眼皮子都没眨一下,真真是个妙人儿。我瞧她话里话外应该是听说了不少咱们府里的事儿,所以小姐的处境和情况她应该也是心里有数的,既这样,她还愿意来结交您,这岂不是件天大的好事儿么?” 兰茜听到这里,心是呆住了,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儿似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生平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和她交朋友,这让她心情瞬间好了起来。 “小容,明早咱们早些起来。将屋子好好拾掇拾掇,那乐家小姐我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面,别弄得屋里乱七八糟的让人笑话。” 小容笑道:“小姐,我晓得。我等会就去下人房,使些钱让那些打扫院子的粗使丫头明儿早些起来收拾院子,有了赏钱还怕她们不干活儿么?” 一百一十八章 再访兰府 一百一十八章再访兰府 兰茜走到首饰盒前拨弄着几样首饰。道:“我明儿就穿那件蓝色绣花的衫子,你说好么?” 小容捂嘴笑道:“好好好,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只是瞧小姐这个兴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姐是明日要会情郎似的,真真好笑。” 说的兰茜也起来,两人又说笑了几句,小容便让兰茜上床睡了,自己抓了一把散钱,自去下人房找丫头们明日来帮忙。 俗语说的有钱好办事儿,果然不假。平日里那些粗使丫头都不把小容和兰茜看在眼里,今日小容手里抓着一把散钱往大通铺上一扔,那些方才还歪着头不搭理她的丫头们一下子就凑过来了,都用好奇又带点贪婪的目光看着小容。 有人就问:“哟,小容这是发了财啦,在哪儿得了这些赏钱?也跟我们姐妹们说说,我们也弄那巧宗,挣点脂粉钱使使?” “是啊,莫不是小容妹妹不伺候大小姐了,转投了夫人的手下,才得了赏?” 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小容也不理会,待她们念叨完了。才从容的笑着道:“你们也别瞎猜,总之这钱既不是偷的也不是抢的,你们有谁想要,咱们好商量。” 众人忙问她原由。小容笑道:“明日乐府里的小姐要来咱们府上拜访,还要到后院找大小姐说话聊天,交个好朋友。小姐嫌院子里收拾的不干净,怕丢了夫人和府上的面子,让我问问你们,明早谁有功夫帮着收拾院子,将屋子拾掇的干净利索些,这些钱便是赏你们的。” 那些小丫头们见了钱岂不不眼红的,她们中有三个就是专负责在后院里粗使的丫头,年岁也比其它几人大些,其中一个叫秋红的就伸手将散钱划拉到眼前,看了那两个一眼,转过头来对小容道: “小容妹妹,这钱既是小姐赏的,我们三个就分了它,明日我们天微微亮些就去院子里收拾去,我再叫两个小丫头帮着你拾掇小姐屋子,保准让小姐满意。” 另一个丫头秋云道:“哎呀,这还是入兰府做丫头第一回收到大小姐的赏钱,可真不容易。当真明日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小容听出来她话里暗含讥讽,脸色便不好看起来,不悦道: “秋云姐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得了便宜还要卖乖么?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收拾院子打扫屋子本就是你们的本分差事。就是不给赏钱难道你们就不做不成?咱们有些话也不必说得太清楚了,大家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谁不知道大小姐不得宠,你们便糊弄她,小姐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装不知道就是了。你们冬日里将分给小姐的炭也偷着昧下了不少,自己偷着运出去卖癣,以为我不知道呢。不过是小姐手头紧,确实没闲钱赏你们,也觉得不好太使唤你们,便没方向,你们当真以为她啥都不知道呢?虽说她没有两位少爷得宠,但好歹也是老爷的嫡长女,若是她性子上来不管不顾的到老爷跟前闹上一场,她吃了亏,你们也占不了便宜。” 她这番话一出,好多丫头都住了嘴一声不吭。其实这其中道理谁都明白,只是平日里隔着那层窗户纸儿不捅破罢了。 那秋红眉头就是一皱,向刚才说话的那秋云道:“你就少说几句,怕别人当你是哑巴卖了不成?小容妹妹也不必生气,咱们都是一样的与人做奴婢的,所想的不过想摊上好主子多赚两个钱养家罢了。这在场的丫头里哪个不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才卖女儿的,你才说的大家心里都明白,主子们的事咱们也管不了。只是大小姐手里不宽裕,从没给过丫头们甜头,大家做起事来懈怠些也是常情,你是个伶俐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以前的事也别说了,明日我们一早就过去收拾,也就是了。” 小容这才消了些气,向秋红道:“姐姐果然是个明白事理的,平日里姐姐虽不大和小姐讲话,但是我知道姐姐却没有跟我们小姐摔过脸子看的,所以我这里还有一事要求姐姐,明日姐姐若是活儿不忙闲下来时,好歹在院子里应个景,让人家乐家小姐看着也象那么回事,这院子里若是空荡荡的,看着也太小气了些。” 秋红虽平日和兰茜无甚来往,但心里对这位有名无实的兰家大小姐还是抱有三分同情之意的,听小容这样讲,想想反正她们闲着也无事,便答应下来。 果然次日一早,秋红便带着秋云、秋玉还有两个小丫头早早的来后院收拾,这院子里本来不算大,收拾起来也还不费事儿,那花圃子里的野草拔了去也露出了几株开得正艳的夏花来。因昨晚的一场大雨将院子里的地面冲刷的十分洁净,倒也省了她们不少力气。 且不说她们这里如何忙活,那乐府里小桃也是起了个大早。 她平日里作息时间很是规律,早睡早起。然后便是带着丫环们在院子里做做简易版的广播体操,动动胳膊甩甩腿儿的,也算是坚持锻炼了。开始时喜鹊和画眉还不习惯,怕人看着笑话,但是时间长了,这后院又没人来,她们慢慢便习惯了。 小珍和豆儿两个算是新入职的,跟着两个前辈和自家小姐在院子里做操,却是连羞带笑,扭扭捏捏的好不有趣,活象两个提线木偶,逗的小桃好一阵笑。 小桃让厨房里给冲了碗热腾腾的麦粉莲子羹,边喝边对喜鹊道: “咱们今天去兰府里,先得见见那兰夫人才是,毕竟她是当家主母,虽说咱们是和那兰茜小姐来往,但是那兰夫人毕竟是她的嫡母,总不能避不见她。你去找周管家,让他派个小厮去咱们的干果铺子里将四样黑瓜子各取两份,点心铺里的礼盒也各拿两份,还有那陈七新制的松仁糖、还有那个芋粉糖球也带上两包,这些东西让他们分成两份,用咱们那大礼袋装了。我要送人。” 喜鹊闻言便要走,小桃加上一句:“让那小厮腿脚快着些,回来我有赏。” 喜鹊笑着去了。画眉伺候着小桃吃饭,在旁插口道:“姑娘果真等会要去兰府?” 小桃道:“自然是真的,我昨晚已答应人家,岂有不守信用的?”她看了画眉两眼,道:“莫不是你还在生气不成?昨晚你不是也觉得那兰茜姑娘怪不容易的,怎么一早起来就变卦了?若你真不想去,便留在家里看家,我带喜鹊去便是。” 画眉急道:“姑娘想岔了,我不是不想去。只是那次那兰小姐扒墙头那回跟我打过照面,我还指着她吵嚷过,她不会将我赶出去吧,若是那样岂不落了姑娘的面子,我是在愁这个呢。” 小桃听得扑哧一声乐了,“哪有这样的事儿?上门既是客,你是我的丫头,她哪里会给你没脸,再说你看那小容就知道,那兰茜想必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她不过涉世不深,于人情事故上没有经验罢了,但象是赶你出去这样的事儿,她还是不会做的。” 画眉这才略放了心,见小桃吃完了莲子羹,便唤过小珍来给她梳头。小桃又让画眉打开衣箱,让她挑四块精致的绣花丝帕,并四个锦缎做的绣花荷包,一并包起带上。想了想,又让画眉从梳妆台下的钱箱里拿了二十两银子装在一个新荷包里,银钱出来,让她包了两个二两的红包,几个一两的红包,又让豆儿在自己的荷包里装满了散钱,沉甸甸的让豆儿拿着,准备分发给兰府的下人。 画眉看了笑道:“姑娘这是准备去兰府里做散财yu女么?” 小桃被她说的笑了,道: “那位兰茜姑娘也怪可怜的,在那院子里连个月钱都没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日子过得不舒展,怕是连下人平日里也不大听她的,我既今日有心结交她,便是要交这个朋友,既是朋友便要帮她解解烦难,她的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但这给下人们些打赏还是做得到的。那位兰夫人想必对兰茜银钱上紧得很,我给她院里的下人们赏了,也好今后来往时方便些。” 小珍边梳着头边道:“姑娘想的可真周到。那兰小姐能认识姑娘真是她的福分。” 画眉笑道:“她恐怕第一个要谢的人是你呢,若不是她一镯子砸了你,姑娘哪会去兰府给你出头,又怎么会有后来这些事儿?” 小珍笑着将小桃头发用簪子固定了,又在首饰盒里挑捡了几枝琉璃的头饰给她分插在发间。画眉看了道:“怪道姑娘调你来屋里当差,你这头梳的确实是巧。” 小桃道:“行了,你们也快去吃早饭,我这里留下豆儿伺候就是了,你们吃完了再来。” 众人各去吃饭忙活,待得喜鹊将准备好的礼拿了回来,小桃便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人去了兰府。 兰府的门房上次在小桃来时,曾见过她一次,因小桃当时赏了他一把钱,所以那门房对小桃印象颇深。这次又见她带着两个衣着光鲜的丫环,还有那两个大礼盒子,早就派了另一个看门的飞奔进内宅通报兰夫人陈氏去了。 陈氏听说乐家小姐上门来拜访,却不知道她来意。但是她上次自见了小桃,又因她还镯子的事情趁机整治了兰茜,所以对小桃印象还算不错,便赶忙让人将她们主仆三人让进前厅。 小桃让喜鹊将两份礼物其中一份献了上来,陈氏一看里面全是乐家小铺最贵的点心并零嘴,还正是自家两个儿子最喜吃的,脸上便堆上笑来,小桃已开口道: “夫人上次说两个小公子喜吃我家铺子的瓜子点心,正巧这几日我铺子里新聘了一位手艺极好的师傅,做得一手好干果和糖点,我就让它们将今早新出炉的包了几样,给夫人和两位小公子尝尝新鲜,不值什么,夫人不要笑话就好。” 陈氏笑道:“乐姑娘太客气了,多谢你惦记着。上次的事儿我们老爷回来我跟他说了,他也觉得很是不好意思,我们家阿茜惹了祸,不想乐姑娘还一点不记恨,真是难得的。”说着,看了看喜鹊和画眉,却不见小珍,便道:“上次那个被打了头的小丫头今日怎么没跟着,她的头可好些了,我这些日子一直惦记着,那么小的个小女孩儿,若是留下疤可怎生是好?” 小桃笑道:“夫人别担心,那丫头没事了,头也没留疤,倒劳夫人惦记着。我上次来您府上的事儿回家后对家母说了,家母却将我责怪一通,说我为人太小心眼儿,不过是个丫头碰伤了点皮儿罢了,竟搅到兰府上来闹,若是兰小姐因我受了夫人的责罚,岂不是我之过了。所以这两天我倒总不能心安,今日便想来见见兰小姐,将那件事情解说开了也就放心了。再者我家只我一个女孩儿,整日也没个人说话也怪闷的,听说兰小姐和我年龄相当,我们若是能结识做个朋友,倒能打发些无聊时光呢。” 陈氏这才明白原来小桃是来看兰茜的,她虽不待见兰茜,但是在外人面前大面儿上毕竟也要过得去,她总不能挡着不让人家见面,传了出去好象她兰家的姑娘上不了台面,见不得人似的。而且兰老爷只是吩咐不让兰茜出门,但却没说不让别人来看她。而且乐府也不是小门小户,两家若因此结识了也不是坏事,说不定将来有什么事情还得左邻右舍帮忙呢。 想到这里,陈氏便笑道:“我们家阿茜性子粗疏,还真没几个谈得来的女孩,乐小姐这样聪慧的一个人,多跟我们阿茜来往,她也能跟你学些长处呢。” 小桃听她意思是同意两人来往,便笑道:“夫人太夸奖了,兰小姐整日养在深闺,不象我似的整日里家里铺子的四处跑,我的性子才真是粗野,夫人莫要见笑才好。” 两人又客气了一会儿,陈氏便叫身边的丫头去叫兰茜来前厅,小桃起身道:“夫人不用麻烦,让这位姐姐给我们带路就是了,我直接去闹兰姑娘就是了,不然夫人还得在这里招待着我们,累着夫人我可心里不安。” 一百一十九章 闺中新友(一) 一百一十九章闺中新友(一) 那陈氏方才也不过是言语间理让一下。听小桃如此说,便笑着点头应了,叫身边的丫头秋菊带着小桃主仆三人往后院儿里来。 陈氏也曾想到后院的布置收拾不比前院,心道八成要被人家乐府里的姑娘笑话,便叫来一个小丫头跟着去看看,谁料那小丫头今早却是从后院那里过来的,便凑在陈氏耳边道: “夫人且莫担心,我今早从那院儿里来时,瞧见秋红姐姐带着几个人在那里打扫呢,这也奇怪了,平日里正经活计她们也偷工减料的,今儿倒勤快,怕是小姐知道今日有客来访,才叫她们收拾出来的?” 陈氏道:“她怎么知道乐家小姐要来,怕是小容那丫头又偷着当了以前的首饰,换了几个钱才使得动她们,你以为那几个丫头平白无故能有那样好心?” 她也没有心思想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只走到桌前看那小桃带来的大礼包,丫头一样样将里面的点心吃食瓜子取出,陈氏边看边道:“怨不得这乐家小铺生意甚是红火,光这几样新巧点心别家再没有的。” 说着。将点心让丫头提到内屋,等着晚间留给两个儿子吃用。 那里秋菊已带着小桃一行穿过前院的角门,往兰茜住的后院里来。这一路上小桃注意观察,只见兰府的面积和自家差不多大,房舍院景却不似乐府那样精致清雅,却是有几分粗放豪壮的敞亮之风。院里栽树极多,却没有池塘和回廊,只是一条石子甬路通往后面。 待走到后面院子,只见这是个略成正方形的小院儿,有三间正房,院里儿花圃里只有几株不知名的夏花支棱着,几棵枣树却是生得枝繁叶茂,给小院里凭添了几分绿意。除此之外院里却没有其它的景致。 小桃进得院子就是一愣,这兰茜姑娘住的院子也太素净了些,和乐家井台边的景象差不多了。想起刚才从前院经过时,那兰夫人所居的院子里繁花盛开,房屋俱是坐北朝南,假山旁栽着几丛翠竹,生生和这后院两个天地。 小桃心里一声叹息,进得院子便瞧见有两个女孩站在门口相迎,其中一个正是昨晚来见自己的小容。另一个穿着一身淡蓝绣花边的衣衫,容长脸面,微挑的丹凤眼,面目清秀,只是面色有些苍白,看向小桃的眼神中略略有些怯意,想来正是那兰家大小姐兰茜。 那带路的秋菊见了她俩。便住了脚,欠身对着兰茜福了一福,行了一个礼,又转头对小桃笑道:“乐小姐,这便是我们大小姐。您好生和我们大小姐聊着,我这就回去了。” 小桃瞧了喜鹊一眼,喜鹊便从袖口处取出一个赏封,递了过去,对秋菊笑道:“这位姐姐,谢谢你带路,这是我们小姐给你买花戴的。” 秋菊接过手里一惦,心里便有了数,脸上笑容灿烂的给小桃又施了一礼谢了赏,腰比刚才给兰茜施礼时还要更弯些。待她走了,小容便随着兰茜笑容满面的迎上前来,两人相互见了礼。 兰茜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到小桃,只见她满脸的笑容,倒象个熟识的老相识似的,便上前拉住了她手,笑道:“乐姑娘,我是兰茜。以前我做的那些事体,还望你不要见怪才好。” 小桃抿着嘴儿笑了,道:“看你说的,我若生气怪你还能来看你么?我叫乐小桃,你叫我小桃便是。若说上次的事儿也是我鲁莽了些,倒教你受了教训,我后悔得了不得呢。咱们两家离得如此近,以后你就直接到我家去玩,我们做个好朋友,岂不是好?” 兰茜见她如此直爽,心里大喜,先前那点子担心也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紧拉住了小桃手道:“当然好了,我先前还以为你生我的气,不肯与我相交呢。我听小容说咱俩岁数差不多,我就叫你小桃,你叫我阿茜便是,好么?” 小桃只听了兰茜说了这几句话,就知对方是个心里毫无城府的单纯女孩,倒是很喜欢她直来直去的性子,笑吟吟的道:“阿茜,这名字真好听,不过这外面怪热的,你不请我进屋坐么?” 一旁的小容急忙迎上来笑道:“我们小姐这是太高兴了,都忘了请乐小姐进屋了,乐小姐快请进来。” 说着,抢着打帘将众人让进屋里。 小桃见这屋子不是很大,里外两间用个竹帘隔开,外间摆着张圆桌,几个凳子。靠窗处有脸盆架子搭着帕子等物,贴着墙有两三幅字画,也都是笔迹陈旧,想是原主人留下来的。一旁还有个古董架子,却是大半空着,只摆着两个不值钱的旧花瓶。 待得进了里屋,只见绣床上挂着半旧的绿床帐,因洗了许多次颜色也淡了许多,床上铺盖虽也是半新不旧的,但却是洗得干干净净,靠着窗边是个不大的梳妆台,台上只两把梳子一瓶头油,却是连半点胭脂粉也无。 兰茜也知自己的屋子定是比不上人家的高明,因此有些红了脸,说道:“桃姐姐莫笑话我,我这屋子里乱糟糟的,不象个样子,这还是今早好一通收拾才有这个样子。” 小桃毫不介意的笑道:“这有什么,都是一样的,我那屋子也乱得很,谁也别笑话谁就是了。”说完,又笑指着梳妆台笑道:“我看阿茜也是跟我一样,不喜欢那些花儿啊粉儿的。这梳妆台和我那个一样空荡荡的呢。” 兰茜忙着她在一旁的椅上坐了,让一旁帮忙的秋红去泡茶,她自己背对着梳妆台坐下,脸向着小桃道:“我家虽是开脂粉铺的,我却从小不喜欢这些,我爹还说过我牛心左性呢,说我跟别家的姑娘不一样,我一向以为我是个古怪的,没想到小桃你也是和我一样。” 小桃笑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个古怪的,我不喜欢胭脂粉儿。但却最喜欢好吃的,却是天生了一张馋嘴,我今儿既来瞧你,也带了几样我们铺子里出的几样极好的点心,你也尝尝,象我们这样聊着闲话配着茶吃点心,最是自在。” 说着,便让画眉将拎的给兰茜的点心礼盒打开,一样样的将点心取了出来。一会就将桌上堆了一半。 兰茜今日可谓开创生平好几个第一次,第一次交上新朋友,第一次有人来她屋里坐客,也是第一次收下这么多点心礼品,在一边早看得眼花缭乱了,连小容也是直愣神。 画眉取出一样说一样,这是四种口味的黑瓜子,那是新出的松仁糖、核桃酥,这两包是新做的栗粉糕,那一份是红豆沙馅和绿豆纱馅小圆饼......,她说一句掏一样,直拿出七八种来。 兰茜早就听说小桃手里开着好几家铺子,如今见了这满桌的形形色色的点心,心里又是羡慕又是欢喜,笑道: “桃姐姐,这些点心全是你铺子里出的么?你可真有本事,我家两个弟弟最爱吃你家铺子里出的黑瓜子和点心,上次过节时,桌上放着几样外头买的新巧点心,倒有一多半是你家铺子的。” 她们在这里说话的功夫儿,小容已转身去了趟厨房,拿了几个碟子回来,将小桃送来的点心每样拆开取出些搁在盘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乐小姐,我们家厨人笨拙,没有什么点心待客,只有清茶待客却实在不象样子,只好借花献佛将您送来的点心拿来充充场面了。” 小桃心里早已知道兰茜主仆的境况,便微笑道:“这有什么。客随主便,再说你们主仆两人也不必把我当客,以后我没事儿就是常来常往了,若每次都这样客客气气的,倒显得生分了,还是自在些的好。” 这时,秋红已泡好茶来,端着个托盘将茶送进屋来,又给小桃见了个礼。喜鹊便也给了她一个赏封,将她打发的高高兴兴的下去了。 兰茜见小桃出手打赏自己院里的下人,有些晒然的道:“桃姐姐,你第一次来我这里,倒要你出钱打赏那帮奴才,我......” 小桃赶紧止住她话头,笑道:“阿茜,你不要想这样多。跟你说句实话,这两府里离得这样近,有些消息总是走露一星半点儿的,你在这里是个什么境况我也略知一二,我今日既肯来交你这个朋友,就是没存着小瞧你的心,你也莫要妄自菲薄才好。” 兰茜心里一阵感动,她这十几年来除了小容,就没人对她说过如此贴心的话语,想到此处眼圈也有些红了,往外瞧了瞧见没有人,才低声道: “桃姐姐既这样说,想是知道我的难处,我只感激姐姐能不嫌弃我,还跟我做朋友,实不瞒姐姐说,我很少出府门,不象姐姐那样见过了大世面的,我见识浅薄,性子又粗疏,今后和姐姐相处中若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姐姐尽管教导我,也让我懂得些人情事故才好。” 一百二十章 闺中新友(二) 一百二十章闺中新友(二) 小桃听她一番话说得可怜。心里也颇同情她的处境。这也是位大家的千金,就因为一个道士几句话,便弄得没娘疼没爹爱的,却真是一个苦孩子。 小桃轻叹了口气道:“人这一生的际遇,总是难预料的,今**虽过得不甚如意,但是未必将来就不好,你且平日里放宽心,以前的事儿已经过去了,从今日开始我既认了你这样一个好姐妹,便当替你宽着心。你如今也不必再犯愁,好歹有我跟你闲话解闷儿呢,我以前倒是三天有两天往铺子里跑,如今也该静静心了,你以后没事就来我家里找我,咱们两个做伴,就是住上十天半月的也没什么。反正我院子里房子多的是,你就连小容一起带来。” 兰茜已是听得愣了,半晌才反过神来,喜道:“桃姐姐,这可是真的么?” 小桃笑道:“当然是真的。我后日有事要出门。过了那**几时来都行,这回可不要再爬墙了,直接从我家大门进出就是,要嫌麻烦就走后角门也行,等我今日回去跟门房和那些婆子们打个招呼,你想何时来都行。” 说着,便让画眉从怀里掏出一个绸缎包裹着的小包儿,打了开来,里面是四块绣工精美的手帕,还有四个绣着花鸟图案的精致荷包,小桃将手帕并四个荷包塞到兰茜手中道:“这是我单送你的礼物,这几块帕子和荷包都是极好的,花色也出挑,你留着自己用罢,比外头买的强些。” 她又跟喜鹊使个眼色,只见喜鹊从怀中也掏出两个荷包,一红一黄,里面装着东西,却是鼓鼓囊囊的。小桃取下喜鹊手中的两个荷包,将小容叫到跟前,将荷包递到她手里。 小容一接过来,便觉得荷包沉甸甸的坠手,已经知道里面定是放着银子,忙扯开荷包的系绳一看,只见两个荷包里面分别装着一锭银子,都是二十五两一锭的足银。 这时兰茜也瞧见了荷包里的银子,脸色涨得通红。刚要说话,小桃便拉住了她手,正色道: “阿茜妹妹先别说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必说了。我是真心想交你这朋友,因此才免了那些虚礼儿的顾忌为你着想,你若也真拿我当个知心的看,就别说那些见外的话。你如今在这院子里呆着,说不得有些用钱的地方避不过去,你家那位夫人想来手头也紧些,未必十分疼顾你,你家虽宽裕,但银钱毕竟到不了你手上,你在这院子里行事,又不单止小容一个人,还有一大帮婆子媳妇丫头们要打发,有的人没有赏钱怕是你支使起来费劲儿。我虽以后时不时的会常来,但也没有次次由我出面打赏的道理,这人情还是得由你来做,不过几个钱而已,将那起子不听话的打发顺了。你日子过得也舒心些,”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声音,道:“这些人的耳朵眼睛也不是白长的,她们和你亲近了,以后若有什么消息你便能知道一二,提前肚里有个数,也省得生那些闲气。我这是一片真心为你的话,你可千万别以为我小瞧了你,误会了我的心,那真是辜负了我的一片心意。” 兰茜听了这一番话,说的合情合理,自己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眼中流下两行泪来,握紧了小桃的手,兀自垂泪而已。小桃知她此时心里百感交集,很是难受,也不劝她,只从袖里掏出帕子,给她轻轻擦了擦眼泪,转头对一旁已然愣了的小容道: “你这丫头是个忠心的,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忠主的,那荷包你替你们家小姐收着,添补些针线。” 小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还不等小桃叫人来扶,便咚咚咚给小桃叩了三个头,抬起头来时,已是满眼泪花,哽咽着道:“小容替我们家小姐谢谢乐小姐了。” 小桃忙让喜鹊将她扶起来。“你这丫头怎的这样,我最受不得别人对我磕头,你以后只用心伺候着你们小姐就行了,我这里还有单赏你的一个红包,你就拿着吧,可不兴再磕头了啊。” 喜鹊闻言就将那二两银子一封的红包赏了小容,小容又紧着谢了赏。 小桃见兰茜脸上兀自带着泪痕,便要引她说些别的话题开心起来,便伸手在盘中取了一个红豆馅的小圆饼,递到她手里道:“阿茜,你来尝尝我们铺子里新出的点心,味道可好么?” 兰茜接过来尝了一个,连连点头,小桃又将几样点心分别拿与她尝了,兰茜笑道道:“桃姐姐铺子里的点心味道真好,都是姐姐想出来的么?” 小桃笑道:“我哪有那样大本事,不过有几样是我说给他们听,他们照着做出来的,可惜现下是夏天,若是到了春天槐花开的季节,你可就有口福了,我们铺子里的槐花系列的点心是京城里独一家,用槐花做出稀饭、薄饼、软糕、小饺、还有茶饮。那味道才真是好呢,等明年春天,我专请你好好吃一顿槐花餐。” 兰茜笑道:“那我可记住了,桃姐姐可不准赖帐。” 小桃道:“那是自然,我怕你在家呆着怪闷的,今日准备教你几样好玩的东西。” 说着,便让画眉从装点心的礼盒底下拿出两副棋来,一副跳棋,一副黑白棋。 小桃先将那副跳棋在桌子上打开,兰茜哪里见过这种东西,只见小桃从这个盒子里取出一张纸来放在桌上。却原来是一张画的棋盘,用六个颜色分为六个区域,盒子里也是六种颜色的木制的棋子,只是这棋子和寻常棋子不同,却是一个小尖帽子似的三角形的样子,顶头处雕成圆圆一个小球,拿在手里倒是挺顺手的。 兰茜看得稀奇,便催着小桃将跳棋的玩法细细讲了,连一旁的小容也觉得有趣,听得入迷。待小桃讲完,兰茜已全明白了,心里不禁痒痒的,便邀小桃战上两盘。 小桃便摆开两色棋子,跟兰茜战了一盘。这第一盘兰茜还不太熟练,因此输给了小桃,待到第二盘时兰茜完全熟悉了这种跳棋的玩法,竟然只输小桃一步之差。小桃暗自感叹古人头脑聪明,第三盘时便不敢轻敌,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跟兰茜对战,但兰茜却寻到了窍门,好几把长距离的连跳,竟将小桃赢了,引得喜鹊和画眉捂嘴偷笑。 小桃打趣道:“这就叫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众人又一阵笑,小桃又将那黑白棋的棋盘打开,教了兰茜黑白棋的玩法,交告诉她说这个棋也是要占边角的地方才有优势,围棋里所谓的金角银边石肚子在这里也可被借鉴。两个人又玩了一会子黑白棋,兰茜上了兴趣,非缠着小桃再教几种,小桃便又现场拿黑白棋的棋子教了她五子棋,看着一边瞧着入迷的小容笑道: “小容丫头,你也好生学着,晚上没事时便和你小姐两个下棋打发时间也好。省得绣花累眼睛。” 小容听了此话,笑道:“乐小姐真是聪颖,怎么就知道我们家小姐最不爱绣花?” 兰茜脸色一红,却听小桃拍手笑道:“妙极妙极。我就知道咱俩个是一对儿没错的,我虽小时候学过绣花,但是却不大喜欢,我真是没有那耐心,坐在那一动不动的绣上好几个时辰,眼睛岂不要看坏了?” 小容笑得更欢了,“真真好笑,就连这番话也是跟我们小姐说的一模一样呢。” 众人又笑了起来,说了一阵闲话,又将话题扯到女人永久的话题,美容打扮上去了。小桃拿出自己的经验,告诉兰茜坚持用淘米水洗脸皮肤白嫩,经常用鸡蛋清抹脸会让肌肤嫩滑,还有用磨得细细的盐粉和了水轻轻揉脸可以彻底清洁,还有洗脸时加几滴醋可以起到美容效果。 她将自己前世里的美容知识,在古代能实现的都说了一遍,听得兰茜和小容两人差点将她奉为神仙了,不知道她打哪儿知道的这些稀奇古怪的偏方儿? 两个人越唠越热乎,眼瞅着便是中午吃饭的时辰了,小桃知道兰茜在家里不能做主,便提议让她下午就到她的桃仙居做客,顺便请她吃饭。 兰茜心里是一百二十个想去,只是怕陈氏不答应,小桃便叫喜鹊去前厅通知陈氏一声,就说自己想请兰茜过府一聚,认认门儿,将来两家好走动。 陈氏虽不喜兰茜,但对乐家却是有几分想结交之心,听了喜鹊来传话,又想两家不过隔着一道墙,几步的距离,便欣然同意了。心里却已打算开过几日要上乐府拜访,结交一下乐府的夫人。 不提她这里如何谋划,只说兰茜听说陈氏答应了自己去乐府,激动的差点没蹦起来。 小桃瞧了好笑,道:“看你急得这样儿,干脆咱们不走大门,也走你后角门这里方便些,几步路也就到了。” 却不料兰茜道:“桃姐姐,咱们还是走正门吧,我虽不懂得很多规矩,但第一次上你坐客万不能让别人挑出毛病来,倒累了姐姐。” 小桃一想有理,就笑着答应了,将小容拉过来道:“我问你,今早是不是有丫头现打扫的这院子?” 小容奇道:“乐小姐怎么知道的?” 小桃笑道:“一看便知了,我瞧那后角门儿树下还放着那笤帚脸盆呢,想是你这丫头用了什么法儿使动了那些懒丫头,她们若平时真有那样勤快,你家小姐还不受气了呢。” 小容两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托佛,道:“姑娘真成了仙女了,我真是佩服得紧。” 小桃笑了一笑,让小容将早上打扫院子的丫头,并平日里应在院子里有差事的婆子丫头没事的都叫了来,片刻已来了七八个。 这些人早知道今日邻府的小姐要来拜访大小姐,个个都抱着好奇之心,方才又见秋红拿着一个上等的赏封回来炫耀,便都知道了这位乐家四小姐是个会办事儿的主,想着将来若是这位乐家四小姐跟自家大小姐常来常往,她们伺候的人说不定还能时不时的弄点赏钱,所以这会听说这位乐家四小姐叫人,就都排了一队站在院子里,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小容看了心里生气,平日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副晚娘面孔,活像她和她家小姐欠了她们银子似的,连说话都没个好气儿,今儿见了不是自家主子的乐家姑娘倒是一副副欢喜面孔,小容不由得感叹这银子真是能使鬼推磨啊。 小桃叫画眉从腰间解下装满了散钱的荷包,又叫喜鹊拿了几个一两银子的赏封,对众仆人笑道:“大家今日都辛苦了,我今日来府上看我这位新认的小妹子,听说你们好些人大清早的都起来收拾院子,倒比平时要辛苦几倍,我心里倒过意不去,以后我定是要常来常往的,你们想来伺候的地方也多,将来两府里传个话儿,递个东西吃食的都是常事儿,我又不是你们兰府里的主子,倒要你们常常替我和你们家小姐跑腿,我也怪不好意思的。这里有几个钱,不过是我一点子心意,大伙儿别嫌少,买双鞋穿罢。” 说着,便向喜鹊和画眉点了点头,喜鹊便将手里几个赏封给了几个大些的丫头婆子,那些小丫头们画眉在荷包里一人给她们抓了一把钱放在手里,打发得众人个个脸上开了花似的,齐齐来谢赏。 小容便让她们下去了,小桃走到兰茜身边低声道: “阿茜,你是这兰府的大小姐,别人不管怎样看你想你,你必须要自己先坚强起来。以后办事儿心里一定要留个心眼儿,就象刚才你院子里的这些下人们,以后一定要好好管束,什么人可以用得,什么人不能用,哪个是眼里有主子的,哪个是有钱才能使唤动的,你心里一定得有数,你若不知道,怕是小容也知道。那些眼里贪小便宜的好办,她们若今后果真做的好了,你便隔三差五的赏她们一赏,那几个钱不值什么。她们这些人和咱们贴身的丫环不同,就象小容和我身边的这几个,你有钱没钱她都一样心里有你这个主子,但是刚才那些就不同,她们看钱更重一些,既知道了这些,你就要心中有数,凡事看着怎样办合适,慢慢的她们不扎刺儿了,你也就能在府里少生些闲气。” 看着兰茜半懂半不懂的样子,小桃又加了一句:“要知道,这些奴才若是哪个在兰夫人面前说三道四几句,岂不够你受的?” 一百二十一章 同游乐府(一) 一百二十一章同游乐府(一) 兰茜听了,着实感动于小桃的善意提醒。她也知对方既然能说这种话,显然是没将自己当成外人,心里不由一阵温暖,觉得心里登时有了依靠起来。 说来也怪,平日里小容也曾跟她讲过诸如此类的事情,她都是听不进去的,或是发一通脾气骂那帮下人一通,此时听小桃和颜悦色在她耳边轻轻道来,却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低声道: “桃姐姐说的很是,阿茜记下了,我对这家里事务一向不通,也不擅于和人相处之道,往后还请桃姐姐多多提点我才是。” 小桃笑着拉着她手,往角门处来,笑道:“提点倒谈不上,其实咱们女孩未出阁前通晓些家事倒也是好事,将来若是到了婆家,管起家来也得心应手不是。”看到兰茜脸色一红,笑道:“这有什么你倒不好意思起来,男婚女嫁都是正经大事。” 她这里和兰茜拉着手说着话。后面跟着的喜鹊、画眉和小容三个丫头也轻声聊起来,小容脾气本就爽直,喜鹊和画眉两人跟她颇说的到一片去,嘻嘻哈哈的显得十分亲热。 兰茜带着一行人来到后院角门处,远远的便看见那曾经关了她和小容的黑房子,脸色一沉,指着那房子对小桃道:“桃姐姐,你们家里也有那个么?” 小桃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这是个库房还是下人房?我们家空房子虽有几间,但只没有这样单独盖在一处的,咦?这房子真是奇怪,竟没有窗户?” 兰茜冷笑道:“桃姐姐,我家那位继室的母亲就是在那里管教我和小容的。” 小桃这才明白原来那间屋子就是陈氏惩治兰茜的所在,看那房子就知道若是人被关在里面,得受多大的罪呀。小桃心里歉疚之意升起,愧疚道:“都怨我不好,当时不知道你的处境艰难,就......” 她这里话还没说完,就被兰茜打断,“桃姐姐,你千万别误会,我说这个是让你知道我那母亲的手段,并非是责怪你的意思,再说我以前行事也太不遵礼了,不怪你。” 小桃笑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你说的是不知者无罪,事情既过去了。咱们就忘了它就是,你放心,你既诚心叫我一声姐姐,我便会想办法护着你周全。” 一行人边说边来到后角门处,那看门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媳妇子,她也不知从哪打听到小桃来府里拜访她家那位象空气人似的大小姐,可能也是听说这位出手大方,此时满脸上堆着殷勤的笑脸,赶忙施了礼,并献宝似的笑道: “大小姐,您以后和这位乐小姐若是传递个绣样儿,借本书儿传个话儿什么的就尽管找我,我白日黑夜的就守着这后院角门儿,那对面拐角处就是乐小姐府上的角门,那看门的赵婆婆我也认得,若是传个话什么的方便着呢。” 说完,站在一边嘿嘿的笑,却并不去打开角门儿。 小桃看她这样,岂有不明白的道理?向喜鹊看了一眼,喜鹊会意,忙从怀中又掏出个红包来。递到那媳妇手里,笑道:“嫂子辛苦了,我们家小姐往后是要和你们家大小姐常来常往的,若今后有个跑腿传话的差事,倒要常劳动嫂子帮忙,这黑天白日的嫂子值夜辛苦,这二两银子是我们家小姐赏你的,买包茶叶喝吧。” 那媳妇接了红包,喜上眉梢,她在这里看角门值夜,每月才五百钱的工钱,这位乐小姐出手就是二两银子,顶她四个月的工钱呢。一时间,那媳妇子恨不得将小桃捧着亲上两口才好,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哎哟,乐小姐,您真是体恤我们做下人的,我家男人姓丁,您叫我丁氏就成,以后您若有事找赵婆婆来告诉我一声就成,我定帮您办得妥妥贴贴的,误不了您的事儿。” 小桃见这丁氏虽爱点小便宜,但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做下人的哪个不想多几个收入,这跟现代社会的小费制度差不多,没什么好计较的。看这丁氏挺机灵的,嘴皮子也利索,说不定以后要常给兰茜送个点心物件儿的。这人倒也可用。 想到这里,小桃便对丁氏点头笑道:“往后少不得麻烦你,你们大小姐和我都不会亏待你的,我看你是个机灵的,不知你嘴皮子紧不紧?” 丁媳妇一听,便知这是小桃今后让她办事儿时,不欲让别人知道,她方才收了小桃的赏钱,这会儿连心都偏着乐家去了,忙堆起笑道:“乐小姐放心,我这人办事儿时只带着眼睛耳朵,嘴却是不带着的,况且我这角门儿处少有人来,离夫人那边更是远了去了,我们是看门子的三等奴才,哪有资格上夫人那边去打溜须呢。” 小桃见她心里甚是明白,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表示满意,这才让她打开了角门儿,一众人出了巷子,往乐府大门处来了。 兰茜自打随一家子来到京城两年,却从没有迈出过府门一步,今日出了兰府,倒象是只出了笼的鸟相似。眼睛四下打量,简直恨不得多生出两只来,都不够用了。 小桃知道她的心思,轻笑道:“阿茜,这附近都是住家宅院,没有景致可瞧,你放心,今日我既然拐了你出来,定要让你痛快的玩上一整天,等下先到我家盘恒一阵子,等呆得够了我领你上街去。逛逛市集和我家的铺子,可好?” 兰茜此时哪还能说出个不字,满脸惊喜的连连点头,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小容在后面看得清楚,心里又甜又酸,往日的小姐整日里没有精神,病恹恹的一副消索的样子,直到这一刻才象个年轻少女模样,早知这样,别说是爬墙头了,就是让她变成个耗子将乐府钻个洞,也要快些把这位救苦救难的菩萨一样的乐家四小姐请出来。 小桃浑然不觉此时在小容和兰茜的心理,她已经光荣的从人变成了神,只是觉兰茜看自己的眼神好象漫画里著名的星星眼,让她忍不住一阵阵想笑。 来到乐府大门口,只见几节石阶上是两扇朱漆大门,门楣上一块匾额写着‘乐府’两个大字,此时大门正半开着,一个门房打扮的中年人坐在一旁的竹凳上,那人脚下的地上正堆着一堆篾条,手里正十指如飞的编织,片片竹篾在他灵活的手中快速地来回穿梭,从编好的那部分已经能看出是个竹篓形状,这编竹篓的门房身边还蹲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儿,也在拿着几根篾慢慢的编着,只是速度慢了许多。兰茜哪里见过这个,当成个稀奇事儿,已看得呆了。 那人可能是已编了一阵,想是累了,无意中一抬头,就看到小桃一行人正站在大门前笑吟吟的瞧着他,那人赶忙笑着起身,走了两步过来,步伐有些略跛,想是腿脚曾受过伤留下了残疾。 “四小姐,今儿我一早便来当班儿,也没见您出去。怎么这会子倒从外面回来了,倒吓了我老歪一跳。” 画眉笑道:“歪子哥,咱家姑娘会腾云驾雾,隐身捉鬼你信不?” 话刚说完,还没等李歪回话儿,小桃便抢着道:“你这丫头只管信口胡说,倒说得我象个三仙姑似的。”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乐了,李歪叫过他旁边那个小男孩儿,叫他跟小桃行礼,那孩子许是认生,见这么多人站在面前,便怯生生的躲在李歪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来探头探脑的往外看,逗得小桃直想乐。 小桃众人见这孩子眼生,便问李歪这孩子是谁,李歪咧着嘴笑道:“四小姐不知道,这是我儿子。” “哦,你还有儿子?”喜鹊和画眉也是从没听说过这个,这时发挥了八卦精神,急忙来问:“你老婆不是带着你儿子回乡下了么?” 李歪挠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我原来好赌把家里输得精光,我婆娘一气之下抱着儿子跑回乡下娘家去了,说不跟我过了,我说不过了行但是儿子是姓李的,得还给我,可她就是不把儿子给我,怕我赌急眼了再把孩子给卖了,我去乡下要了几次,那几个舅哥拦在门口儿压根不让我进门,我也火了,她不把儿子给我我就不给她休书,她就还是我李家的人儿,就是那回之后,我就求了表亲李牙侩才上了府里来做工。前几日我老婆抱着孩子找了来,她听说我这两年没再赌,找了正经差事活得象个人儿了,就带着儿子回了家,要好好和我过日子了。” 说完,又瞧了瞧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儿,嘿嘿笑了一阵,想是十分高兴。 小桃听了也十分欣慰,看了看他跛了的那条腿,道:“李歪,你虽因赌伤了一条腿,但总算记住了这个教训,如今这样一家三口在一起好好过日子多好。” 画眉也插口打趣他道:“我说歪子哥编起篓子来两只手都飞起来了,原来是李嫂子回家啦,想是歪子哥想多编些篓子拿去卖,多给嫂子赚几个买头油的钱吧?” 一百二十二章 同游乐府(二) 一百二十二章同游乐府(二) 李歪平时在府里人缘不错。不论遇见谁都是笑眯眯的,有时大家凑到一起,他便讲几个笑话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因此府里下人们都爱和他开玩笑。 奇*书*网*w*w* w*.*q*i*s*q *i* s* h* u* 9* 9* .* c* o* m 这时他听了画眉打趣他,也不恼,大咧咧的承认道: “画眉丫头,你不知道,我婆娘这次回来时说了,要跟我两个人好好攒几个钱将来送孩子也念几天书,象我似的大字不识一斗,这辈子也没什么大出息,我反正在门房这闲着也是闲着,这篓子编好了我婆娘下晌就来取一趟,直接送上集上卖了,她回来闲在家里也是没事做,也是和我似的在家里编筐篓卖呢。” 小桃听了,心中一动,便问道:“你这编好的筐篓能卖多少钱?买的人可多么?” 李歪道:“这大的竹篓能卖十文,小的卖五文,听我婆娘说这市集上也有两三家卖这个的,虽说卖的不多。但一天总能卖上几个,赚个三四十文的也就是了。” 小桃笑道:“我倒有个想法,能让你这编篓编筐赚的钱更多些,就是不知你能不能做出来?” 李歪一听之下十分高兴,府里人上上下下都知道自家这个四小姐最是精灵古怪,有时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往往这些新奇的点子更能赚得大钱。所以小桃这话一出,李歪就知道这定是个好机会,急急问道:“四小姐说来听听,若是能成,我这儿子也早些能拜上个先生识两个字了。” 小桃笑道:“其实很简单的,你整日总编这些篓啊筐的,种类太少,而且这编筐篓相对来说手艺简单,但凡一个人看一阵子都能学会,所以编的人多产量也多,价钱就压得低,你便赚不到几个钱。不如你编些别人家没有的东西,只你一家有的卖,这价格自然就高了。” 李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您说的有道理,只是这竹篾除了能编筐篓,还能做啥啊?” 小桃笑道:“也不只限于竹篾,只要能编成东西的都成,比如说柳条,你采了它编成个花蓝,再采些各色鲜花放进去。这样精巧好看的东西一定很多姑娘喜欢,只要有喜欢的就能卖上价钱,不比你单卖篓子赚钱?还有那竹篾你将它修光滑了,也就别编那些筐子了,就编些各色形状的盒子,方的,圆的,桃心的,椎形的,菱形的,跟木盒子一样里面要能装些东西的,篾条有韧性,可以随意弯转比木头雕盒子省事少本钱,你就先做十几个各式形状的盒子,若是好了,就放在我铺子里专用做上等点心的包装盒,你产我收,岂不比你上集市卖那几个钱强些?” 李歪听完了满脸喜色,笑道:“四小姐我真是服了你了,难为你怎么想的?” 小桃笑着道:“难不成你以前不服我么?”其实她的点子都是在现代看多了各式竹制的手工艺品,正巧碰到李歪才偶尔想起来的。 李歪笑道:四小姐的办法好是好。只是我毕竟是看大门的门房,偶尔编个几个倒也不妨事,若按四小姐的办法那得多多的编些各式盒子,只我夫妻二人可出不了那许多货。” 小桃笑道:“饶是大家平日里都说你精灵古怪的,这时候怎么笨起来了。你就叫你媳妇找上些会竹编的手艺的人,将活分派下去让众人做,你就替我直接收货,中间挣个差价也就是了,这岂不又省心又不耽误正事儿?” 李歪此时已喜得眉开眼笑,仿佛已看到了自家儿子挎着书包上学堂的景象,只是他还是有些顾虑,有些为难的道:“可是让我赚四小姐的钱,真的行么?” 小桃道:“不是赚我的,是赚客人的,将来你这竹盒是要进铺子打进成本里卖给那些有钱的客人的,我自有斟酌,保准咱俩都不吃亏。” 李歪这才放心,一下跪在地上就磕头,“谢谢四小姐赏饭吃。” 小桃赶紧让他起来,笑道:“我在府里都说过多少遍了,行礼就是了不用动不动就跪下磕头。” 李歪站了起来笑道:“四小姐放心,今下晌我婆娘来时我便跟她说这事儿,今晚就让她先编出几个样子出来给您过目,若是您觉得好了,再让她找人去。” 小桃点头应了,这才带着兰茜进了府里往前厅里来。 兰茜早就看呆了听呆了,再不想只比自己年纪大半岁的小桃谈起生意经来竟如此头头是道,那份机智若是她父亲兰老爷看了定会夸赞,可惜自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若有小桃的一半伶俐,怕是父亲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些吧。 她这里想着心事,已被小桃拉着手来到院子里,只见面前一条石子铺成的宽宽的甬路,南边一带长廊,西边有一个圆形的月亮门儿,正是通往宅子里正房的入口。待进了来,远远的便瞧见不远处棵老树繁繁茂茂的,叶子都是绿油油的,还有几株桂花远远的便随着风送来一阵阵香气。 走到近前,只见一排三间大屋,装饰得大方华丽。外面的窗扇,都是朱漆涂染,显得既鲜亮又洁净。小桃笑道:“这是前厅,一般都是有客来才到这里来坐坐,平时很少用它。” 说着又带着兰茜往后面来,从前厅处在往前行了一段,便是接连六间宽大的正房,对面便是几处朱红色栏杆,一道小小的游廊立于一片不大的小池塘上,曲曲折折的向远处一个精致的花门延伸了去。兰茜看了一回,觉得乐府虽大小和自己家差不多,但景致却清雅秀丽。颇有些南方小桥流水人家的风格。 小桃在这里略站了一站,指着那几间正房笑道:“那第一间是我爹娘住的,可巧今日我娘去了我伯娘家里,我爹去和我大伯钓鱼去了,那一连三间屋子住着我三个哥哥,那剩下的一间是饭厅,一间是书房,此时家里却是只有我自己一人,他们都上工去了,不在家。” 兰茜羡慕道:“你有三个兄长,那真好。我若有个亲兄弟姐妹的便知足了。” 小桃知道兰茜没有把陈氏生的两个儿子算在这里面,便微笑了一下,带着她往自己住的桃仙居来,笑着道:“今**第一次来我家,我今日便亲自下厨做几样菜请你吃。” 兰茜听了连忙道谢。 过了游廊,只见一个爬满了绿藤的垂花门里,便是小桃的桃仙居。这是一处不大小小的院落,几块山湖石倚着几杆翠竹立在墙角,旁边一大块开满夏花的大花圃,招来了几只蝴蝶蜜蜂飞在花间,好不热闹。南面五间正房一字排开,门上镶着一块小匾,上书着‘桃仙居’三个大字。穿棂上一色挂着雪白的镂雪纱,远远看去就象罩着一层霜雪一般。园子里几株桂花开得正好,空气中都带着好闻的桂花香,一个石桌正立在桂花树下,一圈几个石凳围绕,上面还铺着四条锦垫,想是天热时常坐在这里树荫下乘凉的。 小桃将兰茜让进自己屋里,兰茜见这屋子铺阵的也雅致清丽,靠穿一个条案摆着文房四宝,一个大花瓶里插着新摘的桂花,多宝格上放着些古玩陈设和精致的摆件,卧室和外间中间摆了一架紫檀架子的围屏,白绫子上面,绣着孔雀开屏,像活的一般。 兰茜不由得就去细看,口里道:“桃姐姐,这架屏风的绣工甚好,怕是值不少钱吧?” 小桃笑道:“你这可是说错了,这架屏风是我去年生日时,那位绣坊的姐姐送的,是她们绣坊里出的物件,倒是一文没花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小珍和豆儿已将茶水送了上来。兰茜见到小珍认出是那日里自己镯子打着的那人,不免脸就红了一红,伸手暗拽了一下小桃衣襟。轻声道:“桃姐姐,这丫头的脑袋没事吧?” 小桃笑着拉过来小珍,让她自己跟兰茜说。小珍笑着行了一礼,笑道:“兰姑娘放心,奴婢早就没事了。” 兰茜这才放心,又让小容将昨日当来的那散钱从荷包里抓了一把递给小珍,小珍谢赏笑着收了。小桃好笑道:“你别的还没学起来,这赏钱学得倒快。” 两人都笑起来,豆儿将厨房里新做的油酥合和饼和新蒸的芋粉甜糕端了两盘来,小桃推到兰茜跟前儿,道:“你先少吃两块略垫些,等会儿我去厨房亲自做些拿手菜,你喜欢吃些什么?” 兰茜此时觉得自己犹在仙境一般,心里欢喜至极,觉得自己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如此开心,拉住小桃手道:“桃姐姐,不必为我费心,我现在心里很欢喜,就是不吃饭也不饿呢。” 小桃笑着道:“你不饿我还饿呢,再说我好长时间也没下厨房了,倒是有点手痒,咱们等会就去厨房做饭,吃完饭下晌就在院子里玩耍说话,到了傍晚我就带你去逛集市,晚上再送你回家去。” 兰茜叹口气道:“在桃姐姐这里我才觉得舒心,我今日能有这样的一天,便是立时死了也没遗憾了。” 小桃捂了她嘴嗔道:“你又胡说些什么?你才多大就死呀死的,也不嫌忌讳,岂不闻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有口气在,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知道你的心思,往日吃了多年的苦,只是如今既咱们结识了,我自当帮你分忧,我在这府里一日便与你消遣一日,你只管开开心心的就是。” 兰茜心里暖暖的应了,小桃拉起她手,笑道:“我这换身家常衣裳,去小厨房做饭开小灶去,你是在这里呆着玩呢,还是跟我去看热闹?” 兰茜也起身道:“我想看姐姐做饭,只是我却是什么都不会的,帮不上姐姐的忙。” 小桃接过喜鹊递来的家常衣服边换边道:“不用你,厨房里有的是人,你只等着吃就是了。” 说完,换完了衣裳拉着兰茜出了桃仙居往后院厨房这里来,兰茜见了小桃设计的那个竹子搭造的浴房,颇觉稀奇,小桃笑道:“那是洗澡的地方,可以洗淋浴,方便得很,等下我们吃完了饭冲个澡,你也感受一下。” 兰茜从来只知道洗澡的大木桶,哪里知道什么是淋浴,连连点头答应要试。 穿过几道迂回的曲廊穿堂,过了个月亮门,便是乐府的后院。 院子当中是口深井,左边一片块空地四下围着篱笆,种着几丛青葱几丛蒜苗。左边三间大房舍就是厨房,窗下放着几口水缸,两个小丫头正坐在小木凳上洗衣服。 众人见了她都站起身来问好,厨房的几个下人正蹲在井台边洗菜,见小桃来了,都赶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亲热的凑上七嘴八舌的笑着问:“姑娘,你要用厨房么?” 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厨娘正是厨房里管事儿的,夫家姓于,大家都称她于氏。此时于氏便笑着道:“姑娘今日要做什么新巧吃食?” 小桃笑道:“于嫂,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如今可不同往日啦,在你的地盘儿上可要显显身手。不过要说新奇吃食可是没有啦,都让你们偷学去了,我做出来也算不上新奇啦。” 众人一阵大笑,于氏边笑边帮忙把小桃衣袖掳起,给她戴了套袖,又忙拿过一件围裙系在她腰间。 于嫂的丈夫就在厨房当差,专门负责采买,这时刚从市集里买完新鲜菜蔬回来,却看见小姐站在院中,正和自己媳妇说笑。忙把手中食材放到一边,上前行礼。 小桃一眼便瞧见他放在地上的菜蓝,忙取过来一样样拿起来仔细看。东西还真不少,莲藕、蘑菇、菠菜、茄子、豆角、豆芽,还有新鲜猪肉,羊肉,鸡肉,和一口袋黑木耳。正在高兴的当口,又一个家仆拎着一个木盆走来,里面竟是买的活蹦乱跳的青虾。 小桃心里便惦量了几样菜肴,又让厨娘们帮着把材料切了,自己直接开炒就成。兰茜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见她边和厨娘们说着话,边炒着各式菜肴。 不到一个时辰,便做出了两盘凉菜、五碟热菜,还有一个羹汤。分别是凉拌鸡丝、蜜*汁莲藕、红烧茄子、小鸡炖蘑菇、地三鲜、葱爆羊肉、和小葱炒青虾,还有一大碗酸辣汤。 一百二十三章 同游乐府(三) 一百二十三章同游乐府(三) 兰茜在一旁看得认真。只见小桃不大功夫便做出了香喷喷的菜肴,又是佩服又是羡慕。旁边几个厨娘也都笑道:“姑娘的手艺真好,怪不得开得了那么大一个酒楼呢。” 小桃挽着袖口在井旁洗了一回手,笑道:“你们不用给我灌米汤,我手艺再好也不过是做做寻常的家常菜也就是了,那酒楼里的厨子才是真的本事。” 洗罢了手,小桃上前笑问兰茜道:“阿茜妹子,你想到哪里吃饭?饭厅还是我院里?” 兰茜想了想那桃仙居的美丽景致,笑道:“桃姐姐,饭厅里怕是不透风怪热的,咱们横竖没有外人,就摆在你院里那几棵桂花树下就好,今日凉爽,咱们就在树荫下看看景致也是好的。” 小桃便笑道:“行,那就让她们将饭菜摆在院里石桌上,”转头对那管事儿的于氏道:“你叫几个人帮我将菜送到我院子里去,顺便将咱家的水果在凉水里镇上,过半个时辰给我送了去。” 于氏一一答应了,让厨房里粗使的小丫头和媳妇端了菜自去送。小桃又指给兰茜看那结满了金黄果子的枇杷,见兰茜好奇,便叫人从厨房拿了个瓷碟。和兰茜两人亲手又摘了一回,盛了满满的一大盘,叫小容端着往桃仙居来。 “这盘子枇杷给你留着,你晚上回去时带回家吃,那日我们摘了几个味道真不错,你也尝尝。” 兰茜也笑着道:“我家后院有棵枣树,到了时节那枣子噼哩叭啦的直往下掉,砸到人头上倒怪疼的,那枣子个头儿也大,味道也甘甜,她们都用长长的杆子给枣子打下来,倒真的是比外面买来的好吃的多呢,过阵子若结了果子我也送姐姐些尝尝。” 小桃见她满脸欣喜的笑容,漂亮的丹凤眼里闪着兴奋的神采,连略显苍白的脸色这时也透出一丝薄薄的红晕,竟是十分好看。 两人手挽着手回了桃仙居,石桌上已布置下了碗筷,喜鹊端上来洗手盆让她们洗了手,小桃拉着兰茜在石凳上坐了,指着一桌子菜笑道:“这么些个菜咱俩得放开了肚皮狠吃才好,吃饱了下晌才有气力逛集市。” 话音刚落,便听一个声音从院口的月亮门处传过来,“桃子,你改名直叫小猪便是,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能吃了?” 兰茜听得这是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吓得心中一慌,不由自主的便想躲起来。但这院子里除了那五间正房哪里还有可躲避的地方,急得她瞬间便面红耳赤,一张脸红得象番茄一般。 她这十几年来除了自家人,和兰家的远亲外,很少见到外人,尤其是年轻男子更是少之又少,这时心里虽有些慌乱,又有些害臊,但还有三分好奇,站在小桃身边偷偷从睫毛下去瞧那进来之人。 那人这时已走到近前,只见这人二十左右岁的年纪,身材高高大大,甚是魁梧,方脸上五官甚是硬朗,一对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虎目,此时脸上神情也有些惊讶,想是没料到这院子里会有除了小桃外别的女眷。 小桃飞快上前挽住那人胳膊,问道:“二哥,你怎的今日没去衙门?” 兰茜这才知道原来这高大的男子是小桃的兄长。只听乐武道:“今日老爷有位同僚过生辰,老爷去给人贺寿去了,怕是今日回不来了。横竖衙门里没事儿,便放了我们的假,我便回来了。” 小桃放开乐武的手,走到兰茜向前,给他俩做介绍,道:“二哥,这位姑娘是我的新朋友,就是咱们隔壁兰家的小姐兰茜,我请她来家坐客,刚做了几道好菜,还没动筷呢你就来了。” 乐武早就瞧见了小桃身后那位蓝衫子的姑娘,见她年纪和自己妹妹差不多大,却略显瘦弱些,秀眉下一双微挑的丹凤眼慌乱的看着自己,脸上带着红晕,想是极害羞了。 乐武从小瞧惯了妹子大咧咧的性子,极少见到小桃做害羞小女儿状,眼睛瞧见兰茜手足无措满面通红的样子,倒觉得有几分新奇。 他本是兄弟中性情最直率敞亮的,便笑道:“原来你就是那兰府的小姐,我是小桃的二哥乐武,我这妹子在家里从小被我们兄弟几个宠惯了,若有什么招呼不周的地方,你莫要见怪。” 兰茜见人家跟自己说话,虽害羞但总不能不理人家,便红了脸说道:“乐二哥客气了,小桃姐姐的性子最是直爽,对我也很好,我很喜欢她。” 乐武见这位兰家小姐虽然神情害羞。但说出话来倒是直来直去的,便笑道:“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咱们两家府上这样近,来往也方便,桃子有时一人在家也怪寂寞的,你没事常来坐客,你俩人做个伴儿玩耍岂不是好?” 兰茜红着脸应了,乐武这才转向小桃道:“我没想到你院里有客,本想来蹭饭来着,既这样我就不打扰你们,你们自去说话吃饭去吧,我去厨房让她们再另做些。” 小桃连忙扯住他手,道:“二哥让她们另做岂不麻烦,再说今日这些菜却是你妹子我亲自下厨做的,你不是前几日还说要吃我做的菜,兰茜也不是外人,不如咱们就一起吃好了。” 兰茜见此情景,也是点头。乐武有些讪讪的道:“不会不方便么?” 小桃闻言笑了起来,“二哥,你性情是最直爽的,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了,”转头向兰茜道:“阿茜妹子,你说呢?” 兰茜对乐武印象颇为不错。觉得他言谈举止间颇有些豪爽之气,便道:“乐二哥别这样客气,我以后经常要跟小桃姐姐来往的,你不必拿我当客人,一起吃就是了。” 乐武这才顺着小桃的意思,在石桌前坐下,三人便开始吃饭。 兰茜第一次吃到小桃做的饭菜,只觉得比自家厨子做的还好吃,不禁连连赞叹,她本性单纯又不会作伪,每样菜都吃了不少。又连吃了两碗饭,还喝了一碗酸辣汤才饱。乐武是有阵子没吃到自家小妹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也是极为捧场,他也是直爽之人,并不因为有兰茜这个客在,就装模作样,于是也吃了个饱,直将几道菜都吃得只剩盘底朝着天。 小桃满足的看着自己的手艺受人喜爱,很是高兴,又看看自家二哥和兰茜,笑道:“我看你俩人倒是有些相像,吃饭不做假,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兰茜方才吃了两碗饭,一肚子菜,待得吃饱了才想起眼前还有小桃的二哥,在一个刚见面的陌生男子跟前,直吃了两碗饭好象有些失礼啊?她兀自有些忐忑,听了小桃的话,便觉得有些害羞,脸红了一红,低声道:“我......我在这里没这样能吃......都怪桃姐姐的菜做的太好吃了.....” 乐武却打断她的话道:“这有什么?能吃是福,你这么瘦是该多吃点才好。我顶瞧不上吃饭装假的人,连吃个饭都假装,活着累不累呀?我们衙门的师爷便是,有人请他喝酒,若是不熟悉的人他便在人跟前装假,说是吃饱了,结果晚上回衙门还要再买只烧鸡来垫肚子,何苦呢?” 一番话说的小桃和兰茜都笑了。小桃让丫头将碗盘撤下,厨房里的人就送了两盘子切好的西瓜,还有几个洗得干干净净的香瓜。 乐武起身拿了一个香瓜在手,笑道:“这饭也蹭完了,你们只管玩吧,我回房去了。” 说完,伸手摸摸小桃的头,才转身去了。 小桃对兰茜笑道:“阿茜妹子,你别见笑。我二哥就是这样直爽的性格。跟第一次见面儿的人也一样有什么说什么。” 兰茜有些羡慕的说道:“我若有这样一个兄长,何至于如此?看得出来,乐二哥很疼你啊。” 小桃有些骄傲的道:“是啊,我上面三个哥哥,虽然都很疼我,但大哥若是板起脸来我却是有些害怕的,三哥只比我大两岁帮我看着铺子呢,只有这个二哥最疼我,小时候去山上玩我走累了都是二哥背着我,若是我被其它孩子欺负了,三个哥哥就去找他们算帐,二哥也是出手最狠的一个,便是我如今都是大姑娘了,二哥眼里还是把我当小丫头看呢。” 两人便说着些闲话吃西瓜,小桃便让喜鹊和画眉带着小容自去吃饭去,只留下小珍和豆儿伺候,一会再换班。她便将小时候在桃花村如何跟着三个哥哥跟爹娘淘气的事,一件件当做笑话讲了,直听得兰茜笑声不断。 正说笑着,只见厨房的一个粗使丫头手提着一根青竹竿,挑着个西瓜走了来。远远的倒把小桃和兰茜吓了一跳,待她走得近了一看,却原来是个雕刻的玲珑剔透的西瓜灯。 那丫头行了礼,笑道:“于婶让我拿这个给小姐玩呢,这是于叔前日晚上买的西瓜雕的,他瞧见这个西瓜又圆又小巧,便挖空了雕了个瓜灯,刚刚才弄好呢,于婶瞧着怪好看的,便让奴婢送来给小姐玩,说是晚上里面点了蜡烛亮起来更好看呢。” 一百二十四章 紫烟来访 一百二十四章紫烟来访 小桃忙让豆儿接了瓜灯。凑近前来细看了一回,笑道:“我还真不知道于婶的那口子有这个手艺,竟然会雕瓜灯,这玩意儿真挺有趣的。” 她和兰茜两人瞧了半晌,便让小珍去屋里抓了一把钱来赏了那粗使丫头,又让她带了一串钱赏了于嫂和她丈夫,这才让她走了。回头小桃对豆儿道:“晚上别忘了,把这西瓜灯就点亮了,咱们也在自家院了里赏一回灯。” 兰茜见那灯雕得甚是好看精巧,便笑道:“桃姐姐,咱们也弄个西瓜,雕个瓜灯来玩?” 小桃道:“你若喜欢这个,我便送与你就是,这个叫别人雕就是了,你瞧着就好。” 兰茜嘻嘻一笑道:“别人弄好了的没意思,还是我们自己雕了才有趣。” 小桃心道,这个兰茜倒是个喜欢DIY的人,便笑道:“有什么趣儿,你以为拿个刻刀挖两下子就成啦?哪有那样容易的事儿?这个先得把西瓜上开个洞,把瓜瓤子一点点的掏空了,再细细的雕刻。不小心若割了手,便有你受的。” 两人正在说话儿,就见一个丫头引着个人远远的来了,老远的小桃便瞧着那人衣饰和走路的姿态有些眼熟,待又近前了几步,却见那人正是程紫烟,忙起身迎了上去。 程紫烟一身淡紫绫裙,仍是秀丽如常,只是眉宇间隐隐有些疲惫之色,小桃见了她忙道:“紫烟姐姐,这个时辰你怎么来啦?” 程紫烟也是桃仙居的常客,只是往日来玩都是傍晚锦绣坊关店之后,如今这个时辰正是店里客人多的时节,她这时出现却有些令小桃意想不到,直觉的感到紫烟定是有事。 不料程紫烟却淡淡的笑道:“今日嬷嬷有事出去了,又不让我跟着,还破天荒的放了大家的假,说是今日闭店一日,那些丫头们巴不得放野马似的,都跑到街上玩儿去了,我不爱凑那热闹便来找你消遣。” 转眼,看见兰茜站在桂花树下,便道:“哦,没想到你今日家中也有客在,那位是谁?” 小桃和她边往兰茜这边来边道:“紫烟姐姐今日来得正好,那是我新结识的新朋友,就是隔壁的兰府小姐。她今日第一天来我这儿坐客,你们认识一下。” 程紫烟和兰茜便在小桃的介绍下彼此问了好,因都是女孩子兰茜便没有刚才见到乐武时的紧张,又见程紫烟容貌秀丽,言谈举止若是温柔和善,便不觉得拘束。程紫烟也觉得兰茜心思单纯,对她也笑容满面,尽展和气。 三个女孩儿凑在一起,一下午便就着女红,针线,又是哪里新开了家成衣铺子,又是哪家蜜饯铺子出了新口味的果子,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喝茶磕瓜子吃点心,将程紫烟当作手礼带来的四样干点心吃去了一半。 小桃指着空了一半的点心匣子,笑道:“咱们三个凑在一起,倒象是没吃过饱饭的似的,方才我二哥还笑话我是猪,我瞧着你两个比我也斯文不到哪里去。” 程紫烟笑道:“都是自己人,你就别装秀气了,我瞧这位兰茜妹子也不是个做假的人,你就直截了当的承认你是大胃女便是。硬扯上我们两个做什么?” 小桃笑了笑,道:“今日紫烟一来,我便瞧着你脸上有些火气,莫不是这几日生意上有什么不顺心不成?” 程紫烟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冷笑了一声道:“小桃你这几日没去锦绣坊,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事儿,嬷嬷前几日病刚好了,却又出了一档子事来,没把我气死。” 小桃自认识程紫烟以来,还没见过她板了脸来冷笑的样子,此时见她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双眉毛都似要竖起来了,便知道她这是真的生气了。便小心翼翼的问道:“哦,能让姐姐这样生气的事可不多,说来给妹妹听听,我也帮你拿个主意。” 程紫烟叹了口气道:“这事说起来真个气人,不过已被嬷嬷给打发了。既事情已过去了,你们又不是外人,我便说说也是无妨。小桃,你可听说过平安客栈?” 小桃一愣,这个平安客栈是燕城里比较有名的客店,光在京城里就有着两家分号,在外地也有它家的买卖,听说老板姓方,是个南方人氏,却能把生意都做到京城里来,想来财势上是极富贵的。她曾听萧十一说起,这平安客栈的京城两家分号是极赚钱的,掌管这两家分号的便是方家的大公子。萧十一曾在喝花酒的地方见过这位方公子,虽然长得还算一表人材,却是个混迹在行院,贪花宿柳之辈。小桃向来对这些跟自己无关的人和事不感冒,当时听听便忘到脑后了,这时听程紫烟提起平安客栈,便想到了萧十一跟自己的谈话。 “紫烟姐姐,这个平安客栈我曾听朋友提起过,在京城的客栈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老字号了,听说经常跑买卖的商户和官眷,很多不住别家,只住在这平安客栈里,它家的房间陈设也是极精致的,价钱自然也不菲,但生意却好得很,你说的可是这家?” 兰茜足不出户,没听说过平安客栈的名头,只静静的在一旁听着,只见程紫烟脸都白了,气道:“就是这家平安客栈的人,惹了这场气生。那还是前日的事儿,我在铺子里照看着,突然就来了主仆二人。说要订些绣品用布置家里,我们的丫头去跟他们讲了半天他们左瞧也不满意,右瞧也不满意,我看着他们那气派倒象是真想买好东西的,便亲自上前去招呼,谁想到那个做主子的公子见了我,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瞧,好不失礼。” 说到这里,程紫烟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大概是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小桃道:“姐姐也太小气了。咱们又不是那养在深门大户的官家小姐,整日里为了生意什么男女老少见不到,难免有些不规矩的,瞧见了紫烟姐姐生得好看,多看两眼罢了,你又何必为这个生气?” 程紫烟道:“小桃你不知道,就象你平日里说的,脸长了就是给人看的,多看几眼也不少块肉,我哪里是被那人看几眼便生气,却是因为他行事太不正经。我那时见他眼睛总是明着暗着来瞧我,当时想的和你一样,也没真动气计较,只想着生意做成他走了也就是了。我问他想要什么样的绣品,是镶绣屏啊还是做屏风?谁知他却说只要是我介绍的他便全买了。” 小桃听到这里,便觉得有些苗头,拍手笑道:“那敢情好,我若是紫烟姐姐你呀,就趁这机会好好卖一票,他自己愿意买,咱们莫不成还不愿意卖么?” 程紫烟也笑了笑,脸上气恼的神色消了一些,才道: “我当时便和你想的一样,虽觉得这人不靠谱,但是生意上门总没有推出门去的道理,便给他介绍了几种绣品,谁知道那人却告诉我他是平安客栈京城两家店铺的东家,姓方叫方明。还问我姓甚名谁?你说我跟他不认不识的,这青天白日下他一个大男人问我一个女子姓名,还巴巴的告诉我他的来历,是想做什么?我只道他这人有些举止不端,便让别的丫头来接待他,他却不愿意,我当时也是心下着恼,便想着教训他一下,便将店里最贵的绣的大中堂和小中堂的字画推荐给了他,还要了他一个高价。足足比卖价高了三倍,我本想他既也是商家,必是有眼光的,断不会去买那几幅价高的绣品,我本意却是用这法子赶走他便是了,省得他在这里胡搅蛮缠,岂料这个方明却当场付银票买下了那些绣品,就连先前我介绍的几幅也悉数买了。” 这时,不仅小桃连兰茜也禁不住笑了,这位方明确是有趣,竟然主动愿当这冤大头,小桃觉得这事情越来越有趣了,笑道:“紫烟姐姐不该生气,倒是该欢喜才对,三倍利卖了东西,换做我怕是高兴的跳起来了,先不管他有没有其它心思,他既是愿买愿卖,你就卖他何妨?总之,咱们是开店嫌钱的,岂有跟这银子过不去的道理?” 程紫烟笑道:“这个自然,他既愿意买我巴不得他把我店里所有东西全包下才好。他那时买了绣品,问我名字我只不说话,只让小丫头们帮他把绣品包了起来,他又问我哪种绣品做被面好看,我指了几样给他瞧,他只是一味问我喜欢哪几种,我就随便指了几个,谁想他又全买下了,我当时真是觉得这人是个疯子,只盼快点打发他走便是。他又买了那几幅被面,这回却是没有罗嗦,带着他仆人走了。” 她说到这里,脸突然又红起来,却不是害羞的红晕,却是那生气时涨红的,怒道:“谁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一个官媒来了我家,说是要给我提亲,说的就是那个平安客栈的少东家方明。我当时便气得要死,嬷嬷看我生气便私下里问我是不是认识那个人,我便将头一日他来店里买东西一事说了,那媒婆也是个可恨的,居然当着我的面说,那个方明对我.....对我一见倾心.....还说要娶我做什么平妻,我这才知道,原来那个人是有妻子的,这样居然也敢来胡闹,嬷嬷也气得不轻,当场就将那媒婆赶了出去。” 小桃笑道:“哦,我明白了,我大大的明白了,这位方明是瞧上紫烟姐姐你了。” 程紫烟嗔道:“死丫头,连你也取笑我,那人不是个好东西,有钱又怎样,谁稀罕给她做小老婆去?” 小桃打趣她道:“不是小老婆,不是说是平妻么?” “什么狗屁平妻,我将来要嫁的人便只能有我一个妻子,那种混球让他滚远点吧。” 小桃见平日里温柔的程紫烟竟连狗屁二字都说了出来,可见是厌烦到极点,便不再开玩笑,只瞧着她淡淡笑道:“我就知紫烟姐姐定会这样回绝他,你若真答应了,岂不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程紫烟冷笑道:“可笑的是,那个媒婆还舌灿莲花的说什么姻缘天定呢。” 小桃笑道:“听她在那里瞎说呢,若说姻缘天定,也要看是什么样的人,若是和谁有缘,谁和谁就当配成夫妻了?就象我以前给姐姐讲过的那个西厢记的故事,何以张生和莺莺小姐,那样的千里有缘来相会,后来怎么又做不成夫妻呢?若这样说来,那位管婚姻的月老,也未免太颠三倒四了。” 程紫烟不由笑道:“你这丫头竟还说起菩萨的事非来了。” 小桃道:“我这不是为紫烟姐姐着急么?那个平安客栈的少东家真个奇怪,便是碰上美貌些的姑娘,他便都要娶了来做老婆不成?” 程紫烟冷笑道:“说的是呢,那媒婆嘴子更巧,说是什么那个方明一表人材,家中有财有势,人又是正当青年,更可笑的是说他家里的媳妇是为了商场上的利益才娶了回来的,说他那个老婆在南方家里呆着,这里京城只他一人,若是嫁给了他,便一辈子不回南方,只在京城呆着了,若是过个一年半载再生个一儿半女的,就更坐稳了位子,家里岂不是这边儿的说的算?” 小桃冷哼一声道:“那些媒婆一向是收了人家的钱,便把个癞痢头也能说成美男子,她们的话哪里能信得?再说这个方明以为说了那一套话便能打动人,却不料这正暴露了他不是个正人君子。他既有了妻子就该好生对待人家,若是不喜欢当初就不要娶人家,如今他自己呆在京城却让家里的妻子守在南方老家独住,还要在这边再立一个家,再娶一房平妻,这岂不太辱人了?分明就没将那个妻子放在眼里,既然他娶这个妻子是因为商业利益,想必这女子家里也不是平常人家,若是将来知道了真相,那家人岂会如此轻易就罢手?紫烟姐姐,这个方明公子既被你拒绝,将来若再说动了别人家的女子,那女子若真上了他的当,日后的苦日子有得吃,你只瞧着好了。” 一百二十五章 庙会上的吴家班 一百二十五章庙会上的吴家班 程紫烟不以为意的道:“我瞧着做什么?横竖那人和我也没什么关系。那日嬷嬷将那媒婆拒了,这几日倒没见那人上门,我原本担心他会再来胡闹,可见是我多心了。” 兰茜一直在家中呆着,哪里听到过这样的事情,当下瞪大了眼睛道:“天下还有这样的人?” 小桃瞧了她一眼,笑道:“这样人多的是呢,妹子以后多出来散散心,自然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慢慢的都知道了呢。” 三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下了几盘跳棋,那天色就慢慢阴下来,小桃便提议去集市上逛逛,程紫烟皱眉道:“京城的市集无非那么几个,早就逛得腻了。” 一旁的喜鹊画眉和小珍豆儿还有小容几个也凑在一起说话,听了紫烟的话,小容便插口道:“姑娘们可知今日城郊的寺庙有庙会,听说热闹得很呢,不如就去那里。” 这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成,小桃便让家人出外雇了两辆马车,她跟兰茜和程紫烟一辆,另一辆坐着几个丫头。小桃的丫头喜鹊和画眉跟着小桃四处跑惯了。还没觉得怎样,那小容还有小珍豆儿三个却是平日里很少出门的,这时兴奋的在车里嘻嘻哈哈的说笑,好不热闹。 马车很快的到达了京郊的永宁寺。今日是庙会的日子,永宁寺外依旧是车马如流水,人头攒动,几个人下了马车,让车夫在路边的树下等候。程紫烟想起上次就是在这永宁寺外碰到了为了一枝头饰跟她们口角的南宫艳,笑道:“小桃,上次那个红衣女子不会今日又来了吧?” 小桃笑道:“哪里会那样巧,咱们在哪儿出现,她也在哪儿出现?” 兰茜不明白她们说的什么,程紫烟便笑将上次的事说了一遍,兰茜听说那南宫艳竟策马想踩踏小桃,惊得眼睛睁大如铜铃一般,又是愤慨又是惊讶。兰茜是第一次到北京城的庙会来逛,只觉得两边摆摊的小贩一溜两行,直摆出两条长街,各种小摊子有卖吃食的、卖头油脂粉的、卖字画的儿,还有几个上点年纪的老人摆着卦摊给人算命的,另一边的空场地上,还有个耍把戏的戏班子,吸引了兰茜的目光。 小桃见她眼睛直往那里瞧,便带着众人来到近前,只见那戏班子正在表演戏法,成员共有十几人,分别有耍猴子的。有喷火、吞剑的,不光是兰茜几个看着笑声连连,连附近逛庙会的百姓们有好多也被吸引了注意力,围成一个大圆圈在周围看得热闹,时不时看到惊险处,还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声和女孩们的尖叫声。 小桃前世里看惯了现代各种高科技马戏和变幻莫测的魔术表演,如今这种小把戏看在眼里,简直如同关老爷跟前耍大刀,不过看了几眼就没了兴趣,倒是兰茜和程紫烟还有一帮丫头们倒是看得兴致勃勃,一会拍巴掌一会高声叫好。 过了好一阵,一场把戏结束,又有两个二十左右的姑娘一个手提长刀,一个拿着一杆长棍,练了几趟刀棍,两人又对打了一回,那两个姑娘虽都是粗布衣衫,但容貌尚算清秀,一个穿蓝一个穿青,窈窕的身影在刀棍影中蝴蝶般闪转腾挪,煞是好看。惹来众人齐声叫好。 这两个姑娘练完。最后走出来一个五十上下的老者,身上穿了一件粗麻布短袍,横腰系了一根大板带。下面是青布裤,裹腿布一身短打扮,远远的就一伸胳膊,精神抖擞,走近来,见他方方正正的脸,粗眉环眼,腮上一圈青湛湛的络腮胡须,朝着众人先是作了揖,然后说了一番打把式卖艺的场面话,接着就练了一套拳脚,众人只见他力沉劲猛,一套拳打得呼呼生风,极有气势。 小桃前世最喜欢武侠风,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书看了无数,武侠连续剧也是部部不落,曾经也幻想着亲眼见识一下那高超的武术该有多好,如今眼前这个戏班子虽比起那绝世神功来是小巫见大巫,但也多少满足了小桃对练家子的畅想。她见这老者年纪不小,但功夫丝毫不比方才的几个年轻人差,便心下欢喜,使劲鼓起掌来。 那老者见众人连声叫好欢呼,便来了兴致,想要再好好使把力气,震震场子,等会讨赏时好多得几个钱,于是便将袖子一撸。向站在刀剑架子旁的两三个壮小伙子摆了摆手,那几个小伙子会意,将放在架子边上的两个沉重的石锁狠命的抬起来,放在那老者跟前儿。 众人见那几个小伙子搬那石锁颇为费力,又看那石锁个儿头不小,估计一个就有差不多七八十斤的重量,这两只最少也有一百五十斤往上。只见那老者先是站稳了脚步,手放在石锁上紧紧握住,猛的大喝了一声,一手提着一只石锁,竟将两只石锁给举了起来,举起来之后又在半空中颠了几颠,望下一落,一落之后,又望上一举,这向上一举,还不怎样出奇,只见他双手向下一落,右手又向上一起,那石锁飞了出去,足有一米高。 围观的众人不由得都发出一阵惊呼,眼看着那石锁便照着那老人的头顶,直落下来。老者脚步动也不曾一动,只把头微微向左一偏,那石锁平平稳稳落在他右肩上;同时,他把左手的石锁抛出,也把左肩来承住。再看那老者一脸轻松的轻轻的将两只石锁向地下一扔,围观的众人这才如梦初醒似的反应过来,人群里一阵阵叫好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小桃看了,不由暗地称奇,觉得这老者若是生在现代,就是个举重的好手。说不定还能和吉尼斯世界纪录上的那些大力士有一拼呢。兰茜长了这么大何曾看过如此精彩的把戏。直把一双手也拍的红了,满脸兴奋。 那老者表演完毕,便有两三个戏班子的半大孩子捧着个铜盘走到了围观的众人面前讨赏,人还未走近已走了好些看热闹的人,兰茜就不愿意了,皱皱眉低声道:“桃姐姐,这些人怎么这样,看人家耍把戏时一个个叫得最大声,人家来要钱了就都跑了。方才那个老伯演的多好,力气那样大。” 小桃笑笑没作声,待一个**岁的小男孩将铜盘伸到她面前时,便从荷包里取出一块碎银放在里面,发出咚的一声响。那小男孩一看那块碎银子足有二两多重,心生欢喜,连连给小桃一行人作了几个揖,口中称谢。程紫烟也扔了块一两多重的碎银子在铜盘里,兰茜因昨晚小容兑的那散钱还揣在身上,也就抓了一大把散钱给他,连几个丫头也都出了几文。 那把戏班子的班主就是刚才耍石锁的那位老者,他在那边看到了这边情形,便走过来亲自道谢,道:“吴大力谢几位姑娘赏饭吃。” 小桃笑道:“这位班主,你这个年纪又有这么一大把力气,真是少见,好身手。” 那吴大力见这几位姑娘穿着打扮就知是有钱人家的小姐,他见小桃等几人给的赏钱不少,又出言夸奖他,也是高兴,便道:“如今我这年纪大了,气力不比从前,我这辈子就指着这把子力气吃饭,年轻时一手能举一百多斤呢,现下土埋半截,却是大不中用了。” 兰茜没听出这是人家的谦虚之词,急忙道:“老人家,你真的很厉害,我还从没见过比你力气大的。是真的。” 那吴大力见兰茜说话直率,便哈哈大笑起来。 正这时,却见刚才拿着铜盘去讨赏的其中一个小男孩跟人争执起来,原来却是刚才看热闹的人中有个男人不仅不给赏钱,还嘴里歪歪唧唧的说那石锁有假。其实这班走江湖卖艺的人整日天南海北的漂泊,啥样的人和事都能遇上,象这种白看了热闹拍拍屁股就走的见得多了,若换了其它人也就不在意了。只是这讨赏的小男孩才入班子不久,没见过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再加上年纪也小难免气盛些,便和那人拌起嘴来。引得好多人都围着看热闹。 那老者吴大力最见不得别人置疑他的本事,这时听了那男子哼哼唧唧的说他石锁有假,又是什么锁里面是空芯的,早已不爱听了,便走上前去,道: “这位客官,我们打把式卖艺的挣的是口辛苦饭,您若有钱便帮个钱场,没钱帮个人场,只是若说我这石锁做了假,这可是坏了我们班子的名声,若是大家信了你的话,我们还怎么在江湖上混饭吃?”他说到这里,朝围观的众人拱了拱手道:“真金不怕火来炼,各位客官有不信的尽管来验这石锁,若是发现一星半点做假,我们班子这辈子再不踏到这京城的地面儿上,我立时就解散了班子要饭去。” 还别说,众人中还真有那好事儿的,当时就从人群中冒出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去提那石锁,却是要两只手齐握了横梁,使出吃奶的劲才略将石锁微微提离地面,饶是如此还累出一身大汗,更别提要单手举起了。 一百二十六章 古代的神婆 一百二十六章古代的神婆 这下谣言不攻自破。围观众人的眼光齐刷刷的都移在刚才信口胡诌的那男人身上,那男人尴尬的摸摸鼻子,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正在满肚子想词儿呢,冷不妨旁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冷笑道:“一个大男人白看了人家出力耍把式不说,还说三道四的破坏人家名声,真不要脸。” 那男人脸上一红,不由得大怒,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红衣的年轻少女正站在他旁边,斜着眼儿对他蔑视的瞧着,那男人本想发火骂人,又见那红衣少女手中一根长鞭绕成几节握在手里,正有节奏的在另一手掌上轻轻敲打着,好象时不时便要飞出抽人似的,吓得他脖子一缩,把要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小桃啼笑皆非的看着面前的红衣少女南宫艳,真不知道该说她们二人是冤家路窄呢还是孽缘难断呢?怎么这回又碰上了她?不会这么巧,每回碰上她都不会有好事吧? 那男人想退出人群溜走,又觉得面上太难看,嘴里还说道:“爷有钱。就是看得不高兴,怎么着吧?” 南宫艳眉头一竖,胳膊举起就要用鞭子抽他,小桃下意识的赶忙一拦,瞅了那男人一眼,冷笑道:“南宫姑娘,何必为这种人动气?你打了这种人是失了咱们的身份,有种人南宫姑娘许是没见过,嘴里说的天花乱坠,一口一个爷一口本公子的,其实是绣花枕头一包糠,荷包里比脸还干净。” 众人从没听过这种比喻,顿时笑成一团,那南宫艳也笑起来,放下了举鞭的右臂。那男人再也不敢多呆,低着头灰溜溜的在人群里那头上缝七钻八拐的跑了。 这里吴家班子的人自去收拾那些刀剑家活什儿,小桃因见了南宫艳在这里,怕她没事找事再惹出事来可不妙,这位大小姐的脾气她可是亲自见识过的,便和程紫烟兰茜众人往市集里边来。 周围人们的笑声,小买卖的吆喝声,阵阵的食物香气飘来,兰茜开心的咧了嘴笑着,就像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样,四下里张望。众人往前走了一段,突然见旁边有个摊子前有很多人围着,画眉和小容好奇。两个人挤进去瞧了一眼,又挤出来,告诉众人那是个套圈赢东西的摊子。 小桃看兰茜的神情就知道她没玩过套圈这个游戏,便扯着她和程紫烟也跟着挤进人群里面,只见摊子老板将些物品分摆在奖品架子上,离人一定距离之外划条线,用圈子套你看中的写着物品名的字条,若是套中了东西就拿走,若是没套中就算白买了圈子钱。那圈子只有茶杯口大小,哪里那样好中?只见周围好多人都花钱买了圈子,扔了好几十个也没套到想要的东西。 那圈子三文钱一个,小桃掏钱先买了十个递到兰茜手里,让她去套。兰茜兴奋的脸色泛红,看准了一个写着珊瑚石的耳坠子去套,却是一个也没套中,急得连连跺脚,小桃笑着又买了三十个,让她尽情去套去。那兰茜手法甚臭,扔了三十个圈子只中了一条手帕,气得她跺了一顿脚转身出来了。 “桃姐姐你瞧,我一共扔了四十个圈子却是只中了这么一条帕子。这帕子的料子不是好的,只怕不值那圈子钱,真是不划算。”兰茜有些郁闷的说道。 程紫烟笑道:“兰茜妹妹,这种东西本就是图个乐呵,若是你每个圈子都投中人家老板不得亏本儿不成?这种东西向来如此,那价值最好的东西就是最难套的,买的没有卖的精,人家老板赚的就是这份儿圈子钱。有的人花了不少钱终于侥幸投中了想要的东西,结果后来算算那圈子钱要买这样东西都够了。” 小桃也笑道:“是啊,这就是羊毛出在羊身上,咱们玩是图个高兴就是了,计较那个做什么,若是真喜欢,不如直接去买还省些。” 兰茜这才明白,连连点头笑道:“两位姐姐说的是,我明白啦。” 这时,前面又有个用纸网捞小鱼儿的摊子,几个丫头呼啦一声围了上去,吩吩拿出铜板来买了纸网去捞那小鱼儿,结果纸网一触水便湿掉漏了,几个人捞了半天却半条鱼也没捞上来,惹得兰茜指着小容直乐。 小容嗔道:“小姐只会取笑我,这本就难捞,不信小姐自己来试试。”说着,把手中剩下的几个纸网递到兰茜手上,让她去捞去。 兰茜捞了几回合,也是败战而归,又让小桃和程紫烟去捞,小桃笑道:“我可不成。那东西讲求个技巧,手得快又得稳,上次我跟哥哥们来玩这个,倒是二哥捞的最多,我和大哥三哥一条没有捞到,我可不丢那个人。”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有一人说道:“那是因为你太笨了,难怪捞不着。” 小桃一听这声音就觉得头疼,因为她听出这声音正是那位阴魂不散的南宫艳发出来的。奇怪了,怎么这位南宫小姐总跟着她啊?别是她又想生出事端吧,而且她那位冷面大哥南宫离呢,为什么没有跟着她来啊,若是南宫离在,这南宫艳惹出祸还能有人给善后不是吗? 画眉一听南宫艳出言讥讽自家姑娘,便心生不爽,冷冷的道:“有人就是会说嘴,有本事你捞捞看。光说不练算什么?你若是条条都能捞到,我才佩服你呢。” 南宫艳下巴高高一仰,道:“这有何难,我就让你们开开眼。” 说完,便掏钱买了十个纸网,看准了水盆里游动的小鱼儿,快手如飞的捞了下去。一条、两条、三条.....只一会功夫。南宫艳手中的碗里竟真的捞上了十条小鱼儿,不禁画眉一行人震惊了,旁边捞小鱼儿的人们也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位红衣女子竟然有如此本事。那位老板是位六十来岁的老婆婆,见了南宫艳的身手,连连念佛,就盼这位姑娘快些走吧,接着捞下去她的生意真的没法做了。 小桃却知道南宫艳之所以能百分百成功,是因为她会功夫有底子再加上运气极好,这会功夫的人比平常人本就手稳手快,没什么稀奇。她见南宫艳得意洋洋的捧着那个装着小鱼儿的瓷碗显摆。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便说道:“南宫姑娘的身手我们确实佩服,只是请姑娘还请手下留情,若是会功夫的人都这样捞上一阵,婆婆的生意便没法做了。” 南宫艳一愣,随即冷哼道:“我只是让你们看看我的本事,又没说要这些小鱼儿,还给你。” 她说完,将那瓷碗里的小鱼儿又全数倒回了水盆里,那婆婆这才对她连连称谢。小桃见今日这位南宫艳不象上次那样趾高气扬,但也不想跟她说话过多。 离开了这捞小鱼儿的摊子,只见有座茶棚搭在街角,有十几张桌椅,上面用篷布支了挡去了不少太阳光,因此棚里倒是阴凉些,便带着众人来到街道旁边一家茶棚歇脚。小桃一行人坐了两桌,点了两壶花茶,刚坐下,便瞧见那南宫艳也跟着坐到了茶棚里,显见是故意跟着她们的。 就见南宫艳挑了一张离小桃她们桌子不远的座位坐了,也点了一壶茶并一盘五香豆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小桃也不理她,只跟兰茜和程紫烟闲话。 正这时,就见一个三十来岁的胖妇人急匆匆跑到茶棚里,一屁股坐在椅上,紧着手招唤那老板娘。那老板娘似乎和这位妇人认识,只听那胖妇人道:“我看张家那小子今日可悬着哪,那个神婆捂笼了半天那孩子也没醒过来,怕是不中用了。” 那老板娘瞪大了眼睛道:“不是说那神婆有些道行么?怎么连张家那小子也治不了?” “谁知道呢?怕是那孩子身上的脏东西太厉害,张家嫂子正在那里哭呢,我都不忍心看了。可怜哪,她寡妇失业的,只有那么一女一子,这儿子眼瞅着活不成了,换了谁也受不了啊。” 神婆?小桃眉头就是一皱,敢情她碰上古代的跳大神的了。虽然古代的和尚道士她是见过不少,但是这神婆她还真是没见过,听这两人的意思那神婆就在这庙会上施法呢? 她心中好奇。便给画眉使个眼色,画眉会意,便问那老板娘道:“这位婶子,你们说的这神婆是做什么的?听你们的意思是有人生病了,怎么不请大夫呢?” 那老板娘叹口气道:“姑娘你不知道,咱们这种穷苦人家哪有钱请得起大夫?神婆就是精通法术擅擒鬼狐的,还会驱邪念咒,保护家宅平安的,咱们这儿若有人生了重病没那些钱请大夫,都是找她来焚香捉妖烧夜头的。” 小桃听得一头黑线......这还精通法术?驱邪念咒?乖乖,敢情是这位神婆还是位多面手? 她疑惑的问道上:“什么是烧夜头?” 那胖妇人手中解释了一番,原来这所谓的烧夜头就是先用稻草扎一个替身,然后请一个胆子较大的人提一篮饭食,上头插着香烛,夜半时分至病人房里祈祷一番,撒一把米在床头上,然后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告诉“夜头鬼”这是门槛这是楼梯,让这鬼跟着人走出病人家里,不过,在这过程中可千万不能回头看。待走到交叉路口时,将冥钱烧完,迅速吃完篮中的食物,丢下篮子立刻离开,在街上胡乱逛一圈然后回家,最重要的是不能回病人家否则前功尽弃,如此一来,便可以将鬼引走。 小桃此时觉得有好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不就是现代里人人都知道的最低级的骗术跳大神么,她记得以前自己看过好多这种骗术揭密的节目,例如把手放进滚烫冒着泡的油锅里,冥纸上忽然出现血手印或者动物身形,或是对着张纸念个几句,就会出现字迹等等,其实被用科学方法揭穿了之后,才知道那都是那些自称神人的骗子,用了化学物理方面的一些小知识弄成的骗局。 如今她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出现了这么一个自称神婆的家伙,倒引起了小桃的强烈的好奇心,她想看看这古代的三仙姑和现代的骗子哪个更高超? “那这个病人烧过夜头了?”画眉继续问道:“可有好转么?” “那张嫂子初时请了个神婆烧过夜头,但是那神婆说这个附在孩子身上的恶鬼太凶恶,她对付不了,这不张嫂子又听说今个儿庙会这里有个有名的神婆在这里算卦,便抱着孩子来求她医治了。这神婆说这恶鬼着实厉害,只有请仙家来赶走它孩子才能好。这会子张嫂子怕是领着那神婆家里去了。” 程紫烟这时实在忍不住,道:“这位大婶,别怪我多嘴,生病还是该看大夫的,若香灰念咒,神婆法术这类旁门左道真能治病,天下还要医者何用?” “这位姑娘不瞒你说,这道理我也明白,”那位老板娘蹙着眉心道,“我家里儿子读了几年书,认得些字,也懂得些粗浅道理。我们和那张家都是多年的邻居,张家小子刚病时我家儿子就说过让张嫂子请大夫医治,可她就是听不进去,一心想着请神婆来治她家小子,说句不好听的,我瞧着初时他家小子还没病得这样重,就是这样耽误了才厉害了,只是毕竟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外人纵有好心,无奈她死活不听也没办法。这回请的这个神婆若再不行,怕是张家小子再受不了这折腾了。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这邻里街坊瞧着也不好受呢。” 小桃站起身来大声道:“没关系,我从小见过一位得道高僧,也略知一些这法术之事,大婶可否找人帮我带个路,今儿我也去帮着瞧瞧,若那神婆真有本事治得好人,自然一切都好,若是她也是个没本事的,那么我们再来劝张大婶将孩子送去看大夫吧!” 一百二十七章 神婆的法术 一百二十七章神婆的法术 那胖妇人听小桃如此说。便站起身来道:“你这位姑娘看样子也是个好心眼儿的,成,张大嫂家离这里不远,我就带你们过去瞧瞧,只是那里闹腾的厉害,姑娘们只别嫌乱糟就好。” 小桃便让喜鹊付了那茶棚老板娘茶钱,转身在喜鹊耳边轻声吩咐了一番,那喜鹊连连点着头去了,剩下的一行人便跟着胖妇人走出茶棚。那胖妇人转过身来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小桃众人身后道:“这位姑娘也是跟你们一起的么?” 小桃回头一看,竟是那位南宫艳在她们身后跟着,不由得大吃一惊。她们这是去救人,又不是去玩,这位南宫姑娘今日怎么就跟定她了?” “南宫姑娘,我们是去做正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跟着我们?” 南宫艳眉头一皱,大声道:“你们刚才说的我都听见了,我也不相信念两句符咒就能医治好病人,我也想去帮帮忙,喂,乐小桃。你别总把我当成坏人好不好?我有那样可怕么?” 小桃一愣,自从第一次在这庙会上与南宫艳杠上之后,接着在迎客来的猜谜会上,甚至现在又遇见这位南宫小姐,她的潜意识里还真的觉得这位大小姐就是个招惹事非的惹事精,还真没想到她可能不是那样的人。她又仔细一想,这位南宫艳除了脾气任性些,性格上还算直爽,而且她硬要跟着你又不能强甩了她,而且她好象又有武功的样子,若是等会真有什么情况,她也能出手震慑一下。 想到这里,她便对南宫艳道:“那好,咱们就一起去,只是南宫姑娘我丑话说在前头,你等会可不准瞎闹,否则耽误了病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南宫艳没想到小桃竟会答应她一起去,面上仍是冷冷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高兴非常,便和小桃一起跟在那胖妇人后头出了庙会大街,往京郊外的黄土路奔来。 走了约有一刻钟功夫,那胖妇人领着众人拐了几条土路,来到西边的一道水沟处,那水沟虽然不清,倒也不臭。在水沟那边,稀稀的有几棵丈来长的柳树。那柳树下便有一排房屋,都是低矮的木屋。其中第一家门口站了许多人,三三两两的在那里交头接耳的看热闹,远远的便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哭叫声和时不时传出的一两声大吼声,中间还夹杂着偶尔的一个年轻的女孩叫娘的声音。 小桃估计这就是那招了神婆做法事的张家,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胖妇人领她们到了门口,伸手往里面一指,用走得气喘吁吁的声音道:“就......就是这里......你们听,张大嫂还在哭哪......” 那胖妇人带着小桃众人直接就往院子里去,伸手扒拉开围在门口的几人,高声叫道:“看什么看,看什么看,有啥好看的,谁家没个生病的人儿,人家孤儿寡母怪可怜的,你们还在这儿看热闹,都躲开躲开.....” 人群中有人便道:“王婶子,你不让咱们看热闹,你倒带着一大帮人来瞧,还有脸说我们,别充那大瓣蒜了。” 那胖妇人王婶子抻着脖子指着那人鼻子骂道:“放你母亲的狗臭屁。我是来瞧热闹的么?我是请来几位会瞧病的贵人帮着张嫂子看张家娃子的,你少在那里混说。” “算了吧,王婶子,你这好心怕是要喂了驴肝肺了,”人群中又有人说道:“张家娃子有病咱们邻里多少人劝她找个郎中来给孩子看看,可顶不过张嫂子就是不听啊,大伙儿又有什么办法?你看看,那个神婆儿都念了快半个时辰的咒了,我看那孩子也没半点起色,张嫂子还把孩子抬在当院里,我看这张家的这根独苗非死在她娘手里了。” 王婶子气骂道:“这个张大嫂真是气死人了,姑娘你们听见了没,多少人劝就是没有用,根本就不听你的。”边骂边跳着脚叹气。 小桃众人挤进院里,只见院当中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妇人跪在地上哭得昏天黑地,她面前一个草席上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那少年一张脸青白吓人,紧闭着双眼直挺挺的躺着,毫无神采,旁边还跪着一个差不多大的少女,应该是那少年的姐姐,也哭得满脸是泪好不可怜。 满院子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个手里拿着根桃木剑的所谓神婆了。那神婆大约有五十来岁年纪,长得瘦小枯干,一张刀把子小脸满是皱纹,一双如豆的鼠目在眼眶里嘀里咕噜转来转去,那神婆穿着一身道袍,头顶上扎了一个紧实的圆髻,在院子里点着香烛、供着牲果、备着酒食的八仙桌神坛旁环绕跳跃,在这神婆身边两侧另有两名穿着道服的所谓仙童。他们显然是这神婆的助手,跟着这神婆一起来的。 只见那神婆踏着旋风般的碎花步,左手捏着几张朱砂写成的符纸,右手拿着桃木剑,叽哩咕噜念着一堆法咒,接着就在躺在神坛前草席上的张家娃子身上一阵比划,也不知是何用意? 兰茜哪里见过这等奇怪诡异的事情,倒觉得有些害怕,紧拉住了小桃的手半躲在她身后,想瞧又不敢瞧,不瞧又有些好奇,最后还是抵抗不了好奇心的诱惑伸出半个小脑袋往院里观看。 小桃看得直想笑,倒是挺佩服那个神婆的体力的。这五十多岁的人了满院子里腿脚灵活的窜来窜去丝毫不显出疲态,光这能耐就不是一般人能持有的。若是换了在现代看了这样的老人,她还真以为这人经常在健身房参加锻炼呢。若是古代也有体育竞赛就好了,赛跑一项的老年组冠军非这位神婆选手莫属。 那神婆神经质似的乱蹦了一阵,又烧了几张符纸,嘴里念念有词的施了一番不明所以的所谓法术,依着她的说法是经她上穷碧落下黄泉四处寻觅了一番,终于发现了张家娃子的症结所在,只听她一声低吼:“冤鬼恶灵缠魂索命,不妙啊不妙......” 那张大嫂现下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个,听神婆发了话。几步在地上跪爬到那神婆面前,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磕头如捣蒜,哭道:“求大仙发发慈悲救救我家儿子,他爹死得早我们张家就只这一根独苗儿啊,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能活了啊.....大仙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吧.....”她身边那个小女孩也见状跟着母亲上去磕头。 小桃看得是又气又恨,又可怜那对母女遭遇,又恨她如此愚昧,她是一片心思要救自己的儿子,但是若这方法得用,这世界的医生都去要饭吃了。 那神婆依旧在院子里扭跳得浑身晃荡。胸前两只下垂了的干瘪胸脯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说不出的可笑。这时那神婆猛的浑身一阵哆嗦,就象是犯了羊癫疯似的,围观的人群里就有人喊道这是仙家附了神婆的身子,这时儿的神婆已经不是她自己了,而是不知哪个仙家占了她躯体,神婆摇身一变成为仙家代言人了。 果不其然,这时神婆说话的语调和声音都变了,变得尖细又高亢,还有一丝莫名的诡异,听的人心底一阵阵不舒服。 “你家的孩子性命难保啊!”成为了仙家代言人的神婆摇头晃脑,两只眼珠还往上翻翻着,露出一大片眼白,高声尖嗓的道:“非是本仙家不帮忙,只是你儿上世有因今世得果,冤孽债主亲自缠身索债,若想破解可是太难了。” 张大嫂惊嚎着:“求仙家救命啊,请仙家施法救救小儿,我愿意倾家荡产来救我儿性命啊。” 那神婆听了这句话,突然变得慈悲了,语调也和缓了许多,“哎,可怜你的爱儿之心啊,也罢,我就实话说与你听,若真想与这缠夹不清的冤孽撕扯清楚,倒也不是毫无办法,只是怕要费些周章,还要费掉本仙不少元神法术啊......” 张大嫂耳听得救儿子有望,忙又连磕了几个头,“望仙家明示。” 那神婆装模作样的道:“冤仇宜解不宜结,单凭本仙家法力虽能暂赶得这些孤魂野鬼无栖身之所,却怕它们日后还会再寻上你儿报仇,需要寻个一劳永逸之法方可。若要你儿病好如初,须得请本堂护法给你做七场法会,将所得福报回向于冤亲债主,了其前债。须知祸福无门,惟人自召,福分如灯油,终有尽时,如不加油造福,油尽灯灭,灾祸自然降临,这七场法事一做完,便可了结你儿的前世冤债,还可以为他添福增寿,一举两得啊。” 张大嫂脸现喜色,虔诚的双手合十,“多谢仙家救命,莫说七场法事,就是十场百场,只要能救得小儿性命,我就算砸锅卖铁倾尽家产,也愿意。” 那神婆点头笑道:“你心甚诚,如此甚好,我这就施法先将你儿魂魄从恶灵手中索来,再慢慢施法来缓缓调治。” 一百二十八章 揭穿把戏 一百二十八章揭穿把戏 那神婆说完,便走到张家娃子跟前用手中桃木剑在空中虚画着阵图。又从袖管里掏出一把符纸,让旁边的仙童来烧了,她自己便跳到敞着大门的屋里,在门口处嘴里念念有词的喊着劈鬼砍鬼,好一阵闹腾。 看她那样子好象能看到什么似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一会危言恐吓,一会儿又柔声安抚,最后她手中桃木剑在手中一擦而过,竟然在剑尖上出现了青磷磷的幽光,紧接着便是一股熏人欲呕的恶臭。 这下围观的众人一下子就沸腾了,刚才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不吭声了,有人便大声喊着:“烧着脏东西了,这仙家还真有本事。” 一时间旁观的乡亲们个个捏着鼻子交头接耳,众人互论时都不敢放大音量,就怕声音大了惊扰了正在捉鬼降怪的仙家。 别说他们,就连在小桃身边的程紫烟和兰茜还有一众丫头们都看呆了,兰茜结结巴巴的道:“桃姐姐,她.....她的剑竟发光了.....” 程紫烟虽不太信这个,但鼻中闻到的恶臭气却是实实在在的,悄悄扯了小桃袖子一把。低声道:“小桃,这个神婆会不会真的有两下子,好象真的是烧到什么东西了,这味道好臭,真的象烧到了脏东西。” 小桃还没说话呢,不料身边一直在冷眼观瞧的南宫艳忽然冷哼一声,道:“哼,这老婆子就是哄哄你们就是了,我的眼睛可不是吃素的,她那些小动作想逃过我的眼睛,真是白日做梦。” 小桃听南宫艳这样讲,就知道她定是看到什么别人没注意到的东西了。这也难怪,她们这些练武之人眼神都较平常人尖利,小桃虽没看清楚那神婆的动作,但心里却是知道那神婆发青光的剑和那阵子臭气定是做了什么手脚。 小桃偏头望着南宫艳,笑道:“南宫姑娘,你觉得这神婆的法术怎么样?” 南宫艳嗤之以鼻,“不怎么样,假的。” 小桃几乎要笑出声来,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这位南宫艳姑娘居然也挺可爱的,“莫不是你看到了什么?” 南宫艳白了小桃一眼,似乎觉得她是个白痴似的,“我方才瞧见她手里连着在袖口里飞快的换了两样东西,紧接着那桃木剑上便有了青光,而那臭哄哄的味道就突然传了来。一定是她袖口里有古怪,若是正大光明的法器,干嘛弄得那样偷偷摸摸的?” 南宫艳性子爽朗。说话从来不避人,此时这番话一说出来,再加上她声音清脆亮堂,周围看热闹的人十有**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连那院子里跪着的张嫂子和她女儿,还有那个仍旧跳来跳去砍怪杀鬼的神婆也听到了。 刹那间,院子里安静一片,连地上掉根针都能听到。一时间,众人的表情千变万化,沉默、诡秘、尴尬、窃喜、吃惊、质疑,各种目光一致锁定了那出言不逊的陌生姑娘,没人敢吭气,南宫艳也不说话,只是瞧着院子里僵住了身子不再扭来扭去的神婆。 小桃在心里给南宫艳竖起了大拇指,她敢当众挑衅法力高强的仙家代言人神婆大护法,好大的胆,不过她喜欢,她本想再看会子好戏,再来戳穿那神婆的伎俩,没想到南宫艳却先行了一步。 “哪儿来的毛丫头敢如此诋毁本仙家?”神婆醒过了神,阴侧侧地向人群中发出了声音,“还是只会躲在人后吹牛?” “谁躲在人后了?”南宫艳冷笑着挤出人群。大大方方站在院当中,微昂着下巴瞧着那个干瘦的小老太太。“我又不是你偷偷摸摸的见不得人。” “打哪来的黄毛丫头?”神婆的双眼象是要冒出火来,怒喝道:“方才的话是你说的吗?” “正是我说的,又怎么样?”南宫艳依旧一脸蔑视的冷笑,“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至于我打哪儿来的,没必要告诉你,你也不需要知道,而且你这个骗子也不配知道。” 几句话把那神婆顶得一愣愣的,小桃众人第一次发现原来南宫艳的胡搅蛮缠且来对付恶人居然是如此的爽。 那神婆也算临危不乱,冷哼道:“本仙家不需知道你的过去,却可以算出你的未来,就冲着你方才那几句仵逆本仙家,对神佛不敬的胡话,本仙家就可算出你命不久矣。” 她话音刚落,就觉得耳边呼呼生风,一条长鞭呼的一声从她脸旁边呼啸而过,那鞭风将她鬓边的头发都吹了起来,只听叭的一声脆响,那长鞭结结实实抽在那神婆脚旁边,带起来的尘土飞扬起老高,那神婆虽有仙家护体,但这时也不灵了,吓得张口结舌眼如铜铃而已。 南宫艳阴阴的瞧着她道:“本姑娘这一鞭没抽在你身上,是看你上了几岁年纪,手下留情,你若是再敢满嘴里喷粪,我就抽烂你的嘴巴,看你还怎么妖言惑众。” 那神婆不敢再出口伤人。但又不甘心被震住,只瞧着从众人道:“你这丫头不信神佛,难道还不许别人信不成?” 南宫艳将眼一瞪,吓得那神婆立即住了嘴,她不敢惹这个母老虎一样的女子,但是却转向了张大嫂,厉声道:“张家的,你到底要不要救你小儿性命,怎地弄出这么个女子,若是仙家见怪不肯救你儿,你可别后悔。” 那张大嫂当时吓得浑身乱抖,几步窜到南宫艳跟前,怒道:“你这姑娘是谁,干嘛在我家里看热闹,这里不欢迎你,给我出去,若是仙家恼了不肯医治小儿,我就跟你拼了这条命。” 说着,便伸手推搡南宫艳,要将她推出院子去。 南宫艳登时火冒三丈,一把摔开张嫂子推自己的手,指着她鼻子骂道:“你这个妇人甚是不通情理!我帮你教训这个骗子,你竟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儿子都快被这妖婆治死了,你倒有力气在这里推我,你若再碰我一根手指头,我便一鞭子抽死你儿子省事,也省得他病成这样了还得由着你们撮弄着遭罪。” 张嫂子一个乡下妇女,哪里是会武功的南宫艳的对手,被南宫艳一推,当时坐在地下半天缓不过神儿来,她本就担心自己儿子病情,再加上这一阵忧心重重也吃不下几口饭,又被这神婆撮磨了这半晌。浑身早已没了劲儿,顺势便坐倒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哭: “我这是造了哪辈子的孽啊,遇上你这么个丧门星,我自救我自家的儿子,又关你什么事儿?谁要你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你来把我们娘俩一起打死好了,我们娘俩在那阴间里也好做个伴儿啊.....我苦命的儿啊......” 这张嫂子一撒泼,气得南宫艳柳眉倒竖,睁大杏眼儿就要提鞭抽人,被旁边走过来的小桃一把扯住,道:“南宫姑娘,别冲动,我自有办法揭穿那个神婆的把戏,你只配合着就是。” 南宫艳看了一眼小桃,闷闷的放下举高的手臂,叉着腰看着小桃要如何办。只见小桃走到那神婆面前,笑吟吟的道:“敢问这位仙家,你说我的这位朋友命不久矣,那依大仙的意思,在下又该办几场法事方能解灾去厄呢?” 那神婆以为小桃是自己的信徒,便得意洋洋的道:“晚了晚了,你这位朋友出言侮辱了仙家名号,仙家已然生气了,不会再管她的事了,便是再做一百场法事也不中用的。” 她说完,偷眼看向南宫艳,只见南宫艳扬了扬手中鞭子,吓得她忙住了嘴不语。 小桃笑嘻嘻的道:“这位仙家,巧得很,我的这位朋友曾经遇过一个修为颇高的老道,也学了几手降妖除怪的法术本事,不如就演示给你瞧瞧,只是她没有随身带着道具,我瞧你这袖筒里玩意儿甚多,不妨借一两样用用可好啊?” 那神婆一听便慌了神儿,急道:“胡说!这仙家法器岂可随便外借的,简直是胡言乱语。” 一边的南宫艳听出了小桃的意思,上前来便抓住那神婆的手腕。要翻她袖筒。那神婆大惊,连声叫那两边站立的仙童帮忙,那两个仙童上前来凶神恶煞的就要来抓南宫艳和小桃。南宫艳反手鞭子一挥,叭的一声响就抽倒了一个仙童。 小桃却是不会武功的,眼睁睁看着那所谓仙童的男人伸手就抓住自己手腕,就在这里,只见人群里一个身影一闪,有人一把抓住那仙童手腕,反手一扭,只听咯啦一声,就象斩断了鸡骨头的声音,那仙童的手腕登时被那来人折断,痛得躺在地上痛叫连连。 小桃忙看向帮忙那人,只见来人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穿着一身普通的百姓衣着,平凡的五官混在人堆中毫不出奇,只是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极有神采。 那男子见小桃瞧他,便走上胶来冲小桃拱了拱手,低声道:“乐姑娘受惊了,属下是七王爷府的侍卫,奉命在姑娘出门时暗中保护姑娘的安全。” 小桃一惊,随即便明白了风翊宣的良苦用心。他定是上次醉仙楼遇袭那件事后,生怕她再遇上危险,便派了侍卫暗中跟了保护她,但却怕她不自在因此没让她知道。这不就跟现代明星出门带着保镖一个道理么?只是不知道这隐卫是不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她家附近转悠呢? 不过,此时小桃没有心思问这个,只向那隐卫微微一笑道:“刚才谢谢你了。” 那隐卫低头道:“属下不敢当,这是属下分内之事。何敢当姑娘一个谢字?” 说完,便退到院门口依旧着着去了。 围观众人和那神婆见小桃众人似大有来头,便再无人开口说话,只愣愣看着小桃如何做事。小桃走到那满脸泪痕的张大嫂旁边道:“这位嫂子,你的心情我们理解,只是这神婆治病一事太虚渺,若是耽误了孩子看病,真的有个万一,怕是你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张嫂子已被眼前一连串的变故惊得呆了,愣愣的道:“可是刚刚仙家明明烧着了脏东西,那桃木剑也发了青光......” 小桃见她仍对神婆的伎俩抱有一丝幻想,便向南宫艳使个眼色,南宫艳早巴不得一声,上前掀起那神婆的袖筒,只见里面噼里啪啦掉出不少物件,原来她那袖筒里缝有好几个小暗兜,里面装着各式道具,小桃上前捡起一个石子,又拿起一个药丸模样的东西在鼻下嗅了嗅,眉头一皱,起身附在南宫艳耳边说了几句,南宫艳笑着连连点头。 小桃面对了众人笑道:“我这位朋友也会些法术,而且只比这位所谓的仙家护法更熟练,大家看着好了。” 南宫艳朝小桃点了点头,她一个抽身夺过那神婆手上桃木剑,迅速在人前飞身运剑起,竟演练出与方才神婆同式陈仗。对着空中左砍一刀右劈一剑的,众人诧异目光中,只见这红衣少女不但手法架式比刚才那神婆纯熟数倍,更带着脸上笑容可掬,似乎是在跳一支舞蹈一般。 忽然,南宫艳反剑向上,右手在剑身上迅速一擦而下,只见桃木剑身上登时一溜青光闪现,紧接着一阵恶臭袭来,众人惊呼中忙捏住了鼻子。那味道跟刚才神婆自称烧到了脏东西时一模一样。 这时就连那一直啼哭的张大嫂也觉得不对劲了,她停止了哭泣,只呆呆的用不解的目光瞧着一脸笑意的小桃。 小桃站在南宫艳身边,从手里拿出一个小石子道:“这东西是荧粉做的,受到摩擦就会发出青色磷光,若是在黑夜,磷光更明显,没什么稀奇的,至于这个药丸,不知是哪个缺德的人造的,外面一层薄泥,捏碎了里面就会散发臭气,大家就以为是烧到了脏东西。” 南宫艳在一旁插口道:“这药丸这么臭,八成是这老妖婆用黄鼠狼的屁做的。” 一句话,说得在场众人哈哈大笑,紧张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一百二十九章 父女会面 一百二十九章父女会面 到了此时,情况急转直下。张大嫂似乎终于明白了那神婆有些不对劲儿,但是毕竟她心中还对那法术之说抱有一丝希望,只有眼泪汪汪的看向一边脸色黑的象锅底似的神婆。 那神婆见小桃和南宫艳揭穿了她的把戏,又见众乡邻投过来的目光和方才大不一样,带着蔑视和不信,就连刚刚口口声声要倾家荡产让她做法术的张氏也紧皱着眉头,这时不溜,等下可就跑不了啦。那神婆打定了主意要溜,几步窜到门口挤开人群,还回头骂道: “张氏,你做法事的银子就省下来给你儿子买棺材吧!既然连你都对本仙家信心不足,那么自此刻起,你张氏一族死活都不再干本大仙的事了。” 说完,扭头便一溜小跑没了踪影,那两个所谓的仙童一个受了鞭伤,一个被隐卫扭折了手腕,但是腿脚还是利索的,见势不好便起身跟着溜了。 此时,小院门口奔来了一辆马车,车里喜鹊带着聂川急急的进了院子。方才在茶棚时小桃便让喜鹊坐马车去聂府去将聂川老伯接来,一来救这孩子的病有把握些。二来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今日有程紫烟在,她想让这父女两人多几次见面的机会。 果然聂川一进院子,便瞧见了小桃身边站着的程紫烟,来时喜鹊已经告诉他了一行都有几人,他当时便明白了这是小桃故意让自己来的原因。此时见着女儿离自己近在咫尺,聂川便不由得愣住了。程紫烟也好不到哪儿去,看着聂川脸色发白,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只得移开了目光去看别处。 小桃上前几步,道:“聂老伯,不好意思将你叫来,只是方才听说这孩子病了好些天昏迷不醒,您老医术高超,这才冒昧将您请来。” 聂川这才回过神来,治病要紧。众乡亲见这几位姑娘请来了大夫,又听说这位原是宫中的太医,便都纷纷帮忙将张家娃子抬到了屋里床上,张大嫂刚才见神婆仙童等人一溜烟的跑了,便知道自己这回是真的遇上骗子了,正自后悔呢,见了大夫来了忙跟进去求他救命。 聂川给那孩子把了一回脉,又从医箱里取出十几根银针来,剥开那张家娃子的上衣,给他扎在穴道上,又从锦盒里取出一枚黑色药丸,让张大嫂用半碗温水化开,慢慢给孩子灌了进去。说来也怪。这药汁灌进去约有一刻钟,那虚弱的躺在炕上的张家娃子突然哇地一声狂吐出几口血,那血虽是鲜热活烫的,却没有正常的鲜红色泽,而是郁紫发黑的颜色。 “儿呀,我的心肝儿呀!”毫不在意惹得一身血污,张大嫂冲上前去抱紧着儿子净是哭嚎,“你怎么会吐血啊?怎么会这样啊……大夫求求你救个命呀,我儿这是怎么了啊?” 聂川不理哭嚎的张大嫂,只是伸手搭住吐血后张家娃子的脉搏,过了一会,方微笑道:“不打紧的,这孩子的脉象较之前还要强健稳定了,你瞧瞧,他刚才吐的血是黑色的,想来这些瘀血长期积在他体内才会引得他气息不振,方才那药汁逼出了这些瘀血,你没觉得这会儿这孩子的喘息声正常多了么?” 张大嫂泪眼模糊依话紧抱着儿子去瞧,片刻后,不得不承认这大夫所言不假。 不多时张大嫂怀里的孩子竟突然缓缓撑开丁眼皮,投给母亲一个安慰笑颜。“娘,孩儿……真的……舒坦多了......” 这下张大嫂可乐坏了,眼泪刷的一下就流下来了,轻手轻脚将儿子放回枕上,回过身来冲着聂川和小桃等人跪下就连连磕头,嘴里还不住的念叨着:“谢谢各位救了小儿的命,我给你们磕头了.....” “大嫂,快起来别这样,”小桃忙和程紫烟扶起她,道:“我还要劝你几句。这如今孩子去了病还尚需细心调理,这位聂大夫医术甚好,相信能治好你家孩子的病让他痊愈,等下你就听大夫的给他去抓几副药吃,很快孩子就会好的。” 张大嫂连连应承着,嘴里不住的说着感激的话,小桃忽的想起一事,反身走回院子里,对还未散去的街坊乡亲朗声道:“诸位乡亲,巫道治病,小症侯或可偶一为之,可若重病沉荷,还是要求助于懂医的大夫的,这回我们虽能误打误撞帮上张大嫂的忙纯属偶然,望诸位以此为戒,切勿将家中病人系于鬼神之说才好。” 人群在议论声中渐渐散去,那领她们来的胖妇人王婶子乐得脸上都开了花儿了,一个劲的道谢,“姑娘,我领你们来真是来对了。若今天不是遇上你们这几位活菩萨,怕是张家娃子就被那老妖婆治死了。” 南宫艳还想着刚才张大嫂欲赶她的事儿,冷哼一声道:“哼,刚才那女人还不信我们,要赶我走呢。” 王婶子略有尴尬的道:“姑娘莫怪,咱们穷老百姓人家几辈子都没出个读书认字儿的,自然不知道这些道理,那张家大嫂也是急昏了头了死马当活马医,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有大量,别和咱们一般见识。” 兰茜这时也适时的夸赞南宫艳道:“这位姐姐,刚才你耍剑时真的好厉害好威风,我从没见过一个姑娘家使剑使得这样漂亮的。” 南宫艳瞧见兰茜一双眼睛兴奋的亮晶晶的,知她不是诓她,更是得意,笑道:“还是这位姑娘有眼光,我从小就跟着兄长学武功,虽然比不上他们那样厉害,但是一般的三脚猫把式本姑娘我压根儿不放在眼里。” 小桃听的好笑,只对三脚猫把式管用的武功,估计也高超不到哪里去,看来这位南宫艳也是个不会撒谎的实诚人,连这也说出来了。经过刚才这一番神婆风波。小桃对这位南宫姑娘的印象改观不少,不象以前那样厌恶了。 这时屋里的聂川走了出来,他刚才给张氏开了药方,让她以后照药方抓药,又交待了她要注意哪些事宜,张大嫂千恩万谢的将他送了出来。一行人这才出了张家院子,准备回城里去。 小桃四下望了望,却不见刚才那位保护自己的隐卫,想来隐卫就是要在暗中保护她的吧,若是时时刻刻跟在她屁股后头,岂不成了小跟班了。再说若让她整天瞅见个人无时无刻的跟着自己,这感觉可不大好受,还是这样好。别说这风翊宣还真细心,怕她有危险竟安排了隐卫暗中负责她的安全,这种待遇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享有的吧?看来今后若真的成了他的王妃,怕是会有更多的规矩在等着她吧? 他由隐卫想到了风翊宣,想到了风翊宣又觉得心里美滋滋的,有点想念他了,这才不过两天没见,她竟然就巴不得马上见到他,难道这就是爱情?上辈子自己没体验到的感情居然在这不知名的时空上演了,她算是挺幸运的吧,在这个陌生的时空遇上一个与自己心心相印的人。 收回思绪,小桃看了门口停的两辆马车,看了看众人,瞧见聂川的眼睛时不时的驻足在程紫烟的脸上,那种目光里有父亲对女儿的慈爱。程紫烟似乎也感觉到了这种温暖的目光,她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软乎乎的暖暖的,有一种很柔软的情绪从心底滋生上来,这种感觉她从来没有过,于是回转了目光望向了聂川,这父女俩的目光一对上,聂川就觉得心里狂喜还带着酸酸涩涩的感觉,眼前明明就是他的亲生女儿,但他却不能上前相认,虽是如此,但是现在的状况也比之前好太多了,最起码他能站在如此近的距离正大光明的看着女儿。 小桃眼看着聂川和程紫烟之间的眼神交流,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程紫烟绝对知道她自己的身世,而她也知道父母间的恩恩怨怨,只是程紫烟根本没让程嬷嬷知道这一切。 小桃想了一想,道:“聂老伯,咱们只有这两辆马车,我们得让马车多拉几趟才行,我们还要回庙会接着逛逛,不如我先让马车送您老先回去,可好?” 聂川笑道:“不如你们坐着这两辆马车先走。我好不容易来这里一趟,倒要好好看看这乡村风光,我慢慢的走回去便是。” 小桃道:“那怎么行,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路呢,走回去太辛苦了。” 聂川想了想道:“要不咱们就都坐这两辆马车回去好了,你们就坐在车厢里,我就在车夫旁边坐一会儿,反正道儿也不远,没多少功夫也就到了。” 小桃笑道:“那这样也太委屈聂老伯了,我叫人将您请来救人,还要让您坐在马车前面,实在是太失礼了,不如我让丫头坐着马车回庙会再雇上一辆马车来吧。” 聂川笑道:“费那事儿干嘛,我一个老头子坐在马车外头,也没人看我,就这么着吧,你们赶快都上车吧。” 一百三十章 教导 一百三十章教导 众人争执一番,终是采纳了聂川的决定。两辆车将众人拉回了京城。一路上程紫烟心神恍惚的表情,一丝不漏的落入了小桃的眼里。看来时机慢慢的来了,差不多该是时候给这父女两人的关系烧把旺火了。 兰茜不明就里,觉得程紫烟的脸色比来时差了很多,一副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模样,便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紫烟就坡下驴的承认了,小桃便让马车先将程紫烟送到了锦绣坊,自己和兰茜还有南宫艳带着几个丫头下了车,命马车再将程紫烟和聂川分别送回府,她还要带着兰茜再逛逛。 谁知兰茜却小声对小桃道:“姐姐,今日我玩的实在开心,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回去吧,若是太晚了怕我家姨娘下次就不答应我出来了,而且,我也有些脚疼。” “脚疼?”小桃愣了一下,这古代又没有高跟鞋,又只走了这几步,岂有脚疼之说?莫不是.....她上前微微掀起兰茜裙角,只见里面的一双小脚果然是三寸金莲。“你缠了脚?” 兰茜点头道:“是啊,从小家里给缠的,说是这样才可以嫁一户好人家,说是大脚嫁不出去。” 小桃几人登时捂着嘴笑起来,就连喜鹊和画眉也乐不可支,南宫艳鄙夷的看了看兰茜裙角一眼,皱眉道:“这是哪家的规矩,好好的脚缠成这样做什么,走不动路跑不了远,简直就是废人。我们家里的女孩就从不缠脚,一样嫁得好人家。” 小桃也将裙角稍扯,露出一双穿着淡青色绣花鞋的天足来。兰茜一见小桃和南宫艳都未缠足,羡慕得很,“我也不想把脚缠成这样,那时候年纪小,家里的奶妈们硬按着我给缠的,疼得我要命,脚象断了一样。我真羡慕姐姐们这样的天足,能跑能跳的,我只是走这么一段路,就觉得累了。” 小桃知道古代富贵人家的小姐大多都是缠足的,似乎有些男人对未缠足的女人心有戚然,还扬言非三寸金莲不娶,这才造就了许多女孩从小缠足的不幸。小桃看着兰茜的脚虽然没有三寸那样夸张,但是远比自己的脚小了三分之一,说真的,她可没觉得这样的脚哪里好看。放在现代这样的脚就叫做畸形好不好?怪不得兰茜刚才说走得累了,那样一双小脚捣腾起来不辛苦才怪呢? 小桃看向南宫艳道:“南宫姑娘,我们要回家了,你请自便,今日的事情你也帮了忙,我在这里谢谢你了。” 南宫艳细细打量了小桃几眼,咧嘴笑道:“不用谢,我发现你这个人也不讨厌嘛,其实上次庙会的事儿后来我想了想,是我的不是,不该去抢你们看中的东西,更不该想骑马踩你,幸亏我大哥及时出现,不然怕是我要闯大祸啦。” 小桃见南宫艳竟然开口向她赔不是,当下便爽朗笑道:“南宫姑娘不必如此,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南宫姑娘的性情直率我很是喜欢呢,俗话说的好,不打不相识,咱们这也算认识了,以前的事情我根本没放在心里。南宫姑娘也不必愧疚。” 南宫艳闻言更是高兴,喜得上前扯住了小桃的手笑道:“你果然是个好人,我的脾气就是这样,高兴了就笑,不高兴了就闹腾,连我大哥都拿我没法子,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总是改不掉这臭脾气,从小挨了我爹不少揍,都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看来我这辈子就是这个样子了。你既然说不生我的气了,那我以后可以去迎客来找你玩么?” 小桃觉得这南宫艳的性情颇有几分现代女性的味道,倒是十分合她的胃口,便笑道:“当然可以啦,下次有时间咱们再好好聊聊。” 南宫艳笑道:“好呀好呀,我这次是和我大哥来京城办事情的,应该能在这里呆一阵子,我们就住在南门附近的平安客栈,你若是想找我玩,只管来客栈天字间找我,我一个人在京城里没有朋友,也怪闷的,我也挺喜欢你,咱们闲来说说话解解闷也是好的。” 小桃笑着答应了,南宫艳便和她道别自去了。兰茜见两人先前有误会,竟还能交上朋友,不禁心下羡慕,“桃姐姐,你真是厉害,这位南宫姑娘曾经想骑马踩你。你都能和她成为朋友?” 小桃怕兰茜走起路来累到脚,便让画眉再去市集口重新雇辆马车来,牵着她手站到街边阴凉处,对她笑道:“冤家易解不易结,再说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这位南宫姑娘其实没有什么深沉的心机,跟你是一样的直心眼儿的人,这种人容易交往的,你说是多一个朋友好呢还是多一个讨厌你的敌人好呢?” “当然是多一个朋友好啦,”兰茜笑道:“桃姐姐,你的好办法真多,以后能不能多教教我啊?” 小桃笑道:“当然可以了,我现在就要教教你。你今晚回家后,把我送你的礼物每样捡出些来,让人送到你那两个弟弟和兰夫人屋里,你可做得到么?” 兰茜一听就呆住了,她平日在家里最讨厌的就是那位继室陈姨娘和她那两个有血缘关系但却不亲近的弟弟,在她们眼里恨不得她不存在才好,现在桃姐姐还要自己送东西给她们,这是为什么啊? 看着兰茜的表情,小桃就知道她理解不了,便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道:“你这丫头刚才还说要学着呢,怎么这会子就不高兴了?” 兰茜小嘴一瘪。有些委屈的道:“桃姐姐,她们向来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们,为什么还要送东西给她们啊?” 小桃正色道:“要你送东西给她们不是为了让她们占便宜,而是为了你在家里住得更舒心。你现在的情况我大约也知道几分,虽说不少吃不喝,但日子过得着实不爽,虽说主要原因在那位兰夫人身上,可是阿茜你可曾想过,把这种矛盾给缓和一下,不要弄得那样表面化?” 兰茜认真的听着。只听小桃接着道:“你虽委屈,但毕竟她如今在身份上是你的嫡母,这是改不了的事实,兰老爷虽是一家之主但男主外女主内,家里的事情一大半还是由你这位嫡母操持着,我见过她,知道她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你不过一个从未经过世事的小姑娘如何是她的对手,别说是你,就算你们家原先那几位姨娘又哪个是她的对手,如今还不是乖乖的看她的脸色吃饭行事,她若是想要你不痛快,那方法可多着呢,而且还让你有苦说不出。” 一旁的小容插口道:“乐姑娘说的正是,暗亏我们吃得太多了。” 小桃道:“正是呢,如今虽然阿茜你认得了我,我也会护着你,只是毕竟我是个外人,你还是兰府的大小姐,吃住应用都是在家里,整天也要跟那兰夫人对面,如不想个办法,怕是就算我能偶尔接你来玩,你平日里还是要吃亏的。” 兰茜低头了半晌,终开口道:“那,桃姐姐......我该怎么办呢?” 小桃想了一想,道:“如今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你嫁了人就离了兰府,自然一切就都好了,只是这一条如今看来还不成熟,先暂时不提了,主要的办法就是你从现在开始,不要什么事情都硬顶着和你嫡母作对,就算你不喜欢她也不必事事针对她,甚至故意招事去惹她。你是一个女孩儿,将来没什么能威胁到她两个孩子的地方,不过是费副嫁妆罢了。你若是能跟她关系缓和下来,今后能少吃些暗亏,少遭些罪,早早的想办法说定一门好亲事,离了她们,便不必这样忧愁了。你送她几样东西,她未必看得上眼,也不能就一下喜欢了你,只是既是你主动示好,她断然没有将你轰出去的道理,还有你的那两个弟弟,虽你们不是一母所生,也是同父所出,他们如今年纪还小,你也是个当姐姐的,就算心里不喜欢,面上也要说得过去才好,你想啊,兰老爷一想你这做姐姐的平日连弟弟都爱搭不理的,他岂会高兴?” 兰茜轻轻点了点头,想起平日里自己确实对那两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不理不睬的,偶尔在园子里碰上了,只当是没看见。 小桃见她神色缓和,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轻声道:“说句你不爱听的,你那两个弟弟是将来能继承兰家产业的人,又是男孩,在兰老爷来说自然是偏着他们一些了,他见着你对两个弟弟象仇人似的,自然心里不高兴,你嫡母是他们的亲娘,又岂能欢喜?你若是信得过我,只管按我说的去做,虽不至于母慈子爱的那样温馨,但最起码不要让你继续成为兰家人的眼中钉。” 兰茜听了半天,觉得字字句句都打在自己心坎上,这么多年从未有人如此推心置腹跟她说过这样一番话,小容虽说和自己是一条心的,但是大道理小容不会讲,讲了也没有如此透彻精细,让自己一听就明白。她虽然不通事务,但都知道小桃讲得这一番话都是为了她好,所以一字一字她都用心听了进去,此时便鼓起勇气道:“桃姐姐,你说的我都记下了,我该怎么做呢?” 小桃轻拧了一下她的小脸蛋,笑道:“不用刻意的去做什么,只是以后不可再叫兰夫人姨娘,她现在是你爹光明正大的继室,你就算不愿面上也要称她一声母亲,叫一声也不会少块肉,倒省了她暗地里忌恨你,再者往后我会常常到你家里去拜访,会帮你做足面子的,你只需颜色平和一些,见到你两个弟弟时也说上两句话,便够了。今晚你便让小容将今日我送你的荷包送一个与你嫡母,我听她说过你两个弟弟爱吃我家铺子的点心,你将点心各色取些让小容给他们送去,这也象个当姐姐的样子,还有你爹那里,也一样送去些。你这样主动示好,就算她们不领情,也断不会苛责你的,俗话说的好,张手不打笑脸人,你一定要记住了。不是什么事情都要正面冲突才会有效果的,有时恰恰会适得其反,知道了么?” 兰茜认真听着,一一应承了。这时画眉已雇了车子来,一行人上了马车,不一会儿便回到兰府后处。因兰茜不想让家人知道自己去逛了集市,小桃便让她从后角门处进出。小桃又附在她耳边叮嘱一番,兰茜才依依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家去了。 这时天色已近黄昏,因中午吃得太饱,此时兰茜肚里一点没饿,回到房间里想起白天的情形,心里还是阵阵兴奋。只拉着小容不停的说话,小容边捡拾着今日小桃送来的几样礼包,边跟兰茜闲聊着。 小容将小桃给的装了银子的荷包收起,将银子藏了起来,笑道:“小姐,乐姑娘给的银子不少,等哪天我去换成碎银和散钱,添些用度针线,再打发下那些丫头婆子们,小姐的日子就不会那样难过了。” 兰茜感慨的道:“桃姐姐想事情果然周到得很,还能想得到我在家无钱压手,便拿了体己来给我使,这份情意我如何能还得了呢?” 小容道:“小姐,我看那乐姑娘是真心结交姑娘,哪里是图你的报答,若是想要回报,何必挑上咱们这不得意的人。我看这位姑娘行事做派真真是个极讲究的,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将来不知哪位有福的竟能娶到她,真是捡到宝贝了。” 兰茜笑道:“我看一般的凡夫俗子配不上桃姐姐,至少也要是个一品夫人才好。” 两人正说着些闲话,兰茜冷眼瞧见小容收拾着点心瓜子,便想起方才小桃说的话来,便吩咐她将点心分个几份,送到兰老爷、陈姨娘和两个弟弟屋里。 小容见小姐听了小桃的劝,笑着边收拾点心,边乐呵呵的道:“乐姑娘说话真是管用,我也曾劝过小姐,只是你不听,如今乐姑娘说了,小姐就依的比圣旨还快些,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呀。” 兰茜听了,只淡笑不语。 一百三十一章 礼物 一百三十一章礼物 小容按了兰茜的吩咐。将点心分成几份,分别送到兰老爷和陈氏的房里,又到二位小少爷的屋里送了一趟。那兰家的两个小少爷兰康和兰辉正在屋里下围棋做耍,忽见姐姐派了丫头送了些新巧点心和两包乐家小铺的黑瓜子来。 那点心有他俩平日里吃过的,也有没吃过的,那黑瓜子却是两人平日里最爱吃的。见了忙放下了棋局扑过来,抓了一把在手里磕起来,兰康是兄长今年才十二岁,比弟弟兰辉大着两岁,心思也慎密些,边吃边道:“二弟,真是怪了,咱们这位大姐平日里见了我们都要绕着道儿走,正眼也不瞧咱们一眼,今日怎么想起送点心来了,莫不是搞什么鬼?” 那兰辉正把一块豆沙芙蓉糕往嘴里添,闻言笑道:“管它呢,横竖她又不敢下毒就是了。今儿上学堂时,我瞧见守门的说旁边乐府家的一个小姐来瞧咱家大姐呢,想是她交的新朋友,我听娘说了。这个乐家的小姐就是乐家小铺的东家,那些点心和瓜子都是她弄出来的。哎,若她是咱们两人的姐姐就好了,咱们就能有吃不完的点心和瓜子了。” 兰康好笑道:“你就知道吃,不过说也奇怪,咱们大姐整日里呆在后院也不出门,怎地就认识了那乐家的小姐?” 兰辉吃完了一块芙蓉糕,又拈起一块核桃酥,边吃边道:“哥,你忘啦,前些日子大姐被娘关进黑屋子里受罚,不就是因为爬墙还打伤了乐府的丫头,那位乐家的小姐上门来告状啦,母亲这才罚了她和那个丫头。”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兰康笑道:“这个乐家小姐也真奇怪,告完了状竟也能跟大姐成为朋友,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来府上专来看她的吧?” 兰辉只专心跟美味的点心博斗,哪里管那些事,满嘴里塞的口齿不清的答道:“哥,咱们管那些做什么,这些点心定是那个乐家小姐送她的,她既送来给咱们,咱们就吃就是了,何必客气。再说论辈份她是咱们的姐姐,疼顾弟弟也是应该的,咱们只放开来吃就是了。” 兰康笑笑,也去低头磕那瓜子,没有吱声了。 小容送点心到陈氏房里时,正赶上兰老爷正在陈氏房里和她说话,小容将点心呈上去,并说是小姐让送来给夫人尝尝的,兰老爷和陈氏的表情就都有点吃惊。 陈氏望着那一盘精巧的细点,里面有今日乐家四小姐送来的点心包里有的,还有一半没见过的,想是那位乐小姐送与兰茜的。兰老爷并不知道今日乐小桃来访,见了点心便有些惊奇的问道:“这点心哪里来的,阿茜何时有闲钱买这个?” 小容心道,你也知道我家小姐没有闲钱啊?看来你这做爹的啥都知道,就是装不知道呢。但她面上仍恭恭敬敬的答道:“回老爷的话,我家小姐没钱买这个,这是今日邻府的乐小姐来咱们府上坐客,送与小姐的手礼,小姐说送一半来与老爷与夫人尝尝新鲜,这里还有一条上好的湖丝手帕和精巧荷包。是小姐给夫人使的。” 说着,从怀里拿出包的仔仔细细的一方丝帕和一个绣着石榴图案的锦缎荷包,朝陈氏递了过去。陈氏接过,心中就先有三分欢喜,见那丝帕是上等的湖丝所造,那荷包也用料讲究,绣工细致鲜艳,不是市井上的便宜货,便笑道:“这定是乐家四小姐送阿茜的吧,让她自己留着使就是了,我也不缺这个。” 她嘴上虽如此说,手上却拿着两样东西爱不释手。小容会意,笑道:“我们小姐还有呢,这两样是专挑的尖儿留给夫人的,我们小姐说了,这两样东西精致细腻,也唯有夫人这样仔细的人能配得上。” 陈氏一听这话,虽知多半是假,但也听着耳里舒服,便道:“阿茜今日怎地转了性,知道送东西与我这个嫡母了。” 小容嘻嘻一笑道:“夫人哪里话,往日里小姐是小孩子心性,不懂得整理倒常惹得夫人生气操心,今日了好些道理与小姐听,小姐竟觉得往日对夫人太过不敬,自觉得有愧,还请夫人不要生气。小姐说了,今日定当敬重夫人。况夫人本是小姐的嫡母,管教小姐乃是正经道理,小姐定会受教的。” 陈氏没想到小容竟能说出如此一番话来,哟了一声,瞧了兰老爷一眼,笑道:“老爷你瞧,阿茜倒象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也尊敬起我这嫡母来了。” 兰老爷问道:“这乐家的四小姐莫不是上次丫头被阿茜砸到了头的那个?” 陈氏笑道:“正是她呢,老爷说的没错。”便将乐小桃今日上门拜访的事情一一说了,也说了自己下午让兰茜去乐家走了一遭,“老爷,这个乐家四小姐确是有些本事,年纪轻轻的便开了好几家铺子,而且很会做人,我瞧着咱们家阿茜跟她多来往倒是能学些道理。” 兰老爷瞧了一眼小容,问道:“行了,你回去伺候着吧。告诉阿茜,若是那位乐家小姐不嫌弃她,便好好的跟人家相处,学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对她有益。” 小容答应着退去了。 却说小桃回了家里,白日里走了一天,却觉得有些乏累了,一头倒在炕上歇着。喜鹊笑着上来让她换了衣裳。她也懒懒的不想动,倒有些想睡觉的意思。画眉见她眼皮子打架,便上前替她将衣裳解了,只穿了丝缎的睡衣,让她上床去睡,又给她盖上一床薄毯,放下了纱帐。几个丫头怕她嫌吵,便都出了屋子,坐在院里乘凉说话。 过了一会儿,李歪却在月亮门处那探头探脑的向里面招手,小珍一抬头正巧瞧见。便告诉了画眉。画眉迎了上去,笑道:“歪子哥,这时辰你怎么来了,姑娘今日走乏了,刚歇下,有事儿么?” 李歪笑道:“也没啥要紧事儿,就是今头晌姑娘说的那藤条编的各式小盒子我给送来了,等下姑娘醒了,让她看一眼也就是了。” 画眉接过他手里一个小包袱,就着他手里展开来一看,只见里面几个形状各异的细藤条编的小盒子整整齐齐的,有方形、菱形、梅花形、圆形......十分精巧可爱。 “哟,歪子哥,这是你编的还是嫂子编的?”画眉喜欢的拿起一个在手中细看。 李歪笑道:“这是你嫂子编的,她来取篓筐时我将四小姐说的与她说了一遍,乐得她够呛,下午连集市也没去,直接就回家拿细篾条将盒子编了几个,想让四小姐看看行不行?” 画眉将包袱重新系上,笑道:“我看差不多,歪子哥你就先回去吧,等小姐醒了我就把这给它看,若是小姐觉得成,必会叫你来商量,到时你再来。” 李歪答应着高高兴兴的去了。画眉将包袱拿到石桌前放下,几个丫头一起看那几个精巧的竹编盒子,都连声说好,这个说喜欢梅花形的,那个说喜欢菱形的,比了半天竟是个个都好。 且不说桃仙居里的热闹情景,单说平遥王府里,白日里暗中跟着小桃实施保护的隐卫正在跟七王爷风翊宣汇报工作。风翊宣背着双手站在水榭的八角凉亭里,正听着隐卫讲起白日里小桃在张家院里拆穿那神婆的事情。风翊宣听得有声有色,不时插口问一句半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竟和平日里高傲冷峻的神情大有差别。 那隐卫在王府呆了几年,何曾见过王爷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觉得颇不得劲儿,偷眼瞧了瞧站在王爷身后的贴身侍卫陆平,陆平见他说完了白日里小桃的行程,便使个眼色叫他下去。待那隐卫远去了,风翊宣才转过身来对陆平笑道:“陆平,你说本王有没有眼光?” 陆平心中暗笑,口里答道:“王爷所指为何?” 风翊宣瞅他一眼,道:“你少跟我装蒜,你知道我指的是谁。” 陆平笑道:“王爷,这位乐姑娘确是与一般女子不同,似乎她做出来的事情总是令人出乎意料,让人意想不到,想来王爷中意于她,也必是喜欢乐姑娘的与众不同,不知属下说的对不对?” 风翊宣英挺俊美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墨黑的眼珠里满溢着醉人的情意,他眼光看着湖面上袅袅婷婷的粉荷,轻声道:“那次在画舫上她吹笛,站在船头边上衣袂飘飘,背后是一片星光月色,我看着她眼都不敢眨一下 一百三十二章 夏宴序曲 一百三十二章夏宴序曲 风翊宣闻言笑道:“你这话说得好。不过却只说对了一半,本王不只要她的这辈子,还要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你说本王是不是太贪心了?” 陆平笑道:“王爷若将这话说给乐姑娘听,怕是让她连嫁您一百次她也愿意了。” 这一句话,说的两人都笑了。风翊宣笑够了,才道:“明日宫中夏宴,堂姐要带她入宫,怕是避免不了她会见到那些朝中重臣的千金,只盼别惹出些事来才好。” 陆平道:“应该不会的。那些千金小姐们一年只两次机会能进参加皇家宴会,还指望着这两次机会能有指望攀龙附凤,自然会拿出十二分姿态礼仪出来,不会轻易惹事非,而且乐姑娘明日有云平郡主陪同,还是呆在娘娘那里,按道理不会与那些人碰到面的。” 风翊宣点点头道:“话虽如此,还是小心些的好。明日我皇叔和皇婶两个也要进宫给太后请安,照例皇婶也会去母妃那里稍坐,怕是小桃定会碰上她了。” 陆平淡笑道:“王爷实是担心的过头了,乐姑娘虽从未进过皇宫。但她却是个心思细腻玲珑的人,规矩礼数云平郡主定会提前给她说清楚,王爷不必忧虑,王妃和福王妃定会满意于她。王爷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担心一下今日来府上拜访的几个朝中重臣,听他们那意思,是有意将自家女儿许给王爷,怕是明日夏宴上,那几家的小姐不会太安分了。” 风翊宣冷笑一声道:“他们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巴不得将自家女儿强塞与我才好,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些个女人自认为有几分姿色,又是朝中重臣之女,便觉得坐定了王妃的位置,岂不知本王是个有怪癖的,我若喜欢了即使她是个乞丐奴婢我也照娶不误,若是本王不喜欢,饶她是公主千金,我也不稀罕。” 说到这里,转身走出凉亭,对陆平道:“走。回去拣点一下明日要送母妃的手礼,一遭带去。” 这日是小桃随云平郡主进宫拜见李妃娘娘的日子,前日晚上成美绸缎庄的伙计已亲自将她订制的衣服送来了府上,林氏也知道明早女儿要进皇宫,激动的也是坐立不安,亲自来到桃仙居催小桃早早的睡了,以便第二天有个好脸色。弄得小桃也有些紧张兮兮的了,天刚擦黑便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她便醒了来,谁知几个丫头比她起得还早,喜鹊和画眉干脆就睡在外间的软榻上,一听见她起身的声音,便忙起来收拾伺候,看样子比她还要紧张。 小珍一大早便到厨房里烧了两大锅热水送到浴房,小桃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玫瑰花瓣浴,带着满身淡淡的玫瑰芳香,回到屋里将那件手工费不菲的新衣穿上一试,果然印证了那句话,人靠衣妆,佛靠金妆。那淡绛衣裙配上飘逸清丽的款式,显得非常的雅致秀美,长裙做成百摺流云状,用金银线镶了小琉璃珠子均匀的坠在裙裾上,轻触着脚面。 小桃本就生得个头儿适中,放在现代那就是女性标准的一六五的标准身高,身材又窈窕婀娜,配上轻衫长裙曲线越发柔美诱人。微微一动。百摺长裙似秋水微荡,迤逦露出一种秀美的风情。 林氏也随着起了个大早,早来到桃仙居亲自督促女儿收拾打扮,她见了女儿换了一身新装便在一旁叫道:“转过身去娘看看.....好.....再侧过来娘再看看......” 小桃黑线,她是平面模特在拍广告吗?转来转去的,头都要晕了......林氏终于对各个角度的小桃的衣着满意了,接着拉着她在铜镜前坐下,让小珍细细给她梳头。小珍知道自家姑娘今日要随郡主进皇宫,说不定还能遇见皇上和太后还有宫中妃嫔,倒比自家主子还要激动,小心的挽起小桃的发丝给她用桂花油慢慢梳头,小桃觉得今日小珍梳头比平日里慢了许多,她都快无聊的睡着了,小珍才用黑色发针将发型固定。原来小珍梳的是个复杂的并蒂双花髻,打眼一看似乎是两朵相偎在一起的花朵,其实细看却是将发丝打了无数根小辫子,慢慢盘绕成花朵形状,果然十分漂亮精致。 因小桃身上穿的是淡绛色衣衫,配金饰最漂亮,于是小珍又从首饰盒里挑出枝金丝珍珠攒花簪别在发侧,又两枝亮闪闪的金步摇插在花髻中间,象花蕊一样摇摇晃晃,又将金丝和红宝石拧成的蝴蝶钗扣别了两只,她还要再往上添加头饰,小桃连忙拦住,道:“好小珍,这些就已经够好看了,别再插簪了,再多就成了卖首饰的了。” 小珍扑哧一声乐了出来。林氏板着脸道:“胡说什么呢,你这是进宫见贵人,别弄得穷酸酸的要人笑话,又不是家里没有,小珍给她多插几枝无妨。” 小桃吓得赶紧抱住林氏腰,撒娇道:“娘啊,人家是看女儿的脸,不是看女儿头顶戴的首饰,这首饰戴的太多反而喧宾夺主,若是头上戴的光华缭绕的把宫里的妃子都比下去了,岂不招忌么?还是低调些的稳妥。” 林氏一听女儿说的有理,便不再坚持,只让小珍接着来给小桃画妆。因小桃要求淡妆,那种似有似无的效果,所以小珍只微微在小桃面上颈上扑了少许荷花粉,扫了薄薄一抹胭脂,即便如此,铜镜前立时便出现了一个云髻如雾,眉若修羽,眼似水波横的美人,那美丽精致的容颜让林氏生出一股很自豪的感觉。 “还是我闺女长得好,穿什么都好看。”林氏骄傲的道:“那个七王爷眼光不差。” 小桃又好笑又无奈的翻翻白眼,道:“娘。你这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怕丫头们听了笑话啊?” 旁边几个丫头笑道:“姑娘的模样是没说的,我们可不敢笑话。” 林氏笑道:“你瞧,听见了没有,我生的闺女儿子个顶个儿都是拔尖儿的,谁能说个不字儿?”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小桃几眼,眼光忽然停在小桃脚上,上前掀开裙子一看,眉头就是一皱。道:“可惜了小时候怕你受委屈,就没给你缠脚,这脚却是大些有点煞风景。” 小桃好笑道:“娘,那时候咱家还种着村儿里的地呢,一个乡下野丫头裹的什么小脚?岂不是要笑死人么,你瞧咱们桃花村哪家的女孩有缠脚的?你不也是天足吗,能跑能跳的多好。” 林氏叹着气道:“那时候哪知道有今天啊,早知道说什么也给你缠一双三寸金莲出来。” 小桃心道我才不干呢,你要想给我缠脚,我就闹自杀,看你是要脚还是要人。正想着,就听林氏又对她交待道:“四妞儿,你记住了,进宫时走路别迈大步子,要一小步一小步的走路,这样轻步,最多只微微**脚尖出来就好,别让人瞧见你的脚,知道了么?” 小桃好笑道:“娘,皇宫里没有那个规矩,没说大脚就会砍头的。” 画眉也在一旁插口道:“夫人,姑娘这样脚多好,走路都带男儿爽利的风气,兰家小姐倒是缠了小脚的,走路都跟不上我们的脚步,一路连走带跑的,她都羡慕死姑娘的天足了。” 林氏道:“你们懂得什么,有那样的大户人家,非小脚的女人不娶。” 小桃嗤之以鼻的道:“哼,那样的大户人家,我还不嫁呢。好好的脚绑成象残疾似的,这不是没事儿找罪受吗?不知是哪个缺德丧良心的男人想出这个倒霉办法的,我看让他先缠了足,知道知道这滋味,看他还敢不敢说缠足好,三寸金莲好看了。” 林氏听了她这一番议论,苦笑道:“你这臭丫头。我不过说了一句,就招出你这一大堆话来,你今儿进宫可得把嘴给我闭得紧紧的,别乱说话,那里尽是些贵人,若是哪句深了浅了的,得罪了哪个都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小桃故意逗她,装作害怕了的模样,道:“娘,你说的这样吓人,那我不去了,我害怕。” 林氏急道:“你这小祖宗,都这时候了你怎么能不去,你若早知道害怕,何苦招惹了那个身份不得了的七王爷,你既有本事招来了,就要有本事打发,怕个什么,横竖宫里的人再尊贵也是肉身子,也不是去玉皇大帝的灵霄宝殿,没有个有去无回的道理。” 小桃让母亲说的直想乐,林氏瞧见了她偷笑的神色,才知道女儿是故意逗自己玩儿呢,上前又嗔又爱的捶了她一记,又叮嘱了她一大堆话。小桃一一的听了,林氏忽然想到一事,问道:“四妞儿啊,你这是第一次见七王爷的娘,空着手儿好么?” 小桃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被林氏一问倒问住了,可是她自家铺子的点心送送常人倒行,带进宫里怕是不妥当,那里毕竟是皇宫,什么样精巧细点没有,自己那几样点心带去怕是要被人笑话,可是事前风翊宣也没有跟自己说要带手礼去,云平郡主也没有跟自己讲过这个,可怎么办呢? 她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事,让喜鹊将自己的画具盒子装上,若是真需要献礼时,干脆就当场献画技充当礼物好了,反正素描人象现在这里还只她一人才会,也算是份独一无二的礼物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小桃又喝了点稀粥垫了垫肚子,此时日头早已升起来了。这时门上派了人来回说,将军府的马车在府门外候着呢,小桃便知道是云平郡主派人来接她了,林氏便催着她赶快去了。 小桃走到府门口,只见今日的马车与以往不同,更为华丽一些,连车夫穿的衣服都换了簇新的。只见车帘一挑,一身盛装的云平郡主从马车里探出半张脸来,笑着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上去。小桃赶忙上了车子,只见车里只云平郡主一人,连丫环都没有带一个,正寻思着,就见云平郡主含着笑意的眼睛在自己身上溜来溜去,那眼神里含着暧昧的意思。小桃就觉脸上腾得红了起来,很有些不好意思。 云平郡主让马夫赶了车走,回身瞧了瞧小桃。 “小桃,听说你收了七弟的翡翠龙凤牌?”云平郡主含笑问道,“可有这回事么?” 小桃只觉得脸上发烧,低垂着眼睫看着马车里铺设的地毯,轻轻点了点头。云平郡主见了小桃羞怯的模样,又是喜欢又是好笑,笑道:“这么说,你和七弟是两情相悦,将来就是我的七弟妹了?” 小桃不知怎么回答才好,也知道云平郡主是故意打趣她,只红了脸假装生气状瞪着云平郡主不依。云平郡主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桃,原来你也会害羞啊。” 小桃嗔道:“郡主,你不要取笑我啦,我收那块翡翠龙凤牌时根本不知道有那层含义的。” 云平郡主笑道:“那么你是说你后悔啦,若是真的你只管说给我听,把翡翠龙凤牌给我,我帮你还给七弟,这样可好么?” 小桃一愣,看云平郡主笑嘻嘻一副捉弄人的模样,就知道又被她耍了,红着脸不言语。云平郡主笑道:“看吧,你还是舍不得七弟吧,喜欢就喜欢,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将来是你的堂姐,你怕羞个什么,你今日肯跟我进宫去,足见你对七弟的 一百三十三章 初入皇宫 一百三十三章初入皇宫 云平郡主微笑道:“这你就想得多了。四弟和七弟都是我的弟弟,我知道这男女之情却是最难说得清楚的事情,四弟再好你对他无意也是无法,只怪他跟你没有缘分,只是你却终究跑不出我皇家的地盘,没想到七弟竟然钟情于你,你知道我这个七弟向来眼高于顶,李妃娘娘一直为此事悬心,如今总算能放下心中一块大石了。” 小桃想的可没有云平郡主那样美好,苦笑道:“郡主,不瞒您说,我这心里一直不太安稳,毕竟七王爷是皇室贵胄,我只是平民丫头,身份上确实相差悬殊,只怕事情没有那样容易。” 云平郡主见她说的是这个,笑了笑道:“你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只是也不必忧虑太过,想必七弟总跟你提起过我父王母妃的事吧,”见小桃点了点头,她便继续说下去道:“俗语说的。人定胜天,只要七弟是真心想要你,凭他的本事还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来的,你别瞧他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若是发了疯胡闹起来,倒不象我皇伯父,却有些象我父王的性情。” 小桃顿时来了兴趣,笑道:“哦,原来他的性情竟象福王爷多些么?” 云平郡主笑道:“是了,听母妃说我父王年轻的时候就有股子拧劲儿,只要他认准了的事情,谁说也没用休想劝动他半分毫,就象当年他求娶我母妃时,宫里差不多全都是反对的声音,也无非是你刚才说的身份相差太大,齐大非偶之类,可是我父王压根儿理也不理,言道是他娶媳妇,关卿何事?还说若是皇伯父不答应,便剃了头发做和尚去,图个逍遥自在。一句话竟将我皇伯父噎在了那里,第二天便下了旨意赐婚,这都成了我们家的笑话了。” 小桃不由得笑出声来,这位福王爷还真是块活宝,她简直太崇拜了,“福王爷真是位真性情的人,怪不得七王爷他那样敬重福王爷。上次迎客来的猜谜会上福王爷也去了,只是当时我却不知福王爷的身份,只以为是哪位朝中重臣,真真是失了礼数。” 云平郡主笑道:“这件事情我知道,前几日我回王府,父王还当着母妃的面提起这件事儿,直夸你心思巧妙,有本事,说你那迎客来的菜式做的新巧,谜题会搞的也分外有趣,还说七弟有眼光,相中一个如此特别的女子,我母妃听得有趣,直怪他那天没有带她一起去。” 小桃笑道:“这个好办,改天我做东请客,在迎客来请福王爷和王妃还有云平郡主一家吃饭,我亲自下厨,做些平日里别处吃不到的新巧菜肴,也算多谢福王爷上次来迎客来捧场。” 云平郡主应承道:“那好啊,我母妃若知道了定要乐坏了,你知道她整日呆在王府里。巴不得出来逛逛,上次你给我的那琉璃珠的跳棋我送与了她,她整日缠着我父王下两盘才算完事,否则整天的不得劲儿呢。你今后若有那稀奇的小玩意,只管告诉我,我就找人做了,再送与二老一份,省得他们没事情做闲得无聊。” 小桃一一答应了,又告诉她回去命丫头送魔方来与她,云平郡主更是高兴。两人说说笑笑,马车便驶到了皇宫门口。守门的侍卫显然认得云平郡主,早有两顶华丽的小轿停在门口,小桃这才明白原来女眷进宫要在宫门处换乘宫轿,两人上了轿,由着小太监们抬着往宫内走去。 小桃上辈子看了无数部历史片古装片,在电视剧里观看了无数次皇宫大内,可是亲身经历却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心里不免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偷偷从纱制的轿帘处往外偷望,只见青石板铺地,高大粗壮的朱红柱子耸立阶上,高檐斗角,雕梁画栋,鸟语花香,树木郁郁葱葱,房屋皆是磅礴富丽,极有气势。小桃心里暗自赞叹,又一次想起若有照相机该多好,这美丽的古建筑艺术实在是太美了。 她边想边不错神儿的盯着看皇宫内的美景。也不知转过了多少宫室,终于到了风翊宣的母妃李娘娘的玉秀宫。 云平郡主和小桃下了宫轿,小桃见眼前的宫殿红砖碧瓦,富丽堂皇,就连地上的青砖也洗刷的干干净净,宫殿旁便是一大片池塘,池中的荷花开得正好,清波荡漾,绿柳拂水,荷叶田田,荷花迎风,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深吸了一口气,小桃顿时觉得刚才的困乏和隐隐的不安也都渐渐消失了。 门口处一个中年太监早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笑道:“郡主,您来啦,快里面儿边请。主子正等着您呐,还有这位姑娘,您也请。”这太监甚会说话儿,跟云平郡主打招呼的同时,也没忘把小桃捎上。 小桃对他笑笑,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也不敢随便打赏。只有跟在云平郡主身边,脸上挂着笑容看着就是了。只见云平郡主笑嘻嘻道:“于公公,这会子还有谁在娘娘跟前儿?” 那名为于公公的太监笑道:“回郡主的话,此时七王爷,还有福王妃都在呢,正喝茶说话儿呢,听福王妃说刚才她们给皇上请安后,皇上留福王爷说话儿呢,估计过会子福王爷也就来了。” 小桃听了就是心中一跳,不由得就有些心慌。她没想到除了风翊宣和李妃娘娘,那位福王妃也在。等会福王爷再一来,倒象是大伙一起对她这个人做团体鉴定似的。 云平郡主回身拉住小桃的手,低声道:“你莫怕,有我和七弟在呢,我娘和李娘娘都是极好说话的人儿,你别自己吓自己,只管跟我进去,横竖有我们给你仗腰子呢,”附到她耳边轻声道:“再说,这丑媳妇早晚得见公婆,何况你也不丑,倒是个俊的,怕个什么?” 小桃让她说的红了脸,心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怕也无用,都走到这里来了,难道还能掉头回家去不成?默默给自己打了一回气,便微笑着跟着云平郡主进去了。 待进得了屋子,小桃不敢象在外边似的四处乱看,只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静静用眼睛瞅着整洁光滑的地面,一眼不敢多瞧,一步不敢多走,只紧紧跟着云平郡主的脚步。待得云平郡主停住了脚步,她听见郡主行礼并说道:“云平给李娘娘、母妃请安。” 小桃深吸一口气,在云平郡主说完后,也跟着朗声道:“民女乐小桃给李妃娘娘、福王妃、七王爷请安。”说着,便跪下去。 虽然她不喜欢随便跪人,但是入乡随俗,这皇宫里随便出来个主子,怕是论身份她都只有给人下跪的份儿,这让她有点郁闷,早知道如此,她该学着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给自己做副套在膝盖上的好东西‘跪得容易’,恐怕还能少遭些罪。否则这一天遇人就跪,晚上回家两只膝盖怕是要红肿起来了。 她这里还没跪下去,就听上面有个中年女人柔和的声音道:“免了,起来吧。” 随即,身边一个宫女就迅速上前扶住了自己。不跪就好,小桃也不客气,顺势就站起身来,略低着头垂着眼睫看向地面,只听刚才那个声音又说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小桃知道这是说自己呢,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眼睛往发出声音处望去。只见陈设华丽明媚的屋子里,主座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穿着一身华丽耀眼的宫装,云鬓高高挽起,满头的珠翠环绕,一张美丽雍容的脸,柔和温顺的神情,虽说人已中年,但依旧能看出年轻时惊人的美丽,想必这个就是风翊宣的母亲李妃娘娘,怪不得风翊宣生了一副俊美相貌,原来遗传基因竟如此的好。 在李妃娘娘左侧下首坐着一位年纪与李妃相仿的妇人,容长的瓜子脸,俊眉凤目,高俏的鼻梁,一身暗红绣金线牡丹的华丽装束,手里摇着一柄宫扇,也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类型,此时一双眼睛正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小桃,嘴边含着笑意。 而那位七王爷风翊宣正站在李妃娘娘身边,面上带着微笑直盯着她瞧,小桃只觉脸上一红,赶忙收回眼光。李妃打量着眼前这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心中暗暗赞叹儿子的眼光。昨晚儿子便进宫来了,跟她讲了有意中人这件事,她本以为儿子看中的是哪家名门千金,谁知竟是个没有一点背景家世的民女,李妃哭笑不得,这儿子跟他皇叔当年做了同样的事,爱美人却不爱美人的家世。 宫中其它的皇子,莫不想着娶一门能对自己有所助益的朝中重臣的女儿,也好在人脉上有所帮助,但是她的儿子倒好,扔下一句,‘我又不想争夺皇位,要那些朝中势力惹太子嫌疑么?’李妃知道这个儿子压根儿没有半点对皇权的企图,只想逍遥快活的度日,难怪连皇上都说这个老七的性情倒是象福王爷得紧,便象是福王爷调教出来的一样,果然如此。 这叔侄俩不仅性情相像,就连挑老婆的眼光也出奇的相同,都喜欢上平民家的女子。 一百三十四章 李妃娘娘 一百三十四章李妃娘娘 李妃两只眼睛象X光射线似的将小桃看过来看过去。也没觉得这乐家姑娘有什么出奇的地方。诚然,这个女孩子生得挺美,只是皇宫里最不缺少的就是美丽的女子,可以说是要多少有多少,因此美丽二字对宫中人来说,并不稀奇。 微瞄了旁边的儿子一眼,李妃敏感的察觉到儿子的目光一直跟在底下那位乐家姑娘脸上,她心下叹了一声,果然是儿子大了不由娘啊。李妃张口道:“乐姑娘,你走近些,我好生瞧瞧。” 小桃依言往前又走了几步,眼见着李妃娘娘竟起身离了座位,走到她跟前来,直直的对上了她的眼睛,小桃知道此时不能躲,便由着李妃去看,眼睛眨也不眨的迎接着对方的注视。 李妃对上小桃的一双眼睛,心下一声暗赞,好一双灵秀清透的慧眼。俗语都说从面相上便可以看出一个人的七分性格,而面相里眼睛和眼神却又是重中之重,这乐小桃的一双眼睛明亮灿烂。黑白分明,眼神坦然纯净,丝毫不见畏惧的躲闪,可见其心甚正。李妃娘娘心中就带了三分喜欢,不由得微笑点头道:“你这双眼睛生得好。” 小桃一愣,没想到李妃竟开口夸奖自己,忙低头道:“谢李娘娘夸奖,民女不敢当。” 这时,那位福王妃也凑热闹的起身走了过来她身边,歪着头也是一阵细细打量,甚至还拉起小桃的双手看了一回,笑道:“哟,这十指尖尖根根灵巧,是双巧手呢。”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福王妃谬赞了,民女虽两手长得象灵巧的模样,其实却是笨得很,女红绣活上还不如家母,实在是当不起福王妃的夸赞。” 李妃和福王妃还是第一次遇见被夸奖了,竟不好意思说自己笨拙的人,不由得互看一眼,都笑了出来,小桃以为两人是笑她笨拙,更红了脸不敢出声。 福王妃乐得够呛,扯住了小桃手瞧着她涨红的俏脸,笑道:“我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这样的姑娘,换了别人巴不得把全天下的赞美都揽在身上才好,象你这样把赞美往外推的还是头一号。难怪老七说你跟人不一样。还别说,还真有点与众不同的意思呢。” 李妃带着笑意瞧了瞧小桃,道:“你这孩子也真诚实,挺有意思的。” 小桃听李妃和福王妃说话语带温柔,这才稍稍放下些心,笑道:“回娘娘和王妃的话,民女也想背着些夸赞才好,只是民女笨拙,怕是一会子过后便露出马脚,更被笑话还不如自暴其短还好些。” 福王妃笑得更大声了,指着小桃道:“皇嫂说你实诚,你还真是实诚,倒有些象我年轻时的品格。” 云平郡主见母亲这样,便知道她对小桃印象相当不错,上前挽住了母妃的胳膊,笑道:“母妃,我早就说过,这位小桃姑娘心思纯良,不过你也别瞧不起人家,她这是初进皇宫有些害怕才这样,平日里她的奇思妙想才多呢。我给您的那副跳棋,便是她想出来的。” 福王妃笑道:“那跳棋造的果然精巧,乐姑娘,你若是往后还有那样好玩的物事儿,千万记着给我弄一份,我虽上了几岁年纪,但还是喜欢这些新巧的物事。” 小桃笑着点头应了。李妃笑道:“你这性子二十多年了也没改样儿,还是当初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儿,什么都喜欢玩,这都快抱孙子的人了,还跟人家小姑娘要新鲜物什玩,亏你不怕人笑话。”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小桃也抿着嘴微笑。李妃重新在椅上坐下,又叫宫女给小桃赐了座,挨着她坐在绣墩上,笑道:“宣儿常来看我时,都带着京城里乐家小铺的四样黑瓜子,我没事时最是喜欢磕那个消磨时间,听说那是你家的产业,而且那黑瓜子是你想出来的?” 小桃点头笑道:“回娘娘的话,民女也没有别的爱好,只喜欢做些美食品些美味,没事便胡思乱想怎样弄些新巧东西,那黑瓜子就是无意中吃西瓜时想出来的,没有什么奇怪的。” 李妃和福王妃便问起她开店的经过,小桃知道这是例行盘查家史,便将自己家的情况和几家铺子的情况都说了,而迎客来是与将军府的二公子萧十一合开的也一并说了。 福王妃恍然大悟道:“我说那个十一调皮鬼,怎么突然安生下来了。原来是有生意绑着,这倒也好,省得他每天不务正业,萧老将军还得费气力教训他。” 李妃娘娘却突然正色道:“虽然我朝鼓励百姓行商富民,但毕竟还有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位一说,民间有言道:好女不嫁贾,好男不经商,世人往往视商为洪水猛兽,斥之为无商不奸,无奸不商,而且你还是一女子,难道不怕人言可畏么?” 小桃看了看李妃娘娘,见她面色仍是一派平和,并无刁难自己的样子,知她这是故意抛出这样的题目来考验自己,便不慌张,只微微一笑道:“民女回娘娘的话,民女不想当奸商,而是想当以诚信为本,在百姓中有信誉有口碑的儒商。” 李妃笑道:“哦,我倒要听听,何为儒商?” 小桃正色道:“其实民间的无奸不商。无商不奸,不能说没有这样的无良商人,但也有些是道听途说后,一棍子打翻一船人,将天下商人都列入奸商之列。民间还有说无官不贪,无贪不官的说法呢,也不尽然就是了。古往今来,重农抑商的偏见根深蒂固,世人也往往将商贾视为长袖善舞的狡诈之徒,但他们仅见其弊,未见其益!民女曾见过有书里说过这样一段话‘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主张农工商虞并重,我韶然国地大物博,南北两地一年四季出产的好东西不计其数,南北东西出产各有不同,商旅不行,则货不能通南北,物不能达东西,出产不能尽其用,民不能享其利!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可见,重商尊商用商也是富国强民的重要一环。如今商人缴的税赋是头一等的,既为国家出第一等的力,却又被有些人说成奸商,何以服众呢?” 她一番话音刚落,福王妃先就起身大笑道:“好好好,说得好痛快,我娘家也是酒坊出身,也是商人之流,我早就不平有些瞧不起商人的人,满家里用着商人贩来的好东西,嘴里还骂着商人铜臭,我瞧啊他们就是嫉妒,他们只瞧见了商人赚利,却没瞧见商人走南闯北吃的苦头,那翻山越岭,遇见强人路匪都是家常便饭,以为那几个钱是那样好赚的么?” 李妃听福王妃也出言相帮小桃,又好气又好笑,道:“我不过那样一说,你倒认真起来了,我瞧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风翊宣在一旁插口道:“母妃,皇婶这是想起了当年在酒坊里受的委屈遭的罪,碰上小桃这一番话便感慨良多起来。哪里有什么好认真的。” 福王妃走到小桃跟前坐下,正色问道:“我瞧着你小小年纪,便能开起几家铺子,想来在生意一路上也是个心思灵透的,如今却有一事,倒想问问你的看法?我有个本家亲戚,年纪也大了,家里本也有着好几处买卖生意,偏他几个儿子都是生意上不能的,不放心将生意交给他们去,他自己要做却又有心无力,卖了产业却又不甘心舍不得,你可有什么好办法么?” 小桃见福王妃一脸认真,神情不似作伪,虽听她讲了,心中已有计较,但却不敢乱说,只一双眼睛偷偷去瞧风翊宣,见风翊宣轻轻向他点头,便知道他是让自己放心讲来,便将心咽到肚里去,正色说道: “这种事情也是常有的,如今倒有一个法子,叫做单做庄不走行。如今听福王妃说那家子的产业也是很大的了,也不必要干那四处亲自跑来跑去的苦手营生。只如今不论在什么地方,什么货物好发卖,让他们看准了时辰就雇佣了脚力,三五千里内的行情料想着一定要比别家早知道半月的消息,就满庄的写下来进了货,批发给其余的商户,又不用自己去卖,只用了几天货都能一下子便出清了,又快又省力少事,岂不方便?剩余便让他们买上些田产庄子,造上些房屋,这是根本,招了人来让他住房种地,让他们有居有食,这就如同储备了一个小仓库,各庄子备下庄头,记功过更换,有功的做的好的便赏,便的差得便换人来做,再则将地亩贸易的帐本分开了,各自立了总薄,出有出帐,入有入帐,查对起来也甚方便。再有赚了钱也要拿出个零头来做为培源抚恤之用,家中下人店里伙计,若遇上水火疾病、诉讼负债、失散流离的这些可怜人,遇见便拿这培源的钱来帮上一把,只不要冷眼看着或是嫌麻烦赶了出去,这样一来,人心既齐,下面人自会感激做起事来加倍用心,比你说一万句话也管用,这么着,包着一切都好了。” 一番话说完,福王妃已心服口服,连连点头,默默诵记。连一旁的李妃娘娘也心道,看她小小年纪,只当是有着些小聪明也就是了,却没想到她胸襟里有如此阔大的经纬才情,看她侃侃而谈的淡定从容的模样,倒象是个经历了些事情的,外表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李妃想着,又看了看儿子,不由得对儿子的眼光有了几分信心。心道,这位姑娘果然是个极好的,宣儿的王府若是有这么一个精明的人把持,我也可以放几分心了。你瞧她刚刚的那番议论,件件入情入理,精细透彻,且不说别的,单说她那个存心,便是个和善纯良的,不肯招财揽势,倒是肯为旁人着想的,这样方为长久之计,如此一来,还怕不得人心么?俗语说的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位乐家女孩子确是个百里挑一的,不怪宣儿如此中意于她,的确灵秀过人。 福王妃此时又道:“却还有个问题,这帐目多了,总有失漏差错,可又如何防治?” 小桃笑道:“这个每家都是如此,我家先前也是,都是领对牌支银,后来再精细也难免有差错,我便想了一个法子,对牌之外需加领纸。比如今日要领哪一宗银子,先要将项目银钱数目细细填了单子,送到帐房里核查验对,倘若项目不对或银数有差,便由帐房驳回另开,再送去核正。若对了,便盖上印记,我家是刻的专用的印章,凭着盖了印章的领纸去支对牌,对牌领走将人领纸留下登记了内帐,如此一来,若是帐房徇私,将来也有领纸记录可查,岂不方便得多了,若以后核查起帐目,也省了好多口舌事非了,岂不好么?” 云平郡主忍不住先就赞道:“小桃真是细心,这么着正好,就这么办,以后我家的帐也这样管起来,方便省心多了。” 福王妃喜得恨不得捧着小桃亲上两口,乐得扯着小桃手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怎的心肝这样灵秀,倒真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怪不得老七放不得手,将来娶了你,岂不是娶了个财星儿来家么?” 说的小桃脸红到脖子,连耳朵都红透了。李妃此时对小桃也是十二分满意,让宫女上了几盘宫中细点,拉着她手坐着说话儿,小桃红着脸道: “娘娘,福王妃,我今日是第一次进皇宫,不知道规矩,本想带些自家铺子的点心来孝敬,又怕这皇宫里不让随便带东西进来,又怕我铺子里那粗点心入不了二位的眼,就没敢带,但是这样空着手实在是不好意思,我略会画两笔画,不如就大着胆子献丑给娘娘和福王妃画上两副画像,也权做手礼,可成么?” 一百三十五章 技艺超然 一百三十五章技艺超然 李妃听她说会画画。却是有些吃惊,本以为这位姑娘只在生意商道上有才情,没想到却也精于画技,便笑道:“哦,你还会画画?” 小桃谦虚道:“画得不好,只不过略会两笔,平日里无事时会画些风景聊以消遣而已。” 云平却在此时插口道:“你也别太谦了,这里我和七弟都知道你那画技高超,你不用先急着妄自菲薄,”她转头对李妃道:“娘娘,咱们宫中虽有画师,但是小桃的那画法您怕是还没有瞧见过,画出来的人就跟镜子照出来似的,比那还要清楚,她给我画过几张,我都当宝贝似的收着呢。” 李妃听了却是半信半疑,笑道:“哦,真那么神奇不成,好吧,既是这样,乐丫头也给我和福王妃画一张吧。” 小桃点头答应了。忽然想起自己拿来的画具都搁在云平郡主停在宫门口的马车上了,便跟云平郡主说了,福王妃听了笑道:“这个好办,叫个小太监去宫门口取了来便是了。” 李妃便叫了个小太监去取画具,这里她拉住小桃的手闲聊。风翊宣见母亲对小桃颇为亲热,便知她对于小桃还是挺满意的,心里一块大石落地,话也多了起来。见李妃和福王妃问小桃还会些什么新鲜物什,便突然想起在画舫上她变魔术的一节,便笑道:“不如你就变个戏法儿给母妃和皇婶看看。” 福王妃最喜欢民间的新巧玩意儿,听风翊宣这样一说,先就赞成道:“这乐丫头瞧着斯斯文文的,居然还会变戏法儿,这小脑袋瓜里装了多少好玩的主意啊,竟比我们家云平还精灵古怪些。” 小桃笑道:“我哪里比得了云平郡主?郡主斯文又稳重,哪里象我们那样粗鲁?” 李妃闻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云儿这是自从嫁了人才转了性子,以前象你这年纪十几岁时,淘得比男孩子还厉害,整日领着宣儿和然儿私跑出宫去,不知挨了皇上多少训斥,只是不改,愁的皇上直说这哪里是一个女孩,分明是个假小子。” 福王妃也笑道:“是啊,我那时还担心哪家的小子敢娶你这疯丫头,没想到却是萧老将军家的那个萧威,我那时还想。平日这老实孩子都是中规中矩,怎么就瞧中了我家的疯癫丫头,可见这姻缘都是老天定好了的,谁跟谁做一对儿都是有数儿的。” 说着,笑嘻嘻的瞧了小桃和风翊宣两眼。风翊宣还是那派云淡风清,小桃却不由自主的脸上红了红,垂下长睫含笑默不作声。 这时,外面两个宫女抱着两匹布料进来,都给李妃跪下行礼,其中一个道:“娘娘,这是昨儿太后说要给您的布料,昨儿因天晚了就没送来,现在给您送来了,太后还说,过几日还有几匹更好的,到时候让您去宁寿宫亲自去挑捡呢。” 李妃忙让自己屋里的宫女将布料接了,又命人拿赏钱赏了宁寿宫的两个宫女,这才让她们去了。便和众人过来一起看桌上的布料。 小桃见那两匹布料一是杏黄颜色,一是淡青颜色,那杏黄的是娇嫩的底色上印了淡红的花枝,显得娇艳又热闹。那淡青的雨过天青色的绸料,上半截是纯青的,并无花样。但是那颜色,越下越淡,淡到最下,变成嫩柳色,在那地方,有一丛五色花样,就如绣的一般,非常的漂亮。 云平郡主不由得就先赞出一声好来,笑道:“这是前些日子地方上贡的顶级的绮云绸,极精贵的,太后竟给了娘娘两匹,可见太后是多么偏着娘娘。” 李妃伸手在她头上轻轻一戳,笑道:“你这鬼丫头不必灌迷汤,我知道你瞧上了这布料,也罢,你今儿既赶得巧,就跟乐丫头一人抱一匹回去做衣裳穿,这绮云绸可是难得的,做了衣裳洗多少水也是不掉色不起皱儿的。” 福王妃忙道:“皇嫂,你不必惯着云儿这丫头,只给乐丫头一匹做衣裳就是了,她府里好料子多着呢,这是太后才赏下来的你就送了人不好罢。” 李妃笑道:“有什么不好,就你规矩多。这太后赏了我便是我的东西,我爱送人便送人,难不成太后知道我要送人还将料子要回去不成?再说太后给我这两匹绸子也是让我赏人的,这两个颜色虽好但却不是我们这年纪穿的。要她们岁数小的女孩子才能穿出那娇嫩嫩的味道,放在我这里岂不可惜了?” 云平郡主笑着道:“娘娘既这样说了,我就厚着脸皮要了,别的我倒不觉得稀奇,只这绮云绸外面是没有地方买的,前年太后赏我一匹,我做了件衣裳又做了件袄,她们都说漂亮的很呢。” 李妃就让宫女搬着两块布料,扯出一截在云平郡主和小桃身上比量着,半晌笑道:“这乐丫头的皮肤真是好,白嫩水润,这皮子真好,什么颜色的料子都配得很。”她在杏黄料子上看看,又看看那雨过天青的淡青色,笑道:“这杏黄的虽好,但太鲜艳些,还是给了云丫头罢,你就拿这雨过天青色的就好,做出衣裳来远远站着,便象站在濛濛细雨中似的。” 小桃笑着谢了赏,福王妃见李妃赏了布料给小桃,又知这乐小桃今后八成是做七王妃的了,又是第一次和小桃见面。何况这丫头甚合自己眼缘,自己也挺喜欢她,便也想送她件见面礼,想了一想,便拉过小桃的手,从左手腕上退下一串七彩碧玺的手链来,给她戴上,笑道: “乐丫头,这串七彩碧玺就算我送你的见面礼,多谢你方才给我家亲戚出的主意。” 小桃赶紧道:“福王妃您言重了,我不过随口胡乱说个几句罢了。哪里敢受您的赏?” 福王妃笑道:“你若是不受,便是嫌弃我的礼物太轻,我可要生气了。” 小桃闻言这才笑着接受了。这时去取画具的小太监已经回来了,背上扛着小桃的画具盒子。小桃接过画具盒子在桌上打开,只见里面一又叠裁好的画纸,和各种型号的画笔,整整齐齐的排列着。 李妃和福王妃从未见过如此的画笔,便好奇的问了这个又问那个,小桃一一将各种画笔和工具做以介绍,又说了她的画纸是怎样特制的。 等全部讲解完了,小桃便给李妃娘娘和福王妃画像。先画的是李妃娘娘,小桃选了窗边做背景,坐在那里支起画架,右手飞快的刷刷点点,人物的轮廓和线条便渐渐显露了出来。小桃每当画画的时候最是专心,完全的视周遭为无物,就连风翊宣和云平郡主在那里议论,和福王妃诧异的赞叹声都没听见,她现在眼里只有坐在那里的模特李妃娘娘,直到身后又来了一人也没查觉。 风翊宣见了那人,飞快的行礼,又想去推小桃,但因小桃背对着那人,压根儿没有查觉到,那人摆了摆手,阻止了风翊宣的举动,只静静的站在小桃身后,看她运笔如飞的专注于画像之上。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小桃画笔的速度才慢慢缓了下来,画纸上李妃娘娘的形象也丰满立体了起来,远远站在旁边观看的众人脸上都现出惊讶欣喜的表情,除了风翊宣和云平郡主见过小桃的画技,其它人就连趁着送茶的功夫偷看一眼的宫女,也兴奋的眼中放光。 她们实在是没见过如此真实特殊的画技,宫中高超的画师不少,但是将人物画得象是印在纸上一样,这样的画法和技术还是第一次瞧见。就连刚才进来的那人。见过了不少新奇的东西,也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种人像画法,就好象将眼中看到的景象给照搬进了画纸里,不由得让那人叹为观止,心中连呼妙哉。 小桃又细修了几处,这才停了笔甩了甩有些酸痛的手腕。李妃见她停下了,便知她已经画完了,刚才从对面众人欣喜的表情中,她就已经猜到画像一定画得很成功。李妃走上前来,看到了画像,心中一动,满脸的欣喜简直掩藏不住。 这画中人和自己一般无二,就象是自己走到了画中一样,不仅五官神态一样,就连她整个人的神情气质,还有那独特的韵味也是捕捉的十分精准,让人一眼就从知道这是谁。宫中画师虽也给她画过像,也有几分神似,但是她总觉得意境有余,真实不足,觉得宫中画师所画虽美,但却不象自己,倒象是那千篇一律的宫中美人图。 可如今乐小桃这张像一摆出来,分明就象她走入了画纸上一样,更奇怪的是她竟拿那种石墨笔做出了明暗过渡的调子,虽满纸黑白色,但却明暗有别,泾渭分明。 李妃不由得就笑道:“好,果然好,乐丫头你果然有些本事。” 小桃忙谦虚笑道:“娘娘谬赞了,小桃不敢当。” 这时突然听身后一个声音笑道:“这丫头果然不简单,本王没看错人,你果然有趣。” 一百三十六章 福王爷 一百三十六章福王爷 小桃听这声音有几分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忙回身一瞧,就见风翊宣和云平郡主中间站着一个人,这人淡金的华丽袍子,腰系玉带,五十上下年纪,一对眼睛极有神彩灼灼生辉,竟是那日在迎客来的福大人,不,正确的说应该是福王爷。 小桃心中就是一惊,心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忙欲跪下请安,福王爷忙叫免礼,自己捧了小桃方才画的画像,一个劲儿的看着,边看边瞅瞅边上的李妃,笑道:“皇嫂,这未来的儿媳妇倒真有几分本事,不仅开得好酒楼,做得好菜还画得一手好画艺,我可真羡慕,若是我有儿子。也定要他抢来这丫头做儿媳,以后府上就不怕闷了。” 众人都听得笑起来,风翊宣笑道:“皇叔若真有个儿子,我也是不让的。”说着,瞧了小桃一眼。 小桃只觉众人的眼光刷的一下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她脸如火烧,忙转头避开了风翊宣的灼热视线,这人真是的,当着这么多人说这样羞人的话做什么,虽然她心里是很高兴的,可是这里毕竟还有他的长辈,岂不要被他们取笑了。 果然福王爷笑声最大,笑得也最欢,伸手在风翊宣背后猛的一拍,笑道:“怪不得别人都说你的性情象本王,果然有些像,我当年也似你这般,厚着脸皮才讨着了你婶婶的欢喜。” 那边福王妃的脸也红了,骂道:“你这老不羞,为老不尊,在小辈面前胡说些什么,看不叫丫头笑话你,真是造孽。” 福王爷不仅没有收敛,反而笑得更大声了。小桃越来越喜欢福王爷的性情,觉得他真是个率真可爱的小老头,而且风翊宣确实也在某些性格上跟他很象。 福王妃看着画像越看越羡慕,不由笑道:“乐丫头。你不是说还要给我画张画像的么?” 小桃笑道:“当然了,那就请王妃坐好,我这就马上画来。” 福王爷却插口道:“不知一下画两个人能也不能?” 小桃道:“当然能啦,就是一下画一排人也是行的,福王爷是想画张全家福么?” “全家福?”福王爷眼睛一亮道:“莫不是将我们夫妻两人,连云儿一家三口画在一起?” 小桃点头,福王爷和王妃都说这办法好,于是小桃便让她们一家三口随意的在桌旁坐了,支起画架又画了起来。约莫半个多时辰,福王爷全家的画像便已新鲜出炉,喜得福王妃捧着画像不松手。 李妃见时已晌午,便派宫女去传饭,福王爷和王妃却跟李妃娘娘告辞,原来这夫妻二人是专为来宫中见小桃一面的,如今人也见着了很满意,画像也画好了,便不愿在宫里守着规矩,便辞行自回王府去了。只留下云平郡主陪着小桃,因夏宴是在午后举行,各家大臣的千金都在晌午后才会陆续来到太后居住的宁寿宫,小桃本对这夏宴没有什么兴趣。但是风翊宣等众皇子都是必须要参加的,所以云平郡主便想要拉着小桃也看看热闹。 小桃自来到韶然国,还没见过古时的相亲宴是个什么样子,听云平郡主说各家千金还会表演才艺,她便有了点兴头,想见见这古代的千金小姐们的才艺是怎样的? 这里李妃娘娘命宫女传了饭,有十多道菜品,尽是小桃平日里没吃过的,瞧着一盘盘精致的菜式,都有些舍不得下筷了,云平郡主在她耳边轻声介绍,这十多盘菜分别是两干果两蜜饯,分别是琥珀桃仁、奶香蜜枣、蜜饯瓜条、蜜饯葡萄,还有四道前菜分别是五香鳜鱼、椒油茭白、三丝瓜卷、油焖鲜蘑、剩下的分别是芥茉鸭掌、麻辣鹌鹑、芝麻鱼、腰果芹心、三仙丸子、牛柳炒白蘑,还有两样金丝烧麦和如意长春卷,还有一小锅香喷喷碧粳粳的莲子慧仁粥。 小桃见了这满桌子的菜,眼睛都晃花了,原来受宠的皇妃每顿饭真的有这么多讲究,电视上的的东西还真不是瞎掰的。自己原以为迎客来请来的厨师就够了不起的,原来还是宫中的御厨更胜一筹,不光菜肴好看而且好吃,还有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她今日可是大开了眼界。 一众人慢慢吃完了饭,云平郡主便要拉着小桃在宫里四处转转,小桃也想瞧瞧这真实的皇宫是个什么模样,便瞧着李妃娘娘。 李妃笑道:“无事,既有云儿带着你,你只管跟着她逛去,来宫里一趟也不容易。虽说都是些外头能看得到的景致,但好在精巧些,你便随着云儿去罢。宣儿也快去你皇祖母那里吧,虽说你心里如今已有了主意,但毕竟这夏宴是你皇祖母召开的,你如今毕竟还是未定亲的皇子,去点点卯也是好的。就算哄你皇祖母高兴就是了。” 风翊宣答应了,也跟着云平郡主一道出了李妃的宫殿。风翊宣一出来,两只眼睛便盯在小桃身上,瞧得小桃都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两天她也是很想念他的,只是眼下云平郡主就在跟前,她还没那么厚的脸皮扑上去诉说相思这苦呢。 云平郡主是过来人,瞧着他俩你一眼我一眼的瞧来瞧去,哪里有什么不懂的,便捂着嘴乐了半天,笑道:“七弟,我知道你嫌我在这里碍眼,只是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在皇宫里,比不得你的王府,随你做什么都无人过问,这里若是多行个一星半点儿,怕是被那些眼尖的太监宫女们瞧见,明日就传得宫里众人皆知了。你别怕,只管将你的心上人交给堂姐,我自会帮你看护好她的,保准少不了一根汗毛,可好?” 风翊宣笑道:“皇姐这是说哪里话,小桃交给你我哪里有不放心的。”说着,面向小桃温柔道:“我先去皇祖母那里,你只管跟着皇姐在这里逛逛,等黄昏时我送你跟皇姐回去。” 小桃笑点了点头道:“嗯,你只管去吧,我没事的。” 风翊宣这才走了。云平郡主带着小桃在附近转了几圈。隐隐见前方有一座几曲石桥,两边白石栏杆,直延伸到远处。云平郡主带着小桃往那小桥处走去,二人缓步上桥,迄丽行来,只见桥对岸垂杨柳影里露出一带粉墙,内有几层飞楼,盖的十分华丽。及到粉墙角下,忽见一垂花拱门,朱扉半启,曲径通幽,竟是一处十分精巧雅致的所在。 小桃笑问道:“郡主,这一处房屋甚是精巧,却是谁人所住?” 云平郡主笑道:“这里原先是住着人的,就是我四弟那去世的母妃,她原是住在这里,后来她死后,这处地方便重新粉刷了,如今住着十七公主。” 小桃哦了一声,道:“这十七公主,如今有多大?” 云平郡主轻叹了一声道:“不过是个小孩子,才只五岁而已,只是这个十七公主也是个苦命的,她母妃原是宫中一个不入流的小宫女,皇上有次宴后醉酒宠幸了她,便有了身孕,便是这个十七公主,这皇宫里哪个女人没有点子靠山,单这一个偶尔受了宠幸的小宫女有谁能将她放在眼里,虽是提了嫔的身份,依旧没人当她是个主子。她也是个没运的,生十七公主时便难产死了,只留下十七公主这个生来便没了娘的孩子,幸亏宫中有个刘妃无出,便将这十七公主要回了自己身边抚养,不然怕是十七公主难以成活了。” 小桃压低声音道:“可是,这种事情皇上都不知道么?虽说那个宫女死了。但十七公主仍旧是圣上的亲骨肉,难道他不知道十七公主的处境么?” 云平郡主苦笑道:“所以说,你不是宫中人就不知这皇宫里的事情。皇上整日日理万机,正经事都做不完,哪有心思和精力管这些后宫里的事情,再说皇上的妃嫔光是在册的就有一百多个,宠幸过的更是难以数计,其实真正皇上能记得住的也就那十几人,而且皇上的子女也多,光是皇子就十三人,公主七人,他哪里个个记得那样清楚?” 小桃缓缓的点了点头,是啊,身为皇上老婆和儿子女儿那样众多,多一个少一个确实难以记得清楚,只是这十七公主才五岁,就没了亲生母亲,又失了父亲的疼爱,在这讲求势力的深宫里怕是将来要吃的苦头还很多呢。 “郡主,不过现在这位十七公主也算不错了,起码有那位善心的刘妃帮着抚养她,也总算是有人护着她。” 云平郡主摇头道:“这你就不知情了,横竖你将来也是我们皇室的人,有的事情早晚你也会知道的,我也就不瞒你了,这位抚养十七公主的刘妃本也是个不受宠的,成年里见不到皇上一面,所以孤苦一人才将十七公主放在身边抚养,以解忧闷。她身边的太监宫女也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着应付差事罢了。你想,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十七公主,能有什么好的待遇?” 小桃心中一跳,心中不由自主的便黯然了。看来生在深宫未必是福,若是投生在小家小户里,虽然日子不如宫中奢华,但毕竟是父母手中的宝贝,比这生在帝王家好得多了。 云平郡主见小桃神色有些黯然,便轻声道:“你也不必觉得难受,这皇宫中自有皇宫中不为人道的苦处,世人都道皇宫是世间最繁华的所在,其实还只是看到了荣华的表面罢了,内里的苦处又有几人能知道呢,能安于在这宫里守一辈子的女人,而又心甘情愿的怕是也只几个罢了。”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走到一处极大极富丽的花圃处,只见高高的太湖石下,围绕着许多艳丽的夏花,姹紫嫣红,光华耀眼,小桃竟不认得这究竟是何种花朵? 云平郡主笑道:“要看花还是得这会子或是清晨,到了下午花都晒萎了,不新鲜了。” 此时骄阳正盛,那一大丛五颜六色的夏花映着日头,开得十分艳丽,真是活色生香,美伦美奂。小桃喜欢得很,不免在花下细细看了一番,对云平郡主笑道:“若是有彩笔,将这花朵画下来,必是美丽得很,只是这花这样艳丽,怕是再巧的妙手,也画不出真花的神遂。” 正说着,忽见那边飞来一只黑底黄纹的大蝴蝶来,飞到了一株艳黄色夏花上,展着双翅,也不怕人,从一朵花落到另一朵花上,显得十分逍遥自在。云平郡主不禁笑道:“这蝴蝶并不怕人,真是有趣,若是带着画笔就好了,将这花连蝴蝶一起画下,岂不美哉?” 小桃也笑着称是。正看着呢,又见刚才那黑黄色的大蝴蝶飞来的方向竟又飞来了一大群各色蝴蝶,深粉的,淡白的,浅黄的,还有深金纹路的,五彩斑斓的,竟是朝着这边花圃翩翩而来,绕着花丛翻飞不定。 云平郡主和小桃两个见了这景色,不觉呆了,小桃还从未见过这样一大片彩蝶扑花的美景,欢喜非常。正这时,就见花丛转角处的假山处跑来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儿,嘴里喊着:“蝴蝶蝴蝶,我要蝴蝶。” 小桃见这小女孩生得大眼黑白分明,一张娇嫩的圆圆脸,就象年画上的可爱的大娃娃似的。不禁冲她笑笑,只见那小女孩身后跑来一个小宫女,跟在那小女孩身后喊道:“十七公主,你别跑啊,看摔了怎么办呢?” 那小宫女见了站在花圃前的云平郡主和小桃,忙站住了脚对云平施礼道:“奴婢见过云平郡主,给云平郡主请安了。” 云平郡主点点头,让她起来,蹲下身去跟那小女孩伸出双手逗她。那小女孩显然是认得云平郡主的,冲她怀里扑了过来,嘴里还嚷着:“云皇姐,抱抱。” 小桃方才听那小宫女称这小女孩做十七公主,便想不会那么巧,这小孩子就是刚才她跟云平郡主议论的那个可怜的小公主吧?又见她叫云平郡主为皇姐,便知道十有**真是这个小孩子了,不免感慨中国人真是不抗念叨,说曹操曹操到。 一百三十七章 十七公主与四皇子 一百三十七章十七公主与四皇子 可爱的十七公主冲云平郡主伸出双手。意图很明显让她抱抱。云平郡主笑了笑,便用力将她抱了起来,十七公主很是高兴,双手紧搂了云平的脖子,肉乎乎的小脸贴着云平郡主的脸颊,舒服的蹭了蹭,象只小猫似的。 小桃瞧见这十七公主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直盯着自己瞧,想是从没见过她,感到好奇吧?便迎着她的眼光冲她笑了笑,她这一笑十七公主显然是开心了,竟朝着她问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小桃笑了笑,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我叫乐小桃,你是十七公主么?” 十七公主嘟了红艳艳的小嘴,大声道:“嗯,我是十七公主云琪。” 哦,原来这位小公主名字叫云琪。这时那位跟在十七公主云琪身后的小宫女,忙要伸手将她从云平郡主怀里抱出来,无奈这位小公主死死搂着云平郡主不肯撒手,还一个劲儿的扭着小身子。云平郡主对那小宫女笑道:“没事,我抱她一会儿,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那小宫女低头回道:“回郡主。今日刘妃娘娘无意中说起晌后在太后的宁寿宫里有夏宴,十七公主便吵闹着要去玩儿,刘妃娘娘哄了半天也没哄住,就让奴婢带着十七公主来花园里逛逛,待得十七公主玩累了,便抱回去歇觉就是。” 小桃听到此却明白了,看来这太后娘娘设的夏宴并不是所有的皇子皇女都能参加,大概只有太后娘娘眼缘好的子孙们才能去参加吧?不过这十七公主不能去也是正常,她才五岁一个小萝卜头儿,去相的什么亲呢? 这时十七公主云琪望住了抱她的云平郡主,睁着一双明净的大眼睛道:“皇姐,你带我去玩,我要去皇祖母那里玩。” 云平郡主眼神一黯,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她哪里懂得这皇宫里的事非。皇太后儿子孙儿一大把,从来也没曾把个身份低贱的十七公主放在眼里,怕是没人提起,太后根本想不起自己的孙子孙女儿里还有这么一位吧?虽说刘妃如今抚养着十七公主,但是那也是个不受宠的人,这冷灶谁也不愿意去烧,这娘俩儿是一对苦瓤子,怪不得平日里刘妃总是拘着云琪,不让她四处乱跑,怕也是担心她不受其它兄弟姐妹的待见,受了欺负吧? “十七乖,云皇姐下次再带你去皇祖母那里玩,今天皇祖母要招待你那些成年的哥哥姐姐。还有好多客人,十七乖乖的回宫歇晌觉好么?下次云皇姐带好玩的东西给你。”云平哄着年幼的堂妹,不管别人怎么说,这小十七毕竟是皇伯父的亲生骨肉,也是她的堂妹。 “皇姐骗人,刚才我瞧见十四哥跟着她的嬷嬷往皇祖母那里去了,我为什么不可以去玩?” 十四皇子的母妃家中和太后的娘家有远亲,自然是和别人不同了,只是这其中关节却是跟个五岁大的小丫头儿讲不清楚的,云平郡主只有笑劝道:“十七乖哦,听话,皇姐下次还带好吃的点心给你吃,好不好?” 十七公主显然是有些不高兴,嘟了嘴虽不说话,但眼睛里却是水气盎然,看样子是准备要掉几粒金豆豆了。小桃瞧着这个十七公主生得甚是可爱,又见她瘪着嘴要哭的样子,便冲她笑道:“十七公主莫哭,我编个小兔子给你玩可好?” 十七公主显然被她这个建议给吸引了,瞧着她愣愣的问道:“什么样的小兔子?” 小桃笑着从身边花圃的草丛里,采了些狗尾草。在手里慢慢编起来,不一会功夫,就编成一个毛茸茸的长耳朵的兔子,她笑着把兔子递到十七公主手里,十七公主接过来喜得立时就笑开了,手里紧紧抓着,还对小桃道:“真好看,我还要。” 小桃又接着在手里拿剩下的狗尾草编了个小花蓝,也递了过去,笑道:“十七公主,你喜欢什么花就采了来插在这个花篮里,不是很好看么?” 云平郡主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这花篮子编得还正经挺好看的。” 小桃笑道:“哪里呀,这都是小时候的玩的玩艺儿了,哄哄小孩子还行。” 那十七公主得了狗尾草编的小兔子和花篮,也不要云平郡主抱着了,从她怀里跳下来,就蹲在花圃前采了几朵夏花,放在了花篮里,别说还真挺好看的。 那小宫女就趁机哄她道:“十七公主,你瞧这花篮子里装上花儿可多美呀,不如咱们去送给刘娘娘,让她瞧着也欢喜欢喜,不好么?” 十七公主毕竟是个小孩子,听小宫女这么一说,早兴奋起来了,这时便转移了注意力,任由那个小宫女拉着自己回了刘妃的住处,就是方才粉墙那一带。 云平郡主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你有本事,这小十七向来缠我缠得很,我刚才还以为得被她缠上半个时辰呢,你知道她母妃身份低下,现在刘妃娘娘抚养着她,但也是顾得了头顾不得尾的可怜人,这宫里兄弟姐妹虽多,但哪有几个喜欢凑这冷灶炕的。那些成年的兄弟姐妹们自有他们的事儿,跟这帮小萝卜头儿们也说不上话,那些岁数和小十七仿佛的,却又不爱搭理她跟她玩,这宫里也只我和四弟七弟几个,遇到她能哄上一会儿,她也只是在我们几个跟前敢撒娇说话,见了别人大都是吓得不敢出声。” 小桃叹道:“难道这么小的个孩子就知道眉眼高低了?” 云平郡主瞧了小桃一眼,淡淡一笑道:“是了,俗语说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虽然这皇宫跟穷沾不上边儿,但是小孩子却是最会看人脸色的,你对他是真好还是假好,她们一眼便能看得出来。象这个小十七,从小到大冷眼不知受了多少,如今这么点子的年纪便会看大人的脸色了。方才她还跟你说话,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她跟初识的人这样讲话呢。可见她还挺喜欢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却见花圃那边转过一个人的身影,正是四皇子风湛然。只见他穿着比平日更华丽一些,身后还跟着两个太监,笑着向云平郡主和小桃这边走过来。 小桃自从那日在迎客来猜谜会上见过他后,这还是第一次跟这位四皇子见面。她见到风湛然,便条件反射的想起那日在将军府他跟自己表明心意的事,想到那件事小桃总觉得心里怪怪的,有些晒然,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感情的事情是不能勉强。但小桃心中还是觉得对他有些愧疚。她想起初识风湛然和风翊宣时,在桃花村那片开满春桃的山坡上,那时候的风湛然笑得那样俊逸,开怀,说实话当时她对风湛然的印象要比风翊宣好得多,没想到感情却是世界上最难以预料的事情,后来她竟然对那个一脸傲气的风翊宣动了情,这种事还真是没有道理好讲。 风湛然走到两人跟前,先是跟云平郡主见了礼,又向小桃笑道:“我方才远远的便瞧着你了,还以为是看错了,没想到还真的是你。你怎么今日跟皇姐来了,莫不是也知道今日是夏宴,怕老七相中了别家千金,所以来看着的?” 他开玩笑的话一出口,小桃便觉得心下放松好多。看来这位四皇子对自己拒绝他的那件事情,已经没有芥蒂了,这让小桃原来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又听风湛然打趣她,便脸上红了一红,笑道: “四皇子莫要取笑,我是随云平郡主来宫中给李妃娘娘和福王妃请安的,不是四皇子说的那样。” 风湛然笑道:“我不过故意和你开个玩笑,逗逗你罢了,你还当真了。堂姐,下晌的夏宴你要带着乐姑娘参加么?” 云平郡主想了想道:“我上次去宁寿宫看望皇祖母时,她老人家倒是说了让我这次夏宴帮她把把关,想是看中了哪家大臣家的公子或是千金,做着打算呢,小桃若是不怕闷,就随我一起去看看热闹,你不知道,今日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公子千金来得可不少,而且听说皇祖母这次要让这些贵族公子小姐们表演才艺,你不想看么?” 小桃实话实说:“看倒是想看的,只是那夏宴是在太后的住所举行,我又不是朝中重臣之女。也没有受到太后的邀请,虽说有云平郡主在,但是若是太后问起,不知该如何回话呢?” 云平郡主笑道:“无妨,只说你是我带来的朋友就是了,反正你又不参加那个夏宴,不过是陪在我身边,咱们做个伴儿瞧个热闹光景罢了。” 风湛然也道:“正是,反正老七也在,不过是皇祖母召集了众人,大家散了开来在花园里各自逛逛,有相熟的说上两句闲话罢了,再说有堂姐跟你在一块儿,你们两人只管做伴游赏就是了,这皇宫中,属皇祖母所居的宁寿宫花草打理的最是精致,你瞧了便知道了。” 一百三十八章 夏宴(一) 一百三十八章夏宴(一) 宁寿宫位于皇宫西边。是一座独立的宫院,虽不比皇上住的正殿那样规模整肃,但也富丽轩昂,极是华丽。小桃随着云平郡主往太后居住的宁寿宫来,一路经过了迤逦绕栏,曲折而行。 不一时,却到了宁寿宫的正门处,入了仪门处,只见两旁古松老柏瑶树琪花,上面六扇朱漆宫门,环衔金兽。右首侧门内,又有两个宫女站立,见了云平郡主,便躬身施礼,将二人迎了进去。 进了月洞门,觉一股幽香扑鼻吹来,比岩桂而尤芳,仿湘兰而更馥。靠南一座嵌空玲珑仙鹤蟠桃水磨花砖墙下,方方花台,四围白玉栏杆,里面种着些小桃从未见过的花卉。那些花朵袅袅婷婷分为细长的五瓣,仿佛长长的衣袖垂下,有娇黄色,有桃红色,还有纯白色,微风一过散发出一种淡淡迷人的清香。 小桃不由得便停下脚步,在那白玉栏杆前驻足,云平郡主瞧见了笑道:“这花儿美吧,这是皇祖母最喜欢的,全皇宫里也只皇上的寝殿里有一盆,还是从这里移栽的。” 小桃不由得赞叹:“郡主,这是什么花,这样美,我从来没有见过。” 云平郡主笑道:“这叫做观音指,你没瞧见它的花瓣象是细细的人的手指么?这花是邻国临云所特有的,它们的使臣来咱们韶然国时,特意从临云国带来的,连泥土都是那边儿的,这花很是精贵,太后专派了小太监看顾这些花,照料得比人还周到些呢。” 小桃依依不舍的将眼光从那些漂亮的观音指上移开,这名字起得真贴切,果然象是仙子的玉手似的。若是自己带着画具就好了,就能将这些漂亮的花给画下来。 接着跟云平郡主往里走,小桃发现这太后住的宁寿宫是依山而建,与其说是座宫殿,不如说是建在依山傍水山脚下的特大型豪华别墅。小桃方才在李妃娘娘的宫殿已经觉得富丽堂皇,炫丽耀眼,这时见了宁寿宫的金碧辉煌,更加是叹为观止。难怪不少人都以能入皇家为荣,这皇家人的气派确实是在别处见不到的。 两人说着话走到一处空旷的所在,四周种着无数桂花,空气中弥漫着一阵阵浓郁的桂花香气。再看周围,这块空地里搭起了两溜小凉棚,分为男女两边所用,只是有女眷的凉棚面前搭着几层薄薄的轻纱。小桃远远的便看见凉棚里错落坐着不少年轻女子。那些女子应该就是朝中重臣的各家千金们,她们身上穿着打扮精致漂亮,想必来之前用过心思。 云平郡主带着小桃来到凉棚,那在凉棚里的姑娘们都好些是认的云平郡主的,就有人起身走到她们向前打招呼。她们没见过小桃,但是见她跟云平郡主走在一处,都心中暗猜她是哪家千金,竟和云平郡主如此要好?这些官家千金们都是想跟云平郡主亲近一下的,毕竟云平郡主是皇亲国戚,如今皇族里成年的皇子都是她的堂兄弟,若是能跟云平郡主打好关系,能得她说一句话。怕是比她们擦上两斤胭脂香粉还要好用。 云平郡主得体的和各家千金打着招呼,有几个和云平郡主相熟的便也对着小桃笑笑,低声问云平郡主小桃的身份。云平郡主只对别人说小桃是自己的好友,也不多言,挡去了那些各怀心思的询问。正说话间,却见凉棚里突然骚动起来,那些个姑娘们突然压低了嗓音,低声道:“瞧,是吴曼霜,她今日怎么也来了?” 奇!书!网!w!w!w !.!q!i!s! h!u!9!9!.!c!o!m “是啊,去年两次宴会她都没有参加,我还以为她能一直清高下去呢。” “哼,还不是瞧上了七皇子,等着人家上门提亲,结果人家七皇子连个动静也没有,如今七皇子成了王爷,她等不及了吧,这次夏宴她八成是奔着七王爷王妃的位子来的。” “人家是左相之女,当然想着能巴上七王爷这高枝儿,不过也难说,身份上她也的确配得上七王爷。” 小桃听了这些话,心中不由得乱跳起来,竟有些嫉妒和慌张。她虽然知道风翊宣心里是有自己的,但是听到还有别的姑娘对风翊宣有意思,毕竟还是有些在意,这时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云平郡主轻扯了一下,回过头去,看到云平郡主安抚的眼光,小桃轻笑着点点头。让她放心,告诉她自己没将这些话往心里去。 顺着这些女孩子的眼光往前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子正朝凉棚这里走过来,这女子一身清冷的气质,小桃突然觉得她有些眼熟,好象在哪里见过,脑中忽然一闪,想了起来,原来这位众女子口中左丞相的女儿,竟就是那天在成美绸缎铺里和她争布料的那个女子。 那女子显然也看见了她,眼里闪出惊奇的神色,但只不过是一瞬间,那神色就被她掩盖了,那白衣女子径直直到云平郡主面前,施礼问好:“曼霜给云平郡主见礼。” 云平郡主显然对这位吴曼霜也是挺熟悉,微笑了下让她免礼,笑道:“吴小姐今日真是稀客,往年听说她们发请柬给你,你都是不愿意来的,这次怎么改了主意?” 那吴曼霜想是早已料到有人这样问,面上神色未动,正色道:“往年那几次,正巧赶上我铁面无私适。就没有参加,没想到她们却将我说成架子大不屑为伍似的,其实端地是冤枉我了,谁不知道太后在宁寿宫宴请是最尊贵的事情,我哪能那样不识好歹呢,实是前几回实在没办法参加,这次我倒是精神不错,所以就来了。” 说完,她眼睛溜了小桃一眼,笑道:“这位姑娘看起来有些面熟,莫非就是上次在成美绸缎庄。我的丫头失礼得罪的那位姑娘?” 她嘴上虽这样说着,眼睛却在小桃身上穿的衣服上打量,眼神中透着艳羡,那日里若是换成别人,怕是十有**今日这衣服就是穿在这位吴小姐的身上了。 云平郡主见她两人这样说话,奇道:“你们两个莫非认识不成?” 小桃笑着摇了摇头,也不说话,那吴曼霜倒不隐瞒,将那日在成美绸缎庄的事情讲了,还再一次为丫头的失礼致歉,“我那杏儿丫头打小跟着我,原本其它人跟我亲近,所以被我给惯坏了,背着我那刁钻古怪的行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我在面前时还好不在面前时却总也约束不了她,倒让她冲撞了云平郡主的好友,实在是太失礼了。还望云平郡主和这位姑娘莫怪。” 小桃知道这位吴曼霜是怕云平郡主对她产生不好的印象,看来刚才那群女子说她肖想风翊宣的王妃位子也不是空穴来风了。如此说来,这位吴家小姐不就是自己的情敌了么?她本来上次在成美绸缎庄时,对这位吴曼霜和她那个霸道的小丫头的印象就不好,这下她更站到了风翊宣的肖想者的位置,她能喜欢对方才怪。 吴曼霜瞧着小桃一身雅致清丽却不招摇的衣服,又见她姣好的面貌上带着淡淡有礼的微笑,心里暗想这是哪个官员家的千金,怎么她从来没见过?不过这也不奇怪,她以前从不参加这种变相形式的相亲宴,虽然她心里对那位七皇子心仪很久,但是她以前是很有把握以她爹的官位和身份,她便是七皇子妃最好的人选,因此她才不要和那些急于巴上皇子们的其它官员千金那样,急于参加各种变相的相亲宴,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似的,希望能让那些成年皇子看中,然后嫁入皇家。 她是矜持的,高傲的,她觉得只有她这样清冷气质的人才配得上俊美也同样高傲的七皇子。她第一次见到七皇子是在父亲的寿宴上。当时是三年前,身为朝中左相的父亲的寿宴上,皇上派了四皇子和七皇子前来祝贺,她那天第一次见到了七皇子,她以前也听说过宫里有四七九十之说,指的就是成年皇子中,以四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和十皇子相貌最为出众。但其中九皇子和十皇子虽相貌比人强些,但母妃均都是身份背景平平的普通嫔妃,而七皇子的母妃的娘家正是朝中右相李臣相,那位四皇子幼时丧母,也是由这位李妃娘娘抚养成*人。这位李妃娘娘甚是得皇上欢心,就连四皇子和七皇子两个也是除太子外最受皇上喜爱的。 她的父亲早就有意想让她嫁与四皇子与七皇子其中的一位,这里面当然以七皇子更好一些,而吴曼霜见到七皇子的第一眼,就对他一见钟情。从那时起,她就盼着父亲能安排策划,早晚有一天她会顺理成章的被皇上或太后指婚给七皇子为妃,了却心中的一桩心事,只是这三年来,七皇子被封为平遥王,如今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却迟迟不见皇上对这位七王爷提起婚事。吴曼霜暗自着急,她不是不知道其它家的千金小姐们也都紧盯着平遥王妃这个耀眼的位置,只是她们父亲的官职都不如她父亲尊贵,若是论门当户对,也应该是她先得到这机会。 前几次的夏宴,她没有参加,是因为听说七皇子都没有出席,她的目标只有风翊宣一个,别人她根本无意,所以她也没有参加。可如今她已经十七岁了,再拖下去恐怕就过了嫁人的好年纪,风言风语也快传出来了,而且她最怕的是万一这时候七王爷突然被赐婚了别家的千金,那她三年的期望就化作了泡影,所以她终于坐不住了,她要亲自来夏宴看一看,最好能见一见七王爷,若是七王爷能对她有好印象就最好了,她就可以让他爹直接去跟太后或者李妃娘娘提婚事。 心里抱着这许多想法,她今日瞧见云平郡主时分外的亲近,她虽认得云平郡主,但以往没有这样说上这许多话,这里正说着,就听凉棚那里一阵女子们压低了的抽气声。她听见她们惊呼: “七王爷,那不是七王爷么。” “还有四皇子,天哪,他们怎么都来了?往常四皇子和七王爷都是不大露面的呀,天哪,真是太好了,这么说,四七九十四位皇子今日都会出席了。” “死丫头,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几位皇子又不是你的,看把你乐得那样儿,好象那皇子妃的位子就等着你坐似的。” “你们瞧,七王爷往这边走过来了,啊,天哪,他还往这边笑了,天哪天哪。” 一帮子年轻姑娘们兴奋的都是满脸通红,眼光齐刷刷都投向了对面的两位皇子。吴曼霜听到了这些话,心里怦怦跳着望向风翊宣走来的方向,她惊喜的发现她走过来的方向正是她这里,看来跟云平郡主站在一起果然是有好处的,他难道是过来跟皇姐请安的,她这不也跟着沾光了。 吴曼霜强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嘴角扯出一个自认为很得体很适宜的微笑,瞧向了走过来的风翊宣。 果然,风翊宣俊美的脸上带着深情的微笑,走到了云平郡主跟前。 “堂姐,这外面怪热的,怎么不到凉棚里面凉快些。”他嘴里虽这样说着,眼睛却一眨不眨盯着旁边的小桃,见她俏脸上微微晒得有些发红,鬓边也微微冒出些薄汗,想伸手给她擦一擦,又想到这是在夏宴上,身边许多不相干的人在,便忍住了没动。 云平郡主笑道:“你何时变得如此体贴起来了?倒关心起堂姐热不热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我也不跟你罗嗦,你只和四弟安安静静去那边凉棚里呆着,这会子皇祖母还没来,等下来了,你们就安心在那里看各位千金们的才艺表演就是,我们好得很,不劳你挂念。” 小桃瞧见风翊宣的眼光看着自己,自己不打招呼怕是不好,便也瞧着他一笑,叫了一声:“七王爷。” 却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些什么了,风翊宣深深看她一眼,冷眼瞧了一眼她们旁边穿白衣的女子,这人是谁,若是不在这里,他倒方便跟小桃说两句私话。 移开眼光,他对云平郡主和小桃道:“你们去凉棚里呆着吧,若是中暑了就麻烦了。” 一百三十九章 夏宴(二) 一百三十九章夏宴(二) 云平郡主笑着看了小桃一眼。又瞧瞧一脸担心的风翊宣,终于笑道:“好啦好啦,咱们就听七弟的,这就到凉棚下乘凉歇着去。”她又压低声音在小桃耳边道:“若是你晒中暑了,七弟岂不是要怪我,我可担当不起啊。”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云平郡主只顾拿我寻开心,我不依了,下次若再有新鲜玩意儿我若忘记给郡主留一份送去,您可别怨我啊。” 云平闻言笑起来,伸手在小桃俏皮的鼻尖上轻拧一下,道:“你这皮丫头竟敢威胁起我来?好罢,算我怕了你,谁叫我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新巧玩意儿呢,行了,咱们这就去凉棚下坐下歇会子。” 她两人携手便往凉棚里来,早有宫女给她们引到了座位上坐下,又有宫女给上了香气四溢的好茶,又端上了几盘宫中精致细点。这时凉棚里已经有了十几个年轻女子,都是朝中重臣的千金,她们中有几个小桃瞧着甚是眼熟,想了一想。竟是两三年前那次云平郡主在将军府举行百花宴时,前来参加的众女子,那些千金小姐当时也是见过小桃的,不过时过境迁,此时的小桃比三年前模样有些改变,衣着打扮气质风韵也都和从前不同,她们认不出也不奇怪。 吴曼霜也跟着慢慢踱步走进凉棚里,寻了一处坐下,她现在心里对那位跟在云平郡主身边的乐小桃有种奇怪的感觉。在她印象里,这位姑娘似乎并不是朝中高官之后,这次夏宴不是说只有三品官衔以上的官员之子女才可收到请柬么?难道这位姑娘的家里是三品以下,若是如此她又怎会令太后格外开恩来参加了宴会,而且瞧样子这位姑娘和云平郡主的私交很好,甚至拉着手一起四处闲逛。这可是原来从没有过的,这位云平郡主向来对谁都是温柔和气的样子,但从没有和哪个人特别的亲近,这位姑娘究竟是何来路? 吴曼霜突然心底升起一种隐隐的不安,她刚才瞧七王爷风翊宣跟云平郡主说话时,眼光却是瞧着旁边那位姑娘的,显然他们两个也认识。难道竟是七王爷对她有好感?不,不会的,那样一个她从没听说过的女子,身份地位也没她高贵,凭什么会得到七王爷的青睐?不过是模样长得好些,引得爷们多看几眼罢了,论起容貌,她吴曼霜也自认不输也别人。虽谈不上象云平郡主那样艳若桃李,也不象她身边那位颜若春花,但是她还是能以气质取胜的,别人都说她有一身凌人的傲气,宛如霜雪,高中清冷,这也正是另她觉得自豪的地方。她怎么能跟其它官员的女儿一样,个个儿穿得五颜六色,大呼小叫,见了心仪的皇子们便一窝蜂的凑上去,活象见了花的蜜蜂似的。她娘从小儿就教育她,要想高别人一头,就必要与它人不一样才行。 于是她一贯奉行着不随便多说一言,不多行一步的原则,有什么事情需要说话都只要她的贴身丫头杏儿抢着去争辩也就是了。大概也因为她爹是当朝一品的左丞相,所以就算是遇到两方争执的事情,对方一听她爹的名头,事情就顺利的不了了之了。可上次在成美绸缎庄的事,算是打破了她一贯的特例,那次的事情也让她记住了那个不吃生米儿的姑娘,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宫中的夏宴中再次见到了这位姑娘。 吴曼霜想了半晌。还是站起身来,带着笑容向云平郡主这边走过来。此时云平郡主坐的桌边已经围了好多年轻女子,都唧唧喳喳的你一句我一句的跟云平郡主闲聊着。 “云平郡主,前些个儿我们府上新聘的厨娘做得一手好点心,味儿实在是不错,其中有几味却是特别香的,明儿我让人给你将军府上送些去,郡主别嫌点心粗啊。” 说话的这个是礼部尚书的二女儿冷梅,她素日和云平郡主关系还算不错,上次百花宴时,还夸了小桃的自助宴新巧,小桃还记得她,她却没认出小桃来。 云平郡主听冷梅这样说,知道这位是个没心眼儿的,素来她对这位礼部尚书的二女儿印象还挺好,便笑着对她道:“既是做的好点心,你便留着吃就是了,还记挂着我做什么?我知道你素来最喜那些小点心,倒把吃饭放到点心后头去了,如今你还是这个样儿么?” 那冷梅一张圆圆的圆脸,圆眼睛圆鼻头,圆润的小嘴,整个人看上去就喜庆讨人喜欢,因此这里一大半的官家千金都和她相熟,再加上她这人从没架子,管谁都姐姐妹妹的叫一通,嘴儿也甜,所以虽这些官家千金们都心里存着明争暗斗的心,对她却是和颜悦色的。冷梅这性情和她的名字却是完全相反的,说起话来也是热情四溢的,连小桃也喜欢听她说话。 这时,冷梅听见云平郡主故意打趣她,毫不在意的笑道:“云平郡主说的是了,还是您最知道我的喜好,我如今还是喜吃那些小点心,饭菜上倒是一般,不瞒姐姐说,就是三年前在姐姐府上吃的那回自助宴还好些,我到如今还记着那道五彩汤圆,还有紫玉槐花糕呢,你那时请来的那个姑娘手真是巧极了,我那天还是第一次没想着吃点心,只顾着吃那些精致菜肴呢。” 云平郡主闻言意味深长的笑看了身边的小桃一眼,小桃也回视一笑,她心里是真的欢喜,听到人当面夸赞自己当年的手艺,这就是对她最大的褒奖。 那位冷梅姑娘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哦,是了,我们府上新聘的那位厨娘啊。最拿手的就是荷花点心,云平郡主怕是你也没瞧过呢,她说是她自创的,那糕点做得真如水面上开出来的荷花一般,白白粉粉的,真让人倒舍不得吃它了。” 旁边一众千金们被她的话逗笑了,有人便说:“点心再好看也是要人吃的,你不吃它,倒能将它插在花瓶里赏么?” 众人一阵嘻笑,冷梅也回头对刚才说话的那个女子笑道:“孟姐姐,你不知道。那荷花糕真的漂亮极了,闻起来一股清凉的荷叶味道,吃在嘴里又香甜又不腻口,刚做出来时,我一下吃了五六块还没够呢,剩下的都被我大哥给抢去吃啦。” 说着,似乎很遗憾那被抢去的另一半荷花糕,微撅了嘴在那里做忧愁状。众人被她逗得又是好笑又是好玩,云平郡主也爱她的直爽劲儿,伸手在她细嫩的脸蛋上轻轻拧了一把,笑道:“几块点心而已,瞧你这小气样儿,再吃下去,便要真成了一只小猪啦。” 众人又都笑着凑趣,刚才那个姓孟的姑娘笑道:“梅儿,你既将那厨娘的手艺说的那样好,又把那荷花糕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我们这些人可都是手懒嘴馋的,如今既听到了,少不得跟你要些来尝尝,看看究竟有没有你说的那样好,你就让你家厨娘多多的做些来,咱们也分着吃些,好么?” 那冷梅一向是个大咧咧的,闻言正要显显自家厨娘的本事,哪有有愿之理,忙大包大揽道:“好啊,就听孟姐姐的,明日我就让我家厨娘多多的做些,派人去各位姐姐妹妹家里送上一盘子,大家尝尝。” 此语一出,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叫好赞成。冷梅瞧了瞧坐在云平郡主身边微笑不语的乐小桃,不知她是哪家的千金,也想着给她送一份去,便直接开口笑问道:“这位姐姐,我尊姓大名啊?你府上是哪里。我也给你送一份去尝尝。” 小桃见冷梅客客气气的问她姓名,自己不好掩着不说,便笑道:“这位姑娘,我免费姓乐,名小桃,我只是云平郡主请来的朋友,冷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荷花糕就不用送我了,谢谢您的好意。” 她这一番话一出,这凉棚里许多官家千金都放了心。起初她们也在心里暗暗猜测小桃身份,见她又和云平郡主那样要好,生怕是郡主的手帕交,若再是哪位朝中重臣的五亲六故,怕是要抢去众位热门皇子中的一位,说不定就是自己的情敌,便都想着来探探她的底,如今被冷梅这样无心的一问,她再这样一回答,众人才知道原来只是云平郡主私交很好的朋友,看来她果然不是朝中重臣的家眷,这样一来就影响不到她们了。 众女孩心里放松了对小桃的警惕,便看她也不觉初时那样乍眼了。有几个放了心便悄悄离开了云平郡主这个圈子,转向凉棚门口转悠,想让自己多出现在众位皇子面前以增加爆光率。剩下的依旧环绕在云平郡主身边,唠些哪家的首饰铺子出了新款式的钗环,哪家的绸缎庄又进了新花样的布匹,又是某某家的小姐在家里学厨艺却烧了半间厨房,某某家的公子娶了个母老虎之类的。 一百四十章 夏宴(三) 一百四十章夏宴(三) 小桃一听,心下暗乐。 果然无论古今。女人们凑到一起,所谈论的话题永远是打扮和八卦。其实还有一样是评论男人,但是如今眼前这些千金小姐们都是未出阁的姑娘,所以听她们聚在一起谈论男人是不太可能了,若是她们将来都嫁了人,再凑到一处,八成就会议论各家男人的事非了。 不过单是打扮和八卦这两样,就已经够这帮姑娘们兴奋的了。 甲姑娘说她新买的粉是玉兰花香味儿的,擦在脸上不光细腻味道好闻,还可以在沐浴后用酥油搅拌香粉涂在身上,当真是光滑白腻,异香无比,所以一盒香粉往往她用了两三次便用光了,所以她往往一买就是十二盒一打的买,脂粉铺子的这种香粉几乎被她包圆了,小桃后来听到原来这种有各种花香味道的香粉要五两银子一盒,不禁瞠目结舌,这种古代明显含铅的劣质香粉竟然卖得这样贵,还有许多人花大价钱去买,真是让她大开眼界。 乙姑娘说她在京城发现了一家新开的簪环铺子,里面的首饰款式都是别处见不到的。听说它们专请了人来设计首饰样式,还可以跟据客人的要求订做,说着,她便将头上一根纯金镶红宝石的簪子取下来给众人鉴赏,引来众人一片赞叹。小桃见那根簪子的确样式新巧,手工也甚是精细,的确算得上是首饰中的精品。 小桃瞧着众家千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感觉挺有意思,仿佛回到了大学时,女同学们都聚在一起八卦闲聊的场面,正想着,就见一圈女孩子中有一个从袖口中掏出一块帕子,轻按在额头和鼻翼两侧,那块白色丝帕登时出现了几点淡黄的油渍,那女孩子皱着眉瞧了那帕子一眼,不悦的道: “这夏天真是烦死人了,我满脸的出油,连粉都不能擦,生怕妆花了,呆在家里时一天得洗好几遍脸,真是麻烦死了。” 她这话一出,便又有两三个女孩子随声附和,她们脸上淡淡的擦着薄薄的粉,倒是看不大出来皮肤的状况。那个拿帕子擦脸的女孩子倒是看得清楚,明显的看到她额头和下巴还有鼻子油汪汪的,还有几点粉刺。 小桃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想起前世她们女同学凑在一起也是为了面子问题。大家各出主意,还上网找些各种偏方,美白的、控油的、去角质的,想到这里,小桃便微笑了一下,道: “这位姑娘,我以前有一位闺中好友,她平日在家无所事事,便潜心研究美容之法,结合医学,研制出了一套四季美容保养法。您要不要听一听?” 众位千金们一听美容保养四字,神情比听圣旨还要认真些,尤其是刚才有面部出油问题的几个姑娘,忙来询问小桃。 小桃想了想自己了解的前世的美容护肤知识,便微笑道:“刚才这位姑娘说了,她脸上经常出油,其实这种事情在夏天很常见的。咱们这里的夏天炎热干燥,想必各位姑娘多多少少都会感觉到脸上经常油腻腻的。其实这不单是出油,而是面部皮肤深层缺水的明显表现。众位姑娘们,咱们的脸,就像花朵一样。需要水的滋润。没有水分的大地会龟裂,失去水分的水果会干皱。如果干燥缺水,咱们的脸上不但会分泌大量油脂,皮肤还会加速老化,产生大量的斑点和皱纹。年轻和年老的区别是什么?说穿了就是皱纹!所以说,补水,才是大家美容养颜的关键!” 此言一出,马上引起了各家千金的热烈讨论,有人便说:“我每天洗好几次脸呢,怎么越洗越干呢?” “我每天都洗脸后都擦上面脂,那脂粉店的小二说擦了这种面脂保准皮肤永不起皱纹,还细细滑滑的。” 小桃听到这种说法,忍不住扑哧一笑,这店小二还真敢说啊,跟现代的推销员还真是一般无二,有大的不说小的,有甜的不说酸的。那帮姑娘们见小桃笑,便知道这里面有故事儿,那个冷梅更是扯住了小桃手道: “这位乐姐姐,有什么不对么?你可要说啊?咱们姑娘家最爱这一张脸皮儿了,月钱都花在这脂粉打扮上了,若是用不对方法,怕是本末倒置了呢,乐姐姐若是知道,定要提醒我们一下,你刚才说的那补水的我从没听过,但是听你说了,却觉得是极有道理的,你接着说啊。” “是啊。这位乐姑娘,我瞧你的皮肤又白又嫩又水润的,定是有很好的保养方法,何不就讲给大家听听,我们也学着做,我的皮肤却是不出油,却是干巴巴的,这夏天里还好,冬天里就算早晨洗了脸后擦了厚厚的面脂,到了下晌还是会觉得干燥,甚至刮风天还会起干皮,烦死人了。” 一时间,众女孩间说什么的都有,都是诉说自己皮肤问题的。 云平郡主也是很感兴趣,笑着道:“你们都别你一嘴我一嘴的,吵得人脑子都疼了,小桃,你若是知道好方法不妨教教她们,大家都是女儿家,哪个不爱美呢?” 小桃点了点头,端起茶来,喝了几口润了润嗓子,看来今日她要倾囊相授她为数不多的美容护肤知识了。笑了笑,她接着道:“刚才几位姑娘说的面脂,倒是可以擦擦,但是象那小二讲的擦了面脂,便永无后顾之忧,那却是说大话了。咱们先来说说这补水的问题,这补水就如同吃饭,每天都要做,而且必要做的对症才行,光是洗脸是不够的。众位姑娘们一定要记住,女人的好气色不是胭脂香粉和面脂擦出来的。诚然那些妆饰确实能起到画龙点睛,锦上添花的效果,但是最基本的却是要有一张好皮肤,要有好皮肤的关键就是内外兼修,外面要保养,身体里面也要保养,首先,就是要多喝水。” 见众家千金都好奇的瞪大眼睛瞧着她,小桃便决定以身说法,用一下这张老天给她的好皮肤,她指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厚着脸皮微笑道:“大家觉得我皮肤好,其实我一天要喝很多水,至少也要喝足八大杯。我说的杯子可不是茶杯,而是......”她用手比量了一下现代的太空杯的形状粗细,又接着道:“这样的大杯子,一天最少要喝八杯,最好喝到十到十二杯才算有效果,大家要知道,多喝水不仅对皮肤好,还能排毒养颜,有利于通便顺畅,身体机能顺畅了,自然身体无毒素,表现在皮肤上,自然清净透彻白皙水灵了。” 冷梅抢着插口道:“我一天能喝许多茶水,吃完点心口喝嘛。” 小桃黑线道:“冷姑娘,茶水不算,我说的水是白开水,茶水自然可以喝,但是也不要喝得过量。大家每天早晨起床后,空腹喝一杯温开水,或是里面放些蜂蜜也对皮肤有好处。再有,洗脸时,可以在水盆里稍滴几滴醋,长期坚持下去,皮肤会渐渐白嫩起来。还有大家隔三差五可以敷一次面。对皮肤也是大有好处的。” 这时,众千金中就有一大半都说:“这个我们自然听过,我买了上好的珍珠,专为了敷面用的,还有人参切片敷面我也常常做,这个却是难不倒我的。” 小桃听了笑道:“这位姑娘说的也不错,珍珠和人参都是上好的东西,偶尔做做也可,但是我这里要教大家一引起不必花费如此昂贵的敷面方法。有时候,并非只有贵重的才是好的。大家都忽略了皮肤的其他需求,也忽略了普通蔬菜的作用。首先,我们要从洗脸和去角质开始说起。最简单是蛋清加盐,在打湿了的脸上轻轻揉开,这种方法可以去除皮肤上咱们看不见的积淀的污垢,不过这种去角质的方法不可天天都用,那样反而会让皮肤变粗,所以这种方法一月一至两次就好......” 现场气氛热烈,众家千金聚在一起热烈讨论着。旁边桌子上早已命宫女取来了纸笔,上面写了一大堆食物:黄瓜,西红柿(在这里叫朱榴果),绿豆,芦荟(在这里叫仙人须),牛奶,蜂蜜,鸡蛋……都是些对皮肤有益处且方便做成DIY面膜的蔬果。 说到这里,小桃还真要感谢原来大学寝室里的那些女生。如果不是她们四年如一日地在她耳边讨论各种绿色美容方法,小桃如今也没办法滔滔不绝讲上快半个时辰。其实小桃原先还真的考虑过,要不要创立一个美容保养的品牌。女人的钱是最好赚的,尤其是在美容和打扮上,若是被认可形成了众人有口皆碑的名牌,她岂不是会快速成为韶然国的女富婆,只是这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罢了,她虽然知道些简单易行的方法,但是若说到做那些不含铅粉的化妆用品,她是一窍不通,不了解的东西她是不会去做的,还是老老实实的经营她的店铺罢。 虽然开不了美容店,但是她前世的美容护肤知识却已足够今日给这帮子官家千金开课了,眼看着面前的众家小姐们聊起了面子问题,唧唧喳喳的相互讨论,小桃心中油然而生了一股自豪感,能帮到这些古代的小MM们,她也挺高兴的。 吴曼霜一直也立在人群中听着,她奇怪这个乐姑娘怎么懂得这么多新奇的东西,还一下子就吸引了众家千金的注意力,瞧大家围着她的热情劲儿,好象她是这些人的中心似的。吴曼霜在心底冷哼了一声,眼珠一转,挤到了前面,对小桃笑道:“姑娘真是好才学,竟然懂得这么多新奇的玩意儿,曼霜也实是受教了,只是不知,这脸上的保养做足了,全身的皮肤又该怎样保养呢?” 小桃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她直觉的觉得眼前这位吴家千金和其它小姐不一样,眼神里明显有着挑衅的意味,但是小桃压根没有在意,笑了笑道: “这位姑娘问得好!身体保养,也有许多方面。首先,要饮食规律,多吃蔬菜瓜果,肉类尽量选择鸡鱼类,不要日日都吃些大鱼大肉油腻的食物;其二,生命在于运动,多多锻炼一下身体对每个人都有好处,各位姑娘成日坐在家中,出门时候少,身体得不到足够锻炼,容易生病。一病,辛苦保养的容颜一下就凋零了。所以运动是很重要的。平时多散散步,踢踢毽子也是好的;其三,姑娘们一定要保持好的心情,所谓相由心生,若是整日里烦心忧虑,面上自会带出憔悴郁闷的神色,再美的美人也不美了”她顿了一顿,朝吴曼霜微微一笑道:“就象这位吴姑娘,你以后要多多的笑,虽说清冷如菊也是一种美态,但事情太过则反之,切记!” 她这话音未落,众千金中便有许多人笑出声来,这吴曼霜本就平素自持父亲官高权重,不屑与其它官家千金来往,向来孤芳自赏,目无下尘,因而这些官家千金都不喜她,这时听了小桃似有意似无意的话,都暗自称心,纷纷笑起来。 吴曼霜脸部表情一僵,这乐小桃莫不是在讽刺她?她正疑惑着,却听小桃在那里又开口道: “众位小姐若要有个好皮肤,记住要早睡早起,每日的作息时间要准时,睡前若有条件,便可喝一杯热牛奶或羊奶,不仅有助于睡眠长年坚持还可令皮肤细嫩白皙。那蜂蜜水大家也可以常喝,还可用蜂蜜和鸡蛋清搅拌敷脸,可以使肌肤柔滑细嫩,其实黄瓜也是好东西,各位姑娘可以直接将它切片敷脸,补水效果是最好的,还可以柔嫩肌肤,也可以捣碎了敷满全脸。还有那个仙人须,也可以挤出汁液来兑到面膜里,对皮肤也是很好的。” 一番话说下来,众家千金们已经听得呆了,有几个还在纸上不停的记着,小桃暗笑,自己象是开课授徒一般,希望这些美容知识对这些古代MM有所助益。 一百四十一章 太后娘娘 一百四十一章太后娘娘 一大套丰富的美容护肤知识传授下来。小桃俨然成了凉棚里这一大群官家小姐的美容顾问,这个问她的脸色发黄怎么办,那个问她有黑眼圈怎么消除,各式各样的问题千奇百怪,小桃便绞尽脑汁想着曾看过的各种应对方法,然后挑可行的便一一告诉众人。 这边官家小姐们的凉棚热闹非凡,竟也吸引了对面众高官公子和皇子们的视线,他们刚刚就发现那些平日里斯文矜持的闺阁千金们,竟呼的一下子围上了云平郡主和同她一起来的那年轻姑娘,个个脸现热切不知在说些什么,后来就是那个年轻穿淡绛色衣衫的美貌女子在讲着什么,而那些千金们都个个认真的聆听,也不知是说了些什么。 风翊宣见众家千金围住了小桃,初时还担心是她们从未见过小桃,会不会言语堂突冲撞了她让她不高兴,后来见她们个个都面带着笑容,有的还亲热的上前扯着小桃的手,显是十分融洽,便放了几分心。 此时,这边凉棚里已有了七八个年轻男子,俱都是高官之后或是成年皇子。其中却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微笑着凑到风翊宣身边,笑道:“七哥,你今日怎么也来凑这热闹了?” 风翊宣一瞧,正是自己的十二弟风秀林。这位十二弟平素和自己关系还算不错,又因比自己小着几岁,还有些好玩儿的天性,自他被封王爷后,便常出府来他的王府坐客,顺便找些好玩的东西。以前小桃送他的两副跳棋和黑白棋便被这位十二弟给硬磨去了一套。 此时风翊宣听了风秀林的话,笑道:“十二弟,你也知道是凑热闹,你七哥我便是来凑凑热闹又有何不可?倒是你,不是整日说这夏宴是倒足胃口的相亲会么?怎么会也来了?莫不是看中了哪家的千金?” 风秀林长着一张秀气的略圆的脸,浓眉大眼一副很有精神的样子,身材也魁梧敦实,听了风翊宣打趣他的话,便笑道:“七哥,这皇宫中的人哪个不知道四七九十四位皇兄最是潇洒俊逸,哪里有弟弟出风头的道理,不过只是素来四哥和七哥都不大参加这夏宴,今日既七哥来了,又听说四哥也要来,弟弟我这才来凑热闹,不料却真的发现今日夏宴却有新面孔。倒真是个美人儿。” 风翊宣心里已有几分明白,他说的十有**是小桃,便笑问道:“哦,在哪里。我也瞧瞧。” 风秀林用嘴向对面凉棚上一努,笑道:“那个穿淡绛色衣服的,在云平堂姐身边那个,皮肤白白的,鹅蛋脸儿大眼睛的那个不就是了。我倒从没有见过她,想是哪家新升上来的官员的女儿?” 风翊宣笑道:“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你不要加上那多形容词了。说得好象背诗一样。” 风秀林也笑道:“怎么样?七哥。桃萼露垂,杏花烟润。那女子加得上这八个字的考语吗?” 风翊宣摇头好笑道:“你又在哪里找到这八个字的考语?” 风秀林摇摆着脑袋装模作样的道:“七哥你不要藐视我,我现在书念的也不错了。” 风翊宣笑着说道:“你这样一派不规矩的样子,仔细让别家的千金小姐们看了不高兴。虽说你年纪还不到成婚的岁数,但是先订下门子亲事也无妨,听说你不是对那个礼部尚书家的小姐挺有好感的,去年春宴你去跟人家讲话,结果你也不说出身份倒让那位冷姑娘以为你是个轻薄之人,倒啐了你一顿,你今年莫不是还想凑上去挨骂不成?” 风秀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去年被冷梅当作了登徒子训了一番,这在众兄弟中都成了众人皆知的笑话儿,也是风秀林是个胸中宽大的,并不以此为耻。反而觉得那礼部尚书的女儿冷梅甚是独特,因此有人提起时,倒是一笑而过也就是了。 此时听了七哥这样说,便笑道:“不要紧,她知道我是很顽皮的,我这样子已经看惯了,不要紧的。” “哦?如此说来,你倒是和她比较相熟了?”风翊宣问道:“何时你竟和那位冷姑娘解除误会了?” 风秀林笑道:“七哥,咱们不说这个,且说刚才那个美人到底是谁家的千金?” 话音未落,却见风湛然却从那边走了来,笑道:“怎么,十二弟竟瞧上她了?” 风秀林赶忙施礼,“四哥来了。” 风湛然瞧了一眼风翊宣,又笑着对风秀林道:“十二弟,莫不是不喜欢那位尚书千金,改成瞧上那新面孔的女子了?” 风秀林笑道:“四哥言重了,美人谁都爱看,弟弟不过是多看了两眼,又见那女子与云平堂姐似乎很熟悉的样子,在猜想她是谁家的女儿呢?” 正说着话,只见那边一队宫女簇拥着太后慢慢的过来了。两边凉棚里的男男女女都急忙起身,迎了出来,小桃与那些官家千金一起跪倒请安,口呼太后万福金安。 小桃耳中听到太后说免礼的声音,那嗓音高贵中透着威严,待得站起身来,小桃才见到太后模样。只见太后约莫六十多岁年纪,头发灰白了一半。但仍整理得一丝不乱,头上戴着华丽的凤冠,身上衣饰均以金丝银线勾勒图案,显得华丽无比,虽容颜半老,但从五官轮廓仍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丽的女人。 只见太后身后的宫女搬来了一把靠椅放在凉棚旁边的树荫下,那太后被搀扶着坐下,各位官家千金和众公子皇子们则分立两边,只听太后笑道:“哟,你们这些孩子都这样拘禁做什么?我是让你们来我这院里赏赏花看看景的,你们倒象是我要审犯人一样。” 云平郡主越众而出,来到太后面前笑道:“皇祖母,您老人家这话说的可不对喽。” 太后来了兴趣,笑道:“哦,云丫头,我这话说的哪里不对啦?这么些人里,就偏你要挑皇祖母的错儿,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云平郡主站在太后身边笑道:“皇祖母您瞧,今日这些姑娘们哪里是来赏花的,分明是将自己打扮成了一朵花儿似的,让皇祖母您来赏的。不信你好生瞧瞧。” 太后笑眯眯的在众人身上一扫而过,果然觉得云平郡主说的没错,的确是花娇人俏。赏心悦目。这些女孩子们身上衣衫颜色绚丽多彩,淡粉色,天青色,鹅黄,玫红,秋香色,玉色,葱黄,月白……那么多的颜色,各各分明,灿烂绚丽。 太后高兴了。笑道:“果然,云丫头说的倒有几分道理,今儿这些丫头倒真象些花朵儿似的,倒教我不知究竟哪个好了。来来来,都走近些,让我好生瞧瞧。” 那些个官家千金闻言都靠近了太后身边,都盼着太后能喜欢自己,然后若是能指一门称心如意的婚便是最好了。因此都是脸上挂着极羞涩又最美丽的笑容,用水汪汪的眼神含笑等着太后看过来。 对面站立的那些皇子和高官公子们也都趁这机会,饱了一把眼福,将那些姿色各一的众家千金都看了一遍。老太后的眼神也一一从众家千金身上掠过。 小桃实在是不想当那种出头鸟,况且她本就第一次进,太后肯定是不认得她的,她本在人群里就显眼,所以在众人靠上前去的时候,她就慢慢的移到人群最后边,静静的站立着。 偏就太后瞅了一遍众家千金后,便一眼瞧见了有些面生的小桃。她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美貌女孩儿静静的站在人群后头,那女孩儿身形窈窕,一双灵动的美眸正淡淡的瞧着地面,两排浓密的眼睫静静的垂下,显得柔美又恬静。 太后转头问云平郡主道:“云丫头,那个女孩是谁家的?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让她上前来我细瞧瞧。” 云平郡主一听太后如此一问,便知她问的是小桃,便直起身子走到小桃身边,和她走到太后面前,小桃只得重新跪下给太后见礼,见太后没让她起来,便也没敢动,只低着头心想怎样应对。 只听太后的声音道:“抬起头来,我瞧瞧。” 小桃依言抬起头来,对上太后审视的目光。风翊宣站在一边心提得老高,他方才看到了小桃站到了人群后头,知道她是不想被太后看到引起太过的关注,没想到却依然没逃过去,只希望太后不会为难她。 只见太后细细的打量了小桃几个来回,又让她伸过手来细细看了一下肉皮儿。这才笑道:“哟,真是个好模样,瞧这肉皮嫩的,倒象那羊脂玉似的,你是哪家的孩子啊?” 小桃刚想回话,却见云平郡主先着一步接过话儿头,道:“皇祖母,难怪您不认识她呢?她是孙女儿今儿带来的,别说您不知道她了,若是今日孙女儿不在,怕是没人知道了。” 太后更感兴趣:“听你这样说,还挺神秘的,到底是哪家的丫头啊?” 一百四十二章 大脚风波 一百四十二章大脚风波 云平郡主笑道:“她叫乐小桃。是我家公公萧老将军认下的义女。” 此言一出,不但小桃愣了,连一旁的风翊宣和风湛然也不禁吃惊。云平却显得丝毫没有惊慌,对着太后笑得灿烂,“皇祖母,想必不知道吧?两年多前,我家小叔萧十一落水险些丧命,便是这位小桃姑娘正巧在附近,将他及时救下,我公公便将乐姑娘认为义女,我也就因此结识了她。” “哦,有这种事,”太后惊奇道:“那萧老将军的二子一是你夫君,那个不是萧十一么?小时候老四和老七常偷偷跑出宫去,找到将军府去玩,可就是那小子么?” 云平郡主笑道:“正是。皇祖母还记得啊?” 太后笑道:“当然记得。那时老四和老七竟敢偷偷溜出宫去,还被皇上惩罚了几次,只是不长记性,我哪里能忘得了,那个萧家二小子也是个顽皮捣蛋的,如今可还是小时候那样么?” 云平郡主笑道:“二叔如今可是老成了许多。皇祖母就不要再用老眼光看人了嘛。如今二叔她和这位义妹合开了酒楼,生意红火得很呢,忙着赚钱哪有心思去顽皮捣蛋呢?” 太后又瞧了瞧小桃,笑道:“你这丫头也起来吧,没想到萧老将军两个儿子,没有女儿,如今却认了一门义女,这倒也是件好事。” 小桃谢了恩欲起,却在起身时裙裾露出,一旁的吴曼霜眼尖,一眼瞧着小桃未缠足的天足,眼珠一转,便装作猛的吃了一惊的样子叫道:“哎呀,你是大脚。” 她这一声声音洪亮,在静静的人群中显得格外响亮,众人的眼光刷的一声都集中到小桃身上,小桃心中好笑,不过她没缠足罢了,怎么那位吴小姐倒象是见了鬼似的,难不成眼前这些官家小姐个个都是裹了小脚的?其实小桃却不知道,当时的风俗虽已有裹小脚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富家千金都做此事,有些家里心疼女儿,便让女儿天足,也有那并不在乎此事的男子娶妻时并不看眼里而定,所以这里的千金小姐们倒是有一半是没有裹脚的天足。 小桃冷眼瞧了瞧吴曼霜,心里明白她是故意跟自己对着来的。怕是若换作了另一人,她也不会在这里大喊出声吧。只见那吴曼霜叫喊了一声后,连忙跪在地下,颤声道:“太后恕罪,曼霜只是一时瞧见了乐姑娘的大脚,一时惊吓才惊呼出声,请太后原谅。” 她此言一出,在场没有裹脚的千金们便心下暗恨,看她的眼光便多了几分敌意,小桃眉头微皱,这位吴姑娘是不是精神有问题啊?只是看到了她的脚便说受到了惊吓,这不是胡说八道么?依她看,她看到了这位吴姑娘裹得变形了的残疾了的脚才惊吓咧。 云平郡主显然也不太高兴,看着吴曼霜不说话,太后脸上倒是看不出喜乐,只见她瞧了瞧小桃,又瞧了瞧吴曼霜,慢慢笑道:“你这丫头没有裹脚,倒是惊吓了左相的千金,可有什么要说的?” 风翊宣在一旁听得冒火,看向吴曼霜的眼睛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这个女人是故意的!小桃的脚又没长在她身上,她吓个什么?分明是故意在太后面前出小桃的丑。他刚想迈步上前,却觉得手腕一紧,回头一看,却原来是风湛然握住了他的手,又对他摇摇头。 风湛然低声在他耳边道:“七弟,你这时插手事情只会更乱,小桃那样聪明,定会无事,你别急躁,且慢慢看着再说。” 风翊宣深吸一口气,这才站住了未动。 小桃想了半晌,起身看着太后,淡淡一笑,从容对答道:“回太后的话,刚才因民女的大脚吓到了吴小姐是民女的不对,只是民女自小听说胆子小的人多吃些猪心,会压惊,吴小姐府上在哪里,小桃回去后多多买上十几斤的猪心和朱砂炖了给吴小姐送到府上压惊。” 她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已笑倒了一片,连太后和云平郡主都忍不住笑了,风翊宣那边的几个年轻男子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刚才她们还觉得这位萧将军的义女被揭了没有裹脚,会很生气或是尴尬,但是眼下看来这位姑娘却是个不简单的,竟能当场笑吟吟毫不生气的反击,看来他们有好戏看了。 吴曼霜哪里会听不出小桃言语中的讽刺之意,只是在太后面前不敢太造次。便忍着气道:“乐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方才只是一时惊吓才脱口而出你是大脚,没有别的意思,你又何必出言讥讽呢?” 小桃瞧了吴曼霜一眼,笑呵呵的道:“吴小姐才是误会了,我方才说的那一番话确实是为了小姐着想,就象刚才跟大家说的美容护肤的知识一样,只是想让吴小姐快些治好了心慌容易受惊的病症,也是积德行善的事啊。” 又看了众位千金一眼,小桃决定豁出去了,想了想,便柔声淡然道: “太后,郡主,还有各位小姐,小桃有一言不吐不快。我很久以前看了些书,前些日子还刚看完了一篇不缠足的章程,还有几篇序论。里面说的话本来不错。然而据我看来,那还是单面文章,那里说缠足是残忍,自然是不错的,只是那里只是劝诫女子,未说到男子一方面。就未免说的太片面了。这个裹脚的风俗,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又延续了多久,有人愿意裹我是没办法,只是我不裹却有人觉得奇怪,我倒是比她还要奇怪呢?我在想,我们天足的人天天都要洗脚的,而裹脚的人每天将脚上缠了许多层布条,外面看着倒是纤纤的,里面却是不敢看的,那脚必是变形如同残疾一样。有什么好看呢?有些男子便喜欢将那小脚上面穿上小小的绣鞋,弄得尖尖的,象个玩具一般,为了什么呢?站都站不稳,跑也跑不动,我看得就如同盘屈古树一般毫无趣味,这不要裹脚话倒要去跟男子说,等男们信了自然压制裹脚的风气。所以吴小姐喜欢裹脚尽管裹去,只是我喜欢天足,喜欢一双大脚能跑能跳,能飞跑如奔。如此而已。” 吴曼霜被她一番话说的回不了言,只得怔怔的发呆。过了好半晌,只听太后大声笑道:“好好好,你这丫头不愧是萧老将军认的义女,就连脾气都有几分象他,竟也有些想什么就说什么的直率性情。你这番裹脚论虽奇特,但不管有几分道理,倒有些意思。” 小桃道:“太后,民女只是对那篇文章有些自己的看法而已,算不上什么道理。” 云平郡主插口道:“皇祖母,你叫她们来不是要看她们表演才艺的吗?怎么和小桃论起大脚小脚来了,岂不煞风景么?” 太后闻言道:“那着什么急,今儿难得你们一大帮孩子来得齐全,咱们倒是一起在院子里逛逛去,我这园子虽不比皇上那里壮观雄伟,但也胜在小巧精致。” 云平郡主笑道:“那是啊,谁不知道皇祖母院子里的花木是最好的,若不是您老人家请了这一宴,咱们还没有福气来看看呢。” 太后起身笑道:“就你这丫头嘴乖,咱们这就逛逛去吧,听说你们这些孩子里有那诗词做得极好的,等会若是看着了好景致,也做两首来听听也好。” 众人都答应着,随着太后游园。只见西边是一处极大的花园子,由花门进去,一带几十数曲折游廊,廊外假山石上。遍布着各色绚烂的夏花,中间辟出一间小坞。从内里弯环绕至一处转弯处,只见有一石洞,洞上立着一蜡黄色冻石如斜的品字形,上撰着古篆文‘幽香谷’三个大字。往洞口里看去,只见一色淡青石砌的炸冰纹花径,两旁或高或矮或整齐或倾斜或大或小,都是青磷碧块垒成的石垣。这处花径纡回萦绕,明净宽敞,两边栽着无数丛矮小的开花灌木。 出了花径一望,东面是翠石参差,西面是白石磊落,南面是紫石嶂壁,北面是元石奇峰,竟是各有各的妙处,四面层峦围成一个数亩大的院落。周围山根石坳,都栽种着奇异的幽兰佳卉,香风习习,扑鼻沁心,驻目徘徊只觉得神清目朗。院落中搭着一个两层的八角凉亭,细木梁柱窗棂格子,都是精雕细琢,四周栏杆都是白玉砌成,极是精致华丽。 小桃瞧着,心里赞叹不已,真想扑上去好好用手摸一下感受一下触感。众人也都不由得眼睛发亮,显是这太后所居的院落实在太美丽之故,让众人都大开眼界。那些人尚可,只小桃是第一次来到皇宫,本就看什么都新鲜,见了这等美景,简直腿都迈不动了。 这时太后便让宫女拿了点心茶水摆在凉亭中,让大家在凉亭里歇息片刻,众人坐下喝茶。小桃心道这古代相亲也不容易啊,不是象现代那样直接看对了眼便领走私谈,而是一大帮人在一起象是集体徒步似的,这能看出个啥啊?还好她已经有了风翊宣,要是让她参加这种不正规的相亲宴,怕是一百回也难以相中一个。 宫女们奉上点心干果来,小桃抓了几个在手里拈着吃了几颗松仁,只觉比自己家铺子里炒的也没甚分别,还没有自家铺子的香呢,不过只是心里想着嘴里可不敢乱说,吃了几颗,忽见那个礼部尚书的女儿冷梅伸手给她了几个针菱,笑道:“乐姐姐尝尝这个,味儿不错呢。” 小桃接过吃了几个,笑道:“谢谢你了,果然芳香甜美。” 太后瞧见那东面假山石边一大片翠竹迎风摇曳,甚是喜欢,便笑道:“这竹子倒是甚好,你们也做几首诗词来听听,咱们也学那文人雅士一回。” 众人听了,便纷纷去想。小桃瞧着那迎风摇曳的翠竹,心里是十分喜欢,脸上便带出欢喜的神色来,冷梅就坐在她旁边,看了便问道:“乐姐姐喜欢竹子么?” 小桃喜冷梅性情爽利无机心,也愿意跟她说话,便笑道:“喜欢啊,我喜欢它宁折不弯的傲骨,而且一年四季长青,就算是寒冬腊月里,仍然青葱苍翠,怎不惹人喜爱呢?” 两人正说着话,不远处坐的吴曼霜存心想抢一个风头,她方才因小桃的一番大脚小脚论觉得失了面子,这回巴不得压众人一头,又觉得自己向来在诗词上是能的,便想了一想,心里有了一个,便站起身来道:“太后,曼霜已有一首,献丑念给太后听听可好?” 太后笑道:“好好,我素日听左相之女才学过人,今日见你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能做出诗来,想是传言不假,好罢,你就念来听听。” 吴曼霜得了太后的夸奖更是惊喜,便起身款款走了几步,面朝着太后缓缓吟道:“亭亭伫立几千杆,翠袖佳人倚暮寒。别有幽思谁解得,幽然琴韵共姗姗。” 待得念完了,太后笑道:“嗯,做的也还不错,这翠袖佳人用得倒还新颖,造意也切合这里景象,真不愧是左相的爱女,你爹也是在这文思诗词上胜人一筹的,不想你这做女儿的也颇有几分其父遗风,难得啊。” 吴曼霜得了这个头彩儿,又受了太后的几句夸奖,心里甜得象吃了蜜似的,心念一动,看了小桃一眼,见她正和冷梅喝茶说话儿呢,便上前笑道:“乐姑娘,也做一首如何?我们也好洗耳恭听。” 她这种行为属于明显的挑衅,小桃本不欲理她,但是转念一想,若是不理她,想是被她笑话自己怕了,本来她不愿意继续剽窃古人的诗词,可是为了教训一下这个骄傲又失礼的吴家大小姐,小桃决定应战。 于是小桃也站起身来,不顾身边冷梅暗地里拉她衣袖,暗示她不用理吴霜。冷梅对小桃印象不错,对吴曼霜一贯的傲慢却是看不上眼,但是她也知吴曼霜才学上确实比其它人高上一等,因此不愿小桃吃亏,见小桃从容应对,心里就为她捏着一把汗。 一百四十三章 才艺(一) 一百四十三章才艺(一) 小桃不慌不忙走到凉亭正中间。对着太后行了个礼,道:“太后,小桃在诗词上造诣实是平常,比不得吴小姐那样可以才思敏捷,不过既是吴小姐邀了我也做一首,我若推辞怕扰了太后和众位的雅兴,那小桃就献丑做得一首,做得不好,请太后和众位包涵。” 吴曼霜没想到小桃竟然敢应战,她本以为自己一句话能将小桃叫住,没想到对方真的要当场也做一首诗来。吴曼霜心中冷笑,面上却毫没露出不满,只是对小桃假装关切的笑道:“乐姑娘既如此,想是做出来的诗必是好的,我倒不知道乐姑娘是个中高手,不如这样,咱们就限时做诗,请乐姑娘在二十步内做一首五绝诗,可好?” 小桃见她步步紧逼,心里厌烦她到极点,只是强自忍着。听了她让自己二十步成诗,心道你快赶上那恶毒的曹丕了,不过你比他还稍好一点,他是让自己的亲弟弟七步成诗,你好歹还宽限成二十步。想到这里,小桃展开笑容道:“吴小姐,何劳二十步呢?若说做五绝诗,七步就已够了。” 此言一出,不禁吴曼霜愣了,就连在场的太后和云平郡主都愣住了,其它众人不免有些觉得她说大话吹牛皮。只有风翊宣和风湛然仍然泰然自若,毫不担心。因为两人三年前在桃花村时就已当场见识了小桃几步成诗的本事,只不过他们不知道那不是做诗,而是背诗,因此对小桃信心十足,今日情况见她主动说出七步便能成诗,也不疑有它。 “乐姑娘既这样说,那就请吧。”吴曼霜半信半疑的退后半步,眼睛不错神儿的盯着小桃,她要看看这个凭空冒出来的萧老将军的义女究竟有何本事? 小桃装作沉思的样子在凉亭里踱了几步,皱眉做思考状,心里却暗自记着脚下步伐数目,待到行到第七步时,便住了脚,张口吟道:“叶绿经霜净,风寒倍觉闲;满庭深浅色,只看几篙竿;叶叶含幽恨。枝枝指画楼;斑斑皆是泪,抛洒永无休。” 话音刚落,就听众人中有几人便喝出好来,冷梅喜得叫道:“乐姐姐,这诗你做的真好,简直都把竹说活了一样,那两句满庭深浅色,只看几篙竿,难为你怎么想来?还有那一句风寒倍觉闲,竟是把几杆翠竹不畏寒风的高风亮节给渲染了出来,真真好词句。” 云平郡主也赞道:“这诗听起来倒真的是挺上口的,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出口便能成诗。” 小桃心道我哪里有那本事,这都是原来看古本小说里面有好诗觉得写的好的,硬记下来的。如今没想到竟都能派上用场了,“哪是什么好诗,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 太后这时开口道:“嗯,这乐丫头的诗倒真是不错的,虽说信口拈来,到底出于天然。音韵铿锵皆婉,好固然是好的。只是这调子过于悲伤些,倒把那生着斑点的湘妃竹给活生生刻画出来了,那竹上斑点岂不象是泪滴么?” 说完,看了看小桃又笑道:“你这丫头果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出口成章的才女,左相家的闺女也不错,你们两个都是腹中有些料子的,只是我今日没带的东西出来,下次再赏你们便是。” 云平郡主接口打趣道:“哎呀,我的皇祖母,谁敢承望着您老人家的赏啊,只是您这样夸她们几句便够她们高兴的了,就不必平空说几句好听不解渴的话来了,她们一年中才能进宫一次半次的,到那时候,皇祖母您老人家早将这赏的事儿忘到脖子后头去啦。” 太后被云平郡主逗得大笑,好半晌才歇了笑道:“让云丫头这么一说,好像我这个老太婆故意赖小姑娘家的东西似的,好罢,那我当场便赏了也就是了,省得你说嘴。”说着,便对身边一个宫女道:“你去把前儿皇上给我的那蝴蝶花绒的料子搬一匹来,还有那梅花点子的也搬一匹来,赏给两个小丫头回头做衣裳穿。” 云平郡主笑道:“皇祖母,没我的份么?” 太后笑着道:“你这丫头又没做诗,还算计了去我两匹料子,怕不是要私下里让她俩每人匀你一半赏赐,还在这里涎着脸跟我撒娇,可有这道理么?”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连云平郡主自个儿也忍不住笑了。 吴曼霜没想到这位所谓的萧将军的义女,竟也能信手做诗,这却是大大出乎她的所料,此时见小桃大大的得意了一番,不禁心内又急又妒,忍不住又道:“乐姑娘才真是出口成章,想必出于哪位名师喽?” 冷梅偷偷在小桃耳边道:“乐姐姐莫要理她,她是故意找茬,以为自己是最擅诗词才情的,如今被姐姐给比了下去,她是心里想出姐姐的丑呢,你只莫要上当。” 小桃轻轻一笑,“无事,你莫要担心。” 转回身看向那找麻烦的吴曼霜,这女人怎么回事,怎么就盯上自己了?难不成她看出来风翊宣和她之间的情愫,所以故意想在众人面前让她出丑? “吴小姐谬赞了,小桃从小没有拜过什么名师,不过些许跟兄长略认得几个字罢了,这出口成章四字却是当不起的。”谦虚一点总没坏处,若象这位处处想占人一头的吴小姐,人缘不用问,必定差极了。 凉亭里现如今可是热闹的很。年轻潇洒的公子们和娇美的千金小姐们各自入座,相近的不住轻声交谈着。 “你们瞧今天人来得真齐全,连一向很少来的四皇子和七皇子都来了!”一名女子兴奋的低声叫道,“难怪那个吴曼霜也闻风而来了,就不知道她相中谁了?” 闻言身边的几个女子都齐齐的看向了凉亭里站立的吴曼霜情与小桃两人,“说你笨你还真笨得象头猪似的,这还用问啊?她当然是奔着四皇子或七皇子其中一位来的,你瞧她往日哪里有参加过,想是以往那些皇子和公子们都不入她的眼,今日四皇子和七皇子来了,她也出现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嘛。” “唉,是啊,我好象也听爹爹说过,吴曼霜极有可能成为皇子妃呢,毕竟人家的爹是丞相啊。那可是当朝一品高官,咱们这些三品官员能配上那些高官公子就不错了。”一个女孩子带些嫉妒的说道。 “不过这做皇子妃也跟她左相女儿的身份般配得很,你就别不甘心了。谁叫你爹只是刚升上来的三品呢?”另一人说道,“你们也别总盯着四七九十四位皇子,那些官家公子也不错嘛,他们不是也还没娶亲么?” 先前说话的那女孩子哼了一声不悦的道:“哼,你说得倒轻巧,你怎么眼睛尽瞧着七皇子呢?那些公子留给你好了,不过,七皇子的相貌真是好,我瞧那四七九十里就属他最好了。”那女孩子看着风翊宣有些着迷的说道。 身旁的人立刻推了推她,“你可小心点,七皇子虽然俊美,但是太难以靠近了,你瞧他对哪家的千金有过好脸色?都是一副冷冷的应付的样子,我说还是四皇子好些,起码你朝他笑的时候,他也会回你一个微笑,不象七皇子翻个白眼没看见似的。” “我就是喜欢七皇子,就喜欢那副骄傲的样子,不行么?” “喂喂喂,我说你们别吵了,快看,那个吴曼霜又出歪点子了?”一名少女突然笑着说道,笑里满是幸灾乐祸,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真怪,她今日怎么就对上那位乐姑娘了?” 原来这边,吴曼霜又提出了一个请求,她跟太后说那边的水榭旁的荷花开得正好,莫不如就到水榭凉亭那里赏花做诗。太后想了想道:“也好,那里有一处芭蕉坞,专是为着夏日乘凉所设。在那里摆上些果点,你们这些丫头们会抚琴的,会吹笛的,会说笑话儿的,尽管说来,咱们也热闹热闹。” 于是众人一起前行来到那芭蕉坞前,只见清溪泻玉石磴穿云,众人靠在环抱石沼的石栏杆上,俯视荡漾的湖水,亭亭的荷花,心里顿起清爽之感。 那边宫女早已将这里摆设妥当,左边一张荷花式红漆桌案上设了笔墨纸砚等物,一张雕花描漆小几上放着菱角、枇杷、葡萄、西瓜等鲜果,另一小几上摆着十几样宫中细点,还在旁边一矮桌上设了各式香茗。一阵阵茶香传来,沁人心脾。 云平郡主扶着太后在搭着银红撒花椅搭的靠椅上坐了,又亲捧了一碗茶递到太后手里,此时一阵清风拂来,那荷花如水一般流动起来,送来一阵阵清香,太后深吸了一口气,笑道: “好香。我好久不曾闻这清爽的荷香,此时闻了却觉得清爽。嗯,左家的丫头,你既邀着人儿来了这芭蕉坞,又说了看莲做诗,你既是发起人,便第一个做来我听听。还有你们这些丫头,也不必拘禁,只管四下里赏玩一番,会画的便画几幅画,会写的便做几首诗,一个个不敢大声说大声笑的,我瞧着反倒无趣。你们只去玩去,我知道你们这些人里有好些是平素都相熟的,尽管好生说话去,别拘了你们不自在。我自有云丫头陪着伺候就是了。” 众人听太后这样说,这才三人一伙儿,五人一群凑到一起说话儿。小桃心道,这韶然国民风倒是开放,若是放在别的朝代,怕是难有此事。 此时云平郡主不知在跟太后说着什么,附在她耳上轻声说笑着,太后听得连连点头,显是云平郡主又拿了什么新鲜事儿讨太后欢心了。这边冷梅早拉着小桃的手走到一边的栏杆旁坐下,抓了一把菱角边剥边跟她说话儿,无非还是些方才说的美容方面的问题。她说起这个,身边两三个女孩子也凑了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相问。 吴曼霜见众家千金都三三两两的凑做一堆说话,却独她没人理会,也知道是平日里自己目无下尘,孤芳自赏,不爱与这些女孩子来往,以致于她们都不大爱搭理她。她却也不在意,径自走到书案前拿起纸笔,写了一首荷花诗,并奉到太后面前。 太后见吴曼霜这么一会儿功夫便做了诗来,便展开看上面写道:“南风吹碧树,绿叶满池潭;绰绰红妆女,榴花应对惭。” 太后笑道:“左家的丫头果然诗词上是好的,这荷花诗做的不错。” 云平郡主虽不喜欢这个吴曼霜,但心下也不得不承认这位姑娘确是文采胜于其它人,只是今日她竟一味拉上小桃比较,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而小桃素来不显山露水,但是今日刚才那首咏竹诗看来,她竟是也能吟诗做词的,云平郡主原来就听过风翊宣言讲初次见小桃时,就是被她连着三首诗给赢去了两片金叶子,看来果然不假。 冷梅轻哼一声,道:“看吧,那个吴曼霜又去卖弄了,好象生怕人不知道她会做几首诗似的?有什么好显摆的,这里的姐妹们哪个没曾读过几天书,琴棋书画精通的人多的是,偏就她喜欢在众人前卖弄,什么意思?” 她们这一堆里另一个女子轻笑道:“冷家妹子,你就是一张嘴直来直去的才得罪人,可别叫她听见,便出你的丑。你知道往日的宴会她都是不曾来的,今儿怕是冲着哪位皇子的面子才来的,不过呀,我瞧着那几位皇子也没人太过关注她,怕是她虽才情高人一筹,也要落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小桃听着她们在那里讲着八卦,心道这位吴曼霜看来是对风翊宣有意了?只是可惜,他心中无你,你就算才情绝世又有何用? 刚想到此,便见吴曼霜已缓步来到她身边,笑道:“乐姑娘,方才你的咏竹诗做得十分好,曼霜十分佩服,还请你不吝赐教,再做首荷花诗来可好?” 一百四十四章 才艺(二) 一百四十四章才艺(二) 小桃还未等说话。一边的冷梅早已忍不住了,站起来对着吴曼霜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偏就缠上了乐姐姐做什么?没看到我们正讲话么?你喜欢做什么诗只管十首八首的做去好了?扯上旁人做什么?” 吴曼霜修养功夫也算是到家,受了冷梅一顿排头,居然脸色变也未变,只是笑道:“冷姑娘,我是请乐姑娘做诗,又不是让你做,你怕个什么?我知道你做不来,也没有来为难你,你倒是听故事掉泪,替别人担忧了。” 冷梅是个直性子的姑娘,被吴曼霜这一番不冷不热的话噎的够呛,俏脸一拉便要反驳,却被小桃轻轻拉住手腕,对着她轻摇着头一笑,转头对着吴曼霜笑道:“吴姑娘,这做诗却是没有问题,只是你要我做便做,岂不是太容易了些。吴姑娘喜欢做诗,那是你的事,但是我却是来了兴致才喜欢做的。此时我不想做诗,你却要我做,也并非不可,不如咱们赌些东道,我若做了上来,吴姑娘可愿意输些彩头儿?” 吴曼霜目中寒光一凛,这是要跟她打赌比赛么?这个乐小桃难道真有这七步成诗的本事?吴曼霜心中打鼓,但却不愿在此时输了面子,便笑道:“既然乐姑娘有此雅兴,那咱们就来玩玩也无不可,不知怎样个赌法?” 小桃笑道:“这个简单。吴姑娘不是想要我做荷花诗么,我就七步一首,连做三首,若是大家觉得还好,便是我赢了,若是大家觉得做得不好,便算我输,如何?” 吴曼霜心中一动,七步一诗,连做三首,这连她也是做不到的,何以对方竟能说此大话?莫不是以随便的几首平平的诗句便能入众人眼,那可就是她失算了。 “好,就依乐姑娘所言,那彩头儿又为何呢?” 小桃微笑着上下打量了几眼吴曼霜,她非要好好给这个骄傲的孔雀一个深刻的教训才好,省得她动不动就自持才情过人。四处找别人的麻烦。想了想,小桃笑道:“若是赌银两却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了,不如咱们来些斯文的,若是我侥幸赢了,就请吴姑娘亲自给我们每人奉茶一杯可好?” 众人都拍手称快,谁不知道那吴曼霜向来自持清高,若是让她能认输当众给每个人都奉上一杯茶,那对她来说也算是极扫颜面的事情。 吴曼霜瞧了瞧众人,此时她若反悔就等于承认认输了,便点头应了,又对小桃说道:“那若是乐姑娘你输了呢?又该当如何?” 小桃坦然笑道:“若我输了,自当和乐姑娘一样,亲自给大家每人奉茶端水,而且从今以后再不做诗了,如何?” “好,就这样办。”吴曼霜笑道:“那乐姑娘就请吧。” 风翊宣众人在一边看得也是有趣,这会子又见她们还打上了赌,风湛然便忍不住笑道:“七弟你瞧见没有,老毛病又犯了,这回赌的只不是金子,却是面子了。” 风翊宣望着小桃一派悠闲的样子。笑道:“四哥不用担心,她自有应对之策。想来她若没有把握也不会跟那个女人打赌,只是那吴曼霜甚是可恶,我瞧她今日里就是存心找小桃麻烦。这也怪了,她俩平时素不相识,怎的那吴曼霜倒象是以小桃为敌似的?” 风湛然心中好笑,这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你这罪魁祸首竟在这里替小桃喊冤,你不知那左相千金心中属意于你,一心想做你的王妃,这才想压众家女子一头么?” 风翊宣又好气又好笑道:“她若真为这个为难其它的女子,真是蠢想头。虽说她父亲身为朝中左相,但毕竟他是我朝的臣子,皇子们的婚事岂是她想要便能如意的。再说这女人看起来外表清冷,内里却是个不饶人的,我瞧着她那性子还不如十二弟看中的那个尚书家的女孩儿讨喜呢。” 一旁的十二皇子风秀林听见两个哥哥说话,早凑上前来,听见又提到冷梅的名字,心中一震,奇道:“七哥,你刚才说的尚书家的女孩儿可是说冷梅不成?莫不是你瞧上她了?” 说到这里,眼睛不错神儿的盯着风翊宣,生怕他说个是字。风湛然和风翊宣瞧着好笑,故意逗他,风湛然便笑道:“你七哥就便是看上了她又怎样?纳她做个侧妃也是够格的。” 风秀林汗都下来了,急道:“七哥,那怎么行?她......她是我看中的......将来要娶她做正室的.....七哥.....你.....你可别吓我啊.....” 风翊宣看他那紧张的样子,大笑出声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四哥和我不过跟你开句玩笑,看你吓得那样儿,这天底下没人不知你风秀林十二皇子瞧中了礼部尚书的女儿冷梅,其它人谁敢跟你去争?我劝你只管快些下手,别让那冷姑娘瞧中别家的小子,你那时后悔才来不及呢。” 风秀林这才放下心来,瞧着那边正看热闹的冷梅,心里暗自谋划。 且不说他们那边,只说小桃应了吴曼霜的要求,起身在凉亭里走了几步,瞧着湖上荷花,大脑迅速运转,将前世知道的荷花诗全部调动出来,她装作苦思冥想的样子,在第七步时在栏杆前站住,笑道:“我这里已有了一首,且念给众位听听。” “淡淡清清欲试妆,凌波出水一茎香;无情桂树空相嫉,哪得芬芳绕碧塘?” 诗一毕,众人连声叫好,冷梅第一个拍手笑道:“这桂树也太可恶了,好好的倒嫉妒起荷花来,乐姐姐的诗。真是有意境。” 吴曼霜强笑着道:“乐姑娘要连做三首,还有两首呢,请做来?” 小桃一笑,“吴姑娘何必着急,我这就做来,也请吴姑娘让她们准备好茶叶茶水,等会儿还要劳烦吴姑娘了。” 说完,转身向着荷塘朗声念道:“皎镜移来照玉容,红巾梳罢五更风;百花粉黛无颜色,爱它芳姿自不同。” 人群中有人便赞道:“好一句‘红巾梳罢五更风’,难为你怎么想来?” 小桃笑道:“我瞧见荷塘里有些荷花花苞快开放了。那微风一吹,垂柳拂在它上头,倒象是个闺阁的女子在梳头一般,便想了这么一句。”惭愧啊,她的谎圆的越来越好了。 吴曼霜暗自咬牙,这前面两首诗做的实在是不错,让她实在无法反驳。只得希望小桃那最后一首做得平平的,她才可以趁机驳倒。 “乐姑娘,请做第三首吧。” 小桃心道,这真是好良言难劝该死鬼,你这么急着想给大伙儿端茶倒水儿,那就遂了你的心愿。她想到此,便开口念道: “池湖烟渺,翠柳鸣啼鸟,苍波翠,莲蓬小,鸳鸯随碧水,欧鹭飞清沼。莲舟动,藕花深处声声笑,莫道知音少,自有人家绕。芭蕉坞,生青草,心随香草绿,梦绕芙渠俏,凭谁问,轻舟一棹歌声好。” 此诗一毕,就连风翊宣那边的众人也忍不住赞叹,风秀林忍不住笑道:“四哥,七哥,这位乐姑娘是你们认识的人吧?她这词做的真好,藕花深处声声笑,难得的好句,倒象是看到有人荷塘采莲的情景似的。” 风湛然也笑道:“倒是这池塘里的欧鹭和鸳鸯也助了她,让她看到了得到了好词儿。七弟,这小桃的诗词功夫却是比以前更见长了。” 那边太后也听了小桃的三首荷花诗,满面喜色的道:“嗯,这个乐丫头倒真是个胸中有才情的。竟能连做三首诗,倒是将左家的丫头也给比下去了,来来,跟我说说,你平素里是不是偏爱这荷花啊?否则怎能如此七步便做出荷花诗来?” 小桃走到太后跟前,笑道:“太后,小桃最喜欢的花不是荷花,而是梅花。” 太后闻言,笑道:“哦,你竟喜欢梅花,这倒是和哀家一样,你倒说说,你喜欢梅花哪里啊?” 小桃暗忖:这回倒真是歪打正着了,居然和太后爱好一致。其实只要是花她都喜欢,只不过偏爱梅花,过去曾画了许多副梅花图,而且中国人对梅所爱者甚多,她也听了不少夸梅之词,既然眼下投中了太后喜好,借此机会拍拍太后的马屁,也算不错。 想到此处,小桃便微笑道:“回太后的话,梅花是雪的精魂,所以‘雪似梅花,梅花似雪,似与不似都奇绝’,故有‘遥之不是雪,为有暗香来’之说。而且梅具四德,初生为元,是开始之本;开花如亨,意味着通达顺利;结子为利,象征祥和有益;成熟为贞,代表坚定贞洁。‘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梅的神韵能令人身心俱清,小桃最爱梅花的傲骨,所以文人都以梅兰竹菊比喻谦谦君子,凌霜傲雪自在开,那种精神是小桃最为欣赏的。而且,有人把梅花的五瓣比喻为快乐、幸福、长寿、顺利和和平五福,如此美好的花,叫人如何不爱它?” 一百四十五章 红梅诗 一百四十五章红梅诗 小桃说了一大套。说得嘴都有些干了,却见太后娘娘直听得眉开眼笑,乐得嘴儿都合不拢的笑道:“好你个嘴乖的丫头,我只道这云丫头是第一号嘴乖卖巧的,却不料你竟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小话篓子。不过你这一篇梅论说的实在好,我也是爱梅的,却从未象你这般将梅花剖解地这样清楚,总算你不负了爱梅的这一片心意。” 云平郡主插口笑道:“皇祖母,瞧你们这么说,这乐小桃实在该叫做乐小梅才对景儿呢。” 此言一出,又引得太后和众人都笑了起来。 吴曼霜此时听了小桃连做三首的荷花诗,心里已灰了大半,她不知道小桃是背了古人的绝句名词,只当是小桃真的才情比她高出许多,这时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到刚才赌约,等会再给众人亲自一个个的端茶送水,不由心头一股怒火升起,她不说自己主动挑衅引出这结果,却将事情栽到了小桃头上,心道。若不是你今日突然出现在这夏宴之上,我便可以独占鳌头,出尽风头,她想到这里越发看小桃不顺眼起来,但见太后对甚是和颜悦色,不禁又嫉又恨,忍了气上前几步笑道: “乐姑娘做的好荷花诗,我认输了,稍后便亲自给太后、郡主、乐姑娘和众位一一奉茶,只是方才听了乐姑娘一番梅花论实是赞佩,乐姑娘既是如此喜欢梅花,何不就再做一首梅花诗献给太后?” 又来了......小桃不由得满头黑线,这位吴小姐怎么就不懂得进退呢,刚才已经赌输了吃了亏,居然还不服不忿的,是想死了还拖个垫背的是吧?这位吴小姐倒是真的有些才学,只是可惜碰到了她,她虽然本人不会做诗吟词,但毕竟上世里的诗词记了一肚子,还尽是中国五千年历史中诗词文化的精粹,想拿诗词压倒她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本来她不喜欢太标新立异引人注目,想低调些做人,但是这吴曼霜步步紧逼,实在是令她难以推托。这种人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类型,不给她些真本事让她心服口服,她就会没完没了的纠缠。 想到此处,小桃嫣然一笑道:“吴姑娘的提议甚好。太后既然喜欢梅花,小桃就献丑给太后做上一首诗,再配上一副红梅图,也算是给太后的一点小小心意。” 吴曼霜听她还要画红梅图,不禁一愣,太后也显然没想到小桃竟说要画红梅,当下高兴笑道:“好,你这丫头或是诗和画都做得好,哀家有赏。” 小桃笑着应了,便去条案上拿纸笔。见案上各色画笔颜料俱全,便开始调色。心里想着这梅花诗可是太多了,自己最喜欢的便有好几首,随手拈来简直轻而易举。她这边已决定了用哪首诗,手下已调好了颜色,铺开了画纸在纸上开始画红梅图。 这红梅图她前世里画过无数次,可以说是易如反掌,得心应手。众人呼啦一下围上一大堆人,只见小桃在纸上画了两尺长的一杆梅枝,旁有一枝纵横而出,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璃。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集如林,其间朱红梅花错落点缀,虽寥寥数笔,但却意境灵动,纸上梅花便似刚折枝采下一般,绝美非常。 太后看了早喜得什么似的,竟连连催着小桃在旁边提上梅花诗,小桃却放下笔笑道:“太后容禀,小桃虽会做几首酸诗,画两笔歪画,但只这字写得却实在难看,竟是拿不出手的。能否请他人代笔,我念让他人写来,也好成全了这一副红梅图。否则这画作尚可入眼,这字却吓坏了人,岂非不美?” 太后笑道:“原来你这丫头居然也有不能的,你那字写的当真难看?” 小桃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桃不敢欺瞒太后,是真的难看,小桃些许认得几个字读得几天书,还都是家中兄长所授,却是从小贪玩,并没有安心好好练字,实在是拿不出手。” 太后似乎觉得很好玩,竟笑道:“你写几个字来,我看看,究竟丑到何种样子?” 小桃无奈。嘴边挂着苦笑,硬着头皮另取过一张宣纸,在上面写了梅花二字,边写边摇头并小声咕哝着:“哎,真是可惜这上等白宣,被我的丑字着实糟蹋了一回,纸兄,小女子对不起你啊......” 她自觉得声音很小,但其实身边太后和云平郡主还有其它众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人群中便禁不住爆发出一阵大笑声。小桃本就不好意思亮出自己那难以见人的毛笔字,此时听了众人笑声,还以为众人是笑她的字,手一颤,连笔也掉了,登时在纸上戳出一个大黑点子来,众人见了此状,笑得更大声了。 太后已是笑得肚子都疼了,颤着手指对着小桃道:“你这丫头可笑得我肚子痛了,莫不是故意逗我笑的?” 云平郡主也还是第一次见小桃写字,这时不禁也对着那张歪歪扭扭的字纸,笑道:“果然够丑,不过要写得这样丑,也真不容易。真难为你了。” 小桃厚着脸皮挠了挠头,这怪不了她啊。谁叫她上辈子念了十六年的书,也没有练过用毛笔写字啊,若是写钢笔字的话,她自认是不输人的。 众人见她一脸羞涩难为情的模样,都觉得有些好笑又好玩,果然是人无完人,这位出口成章,七步既能成诗的女子,竟写的一手难看的鸡爪似的丑字。 太后终于笑得够了,喝了几口茶。带着笑意问小桃道:“那你这丫头想要谁帮你代笔啊?” 冷梅在一旁怕小桃尴尬,忙出声解围道:“乐姐姐,我来帮你写?我虽然字写的也不好,但也还算流畅些,可好么?” 她话音刚落,却从身后传过来一个年轻男子带着笑意的声音道:“不劳烦冷姑娘的好意,还是我来代笔吧。” 众人皆惊异的回过头去,见说话的正是七王爷风翊宣,只见他站在众皇子公子中,长身玉立的挺拔身姿,雍容贵气的气质,还有那张俊美英朗的面孔,站在那里就象是光彩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一般,就连儒雅俊逸的四皇子风湛然,也没有他那种强烈吸引人眼光的气场。 小桃就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瞧见那些官家千金们看风翊宣时眼里的艳羡和爱慕的光芒,她是不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竟看上了一个如此招风的帅男,而且还是地位身份都无比尊贵的钻石级单身汉,这不是等于变相给自己添堵吗?有这么一个拉风的男朋友,怕是要招来好多无谓的女人的嫉妒,怕是麻烦也不会太少...... 她只顾着在这里腹诽,根本没注意到风翊宣已迈步走到她跟前,含笑对她道:“我来给你代笔如何?你这字......呵呵......果然与众不同......” 众人见这位七王爷跟小桃说话显得很熟稔,有聪明的就猜想出了两人关系一定非比寻常,连静静看着的太后也好象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微笑道:“老七,你认识这萧老将军的义女?” 风翊宣意味深长的看了小桃一眼,转向了太后,笑道:“皇祖母,孙儿和十一自小交情极好,经常去萧老将军那里拜访,他认义女一事我自是知道,也当然认识。既然乐姑娘找人代笔,孙儿自持书法还见得了人,便不妨替她写几个字。” 太后的目光带了一丝审视,和一丝玩味。在小桃和风翊宣脸上打量了片刻,便笑道:“那好,好画配上好字才方为上品,乐丫头,你就做了诗来让老七帮你题在画作上便是。” 小桃答应着,偷瞄了一眼风翊宣,见他眼神也正向自己望过来,不禁心下一甜,知道他是故意出面给自己解围的,其中也不免有告诉他人自己与他亲近之意,也算是对众人暗示一下两人的亲近关系。小桃虽心中欢喜,但毕竟这是在皇宫中,旁边不光有太后,还有一大帮心里对众皇子们虎视眈眈的官家千金们,谁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他平遥王风翊宣的FANS,她可不想当众得罪广大人民群众,成为众矢之的。 按下波动的心情,小桃见风翊宣已狼毫笔蘸好了墨汁,正笑吟吟的看过来,等着她发话,便决定将红楼梦里众人赏红梅那段里的诗词照搬出来应景,便装作思想了一会儿的样子,抬起了头,目光看着那副红梅图,缓缓地背道: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辩,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红;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它冰雪中。” 她话音既落,只见周围一片寂静,小桃心便有些慌,难道是这首红梅诗穿帮了?不会呀,清朝曹雪芹的诗怎么会在这架空的韶然国里露馅?那莫不是他们觉得这首诗不好? 一百四十六章 高下 一百四十六章高下 正当小桃心慌慌的在胡乱猜测的时候。人群中这时爆发了一阵叫好声,赞赏的话语不绝于耳,小桃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剽窃祖宗诗句穿帮了,而是她做贼心虚的多心了。 太后要风翊宣拿过那张题了诗的红梅图来,边看边点头,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抬头又认真瞧了小桃一会儿,伸手叫她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正色道: “只看你这丫头做的这诗,就知你是个心中颇有风骨的要强孩子。梅花诗哀家也看过不少,这‘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它冰雪中’倒是真把这梅的傲气儿写到了骨子里,嗯,好好好,哀家甚是喜欢这配诗的红梅图,我便赏你一样东西罢。” 说着,跟身后的一个宫女道:“你去把我那个绿玉的盒子拿来。”那宫女闻言疾步而去。 不一时,那个宫女手持着一个绿玉雕成的小巧精致的玉盒放在了太后手里,众人都奇怪太后会赏小桃个什么物件。却见太后将那玉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赤金的细锁链翡翠片的软金镯,那翡翠片水润清透如一滴碧水,有桃核大小,却是细细雕琢成的一个桃子形状,好看极了。 小桃虽不太会鉴定这类珍贵的珠宝,但看外相也知道定是极稀有的东西,虽然也十分喜欢,但也不敢收这样贵重的东西,刚想推拒,已被太后扯住了手,将那条翡翠软金镯套在了她左手腕上。 太后握住了小桃的手,见她的胳膊又白又嫩倒象粉嫩的白藕一般,戴上一只细锁链翡翠片的软金镯,别有风致。便笑道:“这金镯你倒戴得很合适。你名字里不是有个桃字,这翡翠片便是个碧桃形状,可不是巧得很么?” 小桃忙道:“太后,这金镯太贵重了,小桃不敢受,小桃的诗画能博得太后的喜欢,已是最大的赏赐,这翡翠金镯还请太后收回去吧。” 太后笑道:“你这丫头也太老实了,不过一个小玩意儿而已,何至于你吓成这样?莫不是嫌哀家赏赐的不够贵重?” 小桃一听这话,便知道不能再推辞了。虽然自己眼里这条翡翠金镯是名贵之物,但是在高高在上的太后眼里,怕是这一条小金镯还不算个什么。若是自己再坚持推拒,怕是太后会以为她谦虚太过,有虚伪之嫌了?于是便不再多说,再次给太后施礼谢赏。 云平郡主笑道:“哎哟,皇祖母你太偏心了,这条翠桃软金镯你既赏了小桃,怎么不赏云儿一星半点儿的好东西呢?” 太后被云平郡主拉着袖子缠着撒娇,倒是开心得很,笑道:“你这丫头倒喝了醋了,你倒说说,这诗也不是你做的,画也不是你画的,倒要为个什么赏你呢?你若说的出来,我便赏了。” 云平郡主笑道:“这可是皇祖母你亲口说的,不许骗人啊。那我就给您说来听听,虽说这诗不是我做的,画儿也不是我画的,可是这能写会画的妙人儿却是孙女儿我领来的,就为这一条,难道皇祖母不该赏我么?” 几句话说的太后大乐,笑着拧了把云平郡主艳丽的俏脸。笑道:“这云丫头的一张嘴是最能讨我欢喜的,好,算你说的有理,赶明儿你上我那放东西的库里随便挑去。这回行了吧?” 云平郡主笑搂住太后脖子,笑道:“我刚才是故意那样说逗皇祖母玩儿呢,那些东西我却是不稀罕的,只是见您老人家只是夸赞小桃,想是见了人家又会写又会画模样又俊俏,就不喜欢云儿了,云儿这才着了急试试您老人家,果然皇祖母还是一样偏疼我的,我这就放心啦,就是不赏东西云儿也高兴。” 太后听了这一番娇嗔,心里是十分舒坦,笑着拧着云平郡主脸蛋儿一下,笑道:“原来是云丫头打翻了醋缸,这可怎么得了啊,我得让人去给你女婿带个话儿,让他好生安抚安抚你这小媳妇儿。” 一句话说完,众人都笑起来,云平郡主登时脸红得象滴出血似的。她跟夫君萧威向来感情很好,这在宫中都是众人皆知的事情,而且萧威曾在迎娶云平时立誓永不娶妾室,这件事情都成了朝中上上下下争相传颂的奇事,其传播度知名度不亚于云平郡主的父母那一段往事。 虽然云平郡主平时甚是大方,但听到太后当着众人打趣自己和夫君,还是让她有些害羞,不依的红着脸在太后身边扭来扭去。小桃是第一次见一向雍容华丽的云平郡主在长辈面前撒娇的样子,不由得觉得新奇又有些好笑。看来不管多大的身份多大的人,不管成婚与否,只要到了慈爱的长辈面前,都会瞬间变成小孩子。 小桃见云平郡主羞得满面通红,便上前替她解围,笑道:“太后,您方才不是说想看看各家千金的才艺么?” “哟,你说的对,我都差点忘了这事儿了,”太后笑道:“你们这些丫头们,平日里听说都是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的,那能唱的,能弹的,就大大方方露些本事出来,扭扭捏捏的倒象是那没见过世面的小户家的女孩儿了。” 太后此言一出,下面自然就是各家千金拿出自家看家本领,展示自己的才艺。小桃走到一边,和冷梅在一处坐下,低声说话,冷梅拉着小桃手细看那条太后赏赐的翠桃软金镯,不由得连声赞叹:“乐姐姐,你真是好福气,竟然让太后打赏你这么精贵的东西。真了不起。” 小桃淡然一笑,若是别人说这话,她可能还会想想这话里是不是含有什么讽刺的意味,但是这话是从冷梅嘴里说出来的,虽说这冷梅她是刚认识,但是这个女孩子确是个爽直性情,毫无心机的单纯少女,说话行事想什么便做什么,就是俗语所说的一根筋,这种女孩子很好相处,也很好交往。小桃不过跟她相处了半天,便十分喜欢她了。 见她一脸羡慕的看着自己,小桃笑道:“你羡慕我早了些,其实我刚才就感觉到了,那边七王爷和四皇子身边的那个公子,一直往这边看,我知道不是看我的,莫不是你的旧识?” 冷梅愣了一下,掉头往那边看去,正巧和十二皇子风秀林的眼光对上,不由得脸上一红,忙转过了脸来,嗔道:“乐姐姐莫要拿我取笑,那位不是哪家的公子,是十二皇子。” 小桃往风秀林那里大大方方看了几眼,觉得那位十二皇子虽相貌不如风翊宣和风湛然那样出众,但也是魁梧健硕,浓眉大眼的一个棒小伙子,看他往这边偷瞧冷梅的情形,应该是对冷梅有意吧? 小桃压低声音在冷梅耳边轻声道:“我看那位十二皇子眼珠子都快掉到这边了,不知是为了什么?” 冷梅知道小桃是故意来打趣她,红着脸只当没听见,她急于转移话题,一抬头瞧见吴曼霜面色奇异的站在一边,冷冷的看向小桃这里。冷梅心中一动,突然想起刚才打赌的事,便朝着吴曼霜笑道: “吴姐姐,方才你跟乐姐姐打赌,应该是输了吧,我这时口渴了,姐姐可否端杯茶来与我喝,我先谢谢姐姐了。” 周围听到的人都是一阵暗笑,吴曼霜知道这是冷梅要自己履行诺言,亲自给众人一一奉茶。她肚子里气得要死,但是面上却装做毫不在意的模样,口中答应着便去那边拿茶杯倒茶,毕竟这凉亭里太后、郡主和七王爷这三个紧要人物都在。虽然自己输了,但是若厚着脸皮闹一场,硬是不履行赌约,怕是会落下说话不算数的臭名,哼,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心里瞬间便做了决定,已认定了乐小桃是自己的敌人。刚才乐小桃要找人代笔写诗时,七王爷竟出面相帮,他跟她说话时的语气和态度,让她敏感的觉得这二人是认识已久的,而且关系非同一般。七王爷瞧着那乐小桃时眼中是带着宠溺的笑意的,这让吴曼霜的心沉到了谷底,一个女孩子对于情感的直觉往往是敏感又准确的,她那时就觉出,七王爷是对这个乐小桃有意的。 暗咬了咬牙,吴曼霜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微笑形象,只是在走到小桃面前递茶时,她眼里的温度明显低了好几度。小桃同样是女人,而且是一个心理上已经很成熟的女人,吴曼霜的敌意除非她是瞎子,否则怎么会感觉不出来? 今天吴曼霜给自己出了多少难题就不说了,在风翊宣帮自己在红梅图上写字时,她眼尖的瞄到,吴曼霜眼中射出的凛冽的寒光,若是眼光能杀死人的话,她怕是已被这个嫉火攻心的吴家小姐给千刀万剐了。 微微笑了一下,小桃轻轻接过吴曼霜含笑递来的茶杯,撩起茶盖轻轻拨了拨漂在上面的茶叶,对吴曼霜回以一个淡然的笑容道:“多谢你了,吴姑娘。” 吴曼霜轻笑点头,又将茶盘上的茶水一一分发众人,丝毫也没有露出一点厌烦的神色。小桃心里佩服,那吴家小姐恨不得在自己茶水里加砒霜的心思都有了,偏就面上还一派云淡风清,真让她怀疑对方是不是戴了一张假面具?不过越是这样的人她越得小心,这位吴小姐看来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和那位刁蛮的南宫艳有所不同,那位常惹人头疼的南宫艳虽是上来不讲理的劲头非常难缠,但是却是直来直去,明来明往的性子,有什么事情做在当面上,而这位吴小姐倒象是只笑面虎,清冷无欲的外表下却不是那样好相与的,不过,她乐小桃也不是吃素的,虽然她喜欢低调行事,不喜欢张扬,但是若是这个吴小姐不死心的还招惹自己,无中生有,她也不介意化作一根棉里针,刺一下这个笑面虎,好让她知晓,不是仗着丞相千金的身份,便可以任意欺负人的。 冷梅接过了茶水,故意用嘴吹了又吹,大声道:“今日的茶水真香啊,可见不一样的人捧了来,味道就是不同啊。” 众人闻言大笑,连乐小桃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这个冷梅真是可爱,怪不得那个十二皇子眼睛就没离开过她,想是也是喜欢她这一份不做掩饰的纯真吧? 吴曼霜就象没听到冷梅的讽刺一般,淡笑着接口道:“冷姑娘,这茶水好喝便多喝一碗吧,听说你的琴艺不错,等会儿可要展示一下么?” 小桃见吴曼霜一句话就缠上了冷梅,有些担心她吃亏,没想到冷梅却毫不在意的笑道:“既然太后发了话,又有乐姐姐前面的吟诗做画,梅儿就献丑弹奏上一曲,又有何难?” 小桃听她这样讲,分明是成足在胸,可见冷梅的琴艺应该是相当不错的。看来这古代的官家千金们都或多或少会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自己幸亏是前世喜欢古诗词,肚子里记了些,否则在这些真才实学的女孩子面前,真要露怯了。她虽然能做几样菜肴,难不成还真能当着太后的面儿抡大勺不成?那岂不笑死人了? 那边冷梅斜睨了吴曼霜一眼,起身慢慢走到条案前,站在那早已准备好的古琴面前,对太后屈膝行了一礼,淡淡笑道:“太后娘娘,梅儿不才,这下献丑了。” 说完,自琴旁一坐,宁神静心,叮咚一声勾起琴弦,双手如行云流水般的抚动了起来。 小桃满脸震惊的看着冷梅,此时的冷梅一脸严肃不容人逼视,和方才小女儿之态完全不同。指下勾抹滑勒,似流水激流飞泻,滴露轩昂;像高山巍峨高壮,接天遏云;小桃没想到冷梅的琴技竟如此好,那琴音让她感到了高旷空澈,好象眼前看到了平滑如蓝色丝缎蔚蓝海水,眼前唯有海之辽阔,海之胸怀,自已已身化为飞鸟时而低啄海水,时而展翅高飞。于天空中翱翔,戏大海于池塘;过了一会儿,琴声一转,似乎自己又化作溪旁的一株野花,想着林野间溪水清脆的叮咚声,林间鸟雀唧喳的鸣叫声,心底竟升起一股十分柔软的感觉。 一百四十七章 王府别院(一) 一百四十七章王府别院(一) 当冷梅慢慢抚下最后一个音符。小桃才仿佛如梦初醒般从这动人的琴音中清醒过来,她实在是没想到脾气直憨憨的冷梅,竟有如此高妙的琴艺,能将一首乐曲弹奏得如此动人心魄,惊叹之余又不得不佩服。她笑着和站起身来的冷梅对望一眼,眼神中充满赞赏。 冷梅朝她也回以一笑,接着便眼带挑衅的回看了一旁的吴曼霜一眼。吴大小姐这回倒是不再言语了,只带着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杵在那里。小桃看的心中好笑,这个吴曼霜真是没有人缘,四处去惹事,结果还反被对方给叫住了号,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太后显是对冷梅方才所弹奏的一曲相当满意,满面笑容的让其它人也献上才艺。于是众家千金小姐便争相恐后的拿出自己的绝活,有引喉高歌唱歌的,有轻摆柳腰跳舞的,还有位小姐表演了双手做画的绝技,虽说那画画得不怎么样,但毕竟看在她应该是下了一番功夫的份上,太后还是给了她几句赞赏。 之后,众人陪着太后又逛了几处景致,约莫一个时辰之后。太后似乎是有些疲倦了,便回寝宫休息了,这场夏宴便静悄悄的结束了。依小桃的看法,这古代的相亲宴实在是不好玩儿,男男女女虽是人数不少,但各自为营,又说不上几句话,说穿了无非是让这些未婚的男女彼此见个一面,留个第一印象,若是双方有意,便可以叫双方父母提亲论婚事了。 虽然小桃颇感古时相亲无聊,但也算小有收获,不说收了一大堆的礼物赏赐,单是认得了冷梅便让小桃着实高兴了一阵。 众人出了太后的宁寿宫准备出皇宫时,冷梅还悄悄拉住了小桃的手道:“乐姐姐,我很是喜欢你,平日里我都是呆在家里怪无趣儿的,你若没事儿便到我家里找我玩儿去,咱们说说话聊聊天,总比一个人呆着强些。” 小桃笑着答应了,顺便也告诉了冷梅她家的住址,冷梅表示一定要去拜访。两人这才挥手告别。 云平郡主本想跟小桃一起回去,却见风翊宣和风湛然还有十二皇子风秀林三个人走了过来,云平一看风翊宣瞧着小桃的眼神,便笑道:“怎么,七弟,你想做回马夫么?” 风翊宣笑道:“堂姐真是聪明人。我刚想跟堂姐说要送你和小桃回去呢。” 云平郡主笑道:“我真是好运气,跟人沾光竟能叫平遥王做回马夫,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呢。” 风湛然瞧了瞧小桃,笑道:“咱们几个好不容易凑到一起,现在时辰还早,不如出宫找处好玩的所在,痛快的玩到天黑,然后再让七弟送堂姐和小桃回家可好?” 风秀林听到此处,忙道:“哥哥姐姐们要去玩耍,可不能抛下我,不如带我一起去罢。” 云平郡主故意打趣他道:“你跟着去做什么?你的冷家姑娘已回家去了。” 风秀林笑道:“堂姐尽着打趣我做什么?我不如跟哥哥姐姐们直说了,那个冷梅我是誓要她做我的妻子的,早晚她都是你们的弟媳,还请大家帮帮我的忙才好。” 说着,微躬了身子向众人作了一揖,众人都笑着站在原地未动,只有小桃见他是位皇子,哪能受他这一礼,忙闪到云平郡主身后躲了开去。谁料,风秀林竟瞧了瞧小桃,大声道: “这位乐姑娘。八成早晚也得是我的嫂嫂,你也别避了,受我这一礼也没什么。” 一句话给小桃说得脸色通红,风翊宣见了她艳若桃花的俏脸,心中一动,恨不得走上前去将她搂在怀中。云平郡主伸手在风秀林结实的肩膀上锤了一记,笑道:“你这小鬼头,倒说起你七哥的笑话来,冷梅方才还说要小桃去尚书府找她说话呢,小心你得罪了人,在冷梅那里要吃些苦头了。” 风秀林忙道:“别别别,是我说错话了,乐姑娘千万别见怪,我这里多谢了。” 小桃见他也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一头热汗,忍不住笑了。这个少年看样子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倒有些象是她大学时的好哥们儿,憨憨的又直性,她向来喜欢这种人。 “十二皇子放心,我不会乱说话的,只会在冷姑娘面前多夸十二皇子,这样可好?” 风秀林做梦也想不到小桃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如此甚好,乐姑娘真是个大善人。” 风湛然笑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将来若真是娶了那位冷家小姐,怕也是个惧内的货。” 众人都听得笑起来,风翊宣瞧瞧天色。道:“这里大日头晒着,咱们别在这里呆着了,既然四哥说了想要出外游玩一番,不如就去京郊我那所别院,那里清净得很,又有山有水的,平日里有仆人在里面清扫照看,咱们只去玩便是了。” 众人商量好了,便出宫坐上两辆马车,便向那京郊外驶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一行人便来到了风翊宣的这所京郊别院。这座别院坐落在京郊之地的半山坳上,俨然一座大大的庄院。庄里遍植着翠竹,四处一片绿意,庄子门口两旁的阡陌上,尽是整齐种植的桑树成阴,一片自然野景,与它处不同。 云平郡主和风湛然显然是来过这处庄子,驾轻就熟,而小桃和十二皇子风秀林显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由得两只眼睛不够用了,左看看右看看。 风翊宣让庄上仆人在前面带路,自己故意走慢几步落到后头,趁前面兄弟们没留神。偷偷扯住小桃手,轻声道:“怎么,你喜欢这里么?” 小桃被他握住了手,只觉得他大大的手掌带着温暖归牵着自己,便觉得一股暖流从手中流向心里,一股安全感油然而生,她也没挣扎,任由他握着,偏过头对他笑道:“你这别院与你的王府不同,是另一派自然气象,我当然喜欢。其实你那平遥王府我也没怎么看过。那时我受伤住在那里,只不过看了晓春阁,你那王府的全景我却是一点不知,却不知道这里和你王府哪个景致更好?” 风翊宣听起她说住在王府的事,便想起她中镖的事情,不由得手里一紧,倒捏得小桃哎哟一声,这才发现使力将她握的疼了,忙松了松手,急道:“没事吧,疼不疼?” 小桃见他担心的眼光,心里一甜,朝他微微一笑,伸手反握住他手,道:“不疼,没事。你刚才想什么呢?用那样大的力气?” 风翊宣看着她清澄明亮的眼睛,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柔情,拉住小桃站在原地,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绝不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小桃听他这话,便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遇袭的那件事,看着他坚定的眼光,小桃向他点了点头,感觉到他握住自己的手更紧了一些。 此时,就听云平郡主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哟,七弟,你这大脚丫子的男子倒走得比我这女子还慢些,原来是偷偷落下跟小桃讲私房话去了,有什么我们就不能听听?” 小桃一瞧,云平郡主和风湛然还有风秀林三人已停了脚步,三个人笑吟吟的回头瞧着她和风翊宣,小桃这才想起手还跟风翊宣的拉在一起,脸上一红,忙将手抽了回来,背在身后。风翊宣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窘相,不禁觉得好笑。瞧她脸红得跟个红苹果似的,也就没说什么。加紧脚步跟众人一起来到庄子的后院。 只见这里有一片空地,建着一座挺大的凉亭,背后俱都是摇曳的竹子,凉亭里一圈石椅,正中还有一张石桌,旁边四个石凳。这凉亭正面对着对面的山脉,眼到之处俱是一片清凉鲜活的绿意。 小桃不由得就叫了一声好,“这里真美,一眼就能望到对面的山,再高些,就能看见海了。” 风翊宣笑道:“你好象总是这样,喜欢这种人不到的地方。亏了这里有个庄园,不然你若是逛到这半山腰上,饿了渴了要个茶水要个点心,也不方便。又有什么好呢?” 小桃笑道:“我问七王爷,你是来看山的呢?还是来喝茶吃点心的呢?要为吃点心而来,我就不说了。若是说看山赏景,总以这儿的地方算好吧?虽说你王府里的景致大概不错,但是毕竟这里是天然而成,和那后天雕琢的自然多了些鲜活气象。”说着,便侧坐在那石椅上,望着对面山脉,深吸口气,道:“好空气,舒服。” 云平郡主也不由得笑起来,道:“如今是下晌,若是一大清早来这里,怕是你会更喜欢的。” 小桃赞同的点点头,托着左腮,对着山色出神。风翊宣也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山上的高低松树,一片绿油油的。树中所夹杂的各种果树,有的结了小小的青色果实,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起来。那风吹过去,刮着那些叶子,飘飘泊泊,一阵一阵,象要起舞一般。山上的野草,都长得有二三尺长。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深绿淡绿相间,便象一副绿油油的山间油画般。 小桃见山里长的那野花,远远看去黄的紫的,开着那一球一球的一小朵儿,虽不香艳但也幽媚动人,就连这凉亭背面的竹林里也有一种清芬之气。 此时,庄内的仆人丫环早已供上了茶水,大概是因为这里风翊宣不常来,因此却是没有点心和水果,风翊宣命厨房里现做些点心,却被告知没有材料,也只得罢了。 风湛然此时也坐在石椅上,四下瞧了瞧道:“莫怪小桃喜欢这里,七弟,你闻闻,这种青草树木的香味,有多么好?在城里盖园子,无论盖得怎么好,这样天然的景象,是没有法子可以得到的。我府上虽景致也不差,但也差了这庄园一截。” 小桃道:“那四皇子不妨也在这京郊盖一座宅子,就当作夏天避暑之处,也不错啊。” 风湛然笑了笑,道:“这话一听,便知你是宫外的人了。你以为但凡有钱便可在这里盖院子不成?京城不比别处,这附近的地皮都是归皇家所有,七弟这所园子是父皇赏的,哪里是任谁都可以随便在这里盖别院的。” 小桃这才明白,风秀林瞧了四周一圈,这回才跑回凉亭里,笑问道:“七哥,你这庄子不小,但是我看房屋却不是很多,放着这许多地方,为什么不多盖上几间,若是亲朋好友的夏日里来玩,也好有地方住得开。” 风翊宣笑道:“你只知道玩得痛快,却不知这么一间庄子颇为费事。你看这里屋子虽不多,也有二十多间,一个院子还带一个花圃竹林。在这山上,这庄子也不算小了。有这庄子倒是可以闲来无事来这里盘恒几日,可是这样一来,花费就大了,要用两个厨子,几个听差,两个花儿匠。屋子里东西,而且时常损坏,总要添补。你们不知道,从前没有这个别院的时候,你也说要上山来住些时候,我也说要上山来住些时候,后来真有它了,大家各住了两天,都觉得闷得慌,不再来了。连云堂姐和四哥也不过一年来那么一次半次,或是众兄弟偶然到山上来打猎几次,也只把这庄子当成个歇脚的地方就是了。因此,这座庄子不过就让几个底下人,在这里住得舒服就是了。这些下人打理这里,一个月虽然不过几十两银子,但这庄子父皇已赐给我三年,这三年下来光是这笔花销就不少。后来母妃想起来这事儿,虽说不差那几个银子使,但是这样行事未免太傻,不如把几个底下人叫他回城,把庄子锁起来。但是这又有个问题,这庄子没有人管理,花木是要死了的,就是屋子,也容易损坏,若这样不管不顾的,所不到一年这庄子怕就不象个样子了。这若是我自己购的产业,倒真想把这庄子卖了省心,不过这庄子毕竟是父皇所赠,又是和体面有关系的事,倒不好发卖了。若是人家误会了,说是皇家子孙要卖产业了,岂不是个笑话?所以这庄子却是个难题,留是留不得,卖又卖不了,又派不上用场,倒是个烦心事儿。” 一百四十八章 王府别院(二) 一百四十八章王府别院(二) 小桃听了皱了眉道:“听你这样说来。还确是一件难事呢。” 云平郡主瞧了她苦着张脸,一副小苦瓜模样,忍不住笑道:“瞧你那副样子,七弟不过这样说说,你倒是真记到心里去了,你放心,就算是这庄子再怎么花费,也闹不穷七弟的家底儿。李妃娘娘也不过是觉得这处闲着派不上用场,怪浪费的,哪里就让你愁成这模样儿?” 小桃笑道:“郡主说的是,许是我从小苦日子过得惯了,见了这么在一片庄园白放着,觉得怪可惜的,这若是我家的产业,我定要让它派上大用场,还要在它身上赚足银子才是。” 云平郡主瞧了眼风翊宣,眼光又回到小桃身上,笑道:“这么说你是有主意喽,不妨说来听听?这庄子将来说不定还真有你的一份呢。” 小桃猛然想起云平郡主这话的意思,若是将来自己跟风翊宣成了夫妻,这庄子自然自己得插手管理。想到这里不由红了脸。想了想,道:“云平郡主,七王爷,不是小桃不肯说,只是这庄子是七王爷的产业,小桃一个外人现如今还不好说什么,若以后......直有需要时,到时候再说便是了。横竖这庄子已闲置了三年了,也不差在一时了。” 风翊宣明白小桃所想,她怕人家说人没过来,先管上家了。心想她所虑也是,毕竟如今她还是未出阁的姑娘,怎好插手别家的事务。云平郡主也深明其中道理,只笑道:“这样也好,我知道你的脑袋瓜里尽是些巧主意,没事儿时倒想想这座庄子能做些什么,将来总有一天用得上。” 小桃此时却站起身来,在凉亭边上站了,风翊宣奇道:“你好好的不坐着,倒要站着?” 小桃笑道:“这石凳怪凉的,我还是走动走动的好。” 风翊宣因一直是站着的,此时听她这样说,便伸手一摸石凳,果然凉冰冰的。想到她们女子夏天穿的裙料本就薄薄的,怕是坐在凉石头上久了不自在,便笑道:“看来这庄子真得好好整治一番了,只有几个粗使下人看着这里。连个丫环婆子都没有,自然没有人想着要在这石椅上坐几个锦垫套上了。” 风湛然道:“七弟,我记得这庄子后面是一片山坡,那里不是有一处木头搭得亭子么?不如到那里坐坐去。” 风翊宣笑道:“四哥不说,我都忘了,正是,咱们这就过去。” 说着,一行人又奔着庄子后墙的山坡处去。 那山坡的三面,绿树丛生,枝叶交加,遮得如绿墙一般,一点也不漏缝。靠山径的这面,有两三尺来宽没有树木,山径就由这里直钻进去。到了里面,轿子便歇在一片草地上。这山坡是坐西北,斜向东南,正傍着一个小山峰。 几个人上了几层石阶,穿过一道小柏枝短篱,一拐向东,却有一片小花圃,正是别院里的花匠无事在这里搭建的。里面种着凤尾草、鸡冠花、红桂、紫薇之类。都开得旺旺兴兴的。花圃旁有一座青松架,还有一个木头搭的小凉亭,亭子边儿上四根木头柱子,上面牵着密密层层的爬山虎绿藤,凉亭里头有一套木头桌凳,桌上摆着几盆火红的石榴,颇有几分趣味。花圃向下一望,近是山冈,远是一片平原,远远的可以看见一片楼宇房屋的影子,那就是京城了。 小桃高兴的笑道:“这里真好,你这园子还真是个好地方,还是别封了,怪可惜的。” “自然是好地方,当年父皇选址在这里盖房子的时候,就费了一番心血,去找地点。既然找得,当然地点不坏了。”风翊宣笑道:“你既说怕封了这园子可惜,那便由你想办法让它有进项,这事我可不管啦,就交给你啦。” 小桃一笑,只装作没听见,心道,将来总有那天,我要把这变成休闲渡假的别墅,还要让它大赚银子,一年不过来呆这么几天,白放着岂不浪费资源? 云平郡主见小桃一双眼睛只管盯着对面的一片翠竹,便笑道:“怎么。今**在太后面前做诗画画儿,还没有过瘾么?莫非这会子又想画竹子不成?” 小桃心道我又不是郑板桥,那竹子虽能画会画,但其间风骨却是难以描画的,“哪里啊,我今日肚子的墨汁都在太后娘娘跟前儿用尽了,哪里还有那个本事?郡主是取笑我呢。” 风秀林听了笑道:“说起这个,我倒想起来今日那个左相的千金吴曼霜,她素来是那种清冷高傲的调儿调儿,今日不但参加了夏宴,还尽着在皇祖母面前儿显摆能耐,怕是有什么想头吧?” 风湛然笑道:“亏你今日眼睛只管盯在冷家姑娘身上,也能看着些别的人儿,只是那吴曼霜盯的也不是你我,你何苦操那份闲心,七弟,只怕她醉翁之意只在你啊。” 风翊宣闻言向小桃看去,只见她仍然笑吟吟的瞧着自己,似乎等着自己说话,见她脸上并没有生气的神情,才道:“那个吴曼霜我倒是认得,还是那次吴相生辰,我和四哥受了父皇令去相府拜寿。才见过那个吴家小姐。那时瞧着她清清冷冷的一副模样,却没想到今日却屡屡出头,倒是和印象中那个女子有些不一样了。” 云平郡主笑道:“她今日岂止是屡屡出头,分明是挑衅小桃。我也觉得奇怪,小桃今日是第一次进,又不认得她,怎么我总感觉她是对着小桃发难而来,莫不是你言语间得罪了她?” 风秀林笑道:“堂姐,这你还没有看出来么?乐姑娘是本人无罪,但怀壁其罪,她倒没有惹那个吴曼霜。我看是吴曼霜嫉火攻心,故意找茬罢了。” 风翊宣冷笑道:“那也不过是她的痴心思罢了,象她那样城府深沉的女子,却是我最反感的。” 说完,意味深长的瞧了小桃一眼,小桃迎着他的目光,朝他微微一笑,两人心里都明白对方心中所想,觉得心意相通心里甚是顺畅。 云平郡主瞧着两人的含情脉脉,捂住一边腮帮笑道:“哎呀,好酸,酸倒牙了。” 小桃脸一红,装作没听见,把头偏向一边看那山景。 风湛然却正色道:“七弟,虽说这个吴曼霜是个女子,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你不要忘了她父亲毕竟是朝中左相,手握重权,虽说依旧是臣子,但是怕的是他若是跟父皇提出赐婚的请求,到时怕是要有些麻烦。” 风翊宣道:“若是人人都依着心意想让父皇赐婚,怕是我们这些皇子光是成婚便忙不过来了,四哥只管放心,我自有法子。” 风湛然这才默默点了点头,他方才见到小桃和风翊宣二人神情间的互动,心里五味陈杂,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觉心头又酸又痛,只好扯开话题道:“咱们在这里说些闲话也没意思,不如就来玩叠词令罢。” 小桃从不知道叠词令为何,便问云平郡主,才知道这叠词令就是正反都能成词的词。其它人显然都是玩过叠词令的,约好输的人罚做东道。 云平郡主先开口:“唱歌,歌唱。” 众人叫好,风翊宣道:“子女,女子。” 风湛然不紧不慢道:“孙子,子孙。” 风秀林大声道:“兄长。长兄。” 轮到小桃,小桃看了看众人,脑中急转,她还真没玩过这个游戏,迟疑了半天开口:“天下,夏天。” 众人微愣,风秀林笑着率先反驳:“乐姑娘这样不行,虽然音同但字不同,也是不行的,这样不算不算,罚你一次东道。” 小桃笑着应承了。期待第二轮挽回败局和面子。 第二轮又开始了,从云平郡主开始依次道:“击打-打击,年少-少年,蜂蜜-蜜蜂,相互-互相。” 轮了一圈,到小桃这儿又卡壳了,小桃突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原先看的武侠剧中一人物的绰号,于是高兴地说道:“三头猪,猪头三。” 众人哄然大笑,风秀林一口喷出口中茶水,溅了风湛然一身。风翊宣则以手撑额,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肩膀在疯狂抖动,想是想笑又怕事后遭遇小桃报复,故而强忍着。云平郡主笑得趴在桌上直不起腰来,而一向淡然的风湛然则面部肌肉扭动,显是憋笑十分辛苦。 小桃无奈的承认这一局又输了,输在古人好象是第一次听见这样埋汰人的词语。 第三轮云平郡主说的是“千秋,秋千”。 风翊宣说道:“马车,车马”。 风秀林和风湛然说的是:粉红—红fen,核桃—桃核。 小桃憋了半天,终于脸红脖子粗的说道:“喜欢,欢喜”。 终于板回一城,主要是面子上好看了些,小桃喜道:“哎,这个不难嘛,再来一局。” 接下来,众人又玩了几把,小桃慢慢适应了这个叠词令的游戏,玩了一会儿之后,结果发现输的最多的是她,然后是风秀林,云平郡主也输了一次,只有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个居然不败。 一百四十九章 小桃的手艺 一百四十九章小桃的手艺 几个人又玩耍了一阵子。云平郡主便嚷着喊饿了,风翊宣笑她道:“堂姐就会假装,方才在母妃那里一桌子的饭菜,我见你只挑了几筷吃了,还以为你不饿,却不想你是装模作样,这会倒喊饿?” 云平郡主笑道:“倒是不假装,那时真是肚子不饿,在宁寿宫里逛了一下晌,又爬了半山腰来你这别院,倒是将早上吃的那点子东西都消化没了,你这有什么能吃的,倒给我垫垫饥。” 风翊宣摇了摇头笑道:“堂姐这可是说到点子上了,我方才就说了,这别院里只几个看守的下人,就连厨子也不过是他们自己充当,能做得什么好饭菜,别说点心了,就是这茶,也是极普通的。” 小桃听他这样说,便笑道:“你也饿了么?还有四皇子、十二皇子。你们若都想吃些东西,不妨我来做,费事的倒是没有,简简单单垫垫肚子倒是差不多。” 云平郡主听了大乐,她是知道小桃手艺的,忙道:“好好好,小桃的厨艺我是极满意的,只是七弟厨房里怕是没有什么好材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倒能做什么呢?” “那只有有什么便做什么了,我看看再说。” 众人又来到庄子里的厨房,那厨房倒是不小,光是灶台便有四个,锅碗瓢盆俱全,一边的木头架子上还放着几个口袋,里面装着米面,另一边的几个竹篮里装着新鲜菜蔬,想是今早才从附近农家买来的,上面还带着少许的新鲜泥土。 土豆、绿豆芽、海带、大头菜、木耳、芹菜、窝笋、蕨菜、还有一块二斤来沉的猪肉,风秀林瞧得直皱眉,道:“七哥,这都是些青菜,就算做出来也是素菜,那一点肉搁在菜里连点油星都不冒,咱们还是下山去城里找家馆子吃吧。” 没等风翊宣说话呢,风湛然便伸手在风秀林头上打了一个爆栗,笑道:“你是没尝过乐姑娘的手艺。那日早上你去我府里,我带你上街去的那家小食铺子,吃的五香茶叶蛋和煎饼果子,还有百合绿豆粥和八宝小菜,你不是吃得满嘴冒油么?实话告诉你,那铺子就是乐姑娘开的。” 风秀林吃惊的张大了嘴巴,指着小桃道:“你......你.....就是乐家小铺的老板?” 小桃见他张大的嘴里都能塞进去一只鸡蛋了,不由得好笑,点头道:“正是,多谢十二皇子光顾小店。” 风秀林这回连眼睛都瞪得快有鸡蛋大小了,“你......你一个女子.....竟然......” 怎么,这位十二皇子想指责她一个女子竟抛头露面成为商女,还敢进皇宫溜达么?没想到风秀林说的却是:“竟然如此厉害....如此有本事....你果真了不起,当得上女中翘楚了。没想到你不仅会写诗做画,竟还会做生意,还有一把好厨艺,怪不得萧老将军要认你为义女呢。” 小桃一听他讲的竟是这个,将自己大大的赞扬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十二皇子也跟他两位哥哥一样的性情。她有些愧疚于刚才小人之心度十二皇子的君子之腹了,听到义女二字更是有些头上冒黑线,天知道那只是云平郡主胡口乱诌的。她是假的啊。 于是,她赶紧避开这个让自己心虚的话题,对风秀林笑道:“十二皇子过奖了,不过是做顿饭而已,十二皇子似乎是喜欢吃荤,不过这厨房里只有这些菜蔬也只好将就了。咱们就做个丝娃娃来吃。” “丝娃娃”?众人显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都露出迷惑的神色。 小桃笑道:“这丝娃娃也是一种小吃,不过我铺子还没有得卖,不过在家里倒是偶尔做几回吃,这东西做出来形状是个兜形,倒象是个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娃娃似的,所以才叫这个名字。” 她也不多说,让厨房里的下人生了火,自己则将几样菜蔬洗净,绿豆芽去了头尾,将芹菜与蕨菜切成节,将海带、泡发后的木耳、大头菜、窝笋及酸萝卜切丝,洗净用开水氽过,分别装入小盘中。又用面粉加水及少许盐,就着案板揉匀按透,用擀面杖擀成一张张薄薄的圆薄皮,每个差不多有中号盘子大小,小桃烧了热锅,将锅底刷上猪大油,擦干,然后左手爪起一张面皮扔到锅里,一面烙好便翻起烙另一面,不过一盏茶功夫,已烙好了数十张面皮。放入一旁的蒸笼里使面皮回软。再将猪肉切成细丝在热锅里倒入少许黄豆酱炒得喷香盛出备用。 最后小桃将酱油、醋、香油、姜沫、葱花与事先拌好的芝麻酱兑成汁分装在小碗里,最后将蒸软的面皮放入各种素菜丝和肉丝裹成上大下小的兜形,以焯过的葱青部分打上结,装了满满四大盘,半个时辰不到,美食就新鲜出炉。 众人刚才就一直在看,此时更是目瞪口呆,他们都吃过乐家小铺的小吃,只是当面看小桃亲自做却都是第一次,这么几样普普通通的素菜在她手里只一会儿,便变成了喷香的美食呈现在了面前,不惊奇才怪。 风秀林眼睛直勾勾盯着盘里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儿的丝娃娃,道:“我......我可不可以先尝一个.....” 小桃笑道:“当然可以啦,我等下再用豆腐和剩下的肉丝做个开胃的酸辣汤,配这个丝娃娃吃就更可口啦。”说着,便拿了一双筷子递给风秀林。 风秀林如获特赦一般,用筷子夹起一只丝娃娃往嘴里送,闭上眼,慢慢品尝。良久他才睁开眼,满脸的满足神情,激动得不行:“真是回味无穷啊!真是太好吃了,虽然都是素菜,却脆嫩无比。酸爽鲜香。你是怎么想到这样做的?” 小桃心道,这是我以前在网上看美食网站时看到的特色小吃,难不成跟你实话实说不成?怕不是被当成妖孽了。 “十二皇子,这道丝娃娃的菜谱是我在一本杂书上看到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玩,便照着样子做了出来,没想到却挺好吃的。就记下了。” 小桃边说,边又另起炉灶,开始做一锅美味的酸辣汤。见众人还在她身后看着她,便笑着道:“酸辣汤一会儿就好,你们各位就先出去吧。若是身上沾上了油烟气,可别怪我啊。这丝娃娃趁热吃才好,云平郡主你不是饿了么,快端出去吃吧,稍等会再喝碗酸辣汤,保证你的肚子就不会再抗议了。” 云平郡主这才笑着和风湛然风秀林一起走了出去,小桃见风翊宣仍然站在自己身后没挪动地方,便瞧他一眼,笑道:“平遥王殿下,你要学做饭么?” 风翊宣笑道:“非也非也,我是喜欢看你做饭,有你今后做给我吃,怕是以后我八成吃成个胖子。” 小桃笑着跟着闲说着话,很快将一锅酸辣汤做好盛到汤盆里,又捡了几个小土豆,蹲下身子将土豆埋在灶台里的灰堆里,风翊宣瞧得有趣,笑道:“你怎么把吃的东西给扔灰里去了?” 小桃头也不回,只顾拨弄灰里的小土豆,“你没吃过这个吧?这热灰里烘熟的土豆可好吃了,又糯又甜的,等会儿你尝尝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土豆熟了,小桃蹲在那儿拿双筷子将土豆一个个夹了出来,放在盘子里递在风翊宣手里,顺手就拿起一个用嘴吹得稍凉,剥去皮送到风翊宣嘴边。风翊宣也不客气,就着她的手将那个土豆一口口咬在嘴进而吃了。 小桃见他吃得香甜,又剥了一个,刚想送到自己嘴里,却被风翊宣低头一口叼了去吞了。小桃不禁好笑,“我剥一个你就吃一个,你就这么饿啊?” 风翊宣笑道:“都剥好了放在我面前,若是不吃,岂非太不懂礼?” 小桃哭笑不得,正在此时却见云平郡主从厨房门口探进头来,瞧见了他俩。便取笑道:“哟,你们两个不是在这里偷偷做了好东西吃吧?倒把我们三个晾在外头。” 小桃笑着迎上去,跟着云平郡主走出来,来到饭厅,将风翊宣手里的烤土豆放在桌上,笑道:“四皇子,十二皇子,你们没吃过这样的土豆吧,这是在热灰里烘熟的,风味自与其它做法不同,我家兄长小时候领我上山玩时,就揣着一兜子土豆,到了山上玩得饿了便烤了土豆来吃,你们也尝尝。” 说话间,厨房的下人也将酸辣汤满满盛了一大汤盆端了上来,众人剥着土豆吃,又吃着丝娃娃喝着酸辣汤,好不快活。 风秀林大啖着口中美食,眼睛瞧着小桃,又看了看风翊宣,竖起大拇指赞道:“七哥,我真是佩服你有眼光,只盼将来冷梅也有这手艺就好了。” 云平郡主笑道:“你这厚脸皮的小子,人家冷家姑娘还没答应你什么,你倒惦记上以后了,便就真的是以后她跟了你,你就让小桃教她些手艺不就是了。” 风湛然笑道:“这厨艺怕不是三天两日便能学到手的,要我说啊,倒不如直接去你七哥家里叨扰还快些。” 小桃听他们说话间显然是将自己和风翊宣联在一起,也不介意,微微一笑自去喝她的汤,只听风翊宣笑道:“十二弟这话说的是,我一向看人的眼光是与人不同的,一个人总以见识学问为主,譬如说男人不是说会取功名会做官会做文章就算得有见识学问的,女人不是晓得三从四德背得出女诫就算得娴良淑德了,见识向来根于性情,必定性情迥于异常的人,才有超然脱俗的见识。我瞧着小桃便是有些这样的意思。” 云平郡主笑道:“照你这样说,德言容工四字用在小桃身上,便是正洽当不过的事了。” 风翊宣笑道:“堂姐说的是,依我说,见识学问便是德,有德便有言,有言便有工。至于容貌,乃是源于天生,这德言容工我瞧着小桃便是占全了。” 小桃差点被汤呛到,她这个现代瓤子的古代伪淑女,啥时候在风翊宣眼里成了德言容工四样齐全的人了?“你可别那样讲,我哪里有那样好?没的叫郡主和四皇子还有十二皇子笑话。” 她虽说不是个脸皮薄的人,但是心上人当着别人的面儿这样夸赞她,还是会让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小桃急着转移众人的注意力,起身为众人将汤碗添满,笑道:“十二皇子,你喜欢吃这丝娃娃便多吃些,这里面虽有些肉丝但大都是菜蔬,就是多吃几个也不伤胃的,不妨事。” 风秀林吃得心满意足,连连点头,捧着汤碗喝那酸辣汤,过了半晌才擦了嘴笑道:“乐姑娘,今日劳你做了这餐饭,实在是让我满了口腹之欲,过两日我便派人到你府上送个小礼物,权当是谢谢你做的这丝娃娃。” 云平郡主好奇道:“你又从哪里弄了稀奇玩意儿不成?” 风秀林笑道:“堂姐你不知道,上个月我有个好友从南方办事回来,捎了几件琉璃灯回来。就是将琉璃碎片捣得如同米屑一般,再淘洗干净放入炉中重新再将它熔化了,便可以制成精巧的挂灯、放在桌上的灯台,灯盘俱是用金银或是铜锡,用彩釉描成了凤穿牡丹或是蝶戏芍药之类的图案,倒是精致的小玩意儿,若是晚上在廊檐屋下挂了,怪好玩儿的,也好看得很。” 小桃顿时来了兴趣,笑道:“听了十二皇子这样说,我倒真有些想看看了,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风秀林笑道:“不用谢,到时我再借你一本儿好画册看,那也是我好友从南方带来的,是一副南面的风景图,看了那个就如同亲身走到了当地似的,厚厚的一大本儿,记着南方一带的名胜古迹,旁边画着配图,记着些文字儿,却是有趣得很。” 一百五十章 奇怪的顾客 一百五十章奇怪的顾客 小桃一听,正合自己心意。虽说那画册不如照片来得真实,总也能有两三分形似,便笑道:“这个好,十二皇子的这个朋友若是能再弄一本儿来,我情愿花银子买他的。” 云平郡主道:“我不知道你竟喜欢这个?” 小桃笑道:“我以前就想若是今后有机会能名山大川的走上一遍,该是多么美的事啊,只是我爹娘却是不放心,而又有那几家铺子酒楼压手,整日里杂事一大堆,却真是没有那个时间去游山玩水,我倒真羡慕那些江湖豪客,游遍四方美景,羡慕死人了。” 风翊宣笑道:“我就说你异于普通女子,连喜欢的物什儿都有所不同,别人家的小姐都喜欢个首饰衣服梳妆打扮,你却喜欢历遍名山大川,倒有些男儿的胸怀。” 风秀林笑道:“既这样,今晚回去我就派人将琉璃灯和那画册准备好,再派个小太监将东西送到七哥府上,你便去七哥的府上去拿就是了。”看到小桃面有疑惑的样子,他又解释道:“我住在宫里。不象四哥和七哥那样在宫外单有王府,只有派小太监将东西送出来了。” 小桃这才知道,原来他们这些皇子必须到了一定年龄才可以出宫单独开府生活。众人又聊了一阵,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已是黄昏时分,风翊宣便和众人一起下了别院,风湛然和风秀林自回皇宫去了,风翊宣便将云平郡主和小桃一一送回府里。 小桃闹了一整天,也觉得身上有些乏了,刚走到门房处,却见李歪迎了上来,对她笑道:“小姐,前两**说的那篾条编的盒子,你瞧着怎么样,还满意么?” 小桃笑道:“你送来那日我便看了,编得很好,就按我那日说的那样办吧,这样的盒子咱们先在点心铺里试着用段时间,你今日回家就告诉你媳妇,让她召集人来做就是了,这事儿我派人跟点心铺的掌柜的说了,他知道这事儿,你让你媳妇编好了盒子,就直接去点心铺子里找掌柜的交货拿钱就是了。” 李歪听了登时满心欢喜,乐颠颠的应了,又对小桃道:“小姐,方才二少爷回来了。他今儿回来得是,刚才还问起你到哪里去了?我说了你是出门访客去了,他说让我看见你回来,让你去他屋里去一趟,怕是有事儿呢。还有夫人刚才也派屋里的艳红,来我这问了几次。” “哦,我知道了,刚才我说的盒子的事儿就按我说的办吧,你等会儿就找人替一会儿班儿,这就回家告诉你媳妇,让她早点儿召集起人儿,也早些赚些钱,你不是还要攒钱给你家小子念书么?只是那个价钱你们商量着拿捏,自然是让你们有点赚头儿的,也不易太高了,记住了么?” 李歪连连答应,“小姐,我记下了,您放心就是,您给我和我媳妇这么一个赚银子的机会,我哪能给您搞砸了呢?” 小桃笑道:“那就好。那就去办吧。对了,你等会儿出门回来的时候,顺路去咱们的点心铺子上,给我带二斤金乳酥、二斤桂花油酥饼回来,让他们用上等的包装盒子包了,贴上红纸,我要送人的。” 李歪答应着去了,让一个小厮帮他看了门,自飞奔回家跟自己家媳妇报喜去了。 李歪的家离乐府不远,就在乐府所在的这条大街拐过去的一条小胡同里的破门楼子下边。这时候李歪的媳妇李氏正在小院儿里飞快的编着篾条盒子,两口子的那个儿子正蹲在地上捉蚂蚁玩。 李氏有二十六七岁年纪,微黑的皮肤,五官倒也端正秀气,穿着一身粗布蓝碎花的衣裳,头发用块蓝布包着,编那篾条盒子的手掌却是有些粗糙,右手上尽是薄茧。 她见了李歪这时候回来,倒吓了一跳,不知出了什么事,手中的篾条盒子也掉到了地上,忙迎上来问道:“当家的,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今日在门房当班么?莫不是你又偷着跑出去赌了?” 李歪瞪了她一眼,骂道:“臭婆娘,胡说什么,是四小姐让我回来告诉你一声,咱们现在便可以找人编这篾条盒子了,直接弄好送到乐家的点心铺子里装上等点心用,四小姐让人替我看着呢。让我领你去点心铺子认认掌柜的,这事儿四小姐都跟掌柜说好了,以后你每天铺子关店前将编好的盒子拢总儿送去就是,盒子钱每日记帐,月底伙计们发工钱时一并给咱们结帐,那买篾条的钱直接在掌柜那里领,数目记上帐就是了。” 李氏没想到这好事儿真的成了,如此一来,不仅李歪有门房这一项工钱,自己在家里边照看着儿子还能赚上一份家用。“你说的可是真的,四小姐她真的答应了?” 李歪笑道:“你这个傻老娘儿们,我还巴巴的从东家府里出来回家来骗你不成,你赶快换件干净些的衣裳,洗洗头脸,我带你去点心铺子见见掌柜的,顺便就支了明日的材料钱,等会儿你回来就找些会这个手艺的女人们,明日就干了起来。” “好咧,好咧。”李氏急忙放下手中活计,跑回屋洗了把脸,又把头发重新整了整,换上件没有补丁的旧衣,又一手牵上儿子。跟着李歪往集市街的乐家点心铺子来。 乐家点心铺的生意颇为不错,虽然天气热了些,但上门儿来光顾的客人仍是不少。这点心铺的掌柜便是桃花村的近邻旧识秦婶的儿子秦升。 秦升比小桃大着一岁,原是桃花村乐家的邻居,从小跟乐家兄妹玩在一处,虽免不了打打闹闹的,也因小时候淘气欺负小桃被乐家兄弟胖揍过,但感情还是不错的,也算是一起长大的发小。后来乐家进了京城,秦婶家遇上了难事儿,被村中一个无赖泼皮缠上。还是乐家出了银子平息了这场风波。 秦婶从那时便带着秦升投了乐家而来,小桃便将秦婶和秦升安排在了自家铺子里,还让三哥乐贤教了秦升识字,秦升也是个机灵聪明的,学了不少生意上的本事手段,后来开这家点心铺子里小桃便让年纪轻轻的他当了掌柜,而秦升也确实将铺子管理得井井有条。 此时,正值黄昏日落时分,店里的客人有些见少,秦升正坐在柜台后面算帐目,耳中就听见一阵马车的车轮响,站起身来往外一瞧,却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正停在铺子门口。 只见马车内钻出一个身穿杏黄色衣裳的小丫环,她指挥着车夫摆好脚踏,才小心翼翼的从车内搀扶出一位白衣女子,侍候着她下了车。那丫环搀着那个白衣女子走入店内,那白衣女子显然是这丫环的主子,头上戴了一顶淡青色纱笠,却挡住了脸,让人瞧不清容貌。 其实这里正值夏天,女子们有怕晒黑的,怕中暑的,怕阳光刺眼的,戴顶纱笠是常见的打扮,只是这个时辰,太阳已经落山,这位白衣小姐还戴着纱笠,难道不嫌闷得慌? 秦升心里自己这样想,但却没说出来,人家是客人,只要买好点心付了帐走人,他才不管人家怎么个穿戴呢,便是披着家里的棉被出来,也不关他的事。 店伙计眼尖的瞧见这位女客人的衣服甚是华丽,虽是一身白衣,但袖口襟领和裙边都是银线绣的如意纹,银光闪闪。耀人眼目。这位女客发间还插着珍珠的发簪,那珍珠足有拇指尖大小,可见是十分昂贵。伙计不敢怠慢这样的客人,打起十二分精神上前笑着招呼道: “哟,这位小姐,您想买些什么点心回去呢,我们这里有十几种点心,酥心的,软绵的,红豆馅、绿豆馅、枣泥的,各种都有,您看看要哪种?” 那伙计殷殷勤勤,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那两个嫂子竟然完全没有反应,甚至连哼不哼一声?只是在点心铺子四处走来走去,打量着铺子。 乐家的每一家铺子里都是相同的柜台设置,连格局也是相同的,货架子是按照现代超市那样的形式找木匠专门打造的,每一格上摆放着各式商品,按种类整整齐齐的摆列着,因为卖的是食品,所以货架外面还钉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的纱帘,类似现代的蚊帐,这样既有助于卫生又方便客人直接观看商品,选好了东西付了帐,伙计便现场给商品打包让客人带走。 就在秦升打量着这个不买东西,却在店里四处打量的奇怪的客人的时候,这位白衣女子也在细细打量着乐家的点心铺。 这个女子正是下午小桃才在皇宫里见过的左相之女吴曼霜。吴曼霜觉得自己长了十七岁,就属今天最别扭最倒霉,本来她放下了架子去皇宫参加那个夏宴已经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受着那些二品官三品官家的女孩儿们的冷嘲热讽,就为了在七王爷风翊宣面前展示一下自己的才华和气质,她觉得那些女孩儿谁也没有她这种清冷孤芳的气质,为了今日,她昨晚连看了几本诗书,练了半宿的字画,准备在今日大展其才。 谁想到却被一个凭空冒出的什么萧将军的义女给打乱了全盘计划,不仅如此,她还可耻的丢了丑,做诗做不过她,画画又没等到机会,甚至还亲自端了茶敬给那些平日里她根本不放在眼里的臭丫头们。 一百五十一章 嫉妒 一百五十一章嫉妒 吴曼霜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而她则认为这侮辱的始作俑者,便是那个今日里处处压着自己一头的乐小桃。 从上次在成美绸缎庄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因为那匹淡绛色布料,她就已经隐隐觉得对方不是个任自己揉圆捏扁的棉软角色,只是上次只是杏儿跟她们口角,自己虽当时挺不高兴,但毕竟为了一匹绸子犯不上生大火气,而这次在皇宫夏宴上的第二次见面,却突然让吴曼霜有了一种对乐小桃的宿敌感。而这感觉来源于自己心仪的对象七王爷风翊宣。 女人的直觉向来是很敏感的,往往在感情一事上还出奇的准确。今日在夏宴上七王爷看那个乐小桃的眼神分明是含着情意的,除非是瞎子,谁都能感觉得到。那种赤luo裸的好感象一把尖锐的刀子,把她的心扎得生疼。天知道她当时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不冲上去撕打那个一脸笑意盈盈的乐小桃。自从在父亲的寿宴上见过风翊宣后,她心里便有了非君不嫁的念头,这念头强烈到她每晚入睡前都想着将来有一天自己能穿着红嫁衣,坐着八抬大轿风风光光的嫁入王爷府,成为人人艳羡的平遥王妃,只是今日她瞧见那两人情意绵绵的眼神,她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根弦一下子绷得死紧。 那是一种男人喜爱女人时,才会流露的眼神,她虽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那种眼神她在他父亲看他心爱的唯一的姬妾时,分明曾经看到过。虽然那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是她仍然记忆犹深。只是风翊宣的那种眼神更热切,更深沉,让她竟然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到头顶,整个人在烈日炎炎下几乎冷得要打颤。 她的母亲是父亲吴离的嫡妻,只是那是一宗完美的同时也冰冷的政治联姻,母亲家里能给当时还是五品官的父亲财力上相当的帮助,为父亲打通官场关节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因此母亲顺利的嫁给了当时意气风发的父亲。只是母亲没想到,当时的父亲心里分明住着另外一人,那个人却不是她这个妻子。 那个住在吴离心里的女子是他的青梅竹马,从小订下亲事的对象,只是因着他考取了功名入了官场,家里长辈便重新选择了亲事的对象,吴离没有反对,他知道娶一个好妻子甚至可以少奋斗十年的道理,于是他娶了不爱的但对他有帮助的妻子,纳了他爱的那个女人为妾。 吴曼霜从懂事开始,瞧见的便是母亲在人前的荣耀和在人后的悲伤,她反复跟女儿诉说着自己的不幸,虽然吴离并没有宠妾灭妻,但是一连几个月都不去母亲房里一次,这分明是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妻子最大的侮辱和伤害。 慢慢长大的吴曼霜似乎懂得了母亲的忧伤,也渐渐明白了父亲为什么总在那个姬妾那里过夜?她有一阵子也想不明白,明明那个女人相貌身份地位都比母亲差得很远,父亲为什么还拿她当个宝一样?后来她慢慢的懂了。女子若不得哪个男子的欢心,即使算是把心掏出来给他,也是枉然的了,就象母亲一样,心里这样想着,她便整天地不高兴。不过庆幸的是,那个女人不知为什么却生不出孩子,家里她是嫡长女,也是父亲唯一一个孩子,所幸她得到了完整的父爱。 只是那时她却不知道,这份完整的父爱却是拿什么换来的?她还记得那是五年前的一个冬日的夜晚,她在母亲睡房里陪伴母亲,睡到半夜,却在父母的吵闹声中惊醒,隔着半透明的屏风,她亲眼看到一向温文的父亲响亮的甩了母亲一耳光,那重重的一击打在母亲脸上,也重重的打在她的心上。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要吵架,但是母亲好象没有感觉到痛一样,哼也没哼一声,她刚想飞奔过去拦阻。却听到母亲淡淡的说:‘是我做的,从她进门儿那天起我就开始给她下药了,那药很有效,只要半年时间,她这一辈子也休想有自己的孩子,她抢走了我的丈夫,我不能让她再抢走我女儿的爹爹,谁也不能!’ 当时吴曼霜便明白了她这些年来能完整拥有父亲疼爱的原因,是因为母亲暗地里给那个女人下了绝育的药,那个女人这辈子别说生孩子,就连蛋也别想生出半个,而且连爹似乎也被娘下了奇怪的是,吴曼霜在震惊害怕中竟有一种复仇的快感,当她听到父亲怒吼责骂声,居然感到心里无比的痛快,仿佛这些年为母亲不值的委屈和痛苦都随着父亲的痛叫声如烟般散去。 那天晚上,父亲大闹一场走后,母亲就呆呆的坐在窗前一个晚上,第二天再也没有醒过来,她的嘴唇是黑紫色的,府上的人都众口一词说她娘是心疾犯了故去了,可是吴曼霜知道母亲没有心疾病,她是自己吃了毒药摆脱了痛苦和烦恼。 当哭得昏死过去的吴曼霜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知道她应该为母亲做些什么了,于是她遮了脸亲自偷偷到了药铺,花了五十两银子终于弄来了一包药粉,每天她都偷偷上厨房下一点到那个女人的药碗里,那五十两银子真没白花,不过才两个月功夫。那个女人便瘦得如同骨架子一般,又过了没两天便无声无息的死了。这次父亲没有一点疑心,因为大夫早已来看过病症,说是病重忧虑拖垮了身体。这一次吴曼霜终于为母亲出了口气,她终于为母亲去掉了眼中钉肉中刺,想必九泉之下的母亲也能安心了吧...... 从那时起,吴曼霜便得到了父亲加倍的疼爱,吴离相继妻妾去世,也无心再娶妻,只在两年后纳了两房妾室,应景而已。吴曼霜没有再为难那两个妾室,因为她知道那两个女人不过是暖床的工具而已,除了偶尔吴离会去那两个妾室房中歇息,平日里连句话也不跟她们多说,可以说是威胁不到她一丝一毫的地位,她也就由着她们去了。 吴离这几年官运倒是亨通的很,他在职位上做得算是有声有色,官风也颇为不错,几年间直升到左丞相的位子,吴曼霜很满意,爹爹的位子做得越高,她将来嫁的夫君地位才会水涨船高,起码得是个皇子王爷才是。而且她不想走母亲的老路。她一定要完完全全的得到自己丈夫的心。 在见到了风翊宣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动心了,但是在见到乐小桃的时候,她同时也知道自己面临了很不妙的状况,那位自己理想中的未来夫君人选,很可能是喜欢别人的,不过没关系,她有信心将不是她的东西变成她自己的。 于是在夏宴结束后,她没有回家,反而是带了等候在宫门口的杏儿,一起去了小桃和萧十一合开的酒楼迎客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吴曼霜要了一个雅间,点了些清淡菜品应景品尝,又给了殷勤伺候的店伙计赏钱,那可是一锭五两的碎银,那伙计登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在吴曼霜状似不经意的询问下,便讲了自家老板如何如何有本事,还开着几家其它的铺子,吴曼霜装做很感兴趣的样子,表示要去买些东西回去尝尝,那店伙计便热心的将小桃几家铺子的地点都告诉了她,于是吴曼霜就到了离迎客来距离最近的点心铺里来了。 [奇^书^网][q i].[s h u][9 9].[co m ] 此时吴曼霜的心境与先前在宁寿宫中又有不同,她刚才已经从店伙计口中知道了小桃的来历,不过是个普通人家的平民女子,还是个商女,不过有几家店铺,又跟萧十一关系近些,即便真是萧老将军的义女又如何?义女又不是亲女,而且说不定这萧老将军义女的名头还是云平郡主给硬按上的呢,毕竟一个普通的民女的名号不够响亮好听啊。 想到这里吴曼霜下晌流失的信心又回来了,她不信以她一个正经八百的丞相之女斗不过一个平民丫头。她想事情想出了神,径自在点心铺里站着,眼睛也定定的看着货架上的点心发呆,那伙计只得再问一声:“小姐,您喜欢什么口味的,小的给您介绍几种可好?” 吴曼霜这才猛的回过神儿来,轻声笑道:“你这铺子里卖的点心式样到多,我竟不知挑哪种好了?” 那伙计忙笑道:“那姑娘平日里口味如何,是喜欢甜的还是咸的?” 一旁的丫头杏儿忙在一旁接口道:“只要味道好,甜的咸的都行,你们这拿手的点心都有几样?” 那店伙计笑道:“姑娘若是这样说,可就多了,这位小姐既不挑口儿,不如就甜的咸的清淡的各来几块,样样式式的都尝尝?我们这甜口的点心属金乳酥、蜜糖糕和豆沙卷卖得最多,咸口的肉末酥饼、椒盐儿口口酥都不错,再来上两样清淡的新粉栗子糕和糯米凉糕、芸豆卷。就差不多了。小姐要不要称一点儿尝尝?” 吴曼霜淡淡的道:“行啊,方才你说的这几样,每样给我来上一斤。” 一百五十二章 林氏安心 一百五十二章林氏安心 店伙计暗自咂舌。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连价儿都不问一声便买了,这几样糕点每样一斤加起来可不少呢,起码得七八两银子,真是个有钱的主儿。 那伙计拿着竹夹子在货架前穿梭,把刚才吴曼霜要的点心每样夹出些来搁大托盘里,在柜台前称好包好,算好了价钱,又用一个大的贴着乐家小铺字样的纸袋给点心装好,收了杏儿递过来的银子,亲自给提着送到了马车上。 杏儿坐在吴曼霜,见自家小姐对着一大堆点心发呆,便问道:“小姐,你平日里不是很少吃外面做的点心么?今日怎么买了这么多,那家铺子的点心很好吃么?” 吴曼霜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有名,相当有名呢。刚才迎客来的伙计不是说了么,那乐家小铺的几家店都在京城里叫得响,不光它家的东西有名,人也有名得很呢。我便要见识见识,她有多少能耐?明日咱们便去另几家铺子瞧瞧去。” 说着。便伸手打开一个点心包,却是伙计说的那金乳酥,她拿出两个递了一个给杏儿,道:“尝尝,味道怎么样?它家东西价钱倒不便宜,不知值不值这个价儿?” 杏儿哪等她吩咐,早一口将手中点心咬掉了半个,脸露惊喜道:“小姐,真好吃,比咱家厨子做得还好吃些。” 吴曼霜也咬了一口点心,只觉这金乳酥外皮薄薄的又松又软,里面馅子不知是什么做的,是软软的白色乳霜状,入口还带着股淡淡的奶香,确实十分好吃。 杏儿早已将手中另一半填到嘴里,笑道:“小姐,这家点心铺子的东西还真挺好的,那酒楼里的伙计不是说这也是他们那个女东家开的店铺么?没想到,一个女人竟如此有本事?” 吴曼霜冷笑道:“当然有本事了,否则怎么能让他用那种眼神看她呢?也好,有本事玩起来才好玩,若是个傻瓜,便没趣味了。” 杏儿听得晕晕乎乎的,却也不敢多问,小姐一向不喜欢别人乱打听她的事,所以只得闭着嘴盯着吴曼霜旁边放着的点心包。吴曼霜一笑,将点心包随手拿出两个来。推到杏儿手里,“既然好吃,你就多吃些,若哪天它家铺子倒了,你也就吃不到了,岂不可惜?不如趁着能吃尽量吃些吧。” 杏儿哪有功夫细琢磨吴曼霜话里意思,一颗心早跳到了点心包上,吴曼霜微微一笑,也不理她,眼光透过马车的纱帘投向窗外,眼中射出幽深的光芒来。 此时,乐府里。 小桃正坐在林氏房间里,在八仙桌前忙活着。那桌上铺着一条大红色的红毡条,林氏的丫头艳红和小桃脸儿对脸儿的坐着,手里正拿着小钳子磕核桃呢,桌上放着一盆核桃,另有一个瓷碗装着剥好的核桃仁儿。 林氏正坐在床头上,看那小桃从宫里带回来的赏赐,那匹太后娘娘赐给的梅花点子图案的花绒布料,小桃边钳着核桃,偶尔偷眼瞧瞧娘亲的样子。不由得偷笑。看娘亲满脸惶恐又欢喜的样子,真个叫做惊喜交加,又见她右手轻抚在那面料上,倒比小时候拍自己睡觉时手法还轻些,便忍不住笑道: “娘啊,那面料是死的,又不是活物儿,你那样小心做什么?你便下死劲摸几把也摸不坏它,你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倒招得我想笑。” 林氏回头瞪她一眼,道:“你个臭丫头对懂得什么?这可是太后娘娘赏赐你的,咱们家也算是有了皇家赏赐的物件儿了,能跟别的料子一样么?”说着,又回过头来眼睛盯在那花绒上,比刚才稍稍使劲摸了摸,道:“我长了如今这个年纪,还是头一次见着这样好的料子,外面绸缎铺再好的也没这个的成色,要不都说宫里有的东西贵重呢,外面儿根本没有卖的,连瞧也瞧不着呢。” 小桃闻言放下手里小钳子,笑道:“娘,你也不必羡慕,只拿它做了衣裳穿着就是了,看你那样子莫不是想将它供起来?太后娘娘赏了下来就是让做衣裳穿的,你放着白糟蹋了。而且两块图案我选这个梅花点子的,就是觉得那蝴蝶样式的太花哨,这个梅花点子的颜色调子图案都适合你这年纪,我早都想好了。你只等上了秋,便做一身长对襟儿的褂子穿着,外面罩上件淡色坎肩儿才好看呢。” 林氏放下了手中的花绒,又去看那匹李妃娘娘赏的雨过天青色的料子,笑道:“这块料子不错,颜色正质地又好,果真是那个李娘娘赏你的?” 小桃好笑道:“瞧娘你说的,莫不是我从宫里偷出来的不成?你女儿若有那本事,早就从小就靠三只手发财了。不光这两匹布料,你来瞧这个。” 林氏见女儿叫她,便放下了手里布料走到桌前坐下。只见小桃伸出两条胳膊,将袖口分别挽了上去,只见左手腕上戴着一只七彩碧玺的手链,右手腕上却是一只金光闪闪的细锁链镶着翡翠片的软金镯,十分光彩耀眼。引得一旁正钳核桃仁的艳红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扶着小桃的手细瞧。 林氏惊呼一声道:“哟,这么贵重的首饰,这又是谁给的?” 小桃扬了扬手腕,笑道:“这左手上的碧玺手链是云平郡主的娘,也就是福王妃给的,因着她跟我说了件家里人生意上的事儿,我给她出了个小主意,她便赏了我这个;至于这个右手腕上的嘛。是你闺女我做了首诗画了张画,正拍了太后娘娘的马屁,太后娘娘赏我的。” 林氏摸索着两样首饰,又惊又喜的道:“哎呀,虽说这几年咱家日子好过了,不缺钱使,你的首饰我也给你置办了不少,但不过是些金钗珍珠钗之类,这样贵重的你还真没有。若是去买怕是也买不到手工这样精致贵重的,我瞧这翡翠片的软镯子就不只是有钱就能买到的,光这两样怕是就值个千八百两的银子吧?” 一旁的艳红听了大张了嘴巴。显然是吓到了,“啊,这东西这样贵啊,小姐还是快摘下来放起来吧,若是大意掉了或是碰碎了,岂不心疼死人儿了。” 小桃听她说的好笑,便笑道:“虽说这东西精贵,那也只是在咱们平民百姓的眼里,我瞧着宫里的人都不拿这些东西当宝,随手就赏了人儿,不妨事既赏了我,我就戴着。这东西做出来便是让人戴着好看的,若是放在盒子里锁着,又何必做它出来呢?再者,我听说玉养,这条翡翠片儿的镯子我倒是喜欢得紧,而且它的活扣儿处我方才已用小钳子拧成死扣儿了,掉不了的。” 她伸手取下左手腕上的七彩碧玺手链来,套到林氏手腕上,道:“娘,这条碧玺的链子还是你戴着吧,我这两手都戴着东西实在是不方便也不好看哪,不知道的以为炫富呢,何必惹人家去嚼舌头去,况且这碧玺手链是福王妃所赠,放着可惜,不如娘替我戴着,沾些福气也好。” 正说着话,就见乐武推门进来,艳红忙起身给他让到桌前坐下,又端来了茶水,乐武瞧着小桃笑道:“桃子,你今日丑媳妇见婆婆,究竟怎么样啦?” 林氏上去照着乐武后背就是一巴掌,笑骂道:“死小子,你妹子哪丑了?我生了你们四个,属你妹妹生得最好。你还这样打趣她,讨打是不是?” 乐武笑道:“可见娘偏心,从小就偏疼着桃子,现如今瞧着妹妹将来说不定能当上王妃,光耀门楣,娘就不疼儿子啦?” 林氏笑道:“别混说了,我这做娘可不容易,今儿一大早你妹子出了家门儿,我这心就吊吊着,象扯在半天空似的,那可是皇宫,皇上和贵妃们住的地方,我怕是你妹妹不懂宫里的规矩,万一冲撞了什么人,岂不是要掉脑袋?” 闻言,小桃和乐武同时笑起来,乐武大笑道:“我的亲娘啊,那皇宫虽是规矩森严,但也不是地狱阎王殿,哪里有动不动就砍人脑袋的道理,而且桃子是跟着七王爷和郡主在一起的,有他们回护照顾着哪里就冲撞了人?再说桃子的性情你也不是不知道,只有人家惹她的,她什么时候主动去惹别人去?这就更说明娘你偏心,你儿子我当捕快整日里抓贼,你倒没说过担心呢。” 林氏笑道:“你皮糙肉厚的担心个什么?你妹子今天出去这一天,我倒让丫头到门房去看了十来遍呢,吓得我一整天这颗心都是悬着的。” 乐武拿起桌上的钳子夹核桃,笑道:“行了,如今桃子一根头发不少的回来了,娘也放心了吧。对了,娘,听说今日旁边兰府的夫人过来坐了。” 小桃一听,倒是吃了一惊,那个兰府的陈氏居然来做客了?“真的么?她几时来的?又说了些什么?”该不会是那个陈氏有什么目的吧? 林氏瞧了小桃一眼,道:“你还说嘴儿呢,还不是你惹出来的。你若不是去招惹人家兰府里的小姐,又偷偷背着我跑去兰府里告状,人家兰夫人怎么会认得你呢。你这丫头办些事情尽自瞒着我,哄着我住在葫芦里似的,听人家兰夫人说你和她家那个大小姐交上朋友了?我今儿叫来喜鹊和画眉问了,不是说当初是她打了小珍的头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兰夫人没说明白,只说是你去拜访了两次,吃了你送的点心不好意思,她家里今天有老家的亲戚来串门子,新送的当地的土产,送了一份给咱家,还跟我坐着说了会子话,你倒跟我说说,你啥时候又交了兰家的姑娘了?” 乐武也道:“是啊,那日我上你后院里瞧着那个兰家姑娘,好象比你年岁还小些,见人也怯怯的,想来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吧?” 小桃笑道:“二哥说的倒是那么回事儿,只是兰茜妹子不出门儿却不是守规矩,而是出不了。” 于是便将兰茜怎么扒墙头,后来被画眉等丫头瞧见,又失手砸了小珍的头,自己又是怎么上兰府去的,再加上兰茜的身世现况,林林总总的讲了一遍,又道: “既然娘和二哥问起,我也不瞒你们,你们想,兰茜妹子如今还是那正经主子不是?她虽挂着名儿是兰府的大小姐,可是哪个拿她当个小姐看了?若是她生母还在,当然就是另一副景象。她也够可怜的,身边只有一个小容丫头心里是向着她的,跟了她几年也没喊过苦啊累的,只是委屈受了一肚子,又向谁说去,那兰夫人虽名义上是兰茜妹子的继母,但是毕竟那不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儿,她自己又有两个儿子,现管着家里的事情,哪里能将前面人儿的女儿放在眼里,所做不过就是眼面前儿应景的事情,不让别人说得太难听也就是了。小容那日里跟我说,她们家的婆子丫头们背地里都说,‘跟了别的主子,过年过节的得了多少的好处,平日间天气冷了,给割肉打酒的避寒气儿,天气热了,给煮大锅的绿豆汤去暑气,虽说是下人,但是谁家的奴才不是爹娘生的?偏咱们这伺候的人晦气,遇上这样的精穷的主子,半点肉腥油水儿也捞不着。’那时节里,兰茜只有将她生母留下的几件首饰叫小容偷偷的拿出去当了,换了几串钱来使,这才使得动那帮子人。平日里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大夫来看病,药钱也都是兰茜妹子自己出的,那兰夫人可曾管过一点儿,连问都没有问一句呢。” 一番话说完,满屋子里寂静了好一会儿子,林氏半晌才叹口气道:“哎,这也是一个可怜孩子,既你结识了她,就对她好些,听你这么一说,那苦命孩子也怪可怜见儿的。” 还未等小桃说话,乐武便拍着桌子站起来道:“她娘死了,爹还在呢,何不回她爹去?” 小桃淡然一笑道:“我的憨二哥,可曾听过那句话么?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了,回也没用的。” 一百五十三章 夏日闲话(一) 一百五十三章夏日闲话(一) 林氏叹着气点了点头。触动了前情,因想:自己夫妻两个如今儿女齐全,日子过得火旺,虽说不至豪富之家,也是衣食无忧,但是自己小时候却是父母早亡,兄长们竟然将自己抛弃,幸亏当时遇上了好心的养父母,才让自己得以活下去,后来竟慢慢的有了现在的好日子。 想到这里,又听了女儿说兰茜的境况,不由得心生了怜爱,想起她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些,却在府里受着气挨着苦日子,便道:“那孩子既日子过得艰难,想是手头儿上也是紧巴的,若有事儿你能帮上的便帮她一把,也不枉你们相识一场。” 小桃笑道:“还用得着娘你说。我前两日已经偷偷给她送了几十两银子,估计够她用好一阵子的了,想来若打赏那些婆子媳妇丫头子也尽够了。” 乐武秉性耿直,最是听不得这种事情。虽听了小桃已经帮了兰茜,但仍是怒气难消,怒道:“依我说,就闹开了让大家知道也好,不然受着这软气岂不窝囊。” 小桃正色道:“二哥,你是个大男人,何况还是个性情正直不会拐弯抹角儿的,哪里懂得这里面的曲曲折折的事情。就因着兰茜妹子小时有个算命的道士给她算了,说她八字命硬克人,她家老爷便不很喜欢她,如今那个兰府里的陈氏已然是断弦,还生了两个儿子,兰老爷哪里还有心放在女儿身上。不过是管着她吃喝应景而已,却没放在心头儿半日,若是为了这样几两月钱的事去跟他说,保不定先挨上一顿教训,再说如今兰府管家的是兰夫人,若是兰茜妹子冒然便去告状,岂不是故意是给兰夫人难堪,就算是兰老爷发了话,过后儿还不是得兰夫人说得算,她若记恨了兰茜妹子,暗地里给她穿小鞋,也就够她们主仆喝一壶的了。依我说啊,兰茜妹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这两年也该是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已经都已经熬了那么多年了。岂差这一年半载的,不如就忍着等到订了亲事,将来嫁出去也就了结了这里的事情,就算完了。” 乐武听了,半晌没言语,小桃问他道:“二哥,方才在门房我听李歪说你急着找我,我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这如今咱俩坐到一处了,你倒没事儿人似的,怎么回事儿啊?” 乐武听了笑道:“光听你讲刚才兰府里的事儿,你若不说我倒真忘记了,不是别的什么事儿,就是我们府里大老爷过两日过四十大寿,要在酒楼里请客宴请宾朋,上次你那个迎客来里的猜谜会他们夫妻两个也去了,喜欢得很,也爱吃你酒楼里的菜肴,今日大老爷便跟我说想大后日想订下你酒楼的一些席面儿,但是他想要你帮他准备些玩艺儿,务必让宾主尽欢才好。” 小桃想了想道:“订席面儿倒是容易。那些玩艺活动我那里也自有张景和王六能预备来,只是他既要宴客,自然是大家都坐在一处才热闹,若是订楼上的雅间,那都是单独一间间隔开的,岂不是不能尽兴,还得主人家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来回走去,麻烦得很。不如这样二哥,你明日跟你们老爷说,我帮他策划这一个寿辰宴会,楼下大厅我晚上便让他包场,从黄昏到打烊我给他两个时辰,这两个时辰之内我酒楼里不再接待其它顾客,只招呼他们这班贺寿的人,你觉得怎样?” 乐武迟疑道:“你这法子好倒是好,只是若包场那费用怎样算?而且你不接待其它客人岂不会少赚许多钱?” 小桃笑着在乐武背后轻拍一掌,笑道:“到底是我二哥,还想着我生意哪,二哥,你只放心,你是在他手下做事的,他这个面子我自然要给,而且他又不是白吃白喝,只不过少做一晚其他客人的生意,算不上赔本儿,不过少赚几个钱,那都无关紧要。你只放心,我自会让底下人将他的寿辰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当日的酒水饭菜我只收成本。就算是多谢大人这两年给迎客来的照顾。” 乐武笑道:“我妹子这两三年历练得越发精明了,知道捧我们大人的场。” 小桃但笑不语,林氏笑道:“这个是自然,你妹子在他管辖的地方开买卖,自然是要得他一点子庇护,若这些人情事故不懂,那脑袋也太死性了。” 乐武笑道:“我们大人倒不是那吃白食占便宜的人,不过是妹子那迎客来确实做得有声有色的,才想起在妹子那里办席面儿。再说了,那家酒楼还有萧家二公子的份例在里面,那萧老将军虽说卸了官,可萧家大公子如今可是正红着呢,还有桃子和七王爷和郡主都有交情,我们大人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打迎客来的主意。” 小桃也笑了,“二哥,你明日只管告诉你们大人,我明日就安排写席面儿的菜单,写完了便叫人送到衙门上去。” 母子三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儿,小桃便说累了,晚饭也不吃了,便回了后院桃仙居歇着。 桃仙居的丫头们傍晚都知道了小姐回来了,不过是留在夫人房里说话儿。喜鹊和画眉便吩咐小珍和豆儿到浴房准备好了洗澡水,又将湃在井水里凉着的西瓜命人提上来切了,又新沏了茶水。 小桃前脚迈进桃仙居,几个丫头便上前伺候着她脱了外衣,换上了家常的衣衫,小桃又让小珍给她卸去了满头的珠翠首饰,把头发散开编了一根乌黑的长辫挽在头顶,这才觉得舒爽些。又去浴房泡了个澡,整个人觉得又活过来了,在闺房的榻上歪着,小桃禁不住道:“哎。还是我的丫头好啊,知道我出门了一天,疲乏的要命,真是长眼色,不错不错。” 喜鹊笑着在榻前摆了饭桌,端上晚饭来,小桃见有一碗碧粳稀米粥,一小碟胭脂鹅脯,一盘鲜蘑炒鸡丝,一盘糟鹌鹑,一盘葱油小花卷,和一大碗虾米火腿冬瓜汤。 小桃笑道:“今儿这晚饭闻着味儿倒好,只是我下晌吃了几块丝娃娃,这饭倒是吃不下,你们拿下去吃了吧,我吃点西瓜也就是了。” 喜鹊忙劝道:“姑娘,少吃些吧,喝点子稀饭喝口汤也比不吃强些,就算多吃了两口,稍晚些睡消消食也就是了。” 小桃强不过她,便捡了两块胭脂鹅脯就着稀饭喝了,又喝了半碗冬瓜汤,其它的是动也未动。正此时厨房里送来了丫头们的晚饭,小桃便将自己的菜给她们吃了,她便在桂花树下搬了躺椅坐着看着丫头们吃饭,见她们个个吃得香甜,倒也有趣。 画眉早就嚷着饿了,这时提着一只鹌鹑腿大嚼,嘴里说道:“你们尝尝,这鹌鹑味儿糟的真好。”提筷夹起三只鹌鹑放到那三个丫头碗里。 小桃瞧着她们吃得那样香,便让画眉也撕了条鹌鹑腿慢慢尝了尝,笑道:“嗯,这糟鹌鹑定是方婶做好了送来的,别人再做不出这个味儿来。” 喜鹊笑道:“姑娘的舌头真是灵,确是我娘做的。她如今蒙姑娘照看,让她管着咱们家最早的那家小吃铺子,自有厨下人干活。又有帐房,她不过管管钱照看照看,闲着也是无事,上个月她来看我,我跟她说起姑娘爱吃她糟的鹌鹑,她又做了今儿头晌才送来的。咱们院儿里留了一坛子,给夫人少爷们也送去了一坛子,姑娘爱吃,等吃完了,让我娘再做来就是了。” 小桃道:“可惜我今日不在家,没看着方婶,喜鹊你下次跟方婶说,她再做这些孝敬的东西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给她银子去买材料,没的让她自己出钱做什么?” 喜鹊放下碗筷来笑道:“瞧姑娘这话说的,倒是见外了。我娘和我是姑娘从危难中救了出来的,还给我那个不成样儿的爹还了赌债,要不是那里遇见姑娘,我想是被卖到那见不得人的下流地方去了。姑娘那时还只有一个小吃铺子,养活着全家人还收留了我娘跟我,这三年来,不仅让我跟着姑娘贴身伺候,又让我娘管着小吃铺子,我娘儿俩每月的月钱银子又是这府里家人们第一等的,哪里还有什么说的?这几年我娘和我也攒下几个钱了,难道连个鹌鹑也买不起么?别说姑娘偶尔想起来才吃一遭,就是一月吃上五六回,我娘也管得起,莫不成还有向姑娘伸手要钱的道理?那还成不成个人儿了?”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笑了,画眉先就笑道:“平日里喜鹊姐姐话不多,今日里倒象是个讼师似的,说话都是一大套一大套的呢,我这才知道原来喜鹊姐姐也是个好口才的。” 小桃也笑道:“我不过说了一句,你倒说了一大堆,你和方婶对我的心我哪里会不知道?也罢,你说的也是,虽然鹌鹑事小,倒是你和方婶的一片心意,行了我也不多说了,本想着让方婶给你多攒点钱将来嫁妆上好看些,如今都化作鹌鹑腿儿让我吃了,我将来就多给你添些妆也就是了。” 一百五十四章 夏日闲话(二) 一百五十四章夏日闲话(二) 一句话将喜鹊说得脸色通红。旁边画眉和小珍豆儿都笑起来,画眉还差点被花卷噎着。小桃看了笑得更大声了,喜鹊红着脸道:“姑娘又拿我们取笑,我不和你说了。” 说着,便低头去扒饭,那红晕一直染到耳根上。 小桃笑道:“你这丫头倒害臊起来了,这有什么,这院子里只你我五个人,也没有外人也没有男子,谁也不能听了去?再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头等大事,可有什么好背着人的。既然说起这个了,我就跟你们说说,你们几个丫头都给我听好了,小姐我向来是个自由民主的人,就是说做什么决定前会提前问你们的意见,将来我若是嫁人的那天,你们愿意继续跟着我便随着我当陪嫁丫头过去男家,若是不愿意就继续留在府里当差。不过我可告诉你们,小姐我牛心左性最看不惯妻妾成群那一套把戏,所以将来我的夫君只可以有我一个妻子,我听说有些大户人家的陪嫁丫头将来是可以提升了做通房或是做姨娘小老婆的。我不知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在我这里,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不管怎么说,你们也算伺候我一场,将来我是要将你们好生风风光光的嫁出去的,而且必须是做正妻,我的丫头绝不给人家当小老婆受气。喜鹊和画眉可能心里有数,也不过一年半载的功夫,可能我就要嫁人了,现在说这个是想问问你们的意见,是跟着我做陪嫁丫环走呢,还是留下。反正无论怎样,你们的婚事我都给你们做主,绝不亏待了你们就是。” 四个丫头没想到自家姑娘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画眉和喜鹊跟着小桃的时间长了,平日里耳暄目染听惯了小桃的‘奇说怪论’,如今都是见怪不怪了,只小珍和豆儿还是第一次被人直说将来成婚的事,禁不住脸上红得象红苹果似的。 小桃瞧着好笑,知道那两个小丫头岁数尚小,小珍十三,豆儿才十二岁,还不懂得什么情情爱爱的,就先看了看两个大丫头,喜鹊仍是红着脸,低声道:“姑娘收留我那天我就说了,一辈子跟着姑娘。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至于那个......那个......将来嫁人的事儿......任凭姑娘做主就是了,姑娘的眼光是跟别人儿不一样的,奴婢......奴婢信得过姑娘......” 小桃笑道:“好,你既这样说,我以后就给你用心查看着,若有合适的,必会跟方婶去商量。画眉,你呢?” 画眉大声正色道:“姑娘何用问我?我是生死都随了姑娘的,我当初跟姑娘时就想好了,一辈子不嫁人伺候姑娘,水里火里姑娘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姑娘放心就是,若是将来姑爷敢娶了小老婆,我第一个不依,非拿大棒槌给她打了出去。” 小桃哈哈大笑,差点从躺椅上滚了下来,“好丫头,你的心我明白了,不过你倒不象是要跟着我过去伺候。倒象是要去打架似的,真真好笑。” 喜鹊也笑道:“姑娘,这样就更好了,我只管着伺候您,画眉就负责当打手,包管连只苍蝇蚊子都飞不到姑娘身边来。” 说得画眉又好气又好笑的去拧喜鹊的嘴,闹成一团。小珍和豆儿两个虽还不懂男女情爱的事,但嫁人成亲的意思倒是早就明白的,听小桃问她们要不要做陪嫁丫环跟着自己,哪里还顾得上吃饭,赶忙表示将来是一定要随着小姐的,至于其它的一概事情都由小姐替她们拿主意就好。 小桃得了她们的承诺,便觉得放下心来。喜鹊和画眉跟她两三年了,彼此间都有深厚的感情,舍不得分开,但过个一年半载的迟早得让她俩嫁人,没有因人家伺候得好就拖着人家不让她们成亲的道理。虽然成亲后她们仍能以媳妇子的身份伺候自己,但毕竟晚上得放人家回家,而小珍和豆儿性情一个机灵一个憨直,年纪又远不到成亲的年龄,正好能接喜鹊和画眉两人的班儿。 小桃既得了一个安心,又见她们都含羞带怯的看着自己,反倒不吃饭了,便笑道:“是我的不是了,不该在饭桌上讲这些事儿,好啦,正事儿也讲完了,你们赶快吃吧,等会儿该凉了。” 众人这才继续吃饭。喜鹊早已吃完了,放下碗筷过来小桃身边笑道:“姑娘,你才刚吃了两块鹅脯,喝了那几口稀饭,这会子可还想吃点别的什么?我叫厨房做去?” 小桃道:“刚才那鹅脯咸浸浸的,这会儿我倒想喝口甜甜的东西,等会等你们吃完了咱们便一起吃几块西瓜就是。” 画眉道:“姑娘说起西瓜我倒想起来了,今日下晌三少爷管的那个铺子里有个伙计送来一桶子大对虾,足有巴掌那么长呢,活蹦乱跳的,在那桶子里用海水养着呢,我方才去取西瓜时瞧见的,太太屋里的艳红姐姐说夫人不喜欢吃腥的东西,让厨房把虾交给小姐看怎样做好吃?厨房里的于婶子让我带话告诉姑娘一声,若姑娘刚才不提西瓜二字,我倒真给忘了呢。” 小桃笑道:“三哥铺子里那个伙计我知道,他家就是城外渔村的,他家里除了他出来做工,剩下的兄弟们都在海边打渔,还是我上次去铺子里跟三哥说起弄不到新鲜虾吃,那伙计便说让他兄弟们打上大虾时弄个木盆养送来,我只当他是那么一说,没想到还真给送来了。” 小珍和豆儿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说活的对虾,乐得直拍手,笑道:“这活的对虾一定很好玩,姑娘,我们等下到厨房看看稀罕行不行啊?” 画眉笑道:“死的活的都一样,不过一个会动一个不会动罢了,有什么好看?” 小桃从躺椅上坐起来,接过喜鹊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笑道:“虽说模样都一样,可这活的和死的味道就差得多了。咱们平日里吃的都是将虾仁入菜的,那味道盖住了虾的鲜味儿。自然不容易分辨的出来,这次既然是活虾,便搁点盐用水清煮最好吃。里面的虾肉儿最是鲜嫩不过。画眉,你瞧着,那些虾有多少?” 画眉想了想回道:“约莫着五六斤的样子,我看那虾的个头甚大,那木桶有两个水桶那么大,里面满满的都是呢。” 小桃笑道:“那就好,算你们这些丫头有口福,等明日我将那虾煮了,留几只给你们尝尝鲜,虽说虾易得,但这样大又这样活养着的倒是不常见。” 丫头们笑着谢了小桃,自去收拾碗筷去了。小珍和豆儿收拾完了东西,便手拉着手自去厨房去看那大对虾去了。 小珍和豆儿来的这时候,正赶上厨房里众人刚吃完饭,正手忙脚乱的收拾家伙厨具,又派人去各房收取吃完的碗筷盘碟,厨房里的管事儿的于氏正忙乱着,一眼瞧见小珍和豆儿两个,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上来,笑道:“你两个丫头怎的不伺候姑娘,偷跑出来玩啦?” 小珍原先就在厨房里做活儿的,跟于氏比较相熟,豆儿以前做粗使丫头时也经常被派来厨房取用东西,端菜端饭的,和厨房里众人也混个脸熟儿,这时听见于氏问她们,小珍便笑道:“于婶子,咱们不是偷懒,是方才姑娘听说有人送来了活蹦乱跳的大对虾,便让我们告诉婶子,姑娘明日要亲自做那些虾来吃,我们顺便也想来看看稀罕,这活的那么大的虾子我可没见过。” 于氏笑道:“原来是这样儿,果然你们小孩子家儿心性儿,这虾子有什么好看的?既要看。你们就去看吧,就放在井台边儿上呢。” 两人果真就走到井台边儿上,果然见一个大号木桶在那里放着,里面八分满的海水里浸着一只只大个儿的青虾,许是木桶有些小了,那一桶青虾挤挤巴巴的互相挨着,蹿蹦着,溅出水花来。 豆儿笑道:“这看是看了,原来也没有什么稀奇,只是我看这桶子却是有些小了,不如让于婶子换个大木盆装着,否则一宿岂不将它们闷死了?” 于氏正走过来,听到了,笑道:“你这丫头倒有些机灵,我原就想换个大木盆装着它,只是方才一直做各房里的饭菜,这会子又忙活着收拾活计,你两个反正闲着没事,不如就帮我把它挪一挪成不?” 小珍和豆儿平素和于氏关系不错,此时于氏让她们帮忙两人也就答应了。小珍到厨房拿了平日里装鱼的一个大木盆,跟豆儿一起将那青虾往盆里倒。 豆儿笑道:“小珍姐姐,你用个筷子慢慢把它拨出来,我想数数看这一桶虾子能有多少?” 小珍就拿了双长筷子慢慢斜歪了桶子慢慢往木盆里划拉,慢慢的拨了一盆,两人又将海水给倒木盆里,这才去井台旁打水洗手。 豆儿搓着手道:“我方才数了,五十二只虾呢。这么大的个头儿,怕是一斤只能称上六七只呢。” 小珍笑道:“可不是,这一盆子虾怕是得十几两银子也还买不到呢,咱们真是跟了好主子,姑娘说明日给咱们留几只,也让咱们尝尝鲜呢。” 豆儿笑道:“我自从跟了姑娘,月钱涨了一等不说,就是这嘴也享了不少福,吃了不少好东西,平日里姑娘吃不了的菜,都分了咱们,这才几天功夫儿,我裤腰带都紧了呢。” 小珍和豆儿洗完了手,跟于氏打了招呼便往桃仙居而回,小珍轻声道: “咱们是对了姑娘的眼缘儿才选了上来随身伺候姑娘,你方才没听姑娘说么,喜鹊姐姐和画眉姐姐将来是要先嫁人的,将来顶替她们贴身伺候的大丫头八成就是咱们两个,咱们可得好好做事,若是将来做了姑娘的贴身丫头那可是了不得,你没听说姑娘还要给两位姐姐的嫁妆添妆呢,这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主子,”说着,拨了一下额前的流海,露出上次那个被镯子砸的地方,道:“你瞧就是那件事儿,姑娘做得多厉害,能给咱们奴婢们出头的主子简直比捡着金子还稀奇,反正我是想好了,这辈子就跟着姑娘了,她便是将来嫁到天边儿去,我也跟去,有这样一个护着下人的主子,我心里踏实。” 豆儿听得连连点头,道:“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咱家小姐就是个善心的,你瞧她结交那兰府的小姐就知道了,说句实话,那兰小姐还不如咱们喜鹊姐姐和画眉姐姐过得好呢,若是换了别家的姑娘,懒都懒得理的,偏是咱家姑娘瞧着兰家小姐可怜,便结交了她。我虽人笨些,也知道咱家姑娘那是变相的帮她渡日呢。” 两人说着,便一路回了桃仙居。正走到月亮门儿处,偏巧碰见李歪正等在门口,四处张望,瞧见她俩,乐得就跑过来,笑道:“可总算让我碰见个人儿了,方才小姐让我去办事儿,顺便去点心铺子拿回两样点心备着送人,我都在这儿等了大半天了,也不见个人经过,又不敢随便就进去,偏巧碰上你俩,就帮我捎进去就是了。” 小珍接了过来,笑道:“歪子哥,你前两日编的那个花篮姑娘很是喜欢,要是得空,你再编两个呗,我们给姑娘换着插些鲜花,又新鲜又香。” 李歪点头应承着去了。 回到桃仙居,只见小桃依旧躺在桂花树下,半伸着手臂给喜鹊和画眉看那一只翡翠片的软金镯,只听画眉倒吸冷气的声音:“姑娘,这真是太后娘娘赏你的?” 小桃笑道:“自然是真的,还有福王妃赏的一串碧玺手链让我给娘亲戴了,还有赏了两匹上等的布料,都搁在娘亲屋里呢,等会儿你去把那雨过天青色的料子取来,过两天做件衣裳穿。” 喜鹊笑道:“姑娘,那做衣裳剩下的边角余料儿,能不能给几块给我们做鞋面儿?” 小桃奇道:“家里有的是布,你想做鞋面儿只管去剪了来就是,要那边边角角的做什么?” 一百五十五章 情深难入眠 一百五十五章情深难入眠 喜鹊笑道:“这是宫里的娘娘赏赐的东西。做了鞋面儿穿在脚上,也算沾点儿皇宫里的福气儿。” 小桃这才明白,心道,皇宫里福气是不少,勾心斗角怕是更多,她对那皇宫可不是那么向往,幸亏风翊宣是自己在外面王府居住,否则整日住在宫中不让随便出入,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笑了笑道:“好,你们既喜欢,我明日便将两匹料子剪一块给你们做东西去,管你们是做鞋面还是做荷包香袋呢,只要做好了分我一份就成了。” 画眉在一边对喜鹊挤了挤眼睛,笑道:“喜鹊姐姐,从今后给姑娘缝制的荷包啊,香袋啊,鞋面什么的,就不要再绣那些平常的花花草草的了,应该改绣些鸳鸯戏水、并头莲花之类的,这才应景呢。” 喜鹊听了止不住格格的乐起来。小桃脸上一红,从藤椅上翻身坐起,抓过来画眉便伸手拧她的脸蛋,嘴里笑道:“你这臭丫头,拿我开起心来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让你再说。” 画眉又躲又笑的,气儿都要喘不匀了,“好姑娘,我再不敢了,饶了我这遭吧。” 小桃笑着松了手,笑道:“臭丫头再打趣我,我便将你配给街上要饭的,让你整日里卖嘴讨乖,把你两口子放到大街上去,看你不把嘴唇子磨薄了?” 画眉和喜鹊凑到一起,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我是姑娘的人,姑娘只管给我拿主意,若是真将我配给那要饭的花子,我也没法子只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只要姑娘不心疼就是,怕是到时候,姑娘把一对要饭花子给讨到府上做事,也不一定呢。” 小桃笑道:“你这丫头倒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儿,我的心思你倒瞧得明白。劝你们少闹些罢,若被哥哥们瞧见你们在这里胡闹。又要说我惯着你们了。” 喜鹊便和画眉笑着切了西瓜,众人说着话儿吃西瓜,小珍和豆儿就把刚才在厨房看到的那活虾在手里比量着,豆儿便笑道:“姑娘,那虾我们倒在那大木盆里有好多呢,我们数了数,一共有五十二只呢。” 小桃笑道:“怪道你们是小孩子性情呢,数那做什么,弄得手里腥乎乎的,明日里将它煮好了,每人给你们分两只就是了。” 正说着,忽见夫人屋里的艳红走了来,喜鹊忙让她吃西瓜,艳红摆摆手笑道:“我刚吃了晚饭,现在不吃呢,”说着,坐在画眉搬过来的小凳上,“夫人叫我来告诉小姐一声,方才有平遥王府的下人来送了封拜贴,说是明日王爷亲来拜访,夫人叫小姐想想怎样招待呢?夫人还说一同来的还有萧公子呢。让小姐照量着怎生办好,夫人本想找小姐商量,又照量着这会儿天快黑了,小姐又出门儿了一天怪乏的,让您早点儿歇着,明儿一早让您起来便去呢。” 小桃一听,便知是风翊宣明日要来拜访,还拖上了萧十一作陪,怕是担心自己双亲顾忌他的身份冷场,心下一喜,道:“你回去告诉我娘,我知道了。明日宴客全由我来安排,叫她不要操心,对了,那王府送帖子的人还说了什么没有?” 艳红笑道:“那倒没有,只送了帖子便回去了,我瞧着那人虽是王府里来的,但是穿着打扮不象是一般下人,怕是个管家或是管事儿的,夫人也没敢小瞧,倒是赏了个红封给那人,那人倒也谦逊受了。” 说着,又瞧了瞧小桃,低声笑道:“小姐好眼光,这平遥王虽贵为王爷,我只瞧着他府上人的行事便不象那趾高气昂的样子,不象有些人家,仗着身份地位高贵些,便不拿正眼瞧咱们。想来以后小姐也不会受气的。” 小桃笑道:“原来你也是来取笑我的,罢了,随你们乱说去吧,反正我是个脸皮厚的,由着你们说我也不害臊,等你们觉得说够了无趣了也就是了。”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艳红从怀里掏出一物来,在小桃面前晃了一晃,笑道:“我是来传夫人的话,顺便儿送这个给你,你若不要我就拿走了。” 小桃一瞧,艳红手上是一双月白缎子绣着海棠花的绣鞋,正是上次自己看艳红给林氏绣了两双,针脚甚是好看,自己便让她也绣一双来穿,林氏因有小桃管着,怕她总绣东西坏了眼睛,便将一手绝活教给艳红,因此艳红的手艺相当不错。 小桃瞧了那鞋子精致,笑着一把抢过来,道:“我就是个强盗,让我看在眼里的东西你还想拿回去不成?”又摸了摸那鞋面儿,笑道:“真难为你这好手艺。这海棠花绣得象落在上头似的,这花芯儿还是金色的,莫不是我给你那金丝线绣的?” 艳红笑道:“可不是嘛,那金丝线贵得很,平日里虽说我们都喜欢,绣出东西来也亮闪闪的极好看,只是一那一绺线倒要不少钱,还得谢谢小姐给了我好几绺金银线,上次给夫人绣了条手帕,她还说好看呢。” 小桃笑道:“这有什么?你那里的金银线使完了尽管跟我来拿,其它颜色的我这里都有。平日里我也不绣那些东西,都收起来白搁在那里,足有几大盒子各色绣线呢。那都是程嬷嬷和紫烟姐姐送我的,岂不知我是个最懒的人儿,平日里不拈针不拿线的,手艺又不好,若当真绣起来,怕是糟蹋了好丝线呢。” 艳红笑道:“小姐这话透着三分真七分假了,我看过小姐给夫人绣得那牡丹花的荷包,才知道您的绣工其实不差,只是没耐心坐在那里慢慢一针针绣罢了,夫人也说,小姐若是定下心来绣花,手艺虽比不上夫人那样精巧,但也差不多了。” 小桃连连摇头道:“罢了,我娘那样说我不过是给我撑脸面罢了,想我小时候跟娘学绣花时,不过是为了一时好玩儿,结果学上了才发现好多的规矩讲究,单单绣一朵花,便有什么平针、拱针、斜针、挑针,林林总总的一大堆,我都记不清。好容易学得差不多了,便给三个哥哥一人绣了一个荷包,从那之后,我却是再也没拿过针线,你说的是,我是没那耐心整日坐在那里对着绣棚瞧,我小时候大哥就说,我是个猴子脱生的,没片刻安静劲儿。” 众人都笑起来,艳红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会闲话便要回去,小桃又让画眉取了一盒子各色上等的绣线,交与艳红,让她绣东西用。艳红道了谢去了。 小桃进了屋里,在外间坐下。想了想明天风翊宣果然和萧十一来访,应该让厨房备下些什么,又想还是自己亲自下厨,风翊宣虽说吃过自己铺子里出的点心,她亲手做的菜倒是没吃过。想到这里,便在纸上写了些明日要做的菜式,又让豆儿上厨房告诉管事儿的于氏的丈夫,让他明早去市场买些新鲜蔬菜回来,又列了张单子让他照着样儿买,又告诉于氏明早现用鸡骨熬一锅清汤,备着做菜时用。 又吩咐喜鹊和画眉道:“你们明早儿把这屋里好好拾掇一番,那院儿里也重新洒水打扫打扫,务必让它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这屋里椅上的锦垫全换上那粉红缎子面儿的,这床帐换上那幅青色的软烟罗的,那窗纱换上秋香色的,那外屋里多宝格上也再拿几件古董陈设放上,挑那大大大方方的,别弄些小鼻子小眼儿的,显得咱们小家子气似的。” 喜鹊笑道:“姑娘说怎么办,咱们就按着照做就是了。只是姑娘太小心了些,就算明日七王爷来府上,饶他怎么逛也来不到姑娘闺房里,姑娘就算把箱子底的宝贝都翻了再来摆上,怕是也派不上用场。” 小桃一想也是,便笑了笑道:“这倒是,不过换了也就换了,咱们自己瞧着也新鲜些。那院子里明**们仔细扫了,倒不别的,别让人家瞧着我院子横生竖草的不整齐。” 喜鹊笑着答应了,小珍在一旁问道:“姑娘,明**穿哪个衣裳?戴哪些首饰呢?” 小桃想了想道:“哪件都好,首饰你看着挑几样吧,配得上衣服就好,也不要太奢华了,让人看着象是暴发户似的,恨不得头上插满金珠形容词石的才好。” 画眉正在凉水盆里兑了热水,准备让小桃洗脚,听了这话说道: “什么暴发户?姑娘本就是凭自己本事弄起了这许多铺子和酒楼,凭的是真本事,如今咱们府里虽不比豪富之家那样奢侈繁华,但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凡事不愁了。前些日子,小姐那姓林的亲戚来时,我记得她们还说什么如今咱们好过了,也不帮衬,我当时心里就不忿,她们只瞧见咱们如今的日子红火,却瞧不见当初起早贪黑象驴似的卖命做事的劲头儿,我记得刚进府时,咱们姑娘手里只一家铺子,不过半年光景便又开了一家,整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一大清早出去便两家铺子里跑着,晚上太阳下山才回来,还要算帐想东西,弄到三更半夜才睡,脚都快跑肿了,可见这钱财不是平白无故便从天上能掉下来的。” 画眉一番话引起了小桃对旧日的感触,坐在椅边除了袜子,将脚伸到热水盆里泡着,笑道: “不错,亏你这丫头还记得那样清楚,你不知我家从前才更吃苦呢。虽说在村子里我家也算能吃得上饱饭的,只是要想攒下些钱来却是太不容易。我爹和我娘全靠着这两双手挣出全家人的吃喝用度来,一天哪有半点儿得闲的功夫儿?听大哥说我那时还小,还不记事儿时,爹天刚蒙蒙亮时就下地干活儿,大夏天的毒日头地里就那样晒着,汗珠子掉地上能摔八瓣,冬天时虽然不能种地,但是爹就带着大哥二哥背着筐子去驼炭,数九寒天的手上冻得开了裂,疼得要命,挣个百八十个钱的。我娘和外婆也是,每天都熬到三更半夜,外婆就纺纱织布,我娘就绣花赚钱,怕花钱买灯油,就趁着月明地里做活,那份苦也不用说了。后来我慢慢大些了,才明白了爹娘的辛苦,家里四个孩子张着嘴等着吃,还有三个大人,不拼命怎么活?还好,如今总算是熬出头儿了,家里的地现下租给人种着,又添了几百亩的田产,靠着老天爷这几年的好年景,这些年光自家打的粮食咱们自吃都够了,还有这一所城里的宅子,几家铺子和一所酒楼,这一辈子都够使了,我娘也说过,我如今也大了将来也必是要嫁到夫家去,何必那样辛苦整日操心铺子里的事儿,今儿我便跟你们说句实话,你们记住了,就算将来咱们嫁的人多有钱多有权势,也不可全生了仰仗对方的心儿,自己手里一定要有些私房钱,才好过活,就算夫君跟你是一条心,还有其它的人和事儿呢。若是那大家族里人口众多,多的都有好几百号人,这上上下下要打典的事情多着呢,难不成每回都动用公中的钱不成?手里存点银子,将来若是有用处时便不紧手,岂不好么?” 几个丫头愣愣的听着,虽没听过别人这样说过,但细想想愈发觉得有理,都在心里记下了。一时小桃洗了脚,又净了脸,见天色已黑了下来,便吩咐点了灯火,让她们自去睡觉休息去,只留下了喜鹊一人值夜,画眉便带着小珍和豆儿退下去了。 小桃心里想着明日风翊宣要上门来的事儿,便觉得心中有个小鼓棰在轻敲一般,既有些心喜又有些不安,却是躺在床上半天也睡不着,反来复去把个被单子滚得乱七八糟的,索性就一骨碌爬起身来,坐到外间书桌上坐着。 喜鹊瞧着好笑,自去冲了一杯热茶来,给她放在书案边上,在一边凳上坐下,默默绣一个香袋儿。 小桃瞧这条案上揩抹得干干净净的,除了陈设着文房四宝而外,还有一面自己所喜欢的支在桌面上的圆镜子,和一只青瓷大花瓶,瓶子里斜插着满满的桂花,映照在镜子里面。小桃映着灯光,看看自己镜子里的样子,眉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鼻俏肤白,果真是个粉团玉琢的美人儿一般。虽然这自古以来说的美貌佳人没个硬性标准,但是凭着自己这种容貌,也当得上这两个字儿。 正想着,忽然冷眼瞥见书案旁的一摞子字纸上有本书册子,猛然想起这是那天在书房里看到的拿回来要细看看,结果这两天一忙活就把这事儿忘了。她还想起这书是讲女人应该怎样做才能贤良淑德,是本教育妇女言行举止的‘教科书’,内容相当于女戒之类。 小桃拿起书翻来细看,翻了几页,只见里面一段话写道:‘阴阳殊性,男女异行。阳以刚为德,阴以柔为用,男以强为贵,女以弱为美。故鄙谚有云:生男如狼,犹恐其桎:生女如鼠,犹恐其虎…’ 小桃念了几句,满头黑线,心中鄙夷之下忍不住好笑,一旁的喜鹊正在认真的扎着花儿,听见小桃轻声念了几句便笑了起来,也听不懂是何意思,便问道:“姑娘,你方才念的那书上的文章,是什么意思,能讲给我听听么?” 小桃回过身瞧着喜鹊道:“行啊,告诉你啊,刚才那几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说,男人以强硬为贵,女人以柔弱为美,就是让女子顺从于男子,不能有反抗的念头儿......” 说着,又翻了翻手中书册,道:“还有几句,是这么说的:‘礼,夫有再娶之意,妇无二适之文。故日:夫者,天也。天固不可违,夫固不可离也。’ 喜鹊听不懂这文言酸文,皱着眉头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 小桃笑道:“这几句就更有意思了,就是告诉我们女人说,礼制上有规定,为夫的呢,死了妻子可以再娶的,至于妻子呢若是死了丈夫,就没有再嫁这一回事儿,这上面所说,丈夫就是天.人是不能逆天行事的,丈夫也就不可离开的。这书里面所说达人知命,这个命字,并不是现在瞎子算命的那个命,乃是说各人的本分,一个人总要安守本分。意思是说妇女是房门里的人,更是寸步不可乱离,所以圣人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你觉得这道理说的怎样呢?” 喜鹊停下绣花的手,想了一想,轻笑道:“姑娘说的这书里的大道理我是不懂的,只是平日里听姑娘说的一些事情,又听了刚才这书里说的,就象那个男人死了妻子可以续弦,女人死了丈夫却不能再嫁,却是有些不公平的。” 小桃登时放下书拍手笑道:“好好好,我总算没白教育你们,总算通了一点,不错,你能有这样一想就算我没白在你们跟前儿讲那些大道理。” 喜鹊笑道:“我这是在姑娘跟前才敢这样胡言乱语,若是当着人面儿我却是不敢的,若是被我娘听见,非骂死我不可。我小时候见邻居家的婶子大娘的,有好些都是丈夫死了,年纪轻轻才只二十来岁便守寡带着孤儿过日子的,虽然日子困苦些,但是却是能得邻里好些尊敬的,如今这书里也这样写,莫不是说夫有再娶之意,妇无二适之文,乃是天经地义么?” 小桃虽是满肚子男女平等,自由恋爱的现代思想,但是毕竟自己的身子是处在这封建的古代,这满腹大道理却是不能跟喜鹊讲的,就算讲了她也未必明白,就算明白了也不敢那样去做。只她刚才能说出不公平三字,便已是相当大的思想进步了。 于是小桃笑道:“这种贞烈的事情,自然是有人做了,当然其中不乏真有与丈夫情深似海的,丈夫若是去了,这妻子的心也就此死了,情愿一辈子守着节带着儿女过日子,但是也有些是虽不情愿,但是畏人言,怕别人说些不好听的话,也只好被动的守着。这情愿与不情愿虽只差一字,但却大有区别,这其中的滋味只怕当事人才能明白。” 她见喜鹊愣愣的着,脸上一派迷惑,便笑道:“行啦,大晚上的咱们说这个也太无趣,你还是绣你的花,我仍旧找些事情来做,今夜真怪,怎么就不困呢,只是反来复去的睡不着觉。” 喜鹊扑哧一声乐了“姑娘明知故问,你这是有心事呢,至于是什么,姑娘心里明白。” 小桃也笑了,也不辩解,回过身来仍旧去翻那本册子,眼睛虽看着书,心里却想着明日要来的那人,嘴角一阵阵上翘。 只在这时,窗子外面淅沙淅沙,却是已经下起很密的雨来,小桃听见声音一愣,夺口而出道:“哎哟,怎么下起雨来了,可别下一晚就糟了。” 听得喜鹊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桃脸上一红,这才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太急躁了些,竟将心里想的脱口而出了,这时面上一阵阵发烧,却装作不在意的道:“你笑什么,我是不喜欢阴天,怕这雨下到明天耽误铺子里生意。” 喜鹊也不说话,只笑着伸出手来刮刮脸来羞她,小桃觉得自己又做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蠢事儿,一时间也被怄得笑了。她前世里就有这么个毛病,若是第二天有什么活动或是值得高兴的事儿,前一晚她就甭想睡得着觉,没想到这世里她换了身体,还是这个毛病不改。 这雨夜既睡不着,也再看不进去书,小桃便想找些事情来做,自去旁边柜里拿出小紫铜的熏香炉取下.加上了一撮香末.在里面烧着,然后在小抽屉里,取出二三十根檀香细条子,用铜碟盛了,在香灰里面插了两根,再放到一边,用香来熏屋子。 喜鹊笑道:“姑娘一向不喜欢熏香,怎么今儿倒亲自熏起香来了?” 小桃瞅着那细烟轻飘飘的燃起,屋子里顿时漫出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反正闲着无事,熏熏也好,说不定能熏死几只蚊子呢。” 喜鹊捂嘴乐道:“熏蚊子那是艾草叶做的香饼才行,哪里听过用这贵重的檀香熏蚊子的?” 小桃也不在意,笑道:“你听那外面的雨声,下得这样滴答滴答的,令人闷得发慌,我想长夜无聊,反正已经睡不着觉了,索性熏点儿香,再烧壶水,清淡半宿,把这雨夜给熬了过去。只是不免又要你陪我了。” 喜鹊放下手里香袋儿,把针别到针线包儿上,走到外间去取出个瓷器瓶子,两手捧着摇了两摇,笑道:“姑娘这是上次萧二公子给你的南方来的好雨前龙井,我们自泡自喝,这岂不是好?” 说着,泡上茶来斟了两绿瓷杯子茶,二人分隔了桌子犄角坐下。 小桃跟喜鹊相识的时间最久,虽然喜鹊如今是她的贴身丫头伺候她,但是她心里却仍将喜鹊当做半仆半友,感情自是与她人深厚,此时两人坐在一起说着闲话品起茶来。 小桃慢慢呷了一口茶,眯着眼望着窗外,看那雨丝如丝串一般轻轻坠下,笑道:“小楼一夜听春雨,我今晚是真感觉到了,这种意境真的挺美的。” 喜鹊笑着吐槽道:“姑娘刚才还说这雨下得不是时候,怕耽误了明日王爷来府上拜访呢。” 小桃红着脸道:“我只说这雨下得时间长了,怕影响铺子里生意,哪里说过怕风翊宣三字呢?” “刚刚这不就说了。”喜鹊笑着抓住她语病,“姑娘如今懂得跟我藏心眼儿了,哼,我却不怕,姑娘想什么,我都知道。” “听你在那里胡说。”小桃故意移开眼不看她,脸上却越来越红,暗自骂自己没出息,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穿来的灵魂落在这古人身上,居然也该死的学会脸红了。 喜鹊歪着头笑道:“不信我就猜猜。姑娘这时心里一定想的是七王爷,可对也不对?” 小桃哪里肯认,连连摇头,喜鹊瞧着她笑道:“姑娘别装了,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平日里不是总告诉我们,要勇于面对喜欢的人么,怎么到了自己身上,姑娘反而变得扭扭捏捏起来了?” 小桃脸色暴红,放下手里茶杯,就去抓她,喜鹊忙赶着躲,两人又闹成一团,闹了一阵,两人又重新坐下,说了一会儿子闲话,喜鹊瞧着时辰已晚,便催小桃歇息。小桃也怕今日休息不好,明日脸上现出两个黑眼圈来不好,这古代的人是不会欣赏烟熏妆的,便回了卧房去睡。 小桃躺在床上,身上搭着轻绸夏被,听那屋子外面,雨声滴在瓦上,雨声打在树上,雨声落在檐下,雨声拍在窗户上,各打着那不同的声响,觉得甚是有趣。这一夜的雨声,算是她生平第一次听着别有风趣的了。 一百五十六章 喜鹊遇险 一百五十六章喜鹊遇险 这一夜,小桃听了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没个停歇。就暗暗的生出了一夜的烦恼来。生怕这雨真的下到明日,会耽误风翊宣来访。她虽然嘴上没有说,但心里实在是盼望风翊宣快些与自家订下两人的关系,那样她的心才会安稳一些,不象现在这样心里象是吊着十八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的。 她心里想着事情,耳中听着那能歌屋檐下面一滴一滴的声音,打在廊下摆放的石榴花盆的花枝上,瑟瑟作响,好像那一滴一滴的雨声,都打在心上,让她不由得焦燥起来。她又突然想起今日下晌在皇宫中,那吴曼霜对自己的那种探究和敌意的眼神是那样的明显,心里不免又烦燥起来,便又在床上座了起来,倚在床头上皱着眉想心事。 外间喜鹊已躺在榻上了,只见灯火呼的一下灭了,想是喜鹊吹熄了灯。因着今夜下雨没有月亮,屋内更显得暗沉沉的。小桃不愿意弄出响动来惊忧喜鹊睡觉,便一声不响的就那样坐着,心头想起风翊宣来一阵喜一阵忧的。又想到曾经看过人家说,恋爱中的人都是傻乎乎神经病似的,常常莫名其妙的患得患失,她如今不正是这样吗? 小桃不由得心下好笑,这样干坐着也挡不住外面下雨,也解决不了人家倾慕风翊宣的问题,还是不如安心的睡觉,否则明日搞出两团熊猫眼来,可够人瞧的了。于是便重新躺好,闭了眼睛数开了绵羊,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便得意识模糊,睡意朦胧之中,仿佛听到外面有人的说话声,一个激凌睁开眼来,人也在床上坐了起来。 透过半透明的床帐望出去,只见卧房和外间相连的门已打开了,喜鹊正在叠着榻上的被褥,而画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来:“你俩个用笤帚将那花叶子扫了,把窗纱换上我刚拿出来的那秋香色的。” 小桃起了床,走到外间,喜鹊瞧见了忙进来拿了外衣给她披上,“姑娘,这昨日下了一夜的雨,这会刚停了,起了风怪凉的,你就这么俏生生的穿了小衣便走出来了?小心着凉可怎么办?” 小桃依着她把外衣披上。笑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又不是纸扎的,风吹吹就倒了,不妨事的。” 说着,向窗外看时,只见天色已亮了起来,昨晚的那濛濛细雨早已停了,院子里小珍和豆儿正打扫着落叶和花圃,那棵巨大的桂树被昨夜的风雨打下了不少落花来,满地上零零星星落着淡黄色的桂花花瓣儿。花圃里那些花草,经雨一番洗濯,都显得郁郁葱葱的,带着雨珠儿的绿叶象一片片青润的翡翠一般,颜色非常的好看。角门外边种的那半截垂杨柳,伸进了不少枝条搭在围墙上,随着点清风摇摇摆摆,有几只燕子,放开身后的双剪,在树边飞来飞去。 小桃瞧着这清晨美丽清新的景色,突然想起两句诗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一起飞。举步走了出去,站在屋檐下看她们收拾,就见在花圃旁打扫的豆儿突然叫了一声,扔了扫帚就从花圃旁边跑开,一下子躲在门后头,嘴里连叫着:“姑娘,有蜘蛛......蜘蛛.....”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地方走过去,只见花圃栏杆角上有一方蜘蛛网,一只拇指大小的蜘蛛正爬在网上,一动不动。那网上粘了不少的水点子,好像在屋角上穿着一个珍珠八卦网子一样。 小桃一向最害怕蜘蛛、蟑螂等昆虫类,看了一眼忙退后两步躲得远远的。画眉胆子却大,用个笤帚将那蜘蛛挑了下来,刚想上去一脚踩死,小珍忙拦住道:“画眉姐姐,不可,我听娘说这蜘蛛是喜蛛结了网便是喜蛛,挺吉利的,别踩死了它。” 画眉这才收回了脚,回头笑骂豆儿道:“你这胆小鬼,让个虫子吓成这个样子,这点子出息。” 豆儿有些不好意思的重新过来拿起笤帚打扫,小桃笑道:“别说她了,连我也怪怕这东西的,哪个都象你似的,什么虫子都不怕,女野人似的。” 众人听了大笑,画眉也笑道:“姑娘别笑我,小时候在家里住得又脏又乱的。一个院子里倒住着五六户人家,什么虫子没见过,若是怕这些东西,日子也没法儿过了。” 喜鹊笑道:“你就是个胆儿大的,等过年时只将你贴那门板上,当个门神就是了,凭它妖魔鬼怪也也进不来。” 说着,便去端了温水给伺候小桃梳洗,小珍和豆儿打扫完了院子,自去屋内叠被铺床,另叫了粗使丫头来洒扫了房间。 一时小桃洗漱完毕,小珍便净了手来给小桃梳头。小珍今日将小桃的头发翻了新花样,乃是将发束了小辫,在左边挽了一个圆髻,右边却是一条辫子由后边横了过来,乌黑光亮的头发在顶心里,挖了一道弯曲的齐缝,前面的刘海发用桂花油轻轻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细腻的前额来,越显出这粉团团的面孔来。在那圆髻上面,插了几枝小巧的黄金镶红宝的梅花形的头饰,耳上也是一对红宝的小小红梅型耳坠子,配上一件月白绣银线的上衣桃红色百摺流云裙。十分娇艳美丽。 画眉瞧着笑道:“怪道都赞这小珍丫头手巧,果然的,今儿给姑娘这头梳得就好看,既不老气又俏皮活泼,这衣裳的颜色配得也打眼,这月钱银子姑娘没白给你涨。” 小珍受了夸奖,心里高兴,笑道:“是姑娘容貌生得好,就是没有小珍给梳头打扮,一样的天仙似的相貌品格。” 小桃对着镜子照了几照,很是满意。只见画眉和小珍两人对话,便笑道:“死丫头们,没事就拿我打牙说笑话儿,都是我平日里惯的,看哪天我心情不好时,定要翻旧账收拾收拾你们。” 说的众人都笑了,小珍和豆儿两个便去厨房传早饭,喜鹊便和画眉在屋里换了床帐和椅上锦垫,喜鹊忽的想起一事,忙去找黄历翻了翻,走到小桃身边道: “姑娘,今儿是初六,早上北城市集口儿上有收织布和绣品的,前几日我娘送了些平日里闲着时缝的粗东西,让我去卖了,可巧就是今日,我想现在出去一趟,一个时辰后便回来,估计着七王爷大概得快晌午才能来,我卖了那些绣品就回来,包管耽误不了姑娘的好事情。” 小桃笑道:“你要去便去吧,这里还有三个人呢,还怕伺候不过来?只是你这会儿去了,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哪能到了那里就卖掉了,不得等个买家么?再说方婶也是,既有了月钱进项还绣那粗东西做什么,没的熬坏了眼睛,挣那几个钱还不够将来看眼睛的,你没事儿时也劝劝她,别尽着只顾着劳累着给你攒嫁妆,大不了我给你多添些妆,就够她忙活个一年半载的了。” 喜鹊又是感激又是害羞,红着脸别过头去道:“姑娘这话我前些日子跟娘说了,她倒是听进去了,听说姑娘将来还要给我....给我添妆.....乐得不得了,她说她听姑娘的劝。以后不缝那些粗东西累眼睛了,这些东西是以前她缝的攒起来的,我今日给她卖了,她以后也不弄这些了。姑娘就别担心了。” 小桃听了这才笑道:“这才是,方婶该是好好保养着,将来好有个好身体抱外孙子是真的。” 喜鹊脸更红了,嗔道:“姑娘又胡说了,等姑娘出了门子,生了大胖小子和大胖闺女,我才嫁人呢。” 小桃笑道:“好好好,我是个脸皮厚的,就承你吉言,将来就生一对龙凤胎怎样?你要羞臊我是不成的,我脸皮胜你十倍,你是不能成功的。你方才不是说要去卖那些绣品和织的粗布,何不就交给紫烟姐姐代卖呢?” 喜鹊笑道:“姑娘说笑了,紫烟姑娘铺子里尽卖的是些上等的绣品,我娘缝的不过是粗东西,卖给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们发卖的,哪里能放在锦绣坊那样的地方,不要笑死人了么?怕是程嬷嬷看了,会气晕了过去呢。” 小桃想到方婶虽然厨房功夫还不错,但是绣工方面只是平平而已,连喜鹊也不如,便笑道:“这倒是,那你就现在去吧,别着急回来匆匆忙忙的,这里有画眉和小珍豆儿三个伺候着,尽够了。” 喜鹊得了允许,便回屋子里拿了两个包袱,里面一个是方婶自织的布匹,另一个是缝的各色花样简单的荷包、鞋垫、打的各色粗线的络子等物,急急的往府外走出来。 这燕城的北城市集每月初六和十五都有一个专收布匹绣品的人聚集,是在北市集的一片空场上。城里或乡下那些女人,每到了这个日子便将平日里织好的布拿来发卖,贴补家用。 方婶和喜鹊在跟了小桃之前,家境是十分的艰难,日子过得苦哈哈。当时方婶的丈夫好喝酒,更好赌钱,又好结交些喜欢吃喝嫖赌的狐朋狗友,几乎将家里能翻得着的钱翻得一空,方婶当时没有办法,只得到街上摆个摊子卖馄饨,一天挣那几个辛苦钱到了晚上就被方六翻出来去喝酒赌钱去了,方婶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只是还有两个女儿要照看,舍不得抛下她们,只得闭着眼混日子。渐渐的,她看到大杂院里同住的其它几家的女人以前也是很穷,后来她们织布带了到街上去发卖,有时还能卖上一个好价钱,于是方婶就也跟着弄了匹织布机织起布来,白天卖馄饨,晚上就在家里成宿的织布,把布织好了,却有一多半儿被赌鬼丈夫抢了去卖了换酒钱,但也有一小半到了自己手里,勉强够娘儿三个饿不死。 因着她那时白天要摆摊子卖馄饨,晚上又要织布,实在是出不了多少活儿,一个月也织不了一匹,这样挣钱的机会未免太少了,后来她就想起了一个变通的办法,在邻居织布的女人手上将布贩买了来,再由她亲自带到街上去卖掉,这样一转手之间,她便可以挣几个辛苦钱。这样做了几个月,觉得这方法虽赚不了大钱,但也解决了一些问题,也算个不及费力的生财之道,多多少少总可以挣些铜钱攒起来,又不用担心在家里织布被丈夫抢了去卖,于是她总是趁着丈夫不在家时去偷偷卖布,后来方婶子实在跟方六过得够了,吵闹了起来,方六在醉熏熏中写了休书,方婶这才摆脱了不争气的丈夫,带着两个女儿过日子。 后来又遇到了方六因欠下了赌债,要抢了喜鹊卖到ji院里的事情,就因这事遇到了打抱不平出手相救的小桃,娘儿三个跟了小桃。因着方婶的小女儿小柳子一双手甚巧,小桃便介绍了她到锦绣坊学绣活,将来若是手工好了便可以留在锦绣坊做个绣娘,也就不愁吃饭的问题了。方婶如今替小桃管着小吃铺子,月钱是铺子里第一等的,吃喝住都在铺子后头的屋子里,省了不少嚼谷花销,晚上关了铺子闲了无事,便跟二女儿小柳子一起织布消磨时间,也顺便多卖些钱来给两个闺女攒嫁妆。 这北市集通着一条大路,赶集的早上自然人不少,喜鹊原来就来惯了这里,自然是轻车熟路,走过一条湖岸,绕到北市集后面的一片空场上,这里便是收布卖布的所在。喜鹊平日里来,都在一个相熟的货郎处交易,这会儿来了这里便四处望着,只是没瞧见那个相熟的货郎,她以为自己来得晚了,怕是那货郎收了别人的货回去了?她想回去,又有些不甘心,好不容易跑了大老远的路来了这里,手里两个包袱虽然不太沉,但再拿了回去怪累赘的,若是今日不卖便要放到下个月才得发卖,心下烦燥,便站在原地想找别的买家将东西卖了出去。 正在想着的时候,忽听身后有人叫道:“姑娘,你这儿有布或是绣品卖么?” 喜鹊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说话儿的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身穿淡蓝竹布长衫,正朝着她嘻嘻的笑,这人穿着虽不富贵,但也不象个穷人。喜鹊本就是穷人家出身的姑娘,从小抛头露面帮着母亲卖馄饨做生意,什么样的男女老少一天不见上几百个,倒也不怕和陌生男子说话,只是见那男子脸上带着一种轻薄的淡笑,却是有些不怀好意似的。 喜鹊脸上一红,也不答话,扭转头就只管往人多的地方快走,这里人这样多,想他也不能光天化日的调戏大姑娘。 没想到那人跟着喜鹊走了几步,仍旧跑到她跟前儿来,笑道:“姑娘你是卖布吧,不如拿出来我看看,若是看好了,我便出钱买便是,你卖给谁不是卖呢,我难道还会抢你的布不成?为什么不睬我们呢?你这倒不象做生意,倒象是防贼了。” 他这几句话说得自是有些道理,不过喜鹊总不敢当他是好意的,便也不理他,只解开包袱来,拿出布匹和杂七杂八的绣品来,捧在手上等主顾来瞧。 这里来往的人不少,喜鹊捧着货物在市集里转了半天,才敢回转头来。看刚才那男人时,已不见了。这时她才猛然想起来,刚才那人说话,似乎并不是本地口音,分明是个外乡人。我的布,若是卖给他的话,一定可以多卖几个钱,可惜自己胆子太小,以为那是个不怀好心的,竟把这机会错过了。 喜鹊心里有些懊悔,慢慢着走到了后街。这里有一所不大的小庙,大门广阔,是有七八层石头台阶的。在这石头台阶上,一层层地坐着乡村里来的女人,有的挽着一筐子鸡蛋,有的抱住两三只鸡,有的挽着两筐子炒蚕豆五香花生,而卖布的女人,却占了这群女人中的大多数。 有的抱着两个布卷,有的抱着一个布卷,有的还用篮子带了针线,坐在石块上打鞋底。喜鹊知道这些卖布的女人每逢初六是必要来的,因此这许多人里就有她往日相熟的几人,说来也怪,今日那几个相熟的偏偏全都不在,她本打算不要耽误时间,把布便宜卖给那些相熟的卖布的女人也好,尽快的赶回去,偏就不成功。没办法,喜鹊也就挑了石头台阶上一块干净的所在坐下来,等人来买布交易。 这地方果然有人来看布,来的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是他们所穿的衣服都是穷人一流,看着便不象是能买布匹绣品的。他们站在石台阶下,先向各人抱着的布审视了一下,然后问说:“布怎样卖?” 这时,卖布的女人们便不容分说就围上前去,像蹬倒了鸭子笼一般,大家抢着说话,各人两手捧了布,都向那人手上塞。这样强迫的手腕,喜鹊却是从不为之的,加之听了那买主出的价钱,也便宜得很,倒比卖给同行还低二三成呢,喜鹊便不理那些人。 一匹家织白布,通常便是四十文一尺,就算卖给同行去转卖,也是三十五文一尺,然而买主所出的价钱却是三十文一尺,这样一匹布算下来,少赚了好些铜钱,却是不划算的。喜鹊瞧着那些人围在一起绕了一圈,吵了半天也没有成交。 过了一会儿,有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走了来看布,这男人还不曾开口,这些卖布的女人之中有个穿青布褂子的妇人,年纪不过三十上下,脑后梳了一个圆饼髻,发间插了一根银簪子,在这一群卖布的女人当中最是泼辣。这妇人不等那买布的男人武器,首先便笑道:“喂,这位客官,你买我的布吧,我认得你,你常来买布,是贩木料的。” 喜鹊听说,便不由自主的往那男人身上瞧了一眼,她也听说过贩木料的人,他们是把木料放到各地去发卖,发小财者着实不少。所以那妇人一喊是贩木料的,意思就是有钱的人。那些其他的卖布的女人一听说,便都起身围了过来。 喜鹊正在一旁看着热闹,就见那个男人眼光一转,也往她这边瞧过来,正跟她眼光碰个正着,喜鹊吓了一跳,忙低了头。 那男人便走上前几步,来到喜鹊旁边笑道:“喂,这位姑娘,你的布不错,那些绣的荷包鞋垫也好,卖不卖呢?” 喜鹊还未答话,就见刚才说话的泼辣女人站起来,将布送到那说话的男人面前,笑道:“上次你们是两吊四百钱,还照那价钱卖给你就是了。” 那男人道:“你认错了人吧?我们贩的木料今天才到,上次就买了你的布吗?幸而是买布的,你可以错认,若是错认了相公,那就……” 那妇人一手夹了布,一手在那人背后轻轻地拍了一下,笑骂道:“短命鬼!你要讨老娘的便宜。” 那男人抖着一张长瓜脸,张开了扁嘴哈哈大笑。 那泼辣妇人笑骂道:“你这人真是贱骨头,饶是我打了你,你倒哈哈大笑。” 说着,那妇人便将布塞在他胁下,让他夹住,伸了手道:“布卖给你了,快给钱。” 那男人笑道:“我又没有说买你的布,为什么要给钱?” 妇人道:“都是一样的,你为什么不买我的呢?” 这时那男人便歪着脸笑道:“对了,都是一样的,吹了灯更是一样,为什么……” 那妇人抢上前一步,将那人手臂,连捶了两下,笑骂道:“你这杀千刀砍头的。我是说布,你说的是什么?你占老娘的便宜。” 那人被打了,笑得更厉害。那妇人将布卖给他了,而且非要两吊四百文不可!这个男人也就答应给两吊钱,另外请她到茶馆门口,去吃了两碟点心,两人这才纠缠着离去。 喜鹊卖了这许久的布,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形,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但是也明白了其中关节,登时羞得脸色涨红,这才明白,原来有些妇人卖布那样快并不是因着布好,而是还要另外再加上一种手腕。这样的手腕生意,她如何做得来?这样想着,她便有要回去的意思,收拾当中,随后倒是来了几个规规矩矩买布的,但是价钱都出得极便宜。 喜鹊收拾起两个包袱,夹起来就向回家的路走。不过才走了二三十步路,后面却有个老妇人的声音叫她道:“这位小姑娘,你的布要卖么?” 喜鹊回转头来看时,见说话的是位五十来岁的老妇人,尖尖的脸上没有几两肉,有几分尖酸刻薄的样子,然而身上却是穿了件干干净净的紫色褂裤,黑色千层底的鞋子。头上挽了一个发饼,倒插了一根银簪子,她两只手上分别戴了两只银镯子,总有三四两重,看样子倒是个有钱的老太太。 喜鹊见是个老妇人,自然和刚才对待那些男子不同,脸上就现出笑容来,道:“当然卖了,老婆婆,你要么?” 那老妇人道:“我家里有人要买布,你的布要多少钱啊?” 喜鹊随口答道:“我这一匹布,还有这包袱里的其它的荷包鞋垫什么的,老婆婆若是都要了,便给三吊钱吧。”她这倒没有要幌子,平日里卖给那个相熟的货郎也是这个价钱。 那老妇人先是没有说话,喜鹊本以为老妇人是嫌贵了,刚想说话,便见那老妇人解开包袱细看那布匹,又在布角处用手揉了两揉,点头道:“你这布梭子紧,织得也密实,这个价钱倒是不贵。”又看了看那个包袱里的荷包香袋儿,指着道:“这些个玩意儿我是要了没用的,光买你的布成不成,我给你两吊钱?” 喜鹊只求快些将布卖了出去,那些荷包慢慢再卖,就算卖不出去给了府里那些粗使小丫头子们,也是份人情。便笑道:“行啊,就按你说的办。” 说着将那匹布便重新包好,要递给那位老妇人。那老妇人摆了摆手笑道:“我身上没带着这许多钱,你跟我家去拿去,成不?” 喜鹊再想不到一个老妇人买布里面还能有什么问题,于是也没加提防,问道:“老婆婆你家在哪里,路远么,我还着急回家呢。” 老妇人笑道:“不远不远,前面树林子转弯就是了,你跟着我来吧。”她说着,便走在前边引路。 喜鹊也就不疑有它,跟着她便走。那老妇人走得是小路,由市集穿过了一片树林子,就在那树林子里露出一只屋角,那老妇人道:“瞧见么?那林子里那屋子就是我家,这不近得很么?” 喜鹊点了点头,心道这家人倒怪,不在街面上住,倒离开大路到这偏树林子里盖屋住,不过她只是想想而已,也并没有想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于是紧紧跟随了那老妇人,走进树林子里去。谁料那片树林子还颇深,走了约莫两三百棵树距,才瞧见前面有一带竹篱笆,绕着一所屋子。 喜鹊刚想告诉那老妇人自己就在门口等着,突然就从旁边树林子里钻出一个身影来,喜鹊还来不及看清模样,胳膊就被人扯住,从头上就落下一只麻袋来,顿时眼前一黑,整个人被人抱起来就走。 一百五十七章 青虾事件 一百五十七章青虾事件 喜鹊被那人一下子甩在肩膀上快步飞跑。当时就明白了自己是受了骗了,刚才那个老妇人就是故意引着自己上钩的,她这时又气又怕又慌,张了嘴就大声尖叫救命,同时身子不停的扭动,两只手在麻袋里拼命的捶打,想摆脱那抓住自己的人的钳制。 只觉得又有一双手紧紧按住了她扭动的身躯,就听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子声音道:“快些,把她锁屋子里,别让她叫来了人,这样好的货色不多,倒能多卖好几两银子呢。” 又一个声音略有不同的年轻男子的声音道:“喂,你抓的她轻些,若是扭伤了她胳膊腿儿的,怕是卖不出好价钱,倒折在手里了,岂不白忙活这一场?” 喜鹊听这声音有些耳熟,猛然想起这声音正是自己方才在市集上卖布时,那个来问自己的布价的那个男人。看来人家是早就盯上她了,设好了套子等着她钻进来。喜鹊此时死的心都有了,若是让这帮强人将自己卖到那娼院行馆去。自己还不如死了的好。她登时吓得手足冰凉,倒激起了一股子猛劲,扑腾的更厉害了,撕扯了嗓子喊救命。 这时,就听旁边那老妇人的声音叫道:“你们倒是快些,若让人听见了,怎么办?” 话音未落,就听身后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站住,把人放下。” 那老妇人和两个强盗男子听了声音,登时吓得魂飞魄散,他们没想到身后竟跟了人来,回转身一看,见是三个年轻男子,其中两个背着手悠闲的站在原地,冷冷的眼神看着他们,另一个一身青衣长身玉立的做侍卫打扮,正横着一把长剑挡在他们跟前儿。 喜鹊耳中听得有人来,便象是溺水的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声呼救,她被套在麻袋里看不见外面情景,只听得哎呀几声,接着是很沉闷的脚踢在人身上的声音,接着身子一轻有人将她人连着麻袋抱住了放在地上,打开了麻袋口放了她出来。 喜鹊知道自己是得救了,心里一松,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站着,没想到却是浑身酥软。一点力气也用不上了,几乎瘫倒在地,一歪身子刚要倒下去,从旁边伸过来一只胳膊扶住了她。 她转眼一瞧,刚才绑架自己的三个强人已歪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那两个男人显是被刚才救人的踢了几脚,嘴边兀自冒着血沫子,已是去了半条命了,那老妇人也趴在地上,浑身抖得象筛糠似的,嘴里不停的喊着饶命。 喜鹊偏头一看,扶住自己手的人浓眉挺鼻,一双眼睛晶晶亮,正带着些担忧的看着她,却是她认识的,正是七王爷风翊宣的贴身侍卫陆平。喜鹊一惊,眼光一转,可不是风翊宣和萧十一两人站在自己跟前吗? 喜鹊又惊又喜又是后怕,眼泪刷的一下便流下来了,止也止不住。陆平正扶着她。以为她是跌到哪里不舒服,便问道:“喜鹊姑娘,你哪里不舒服么?” 喜鹊忙用左袖口擦了一下眼泪,便要跪下磕头,风翊宣跟陆平使个眼色,让他扶住喜鹊,问道:“喜鹊,你没在家里伺候你家小姐,怎么却到了这里?又怎么被强人掳住?” 喜鹊此时见了风翊宣和萧十一还有陆平,便象见了亲人一般,心里酸甜苦辣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是哭个不住,巴不得马上见到自家小姐,扑到她怀里痛快哭一番。 萧十一见喜鹊哭得泪人儿一般,浑身软绵绵的,知道她是吓坏了,便对风翊宣道:“七哥,这丫头怕是吓得不轻,有话上车再说吧。” 风翊宣这才让陆平照顾着喜鹊,众人往树林外走。喜鹊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树林外边,马车夫也是侍卫打扮,知道八成是七王爷和萧二公子这是要去乐府,就不知他们怎么鬼使神差的救了自己?喜鹊本不敢和七王爷同坐一辆车子,但实在刚才的事情吓得她两腿灌了铅似的,半点路也走得费劲儿,若不是陆平在旁搀着,怕是早趴在地上了,只好红着脸任由陆平半拖半抱的将自己送到马车上,和风翊宣和萧十一对脸坐着。 萧十一见她刚才在地上手已弄得脏了。如今又在脸上抹了几把眼泪,平日里一张清秀可人的脸蛋顿时象个小花猫儿般,不觉有几分好笑,但是人家一个姑娘家刚刚受了场惊吓,他也不好再笑人家,便忍住了笑问道:“喜鹊丫头,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喜鹊平日里和画眉随着小桃常去迎客来,跟萧十一也混得熟了,再加上萧十一这人向来没什么架子,一惯是乐呵呵的老好人儿模样,喜鹊和画眉在他跟前也能说几句话儿,也比较相熟,听得他问,又想起方才可怕的那一幕,便哭道:“王爷,萧公子,都怪我太大意,上了那老太婆的当,我以为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婆婆,才跟着她走的,谁料想她竟是个拐子。” 说着,边哭边将自己一大早想来市集上卖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陆平坐在赶马车的那个侍卫旁边。也听了个清清楚楚,心里暗忖喜鹊太大意。 风翊宣和萧十一听了喜鹊的话,心中连道万幸,喜鹊便问道:“王爷和萧公子怎么会知道我被强人掳了?” 萧十一便正色道: “算你这丫头走运,回家烧香拜佛谢菩萨去吧。我和七哥相约一起到你们府里去,走这条北城的路倒是近便些,多亏了陆侍卫坐在前边,马车到这里,他就说仿佛看到有个人象你的模样,跟着个老婆子往那树林子里面去了。我当时还以为他看错了,因为那时马车不过一晃而过。他却坚持说那定是你无疑。我前些日子在酒楼时听有食客说,这北市集处有好几个卖布的年轻姑娘媳妇在这里丢了的,想是被人拐了去了,当时我们就觉得不对,一个姑娘家跟着个老婆子钻那树林子做什么?怕万一是拐子又害人,便掉转了马车也往树林里来,可巧就救下了你。若是陆平今日没坐在车前头,或是晚来了一步,你岂不是要倒大霉?若是你出了一星半点儿的事情,你家小姐的脾气你还不清楚,岂不要心疼死了?” 风翊宣也道:“你这丫头平日里跟着你们小姐,我瞧着是个聪明伶俐的,怎么今日倒上了那婆子的当?以后若是真要出门,千万不要再一个人,好歹也要两个人做着伴才好。” 他两人说一句,喜鹊便点一次头,知道他们是看在小姐的面上,真心的担心她,何况这三人还救了自己免受那未知的痛苦,就跟救了自己的命差不多了,心里感激不已。 她们这旧时的女子们,对于贞C两个字,那是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的。方才喜鹊在麻袋里挣扎的时候就想,若是真到了他们要对自己动手动脚不规矩的时候,她便要咬舌自尽也不能让他们得逞的。虽然喜鹊这样的丫头没读过什么书,不懂得什么大道理,但是做为一个女子,以贞洁自守做为金科玉律却是谁都知道的,所以除了她未来的丈夫之外,她是不愿意任何一个男子来跟她纠缠的。今天她突然被那老拐婆子yin*到家里去,差点上了人家的一个大当,险些陪上自己的性命,她真的认为这是一件奇耻大辱,而且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会子她好容易脱出了虎口,心里还是只管砰砰乱跳。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马车来到乐府门口停下,喜鹊先就跳下车来。一只脚才落地却觉得脚步虚浮,一头往地上扎去,她前面陆平见她要摔倒,忙伸手扶住她,看上去倒象是她拱到人家怀里去了。 陆平淡笑道:“喜鹊姑娘,小心,慢些走不要急。” 喜鹊听了陆平的声音,只觉他扶着自己的两只手坚实有力又温暖,不知怎的竟觉得脸上一阵发烧,竟不敢抬头看他,只低着头闷闷的说了声:“多谢陆大哥相救,我......我.....” 陆平瞧见她羞得满脸通红的样子,也是心中一动,听她说话都结巴了,又有些好笑,他是个武人,没有文人那么多酸规矩,便扶正了喜鹊笑道:“别谢来谢去的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因喜鹊低着头,却瞧见陆平脚上穿的一双千层底的布鞋有边角有些磨损了,也没有修补,心里一动便暗自记下了。 今日里,乐府里的下人早就被周管家告知家中要来贵客,而且听周管家说,这位贵客还是位皇亲国戚的王爷,所以一大早,全家上下的仆人都被调动起来打扫亭院,都换上崭新的下人服,就怕这位王爷挑出自家的毛病来。 林氏一大早天不亮便起来了,和老头子乐山一起穿上了平时过年节时才穿的新衣裳,商量着若那位七王爷真的来府上拜访,该说些什么?乐文和乐武今日没有出门,告了假在家里专门等着瞧这未来妹夫,乐贤也不去铺子了,指挥着下人在乐府门口连红灯笼也挂出来了。 小桃在后院桃仙居却不知道前面弄得热闹,只去了厨房看她们准备的菜,于氏早就吩咐厨房众人将昨晚小桃写在单子上的菜蔬给预备齐了,都洗剥干净,切条的切条,切块的切块,那一锅熬得清澈透明却香气四溢的鸡汤用小火炖在灶台上。 于氏见了小桃亲来,忙上前来笑道:“姑娘,你昨儿要的东西我都预备齐了,还有那青虾我也养在木盆里,昨晚我瞧了,还活蹦乱跳的呢。” 小桃笑道:“嗯,你手脚倒很麻俐,我瞧瞧那大对虾。” 她这里说着,小珍和豆儿早已长眼色的走到那昨日她们收拾的那大木盆前,把那木盆给从厨房里端了出来。谁想到木盆刚放到地上,小桃还只才看了两眼,就听旁边的豆儿轻声说了一句: “不对啊,这虾少了。” 她这轻轻的一句话听起来淡淡的,却象是在厨房里扔下一枚重磅炸弹似的,厨房里顿时就象开了锅似的闹腾了起来。 此时厨房里除了于氏,还有一干子厨下众人,听了这话都象被雷打的似的不动了。豆儿的话她们都听见了,说虾少了的意思就是说厨房里有人将东西偷拿了,这罪名可不轻,要知道那不是主子们吃剩的东西或是平日里做饭时多尝两口肉,多倒出来两口酒的小事儿。那青虾是昨日才有人送来的,小姐让放着今日做着宴客的,如今主子们还没动呢,倒被主子跟前儿的丫头说东西少了,这岂不是说厨房里有贼,而且还是个大胆儿的贼。 于氏是管着厨房的头儿,出了这样的事儿,她第一个逃脱不了责任,只了豆儿的话,于氏几步跑到那木盆前看了几眼,颤着声儿问道:“豆儿,你......你可别瞎说......这对虾昨晚儿我亲自搬到厨房里放着的.....怎么会少了呢?” 小桃看了眼慌张的于氏,又看了看皱着眉头的豆儿和小珍,问道:“你俩可看仔细了,到底少了没有,可别胡乱说,这可不是几个虾子的问题,主人家还没动的东西,先让人拿去吃了,这事情可严重了。” 小珍和豆儿听自家主子一说,也知道这事儿不小,便一起又走到木盆前细看了一回,小珍回头道:“姑娘,昨儿个我和豆儿来厨房里还帮于婶子将虾子从木桶里倒到木盆里去的,昨晚上我们是看过的,今日这猛眼一瞧,倒觉得真好象少了些似的,昨日这木盆里大对虾挤得密密麻麻的,今儿瞧着却有些稀疏,可不是少了么?” 厨房里便有厨娘道:“你们小姑娘家,怕是看差了眼也是有的,我们这些人在厨房里都做了几年的,从来没听说有人敢这么大胆,动主人家的东西,怕是你们记错了吧。” 于氏也道:“是啊,小姐,昨晚儿上小珍和豆儿两个确是来帮着倒腾这对虾来着,这对虾本来是放在这井台边上的,因着昨晚下雨,怕水满了盆子让虾子跳出来,我便和我男人将木盆搬到厨里搁着去了,完后便回屋去歇着了,再也没动这东西啊。” 小桃想了想道:“你可曾锁了厨房的门没有?” 于氏道:“这倒没有。这厨房一向是不锁门的,晚上只关上门便是了,从来也没说丢了什么东西。怕是小丫头们记差了吧?” 小桃转头瞧了一眼豆儿,这孩子在桃仙居伺候了两年多,虽然以前是做的粗使丫头的活计,但却是个直性的孩子,有什么说什么,不会撒谎卖乖,也不会转弯抹角的说话,她今日既说这青虾少了,八成就是真有问题了。 小桃冷哼了一声道:“真有意思啊,我丫头说青虾少了,你们厨房里说没有少,倒真是各执一词,我倒不知道是谁的对错了,画眉,你去问下三少爷,昨儿那个送虾子来的伙计说没说这虾子共是几斤几两?” 画眉应了一声要走,豆儿抢着道:“画眉姐姐不用麻烦,姑娘,昨儿我和小珍姐姐觉得好玩,倒青虾时还数了数来着,一共是五十二只,现在就当着大伙儿的面儿数数,若是数目不对,自然是有人偷拿了去了。” 小桃点了点头,便让一个厨娘另拿了个盆来,将那虾一个个拨了过去数着,一会功夫数完了,却是只有四十只了,少了十二只。这十二只青虾也有二斤来沉,这贼还真不含糊,一下子就拿走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东西。 小桃的脸子就撂了下来,她不是心疼这二斤虾子,而是生气这偷虾的奴才好不省事,这主子碰都没碰的东西这人就敢直接拿了去,简直没把主子放在眼里,太没规矩。 于氏没想到真的查出了数目不对,不用说定是自己治下的厨房出了恶贼了,她心里顿时把那个三只手的恶贼骂爹骂祖宗的臭骂了个半死,当时跪在地下给小桃赔罪,“姑娘,我真的不知道这青虾竟真的有人偷拿了去了,这厨房是奴才的管辖,出了这样儿的事儿还请姑娘责罚。” 小桃看她一眼,道:“是你拿的么?” 于氏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奴才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干的。” 小桃笑道:“既不是你偷的,我责罚你做什么?要罚也要先找出那个真凶来,省得那人躲在后面,让别人来替她顶罪。” 画眉皱着眉头骂道:“不要脸的丧门星,连主子没沾的东西就敢偷了去那么多,真是皮痒了,是哪个赶快自己站出来,也省得少挨几板子,若是被姑娘查了出来,就算是几辈子的老脸也都丢尽了,还不赶快出来跟姑娘认错儿。” 厨房里的人刷的一声都跪下了,却是一片喊冤枉的声音,个个儿都说不是自己做的,都怒骂那个三只手的下溅贼胚子。 小桃见了众人的模样,心道这其中只有一个是那手贱的,其它的倒真是不知情的,若是一遭罚了,断没有这个道理,想了想,便道: “好啊,我乐小桃自认并没有亏待了你们,月钱并没有少了你们一分,也不曾拖欠过,过年过节赏钱红包你们厨房里也都是第一等的,我开着几家铺子,原来也尝过在这厨房里整日烟熏火燎的罪,因此对你们厨房里的众人都是高看一眼的,你们素日的表现也不错,倒也合我的心意。今日之事本是小事儿,这青虾虽不便宜但也不是那得不到的宝贝,那二斤虾子我却是不放在眼里,我恨的是你们眼里头没有主子,明明知道这东西主子都没碰过便敢伸手偷了去,还不少偷,一偷就是二斤多,这个做贼的,我问你,难道真的就馋成这样?就算想尝尝,也可以尽跟我说,我哪次厨房里做了新鲜吃食,制了新巧点心没有给你们赏一些留着打嘴尝尝鲜,如今竟不说自取偷着拿用了?莫不是瞧着我素日里好性儿,凡事不爱计较较真儿,便以为我心中没个成算?那就失了你们的主意。” 她刚说到这里,却见林氏房里的一个小丫头来找她,说是王爷和萧公子已到府上了,现在和老爷夫人,还有三位少爷在客厅说话儿呢,请她也去。 小桃听到风翊宣来了,心里一喜,刚才生的气倒压下了一半儿,她眼睛扫了扫众人,笑道:“你们都知道今日家里来了贵客,挑这个日子给我添堵,难为你们怎么想的。现下我有正经事儿做,没功夫儿理你们的破事儿,这事儿不算完,你们先该做什么便做什么,等下晌客人走了,咱们再来好好清算清算,今晚儿你们做完活儿都给我呆在厨房里,谁也不准满府里乱跑,画眉,去告诉周管家,派两个人在厨房这里看着,别让她们乱串话儿,等晚上我腾出功夫儿再来审这贼。” 画眉得令去了,小桃斜睨了厨房众人一眼,自带着小珍和豆儿随着那林氏屋里的丫头去前厅了。留下了一众厨房人等在这里炸开了锅。 于氏气得两眼发花,脑袋发晕,她被小桃由一个厨娘提到管理厨房的管事儿的,中间吃了不少苦,费劲了心思做些新鲜菜式讨主子们的欢心,她曾私下里掏腰包请桃仙居的粗使丫头们吃饭,只为了要了解小桃的口味,好能结结实实的讨这个乐府的唯一小姐的好儿。 乐府里的下人虽不说,但心里都明白,虽说夫人林氏说是管着家,但是实际上这一份儿家业是四小姐挣下来的,院子也是她买的,家也是她管着,这四小姐才是乐府真正的当权者,就连那三位少爷也是不管事儿的。这位四小姐平日里极和气的,也没有什么架子,对她们下人也柔声和气儿的,这府里一大半儿下人,全是这位四小姐亲自挑了买来的。 府里月钱给的比别府里多,吃的也不错,主子心肠好也不打不骂的,这样的人家打着灯笼也难找的,于氏和她男人于勇好容易熬到现在,管了厨房,也在府里有了些体面,就出了这样的事儿,居然自己手底下的人偷了东西,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她若是不揪出这个人狠狠整治一顿,以后还有什么脸儿来管厨房?不仅这样,若是这事儿弄不清楚,看四小姐的样子怕是不能算完。 于氏是个精细人儿,她知道这位面儿上和气儿的四小姐其实是肚里极聪明能干的,并不只是柔和良善这样简单。就瞧她能开起这几家铺子,还有一家酒楼,而且生意还越做越好,就证明她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灵透。对着这样的主子不是只讨好谄媚就够了的,必须要让她觉得你有本事才行。 于氏气哼哼的指着厨房众人骂道:“死不了的贼娼妇,若是让我知道是哪个的贱爪子惹出了这场祸事,我非撕烂了你那张馋嘴不可。今儿周管家说了,来家里的贵客是个什么王爷,你们一个个儿的都先给我打起了精神好好做事,别再惹得四小姐不高兴,大家都讨不了好儿去。在这乐府里好吃好喝的做着事儿,还有月钱拿,我瞧你们是乐大发了,非要作出妖来才高兴。行啊,到时候四小姐果真恼了,把咱们厨房这七八号儿人都撵出去或发卖了,就有你们哭的了。” 厨房众人见于氏一张脸绷得紧紧的,都不敢再多说一句,那些清白的自是心里将那偷虾的恶贼十八辈儿的祖宗都问候到了,生怕四小姐真的火起来,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便回厨房去干活去。 且放下厨房不提,只说小桃来到前厅,只见早上还说怕见风翊宣会紧张的爹娘,此时正展着两张大大的笑脸,和风翊宣笑呵呵的说着什么。就连她的三个哥哥也坐在风翊宣对面,时不时的插上句话,看样子气氛甚是融洽。 小桃见风翊宣今日穿了一身月白镶金边的袍子,腰中淡金色腰带上系着一块翡翠双鱼的玉佩,整个人大大方方的坐在那里,俊美英挺的五官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眼中神色也很是柔和,竟将一旁的三个哥哥和萧十一也尽数比下去了。其实小桃一直觉得自己三个哥哥长得都不错,大哥斯文,二哥英武,三哥俊秀,那个死党好友萧十一也是个翩翩美公子,只是在风翊宣跟前一比,就觉得黯然了些。这也许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道理吧? 就见前厅里堆了许多雕工精美的木盒,高高矮矮都有,上面贴着红纸,想是风翊宣第一次到她家来,带来的礼物。 这时林氏瞧见了她,便招手道:“四妞儿,快来。王爷来了好些时候了,我叫丫头们去叫你,听说你在厨房呢,想是今**要亲自下厨做饭不成?” 小桃见林氏叫出了她的小名儿,她自觉自己这个小名儿不是很高雅,便偷眼朝风翊宣看去,想瞧瞧他的反应。 一百五十八章 王爷登门 一百五十八章王爷登门 果然,风翊宣听了‘四妞儿’这个雅号。脸上神情就是微微一愣,接着便咧开嘴笑开了,那眼睛直射在小桃身上,笑吟吟的。 小桃只觉得脸上发烧,又见厅上父母兄长和风翊宣以及萧十一的眼光都齐聚在她身上,不由得微皱了眉头,略有些不好意思,走到林氏和乐山跟前站住施礼,又略跟风翊宣轻点了点头。却瞧见早上出门的喜鹊站在一边,身上衣裙上却皱巴巴的,还沾着些泥水弄脏了,她心中一跳,细瞧喜鹊见她眼中红通通的,想是刚哭过了,不由得心中打鼓,直觉的知道好象出了什么事情。 林氏昨晚都没有睡好,因想着今日这个身份尊贵的皇亲国戚的七王爷要来府上拜访,心里便一直忐忑不安着,直到方才萧十一带着七王爷来了,林氏才象是梦中刚醒过来似的,知道这一切竟都是真的。皇上的儿子,尊贵的皇子就站在她跟前儿,还带了一大堆礼物,还口称她为林夫人。 乐山也是个老实人,虽说曾祖父那辈上也曾出职任官过,但是家里早就没落了,两三辈子都在乡下种田为生,哪里见过如此身份的大人物,只有坐在那里应景而已。 乐家的三个兄弟今日都留在家里,要见见这个跟自家妹子扯上关系的皇室贵胄。萧十一和自家妹子合开了迎客来,又来过乐府几次,因此乐家三兄弟和萧十一还算比较熟悉,今日见这位说不定未来能成为自家妹夫的七王爷虽向为皇子,但说话言谈间甚是得体,也没有什么架子,都是非常满意,暗赞自家妹子眼光好,随手一抓,便是个皇子王爷。 乐文见妹子乖乖的坐在一边,只微笑着也不说话,知道她是害羞,便带头说道:“小妹,你今日可得好生谢谢七王爷和萧公子,喜鹊今日多亏他们才免了一场祸事。” 小桃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十一你说与我听听。” 萧十一淡淡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我和七哥坐马车路过那北市集时,瞧见几个强人抢夺喜鹊丫头手里的布匹,便上前打走了他们。倒是喜鹊被她们拉倒在地上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 他因着厅里有许多人在,不便说喜鹊被拐子诱拐到树木子里,还套上黑麻袋走了一段路的事,怕是与她名声有损,便只说是遇到了强人。但是看对面小桃眼光看过来,带着几分怀疑,知道她心思细密,这几句谎话自是瞒不了她,不过是人前敷衍一下罢了,等下喜鹊自会跟她细说。 小桃也不再追问,闭了嘴没说话。乐武最是心疼自家这个妹子,今日见七王爷亲自来了舍下,可见他是有那一层求娶的意思,他心性最直,说话也不掩饰,直接便向风翊宣问道:“王爷,您今日前来,我们全家很是高兴,只是还盼你们快些做定了主定,早日上门说定了这门事才好。我这人儿想什么就说什么。您别见怪。 小桃见二哥大大咧咧的就将事情说了出来,分明是要风翊宣忙上门下定求娶的意思,不禁红了脸装作喝茶,一声不言语。 其它众人见乐武直接把话问了出来,这正是他们每个心中最想问的问题,如今十几只眼睛齐齐的盯在风翊宣面上,听他说什么。 风翊宣丝毫没觉得乐武的直性子冲撞了他,反而挺欣赏他的直性。瞄了一眼小桃,只见她今日素衣红裙,脸上略点了淡妆,比平日凭添了几分娇艳可爱,此时那玉脸上红了一片,微低着头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儿,拿茶杯的手却微微表些颤抖着,这一点点小小的举动哪里逃得过风翊宣的眼睛。 他心里一动,一股柔情涌了上来,淡淡笑着慢慢的道:“各位不必担心,我今日既来,就是给各位吃粒定心丸的,我与小桃的事情母妃已经知道,她也没有说别的,只等有机会在我父皇面前说了这件事,便可以下赐婚的旨意。如今我索性说开了吧,小桃我是必娶她做妻子的,你们便只等着嫁女儿嫁妹子就是了。下次我再派人来时,便是要下定下聘了,今日前来是为了让二位老人安心,也给小桃一个交待。” 林氏又惊又喜,嘴都惊得合不拢了。不相信这只字片语间,自己家就得了一个王爷女婿,“王爷,你是说笑,还是认真的?是娶妻还是纳妾?”别弄了半天把她闺女拐到王府,再做个小老婆她可不干。 风翊宣笑道:“自然是娶妻,而且我也知道小桃的规矩,纳妾......”他笑了一下,眼睛盯着面色羞红的小桃,“本王是不敢想了......” 林氏几乎不敢相信风翊宣所说,他不但要娶自己的女儿,刚才那番话的意思想是将来还不会纳妾?这是真的么?他一个皇家子弟,竟能忍着一辈子只有一个老婆? 林氏按下心头狂喜,道:“王爷可想好了,我们乐家是小门小户的平民百姓,说句实在话,您是王爷身份,我们家和皇家实在是门不当户不对的,般配不上,王爷若是将来后悔,我家四妞儿可如何是好呢?” 乐文也开口道:“是啊,王爷,虽是你有意。但是皇家自有皇家的规矩,若是皇上觉得您和我家妹子齐大非偶,不准这门亲事,岂不两难,要让我妹子如何自处呢?” 风翊宣想了一想,笑道:“各位的担心我自是十分明白,但是我既已下了这个决心,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撼动得了的,虽说宫中规矩多这是事实,但是也不外人情,我皇叔福王爷当年也是娶了平民家的皇婶。这如今还是燕京城内的一段佳话,可见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况且小桃是我皇叔皇婶都见过的,他们两个长辈也是很中意小桃的,想来也是要帮忙的,总不至于让小桃受了委屈。两位老人家放心就是。”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风翊宣已经表明了正在筹划婚事,只等着皇上点头赐婚,便上门提亲纳聘,准备婚事。林氏和乐山还有乐家三兄弟的心总算是踏实了,脸上现出喜色来。 小桃听他们在那里各自讲得热闹,却好象没有自己什么事儿似的,不禁小声插口道:“怎么说的好象我就要嫁你似的,我还没答应呢。” 萧十一耳尖听到了,故意打趣她道:“哎呀,咱们光顾讲说的热闹,倒忘了桃子的意愿,听你这意思,似乎是对七哥不满意啊,原来你竟是不想嫁给他啊,那咱们今天岂不白来了?” 小桃听他胡说歪派自己,急得从椅上站起来,道:“你个萧十一只会胡说,我什么时候说不愿意嫁给七王爷了?” 萧十一嘻嘻笑道:“哦,这么说,你是十分愿意了。呵呵,七哥,恭喜你啊,小桃她已是愿意了。” 众人被萧十一的插科打诨弄得笑声连连,小桃羞得一张俏脸通红,再也坐不住,起身拉了喜鹊便往厅外走,众人知道她是害臊了,乐贤便笑道:“七王爷初到我们家,虽说我们家没什么景致,倒也想请王爷四处瞧瞧野景。也算来府一趟,小妹昨晚已备下菜蔬,想是会亲自下厨,王爷不嫌弃便一起用饭如何?” 风翊宣便笑着应了。他虽头一次到乐家来,但是瞧着乐家一家子和乐融融的样子,也甚是欢喜。这里萧十一便由乐贤带着,在乐府里四处走动看了一番。 待走到后院时,风翊宣瞧见了那个小桃创建出来的浴房,他见一处单独的竹子搭的屋子在后院隐蔽处,便问乐贤缘由。乐贤便笑着将浴房门打开,带着风翊宣和萧十一参观了一番,两人瞧见那挂在网兜上的羊皮口袋甚是奇怪,乐贤便现场放了些水演示了一下,风翊宣笑道:“她这脑袋真不知怎样长的,我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不过却是好用得很,难为她怎么想的?” 三人出来,前面就是厨房,就见小桃正从厨房那里和喜鹊出来,手上捧着两盘点心。萧十一便扯了乐贤笑道:“上次咱们下得那黑白棋是你胜了,我如今在家狠练了几天,李棋艺长进,不如去书房里再战几盘,分个胜负如何?” 乐贤知道他是故意让风翊宣和小桃单独相处,便笑道:“怕你不成,现在就去。” 两人跟风翊宣告辞,便一起去了书房。小桃走到风翊宣近前,笑道:“他们上哪里去了,怎么看我过来便走了?” 风翊宣笑道:“他们自然是长眼色,留咱们两个说说话罢了,你这手里的是新做的点心么,样子倒怪好看的。你食铺里怎么没见过这样的点心?” 小桃笑道:“这几样是我这几日才想出来的,今儿是第一次让她们做了,专门为了款待你这位贵客王爷,咱们不要站在这里,找处地方做着说话罢。” 风翊宣笑道:“就去你院子里坐坐可好么?” 小桃想了一下,道:“去我院子是可以,不过我的房间你却是不可以随便进去看的,你若是答应,咱们这就去。” 风翊宣俊眉一挑,微笑道:“那是自然,你虽然早晚都是我的妻子,但是毕竟现在还没有定下名分,我自不会行止放荡,损了你的名声,只去你院里坐坐便是。” 小桃这才笑着让喜鹊在前面带路,两人便往后院的桃仙居来。路上小桃轻声道:“方才喜鹊跟我说了今早遇险的事情,我真要好好谢谢你们,还有你的侍卫陆平,对了,他去哪儿了?” 风翊宣笑道:“我刚才出来时,瞧见你二哥叫住了他,想是你二哥是个武人,见陆平手持长剑又是我的贴身侍卫,怕是凑到一起谈论武功去了。” 小桃笑道:“我二哥从小在家随着我爹种地,哪里会得什么武功?不过是人高壮结实,比别人多着一把子蛮力罢了,进了那衙门里跟着他那些捕快同僚们学了几式三脚猫儿似的把式,哪里会些什么?陆平的功夫我可是亲见过的,怕是二哥若要和他比划,倒叫他笑话死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前面带路的喜鹊,压低声音道:“我听喜鹊讲来,今日的事她很是感激陆平,我想改天你把他带去迎客来,我在那里好生请请他,谢谢她救了我的丫环,而且我听喜鹊讲这事儿时,脸红得象滴出血来似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风翊宣故意慢下脚步,跟前面喜鹊保持了一定距离,才轻声笑道:“这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当时情况紧急,陆平救她时抱也抱了,扶也扶了,她站不稳又一头拱在陆平怀里,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自然是害臊了......怕是,心里也对我们家陆平感激到十分。” 小桃想起喜鹊提起陆平时的羞涩的神态和扭捏的举止,这在她身上可是从未见到过的,听风翊宣这么一说,难道是陆平英雄救美之后,喜鹊看上他了?小桃心里就是一喜,那个陆平不仅人才出众,相貌堂堂,平日里行为举止也是极妥贴的,又是风翊宣身边极得信任的近人儿,若是喜鹊真的能跟了他,真算是祖上烧了高香了。她心里有了这想法,面上却没说出来,因着这只是自己单方面的猜想,还未得到喜鹊本人的证实,她不好胡乱去说,再说那个陆平有没有那个意思,还是个未知数。还是慢慢的看着情况,她再做打算。 心里想着,便已来到了桃仙居。 风翊宣见这是个不大小小的清静雅致的院落,院中一棵巨大的桂花树上开满了金黄的桂花,随风飘来一阵阵淡淡宜人的桂花香气。树下一套青石的桌椅,石椅上皆套着锦缎的椅垫,想是经常有人坐在这里之故。一排连着的六间朝南的正房建设的小巧精致,窗棱上一色儿挂着秋香色的软烟罗的窗纱,随风半飘半坠的,对面一溜种着各色夏花的长方形花圃里,花草生得繁繁茂茂的,五颜六色点缀得甚是漂亮。 小桃将手上点心盘子放在院中桂花树下的石桌上,迎上来笑道:“七王爷看够了么,我的小院子实在是比不上王爷府里的景致,你就凑和着看两眼也就罢了,来吃点心好么?今日里我备下了许多新鲜吃食,保证都是你平日里吃不到的。” 风翊宣笑着坐在石椅上面,桃仙居里的四个丫头一起上前来给他行礼,风翊宣笑道:“别这么多讲究了,又不是在宫里,你们平日里怎么伺候你们小姐的,就怎么来吧,犯不着因为我在这里,倒生出许多拘禁来。” 说着,便从腰间荷包里取出四个梅花形的小银锞子,放在桌上,笑道:“你们几个平日里伺候你们小姐,甚是用心,这几个小银锞子是宫中过节时所制,外面却是得不到的。你们一人拿一个去吧,算是我赏你们的。” 小桃见那四个小银锞子,一个也有四五两大小,和外面粗制铸造的锞子不同,手工甚是精细,成色也好,放在桌上映着日头雪白锃亮的。四个丫头里喜鹊和画眉是见常了七王爷的,现在又知道将来这位就是自家姑爷,也不客气上前分别拿了一个谢了赏,而小珍和豆儿是新提上来的丫头,以前没跟着小桃出去过,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皇子王爷,今早她们才听画眉说这位王爷大人是喜欢自家小姐的,心里既惊且喜,这会儿子又见这位未来的姑爷一表人才,相貌英俊,真是前所未见的。心里更是替自家小姐高兴,便也上前拿了银锞子,谢了赏下去做事。心里暗道自己好运气,跟了个主子就是个极好的,主子未来的丈夫竟是个身份尊贵的不得了的皇室子弟,这样连带着她们这丫头们的品级也比别人高着一等儿了,自是非常欢喜。 小桃和风翊宣在石桌前对坐了,画眉早泡好了上好的茶来献上,小桃指着几盘点心道:“这是我昨晚吩咐厨房今早刚做出来的,本想着吃着好了,便在点心铺子也加上几项,你便替我尝尝味道如何?这一盘是松瓤糖粉百合糕、这个是双色芝麻香酥饼,这两样都是甜口儿的,还有这两样点心却是咸口儿的,这个是火腿笋绒盒子,那个是鸡肉松糯糕。” 风翊宣听她一头说,一头笑,“罢罢罢,我不用吃正经饭,单是吃这些点心怕是也饱了,不如给我留着打包拿回家吃去可成么?” 小桃歪了头故意打趣笑道:“你这样一个有钱的王爷,倒稀罕这几块点心?占我的便宜,还要拿了家去吃?我偏不准。” 风翊宣瞧着院里没有别人,那几个丫头都进屋去收拾去了,想是故意避开了,胆子便大了起来,伸手一把盖在了小桃放在桌上的玉手,笑道:“你说的正是,我不但小气就偏要饶你这几样子点心,还要占你一点便宜呢,否则不是做了虚名儿,不如就依你所说,也坐实了名头也就是了。” 小桃被他的大手握住了左手,脸上一红,就想把手抽回来,奈何他握的甚紧,挣了一挣也就由他握着了,风翊宣见她动了动就没再挣扎,心中一阵欢喜,正色道:“小桃,方才你家里人的担心,我知道你也必是有的,我只告诉你,你只管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既在你家人面前说了要娶你,就算有什么难题我也必会解决的,你只相信我就是,只管好好等着我来提亲下聘就是。” 小桃见他神色认真,也正色道:“我自是相信你的,只要你有这份心,就算将来有什么阻碍,我也一定等着你,你一日不变心我便等你一日,一年不变心我便等你一年,十年不变心我便等十年,总有一日等到你跟我上门提亲的那日。只是,若是你万一有一天改变了主意,就来提前告诉我,我绝不痴缠着你,咱们好聚好散。” 风翊宣深深注视她半晌,低声笑道:“瞧你说的,怎么就认定了我会变心似的,再说事情也没你想的那样糟,母妃她对你很满意,只是怕父皇觉得你是一介平民女子,会有些犹豫,不过既是当年我皇叔和皇婶都一样顺利成了亲,咱们有这一宗例子在前,可有什么好怕的?我不过是让你安心,你倒说出好聚好散来了?” 小桃眼睛盯着他瞧,笑道:“你这番意思不在今日也不在前日,那是我早就知道的了。可是我心里却总有点子顾虑,仔细想了一想,你是什么门第,我是什么门第?我能这样高攀吗?往后就算是高攀上了,不知会不会横生枝节,生出许多事情来?” 风翊宣正色道:“我真不料你会说出这句话,你以为我对你的心意是假的么?” 小桃道:“你当然是真意,我若这个都分辨不出,何苦与你坐在这里交谈?又何苦随你进宫里去见你的母妃呢?我便是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是真的,才生出这许多烦恼来。” 风翊宣淡笑道:“我既然是真意,你我之间,怎样分出门第之见来?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我,也是知道我的身份的,你若是怕这个门第,早就躲远着我了,哪有今天?” 小桃也笑了:“你既然对我有这番诚意,当然已无门第之见,但是你毕竟不是一介平民,而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就算你和李妃娘娘没有这许多顾忌,难道皇上,还有皇太后,还有你的那些兄弟姐妹,他们这许多人都没有门第之见吗?怕是不然吧?我估计着那有想法的要比没想法的多得多呢。” 说完了,便轻叹了口气,低垂了两排长长的眼睫毛,定定的望着石桌出神。 风翊宣笑道:“你这是多虑了。我皇叔当年要娶我皇婶时,说实话确实遇上不少阻碍,他那日跟我说,当时他说了一句话给我父皇气得半死,他说婚事是我的事,与你们什么相干?只要她肯真心嫁我,我愿意真心娶她,这婚事就算成立了。为了这个,父皇现在和皇叔提起这件事,还又笑又骂的呢。我却是觉得我皇叔说得有几分道理,不过是能做到的少之又少罢了。” 小桃也笑了,“虽说你们皇家有福王爷这一个特例,不过也是极少的一部分,除了福王爷和福王妃这件婚事,怕是其它人都是找的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吧?” 风翊宣握她的手又紧了一紧,“你这担心倒不是空穴来风,只是虽然皇家喜欢跟名门大臣的家庭结亲,但是也没有严令禁止跟平民百姓家结亲呀。而且,你也是个有本事有才华的,我母妃和皇祖母也都看到了,你家一样是体面人家,不过只是没有家里人做着高官罢了,我又不想在朝里建立什么人脉,好拉帮结伙儿的,我只求一辈子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开开心心的过平静日子就好,所以我不需要什么朝中重臣的闺女亲眷,我只挑我自己喜欢的,你明白了么?” 小桃笑道:“你说的这番话,自然是很有道理的,而且我也喜欢听,我不能驳你,只是我担心的不是你这里,而是怕皇上不肯赞成,虽说你这样说,但是毕竟皇上是你父皇,他若是逼着你娶别家的千金小姐,你还能怎样呢,我又能怎样呢?莫不成我们还真能私奔不成?若是那样,我怕是要背上一个拐带皇子的罪名,被皇上给砍头了呢。” 风翊宣笑道:“你把皇宫里想成什么地方了,动不动便要砍人脑袋?不过若真是象你说的那样,只要你肯,我们也不妨私奔一把试试,在外面将亲事办了,将生米煮成熟饭,怕是父皇也没有办法了。” 小桃撅嘴道:“你说得倒轻巧,我听听当个玩笑也就罢了,若是真象你说的那样,岂不成了我故意挑战皇家权威,拿已成的事实来威胁皇家,那皇上必是恨我到死了,抓住回来怕是不仅是砍头那么简单了,想是要将我五马分尸才解得恨了。你是皇家子弟,皇上自然是不能动你的,大不了就是罚禁足一年半载的,我这个美人儿可就要香消玉殒了。” 风翊宣被她逗得大笑,“美人儿,你说谁呢?美人儿在哪里,叫出来我也瞧瞧。” 小桃也笑,“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不就是我乐小桃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难道你就没感觉到么?” 她虽嘴里这样说着,但心里实在是觉得好笑,终于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和风翊宣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方才有些沉闷的气氛也轻松了起来。 风翊宣趁机劝慰道:“我知道你的心,我只一句话,你万事都不要担心,有我呢,这边的亲事我自会想办法办妥,你只安心过日子就是。” 小桃也笑道:“好了,既然这样,我就听你的话。咱们不说这个扫兴,你到底要不要尝点心?”说着,拈起一块双色芝麻香酥饼,道:“你怕吃不下我做的其它菜是么?那就只尝这一个吧。” 风翊宣张开嘴,小桃笑着将点心喂到他嘴里,见他吃得香甜,笑问道:“怎么样?好吃么?” “嗯,不错,味道不会太甜,还有股子芝麻的清香,挺好。”风翊宣由衷的夸赞着。 一百五十九章 宴中插曲 一百五十九章宴中插曲 小桃笑道:“我们这府里很小吧。走几步路便前面后面的都逛完了,上次在你府上养伤,我瞧着单是晓春阁那一个院落差不多就比我府上一半还要大些。” 风翊宣端起茶杯,嗅那茶水的清香,笑道:“房子再大不过是给人住的,倒不在大小,倒要看住的是什么人了?那里你在我家里晓春阁住着,我每日里都觉得整个府里头就属那里好,象有人拴了我的脚往那儿拽似的,那几日办差倒象是丢了魂儿,真真好笑。” 他二人说了一阵闲话,喜鹊从屋里走出来,捧出一盘琉璃珠子的跳棋来,放在石桌上,笑道:“姑娘,你前一阵子不是自诩棋艺长进,在家里遇不到敌手了么?今日王爷在这里,你们就下上一盘玩玩呗?” 风翊宣见那盘棋的珠子俱是几色琉璃做成的圆球,共有红黄绿蓝四种颜色,映着日光十分漂亮,又听喜鹊刚才所说。笑得茶杯直抖,只得放在了桌上,笑看着小桃道:“真的么?你打遍乐府无敌手了?” 小桃微仰起下巴,故意做出骄傲状来,道:“那是自然,怕是你这平遥王下起跳棋来,也得认输。” “好,那咱们就下几盘,三局两胜如何?” “好,那咱们也驳个彩头,赌些好东西。” 风翊宣笑道:“若是不知道的,定以为你开的不是酒楼食铺,倒象是开赌场的老板娘,既然你想赌些东道,那也好,我若是输给了你,便送你一样你想要的好东西,你若是输给了我呢,让我想想要什么好......好罢,那就要一个你亲手缝制的荷包,怎样?” 小桃笑道:“这个容易,我一定输么?不过我话可要说在头里,我的女红手工只是平平,可是比不得皇宫里针线上的人,你若是一定要,倒也好办,只是不许嫌针脚粗就是了。” 两人便说笑着摆起棋子。对弈起来。 喜鹊转回了屋里去,一推门却见画眉带着小珍和豆儿两个丫头正趴在窗口处,将窗子揭了一道两指宽的缝隙,正在偷偷看向院中的小桃和风翊宣。 喜鹊不由的好笑,嗔道:“臭丫头们,瞧什么呢,仔细姑娘瞧见了骂你们没规矩。” 画眉笑嘻嘻的带着两个丫头从窗边退下来,叉着腰笑道:“我以前怎么说来着,七王爷看咱们家姑娘的眼神就和别人不一样,我就想八成是瞧上咱们家姑娘了,果不其然,倒真是这么回事儿。” 喜鹊此时身上穿的衣服还是方才出门时弄脏的那一件,忙打开自己衣箱,找出件干净的换了,以将微乱的头发重新挽了,闻听画眉所说,便笑着说道:“可是呢,我先前还暗自担心,咱家和王爷相差实在太大,只怕王爷他虽然有心但最终却不能成事,但今日看来。七王爷竟是铁板钉钉要定了咱们乐家的姑娘了,单这一份心便什么都不用说了。我瞧着姑娘也是心里乐得够呛。” 画眉瞧见喜鹊扔在地上的脏衣服,便道:“这衣裳今早才穿了怎么这功夫儿就给换下来了,还有这衣裳怎么又是土又是泥的,莫不是你摔着了?” 喜鹊闻言心里憋气,回身道:“别提了,今早真是晦气。” 说着,便将今早卖布时遇见拐子的事一五一十讲了一遍,把三个丫头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瞪得老大,听到喜鹊被个黑麻袋给套了,心吓得咚咚直跳,又听说遇上七王爷一行把她救了,才又将提到嗓子眼儿的心重新放了下来。 待得喜鹊讲完了,画眉叉着腰骂:“这帮人简直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拐带大姑娘,若是让我碰上,非撕烂那起子强盗的皮。”又瞧着喜鹊道:“喜鹊姐姐,你平日里最是机灵细致的,怎的也上了这样一个大当,若不是陆侍卫眼睛尖瞧见了你,岂不是要坏事么?我想起来都后怕。” 喜鹊叹气道:“谁说不是呢,只能谢菩萨保佑罢了。我那里哪里知道那问布的男子和后来的那个老妇人是一伙儿的,又见那老妇人五十多岁的年纪,穿戴打扮象是个有钱人家的老太太,再也想不到竟是个拐子,也怪我急着要把那匹布卖了,总是我太大意了就是了。” 豆儿道:“喜鹊姐姐,你说那姓陆的侍卫大哥先瞧见了你。这才把你救了,你没有好好谢谢人家么?” 喜鹊低头轻声道:“那当然是谢了,只是嘴头子谢人家未免太轻了,姑娘方才也知道了这事,跟王爷说改日要在迎客来请陆侍卫吃饭答谢,我想着我也没有什么好表示的,刚才瞧见他鞋子磨了,想着就纳上几双好鞋送他,也算是尽尽我的心。” 画眉听了扬了扬眉笑道:“好啊,是该好好儿的谢谢人家,我听说布铺有一种很结实的青布,用来做鞋最是适用,姐姐不妨去买几尺,多多的做些,说不定陆侍卫穿了喜鹊姐姐做的鞋,就看中了姐姐的手艺,从此后穿不惯别人做的,只好讨了姐姐回家做老婆,好给他做鞋穿。” 喜鹊一听,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去扯画眉的嘴,口里笑骂道:“我撕了你这小蹄子的臭嘴,整日里拿我取笑儿打牙呢,今儿非叫你知道我的厉害。” 画眉笑得全身都软了。用手去挡喜鹊的手,两人在床上闹成一团。就听外面小桃的声音道:“陆侍卫,今日真是谢谢你救我家喜鹊丫头,我方才跟你家王爷说了,改日要在迎客来请客谢你。” 只听陆平的声音道:“属下不敢,救了喜鹊姑娘不过是举手之劳,不敢劳动乐姑娘请我,只是一件小事罢了。乐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喜鹊在屋里听了陆平的声音,心中怦怦跳得快了许多,一个溜号儿,被画眉一个使劲反摁在床上。笑她道:“好姐姐,我瞧你是腊月里的萝卜冻了芯儿(动了心儿)了,陆侍卫英雄救美,还真是救对了。” 喜鹊红了脸要去抓她,就在这时听外面小桃叫她,连忙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裙,和画眉一起出去伺候。 喜鹊见陆平站在风翊宣身后,不知怎的眼光竟不敢直视他,只得低了头站在小桃身后不语,小桃瞧了瞧两人,心下明镜似的,忍着笑对喜鹊道:“陆侍卫今日救了你,又不让我请客谢他,你这受人恩惠的要怎样谢谢人家?” 喜鹊见小桃问了,忙忍着羞臊上前两步,对着陆平的方向,屈了身子行了个礼道:“喜鹊多谢陆侍卫的救命之恩,喜鹊无以为报,只有针线活计勉强可以入眼,想着给恩人做几双鞋穿,也算是略表我的一点感激之情,还请陆侍卫不要嫌弃。” 陆平赶忙躲开她的行礼,笑道:“喜鹊姑娘不要客气,什么恩人又是什么多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喜鹊姑娘就不用费事做什么鞋了,我向来都是买着穿,何必费那功夫?” 小桃闻言插口道:“陆侍卫此言差矣,虽说你是怕喜鹊丫头费事,但是这却是她的一片感激之情,若是你不让她做,她嘴里虽不说心里总觉着欠你一份人情,岂不是让她不安。不如她想做就由着她做去,又不是别的难事,这丫头针线上不错,做的鞋子既合脚又舒服,你穿了就知道。怕是穿了之后就不想再在外面买了穿了。” 陆平是个练武之人,心性也是个直率的,听小桃这样说,便应允道:“既小桃姑娘这样说,就麻烦喜鹊姑娘了”。 喜鹊心中暗喜,拿出纸笔让陆平在纸上拓了一个鞋印,揣在怀里。转眼间瞧见小桃带笑的目光,觉得自家姑娘似乎是知道了自己的心里想法,不由得红霞上脸,故意岔开了话题,道:“姑娘,你和七王爷对弈谁胜谁负啊?” 见小桃垮了脸不语,便笑道:“瞧这样子,定是王爷赢啦,小姐可输了什么东道没有?” 小桃苦笑道:“输了一个亲手缝制的荷包,还有我可怜的面子。” 众人闻言大笑,小桃看了看天色,笑对风翊宣道:“我去厨房里亲自做几道拿手菜去,你在这院了里随便逛逛也好,去书房找我哥哥们聊聊也好,我就不陪你啦。” 风翊宣起身笑道:“那我和陆平去书房找你哥哥们聊聊,也听听你小时候是如何顽皮捣蛋的。对了,今晚碧波湖畔有花灯看,不如叫了你爹娘和兄长一起去看,咱们也热闹一把。” 小桃奇道:“花灯?那不是只有元宵节才有得看么,怎么这大热天下就有花灯瞧?莫不是你哄我呢?” 风翊宣笑道:“元宵节自然是有灯看的,但是也没有说平日里就没有的看了。不过是城中那些富贵家的子弟闲来无事,凑上钱请了花灯班子来的,今年这个花灯班子听说是从南边请来的,好多新式的花灯是往日里没瞧见过的,昨晚十二弟特特的打发人来我府上告诉我,他也凑了一份子钱,因此得了这个消息儿,怕是四哥,堂姐,还有那位十二弟相中的冷家小姐都会去凑这热闹,虽说是请来的花灯班子,怕是灯没有元宵节那样多,不过是图个热闹新鲜儿罢了。十二弟把那本南边的风物志也顺便叫人送来了,陆平,拿出来给她吧。” 陆平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来,小桃高兴的接过翻了两翻,只见里面配着画儿还有文字,心下暗喜,合上了交给喜鹊收起来,笑道:“我先收着看几天,等完后再叫人送还给你,既是十二皇子邀约,今晚咱们就去看一把这夏灯也好,我也好亲自谢谢他,他那琉璃灯方才我瞧见了,果真挺好看的。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物事儿,只把厨里新做的这几样点心拿些,晚上咱们看灯时好吃。元宵灯节的灯我倒是看了不少,这夏灯还是第一次瞧,总是那些有钱家的子弟闲着闷得慌兴出来的新把戏。” 风翊宣笑道:“管它呢,咱们只管瞧热闹去就是,那吃食点心随你弄去吧,我只等着吃就是了。” 说着,便和陆平往前面书房里来了。 小桃笑着和喜鹊画眉来到厨房,因着今早丢了青虾的事情,厨房里的众人见了小桃都大气不敢喘,于氏见了小桃来了,知道她要亲自做菜,便急忙上前将一个干净的围裙给她系在身上,笑道:“姑娘辛苦了,今日还要亲自下厨,可要我们帮忙?” 小桃瞧了瞧众人道:“我早上说了,今日该怎么做活便怎么做,那虾的事儿晚上再说,况且这偷东西的只是一个人儿,并不是说你们厨房里所有的人都犯了错儿,都尽拉着张脸子做什么,心情不好做出来的饭也不会好吃。行啦,于婶,你来帮我,再找两个手脚麻俐的帮我就是了。” 于氏见她说话跟平时没啥两样,知道她没动大气,心就放了一半儿,忙点了厨房里两个女人的名,陪着小桃进厨房打下手。 小桃昨晚就吩咐了于婶的丈夫于勇备下鱼肉菜蔬,于勇一大早便跑了早市儿,买回了鸡鸭鱼肉,新鲜蔬菜水果一大堆,于氏清早就起来将该洗的洗,该切的切,该过水的过水,油炸的油炸,基本是只要小桃动手炒制就成了。 小桃先动手做凉菜,拌了糖醋莲藕、黄瓜肘花、怪味鸡条、老虎菜、又想到风翊宣生在富贵这家,一定没吃过农家口味的菜品,于是又弄了一个三生蘸酱。 她这里在拌着凉菜,那里于氏已经蒸上了一大锅的碧粳香米饭,搬了个小马扎子坐在灶台前看着慢慢焖着。喜鹊和画眉站在一旁给小桃递着需要的食材和装盘。 厨房里蒸腾的热气让人感到十分闷热,小桃挽起袖子,洗了锅,又开始做八道热菜,她尽量捡着风翊宣可能没吃过的口味,将自己拿手的菜做了出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品相继出锅。乡村肉末茄子、干豆角炖红烧肉、黄焖鸡、清蒸鲈鱼、清炒时蔬、芥末鸭掌、翡翠瓜条,最后又用那盆子青虾煮了一盆子盐水虾。 最后做了两道汤品,分别是珍珠翡翠丸子汤,和紫菜虾米蛋花汤。 忙完这些,小桃浑身都被汗湿透了,这里没有抽油烟机,做一顿饭就象在桑拿房里做了一次火龙浴相似,小桃吩咐于氏将菜派人端到饭厅里,自己让喜鹊和画眉拿了新衣服,先到浴房里冲了一回温水澡,这才觉得舒爽了一些,这才来到饭厅里。 下人们将平日里年节时才用的花梨木的大饭桌搬了出来,满满的菜摆了一桌子,乐家二老怕他们在这里,年轻人吃得不自在,只随便吃了几口点了点卯,便回屋去了,留下乐家三兄弟陪着客人,因没了长辈在场,乐文便让陆平也上桌吃饭,陆平几经推辞不过,在风翊宣的命令下也终战战兢兢坐在一边陪着。 小桃见他甚不自在,便笑道:“陆侍卫不必感到拘束,我家里没有那些大规矩,你对我家丫头有恩,自然应该当客待的,你既然不要我在迎客楼请你,今日这一餐就算做我请你的吧,好歹这桌子饭菜都是我亲手做的,还请陆侍卫不要客气才好。” 因她知道陆平实是属于宫中的侍卫,只是从一开始便由皇上赏给了风翊宣做贴身侍卫用,因此虽是听令于风翊宣,但并不是他王府里的下人,而是带着官衔的,若是其它下人,只安排一桌客饭就是相当给面子了,但这个陆平自然是不能拿他当普通下人看待,因此乐家上下对他也是十分客气。 陆平笑道:“乐姑娘言重了,陆平只是王爷身边的侍卫,能得乐姑娘及各位乐府少爷的款待,自是十分感激。” 众人说了一阵寒暄客气话儿,便开始吃饭。因着小桃好久没有亲自下厨做上这么多样的饭菜,乐家三兄弟自是十分高兴,乐武是个口无遮拦的,夹了一只盐水虾在碗里边剥皮边道:“王爷,今日我们兄弟三个是跟你沾光了,我妹子这都有好久没有亲自下厨做菜给我们打牙祭了,虽说我们家厨房里做的饭菜也不错,但总觉跟桃子做的比起来,差那么一点儿味道,要说差在哪儿,我还也真说不出来。” 风翊宣笑道:“小桃做的菜我也是第一次吃到,虽说她食铺子开了不少,还有家酒楼,但是那些菜式都是厨子做出来的,虽说做法是她想的,但是一个人做一个味道,她的手艺我这还是第一次尝到。” 乐文端杯敬了风翊宣一杯,放下杯来笑道:“七王爷,我这妹子从小就精灵古怪的,脑袋也不知什么做的,稀奇古怪的点子层出不穷,可巧这些点子拿了出来还都怪好玩的,就说她那几家铺子,和别人一样卖些点心吃食,但是偏就能想出人家想不到的做法和吃法,春天时铺子里的槐花系列的点心和吃食,当真是吸引来的食客络绎不绝,我当时便想,这满燕城的槐花怕是都被桃子撸尽了,怕是也不够这些食客吃的。”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小桃便走到乐文跟前,将他空了的酒杯满满的斟了一杯,嗔道:“大哥这是做什么?虽说王爷是身份尊贵,也管着工部的差事,只是他并不是你的顶头上司,大哥将妹妹的丑事一股恼的巴不得告诉了人,也不中用的,七王爷手长也管不了你升迁。” 众人听了轰堂大笑,乐文拧着小桃的脸蛋笑道:“你这丫头嘴头子越发尖利了,连大哥都敢打趣,王爷在这里,你也不怕人家笑话,若是被王爷瞧出你的真面目,怕是不敢要你了,你到时候不要象小时候似的,找大哥来哭着告状啊。” 乐贤也接口笑道:“七王爷不知道,小妹从小便是个精乖的,若是挨了其它小孩子的欺负,她自己能对付得了便罢了,若是斗不过人家吃了亏,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找大哥哭诉,大哥找完了便找二哥,二哥最是疼他,没等她说完便抱着她去找人讨回来,她这还不算,还要再到我面前哭一回,非得把我们三兄弟都聚齐了,一起去讨伐人家......” 话还没说完,风翊宣已乐得不行,看了看小桃满面通红,想起她小时的顽皮淘气觉得愈发有意思,众人正说笑间,外面一个丫头走了进来,将小桃请了出去。 小桃见那丫头平日里是打扫大门院落的,便问道:“有事么?” 那丫头一五一十的道:“姑娘,不好了,咱们府门口来了一位年轻姑娘,二话不说便跪在咱府门口儿,李歪怎么说她也不走,只说是咱们府上的亲戚,说是姓林,是夫人的侄女儿。李歪让奴婢来告诉小姐一声儿,看该怎么办才好,李歪还说若是让王爷瞧见怕是不大好看。” 小桃听了,心头火起,想起上次姜氏和卢氏来府上认亲的一出闹剧,这次来的是个姑娘,怕就是那个不言不语的卢氏的闺女林娟吧?她们还真是不死心,上次来老的,这次来少的,还跪在乐府门前,这是什么意思,威胁么?哼,有意思,她乐小桃吃软不吃硬,倒要瞧瞧这位林家姑娘有什么把戏? “你去告诉李歪,把这个人领到门房里坐着,我一会儿便去瞧瞧,告诉李歪不要放她进府里来,外三路的也要认亲,我整日不用做别的事儿,光应付她们便累死了。” 吩咐完了丫头,自去饭厅又陪着吃了一会儿,她见自家三个哥哥和风翊宣讲说的十分融洽,便起身笑道:“大哥,你们先吃着,外面有些铺子里的事情有些急,我出去打点一下。” 乐文心思机敏,见她如此说,怕是出了什么意外事件,看向小桃的目光里就带了探寻的意味,小桃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乐文知道她是告诉自己放心的意思,便点头让她去了。 小桃出了饭厅,画眉和喜鹊早知道了林家又来了人,画眉低声骂道:“真是打不死的阴魂不散,上次来闹得还不够么,我瞧着那次虽然夫人脸上淡淡的,但是听艳红姐说夫人着实好几天不舒心,饭也吃得少,还是姑娘着实劝了一番才好了。这次她们又派人来了,究竟想怎样?若是咱们还是在桃花村里种地的时节,她们也这样缠着么?” 喜鹊瞧着小桃的脸色着实不好,劝道:“姑娘也别太动气了,今日是王爷上咱府上作客的好日子,千万别为那些人坏了好心情。” 小桃咬牙恨道:“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了这样不省事的亲戚,明明是他们对不起我娘在先,我没有找他们的麻烦就已经够不错的了,他们竟然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上门来认亲,可见有的人的人心是黑透了的,怎么有那脸皮上门儿来。上次姜氏和卢氏不管怎样说也是上了年纪的人,我还算给她们留了脸面,可是她们既然不省事,可就怪不得我说话不好听了,若是不好生打发了她,怕是我整日里不用烦别的了,只和他们扯皮就没完了。” 三人来到门房处,一推门,只见门房小屋里李歪一脸不耐的在一边站着,门口处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年轻姑娘,穿着一身旧棉布的衣裙,虽然不新鲜但洗得干干净净,那姑娘一张漫长脸,皮肤略有些发黄,眼睛倒是挺大只是流露出一种怯然的情绪,眼晴红红的,象是刚刚哭过了一样。 小桃对林家的人没有丝毫好感,见了她正眼也不瞧,只斜眼瞄了几眼,便对着李歪道:“李歪,这位姑娘是谁?竟呆在门房里哭,让人家瞧见了怕不是说咱们乐府里没了规矩,在门房里欺负一个弱女子,你是不是不想做了,平日里的规矩哪里去了?” 那年轻的姑娘正是卢氏的女儿林娟,她刚才见一个小姐带着两个丫头进了门房,想是前面这位面貌俏丽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便是娘说的姑母家的表姐。刚想上前说话问她,便瞧着门房上的被小桃一顿排头砸过来,登时愣在了当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十分不好看。 李歪听小桃话一出口,便知道这排头不是给自己吃的,而是给这位姑娘吃的,所以他心里也不生气,面上做出颇为委屈的样子,陪着笑道:“小姐,这事儿不怪我李歪,这位姑娘刚才从胡同里冲了来,到咱们门上便说是小姐的表妹,有事要求见小姐,只是李歪来咱们府上这些年,从来没听说咱府上有什么表小姐,谁知道这位姑娘一听,就二话不说哭着跪在咱们府门口,说是不让她见您她就不走,奴才怕她这样让左邻右舍看见以为怎么回事儿呢,这才将她请进了门房里坐着,又让丫头去请了您。” 小桃闻言冷冷的瞧了站在一旁的林娟一眼,冷冷的道:“这位姑娘,你是何人,为何到我府门口跪着?是何道理?莫不是我乐府欠了你的银钱了?” 一百六十章 门房趣事 一百六十章门房趣事 林娟听了小桃这几句不冷不热的话。顿时嗓中象是吞了一根鱼刺卡住了似的,上不去下不来,愣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是做梦没想到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竟然对自己这个表妹如此冷淡,对着仆人说话时那脸子倒比对着她时还要好看些。这却是大大的出乎她的意料的。 上次姜氏和卢氏满怀着希望带着堂哥林远来京城认亲,结果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回到家姜氏便先给了她母亲卢氏好一顿排暄,说是卢氏是锯了嘴儿的葫芦,在林氏面前一句话儿也说不上,卢氏静静的听着,仍然是一言不发。姜氏骂完了卢氏,又接着骂乐府的人黑了心肠,有了钱便不认亲戚,最后又骂林远是个不存财的,好不容易挣来的二百两银子竟能让偷儿扒了去。 林继祖和林继业听着姜氏诉说去乐府上认亲的经过,又是林氏爱搭不理的样子,还被自家的外甥女儿给指桑骂槐的给排暄了一顿,不仅亲没认成,还丢了好大的脸。兄弟两个听着也不搭话,觉得这个结果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当年两人抛弃新妹子还拿她换了银子的事儿实在太不体面,也万难说的过去,人家若是笑呵呵的迎着认他们这门儿亲才是怪道咧。 卢氏回家后将事情讲给了女儿林娟听。林娟也是头一次听着当年爹和大伯父对姑母做的事情,心道怨不得人家不肯认亲,只可惜了自己因此却少了好几个兄长姐妹。她背着卢氏跟林远私下里问过乐府的情形,林远只说姑母家过得很好,又说表兄表姐个个都是拔尖儿的人才,尤其是那位表姐,竟将一座大酒楼经营的有声有色,是女子中的翘楚。 林娟听了更是心下向往。她平日里在家帮着母亲卢氏做些家务,空闲了便坐在织布机前织布拿去京城里的北集里发卖,卢氏也接些粗简些的绣活儿,赚些钱贴补家用。她如今听了姑母家里过得火炭般旺兴,心生羡慕,本以为若是联上这门亲儿,自己家也能水涨船高,让邻居知道自家有这样一门好亲戚,也能高看一头。不料却见到了大伯母和母亲无功而返。 今日正好是初六,北集里收布发卖的日子,平日里赶上这个日子都是卢氏亲自和邻居几个婶子一起去的,只是卢氏这两日身体不适,林娟便主动要求跟着几个婶子大娘一起去北集将布卖了。穷人家的丫头没那么多穷讲究,她们邻里也有两个姑娘准备一起去的,便凑成一帮去了燕城。林娟心里还有个主意,她想上姑母家走上一遭。她心里总觉得上次母亲和大伯娘没认成亲,是因为大伯娘嘴皮子太刻薄,又不会说好听的服软,是家里出了名的母老虎,这样的人乐家能喜欢才怪。 她觉得她自己便不同。她是个年轻姑娘,说起话来温柔细软,又是个小辈,姑母就算有气也不见得就能发在她身上,更重要的是她和当年的那桩事儿没有直接的关系,看在这个份上,说不定姑母就能认了自己,如果认了自己,剩下的事情慢慢的就好办了。 于是,她早上在北市上将布卖了,就跟同行的两个女孩子分了手,只说是自己好容易来城里一趟,要好生逛逛,便提脚来到了乐府。因她来之前便跟母亲拐弯抹角问到了乐府的住址,打听着便找来了。谁想乐府的门房听说她姓林,来找姑母和表哥表姐,便不放她进去,看她的眼神十分的轻蔑,就好象她是来打抽丰的似的,只说府上没有林姓的亲戚,就要把她往外赶。林娟急了。直接跪在府门口儿,偏要见到人才肯走,因着她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李歪又不能直接上手赶人,怕被人说她占人家姑娘便宜,这才闹到小桃那里去。 林娟还在暗喜苦肉计引来了那位有本事的表姐,没料到人家根本正眼都不瞧她一眼,说话的口气就象对待一个陌生人,丝毫不见一点情意,这却是林娟没想到的。 林娟不敢正眼去打量这位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姐,只闪闪烁烁的偷着细瞧,先就瞧见这位乐家表姐穿着一身极柔软飘逸的豆绿色夏衫,领口处用银线绣着玉兰图案,袖口是窄窄的收口,同样用银线滚了麻花边儿,露出一双雪白的手腕来,那腕子上戴了一只光华闪耀的镶翡翠片儿的软金镯,映着日头金灿灿的,林娟觉得有几分晃眼,便将视线移到对方脸上,不仅暗赞这位表姐着实生得好看,凝脂般的鹅蛋脸下巴微尖,一对美眸灵动生波,俏鼻红唇,端的是容色逼人,只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带着疏离,柳叶眉微蹙着。 她身后的两个丫环也是清清秀秀的,虽然穿的衣服是丫环的装束,但料子却是好的。轻轻薄薄的,穿在身上一定很舒服凉快,比她这身自己织出来的粗布衣裳也要好了许多。 林娟暗想,怪不得人家说,大户人家的上等丫头比得上小户人家的小姐,果然不错。她见那两个丫环一个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另一个分明眼神中带着厌恶的神色,心里一紧,倒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林娟暗自给自己打气,放了胆叫了一声‘表姐’,那声音小得几乎听不到,象猫叫似的。就见小桃将下巴往上微微一抬,眯了眼睛望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林娟只得给她行了个礼,又自报姓名道:“表姐,我是林继业的女儿,林娟。” 小桃见了林家的人便烦燥,想起母亲当年吃得苦头,更是激愤,便有心要刺儿一下这个找上门儿来找不痛快的主儿,便劈头就是一句:“这位姑娘莫要乱叫人,谁是林继业?我不认得!也没听说过。” 林娟脸上一红,小声忍着耻说道:“尊亲是我的姑母姑父。您自然便是我的表姐。” 小桃瞧她一眼,在李歪搬过来的椅上坐上,上下打量了一遍这位‘表妹’,林娟只觉得那双眼睛象是把自己由里至外都照透了一般,不禁心里暗暗打鼓。她心里正发慌,只听得坐在那里的小桃冷笑了一声道: “哟,原来又是个认亲的,想必是你错了门儿吧。我们家从以前起就没有过亲戚串门子,大伯倒是有一位,我娘家里的亲戚倒是从未听说过,我长了十六岁。从小到大便没见过半点儿亲戚的影儿,倒是今年不知走了什么邪运,一批批来门上认亲的倒是不少。上次来了两个妇人,一个姓姜一个姓卢,还带着一个年轻后生,说是我的大舅母和二舅母还有我表弟,在这里说了一大堆话,我就奇怪了,怎么从前就不见有人来认亲,偏巧如今我们这日子略好些便冒出好些不知名儿的亲戚来了?可见得是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了。只是我娘却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从小就被卖给了我外婆做养女,只她一个女儿,这如今怎么冒出了什么舅舅舅母,表哥姐妹来了,我真是想不明白?” 林娟被她说的一时答不出话来,小桃接着一句:“这位姑娘若是走错了门儿也不妨事,在这门房里大可以歇歇脚再走就是。只是别待得时间忒长了,我们这门房里经常有男子走动,怕是与姑娘不方便。我这里不是你走动的地方,倒玷辱了你好名好姓的,歇够了喝口茶就回去吧。” 说着,站起来看都不看她一眼,转身便要走。 林娟赶忙赔笑道:“不怪表姐生气,我们这些年断了联系,我也没有来给姑母请安,实在是该死!当年的事情我本不知道,后来还是听家母回家提起才知的,家母也是上次来看望姑母时才知道姑母小时曾受了委屈,这本是我爹和大伯当年做的事情,错对本不由我这个后辈来评论,只是也实在太狠心了些,我父亲如今是悔不当初,也不敢求姑母原谅,只求姑母能略看在骨肉亲情的份儿上消消气就比什么都强。我这次来也不是为了别的,不过是顺路经过这里来跟姑母姑父还有表哥表姐请安的。” 小桃看了她一眼,心道这个林娟倒是个嘴乖的。倒不象是那个卢氏的女儿,倒跟那个口舌尖利的姜氏象母女两个似的。 她斜瞄了林娟一眼,冷笑道:“哟!原来你今天是专程来请安的!这倒是我太多心了,我只当你们无事不登三宝殿,一次一次的前来,想必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以为是哪个人银钱不凑手了,来打抽丰的呢。” 被小桃单刀直入这么一说,林娟到底年轻脸嫩,再也敷衍不下去了。原是浓浓的堆上一脸笑,这时候那笑便冻在嘴唇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画眉和喜鹊在旁边听了,也是头一回见小桃说话如此夹枪带棒,都不由得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又见那个林家的姑娘窘得下不来台,便暗恨她好好的送上门儿来找骂,画眉便故意开口笑道: “人家还没有开口,小姐怎么知道人家是借钱来的?再说了,人家若是没钱,自会卖东西抵债,只是便有一个妹妹早早儿几岁时便卖了,如今却是打不得卖妹子的主意了,说不定急眼了,卖了锅碗瓢盆不够,还会卖儿子女儿呢。哪里用得着跟小姐借呢?” 小桃淡淡一笑,接着画眉的话头儿道:“哟,你这丫头脑袋倒灵光,连办法儿都给人家想出来了,莫不是这位姑娘给了你什么赏钱,你这样用心帮衬?” 画眉笑道:“哎哟,我的好小姐,您说的就像我眼里没见过银子似的!我就便真的收赏钱,怕是也收不到这位姑娘的,您看这位姑娘也不像是使大钱的人,只怕那仨瓜俩枣的还买不动我呢!” 小桃和画眉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双簧演着,更令林娟觉得难堪,她勉强微笑着,脸上却一红一白,神色不定。 画眉见这林娟到了这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凑在小桃耳朵边唧唧哝哝说道:“小姐,您不是跟我们说过么,平时没事儿不许皱眉毛,眼角容易起纹路,这会子怎么倒皱起眉头来了。还有大毒日头底下晒着,仔细起雀斑!咱们还是快回院子去吧,人家王爷头一次上门儿,您倒出来干这没要紧的事儿。” 小桃站起身来,瞧了林娟两眼,淡淡的道:“林姑娘不回去么?” 林娟低了头轻声道:“我只想跟姑母亲自请个安......” 小桃冷笑一声道:“你要等便等罢,我母亲今日府上有客,你若是能等便等下去。” 说着,跟李歪使个眼色,再不理林娟,径自出了门房。那林娟兀自站在门房里发呆。 小桃低声对李歪道:“你给我看着她,她若要走便让她走,若要闹着上里头,就给我拦住。今日王爷在府里,大家都是高高兴兴的,若被她搅了局,我是不能轻饶的。” 李歪想了想,道:“小姐,我一个大男人在门房里对着个姑娘家坐着,让人看见也实在不象话,倒让人说咱们府里没了规矩,不如小姐派两个婆子来,在门房里看着她,也免得有什么闲话。我就搬个小马扎子坐在这门口里守着就是了。” 喜鹊笑道:“歪子哥也懂得男女有别了?” 说的小桃众人都笑了,小桃笑道:“行,就这么着,等会我派人来看着她,她既送上门儿来让人不痛快,就不用对她客气了。茶水不用给她上,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说着,便带着两个丫头去了。李歪也不在门房里,只站在门房门口往院子里望着,不一时,只见后院守角门儿的赵婆子和专负责府里洗衣的媳妇子孙氏,一起往这边走过来。 李歪瞧了她们笑道:“原来小姐派了你俩个来守着,当真是选对了人儿。” 原来这洗衣的媳妇子孙氏是道地的北方人,虽是个妇人却生得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倒比她家的丈夫大了一圈儿,她的丈夫孙二是在小桃的小吃铺子里记帐的,孙氏就在乐府里专管着洗衣这一项,因她有副大身板子,做起活儿来也分外卖力,因此很得林氏的喜欢,再加上性情大咧咧的,很是爽利,因此在府里人缘也不错。 李歪瞧着孙氏人高马大的,若是站在门房前,能将门房堵得个严严实实的,那个林娟就算是想闹起来,有了孙氏这样一个人在这里,定是让她治得服服帖帖的。 赵婆子跟孙氏进了门房,赵婆子临来时受了画眉的暗示,虽不知道这位林姑娘的身份,但也知道是位不受待见的人,否则就不会给留在门房里了。 赵婆子进了屋子,和孙氏斜着眼儿上上下下打量了林娟一气儿,大马金刀的坐在门房里面的椅上,赵婆子大声道:“今儿本来是个好日子,可偏就真他娘的晦气,我本是好好儿的守在角儿门上,听说今日有贵客还是位尊贵的王爷,小姐说今儿个大家伙儿伺候的好,晚上都有赏钱,可偏偏被叫到这儿来守着人儿,看不到热闹儿,气死老婆子了。” 孙氏平日里和赵婆子极熟,闻言大笑道:“不管守着哪儿,横竖晚上的赏钱少不了咱们的那一份儿就是了,喜鹊刚才说了,等会儿叫厨房里的送两份儿好饭来给咱们,咱们今儿就在这吃吧。” 林娟听着二人说话,理也不理她,只得垂下头去靠在一边轻轻坐下了。 她一个人在那窗边坐着,发了一回呆,脸颊被射进来的日头晒得火烫,她稍扭开头去,偷偷流下来两行眼泪来,只觉得冰凉冰凉的,直凉进心窝里去了。她抬起手背来装做拂一下脸颊将那泪擦了去,扭了身子背对着赵婆子和孙氏坐了。 林娟心中暗道,怪不得娘说表姐家的抽丰是不好打的,倒不是因着小气,怕是因着过去的那件事情。我本想着今日来好歹见上姑母一面,有的话儿便好说了,哪想到这位表姐是个极厉害的,非但不认我,还排暄了我一通,如今看这情形,竟是很难缓解的了。我平白的搅在浑水里,来这一趟做什么?还不如老实的卖了布回家去,好过今天受这些闲气,竟是有些不值得了。 林娟把方才从进门来到现在的这一幕细细一想,不觉又觉得心酸起来。她家里虽然不是富贵人家,这几年生活也日渐贫苦,但却也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受过这等当面的讽刺抢白,她自己在这里正伤心着,一抬眼望见窗台边儿上,放着一个土盆,里面栽着一棵仙人掌,正是含苞欲放的时候,那苍绿的厚厚的叶子,四下里探着头,那枝头上的一点红花象青蛇吐信似的伸了出来。 林娟无事所做,只盯着那仙人掌出神,却忽然隐隐地听见门房外面有人高声叱骂,又有人摔了门,抽抽咽咽的哭了进来。林氏转眼一瞧,见进来的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脸上兀自挂着泪珠,扯了赵婆子的手哭道:“姑婆,你说,我做错了什么啦?于婶子就火上来,给了我一巴掌。” 说着,又抹着眼睛哭起来。 赵婆子和孙氏见这孩子话也说不清,只是在那里啼哭,不禁烦燥,孙氏就说那小丫头道:“你这丫头,不在厨房里伺候着,怎么这个时候儿跑来了门房,要是被周管家瞧见,少不了一顿好骂。今儿可是贵人上门儿的日子,全家上下都提着一股劲儿呢,周管家生怕出了什么差子,挨了夫人小姐的训,你倒巴巴的跑了来招眼,还不赶快回去做活儿呢。” 赵婆子听孙氏说得有理,也照着那小丫头腰间拧了一把,骂道:“你这不省事的,你孙婶子说的正是,你好好呆在厨房里做活儿,怎么于家的就能打你,一定是你做错了什么事。” 那小丫头哭道:“我哪里有做错什么事儿呢?不过是今早儿上厨房里丢了东西,小姐发了脾气,于婶子一整天看我们都带着气儿呢,我不过多说了一句话,她就给了我一巴掌。” 她这话把孙氏和赵婆子吓了一跳,厨房里丢了东西?这可是府里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偏赶着今日这个节骨眼儿闹了出来?这时,就连门口站着的李歪也进了屋问那丫头。 那丫头擦了一把眼泪,道: “谁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我只知道昨个儿下午,厨房里多了一木桶子的大虾,那虾子个头老大的,听说是三少爷管的铺子上的伙计送来孝敬夫人老爷和各位少爷小姐的。小姐听说了那虾好,又听见是活的,便让于婶子别动那虾,只管养在水里,等着今日宴客时用。昨儿晚上,小姐院子时的小珍和豆儿两个还来看了一回,谁知道今日早上小姐来厨房说话,豆儿就说那青虾少了好些,又说昨日记下了数目,少了十二只呢。小姐自然生气,于婶子当时脸子就挂不住了,可那虾确实是在厨房里少了的,她又说不出是谁偷着拿了,被小姐排暄了几句,说等着晚上客人走了后,再来厨房查证。让于婶子先查着。于婶子待小姐走了,便冲我们这些厨房里的一肚子火气,说这个洗菜慢了,那个锅刷的不干净,反正就是看谁都象贼似的不顺眼,我方才不过是烧开水时略洒出了一些,于婶子过来便给了我一巴掌,还说我不长眼色,给我一顿臭骂。” 说完了,便又掉起眼泪来。 赵婆子一巴掌拍在那丫头后背上,骂道:“没出息的丫头片子,于家的不过打你一下,又没扒了你的皮,你鬼哭狼嚎的做什么?老娘我好不容易求了小姐屋里的喜鹊和画眉,让她们在小姐跟前儿求了把你从家里买来放在厨房里做事,你倒给我闹出事儿来。你在这府里做事,虽说是厨房里的粗使丫头,但一个月好歹还有三百个钱儿的月钱,吃喝用度全是府里管着,家里一个月省出多少嚼谷,你母亲也能攒下几个钱,将来给你弟弟娶媳妇。你没的在这里给我闹,若是被赶了出去,看你母亲不打死你。” 那小丫头吓得一声不敢言语,赵婆子见了她那怯生生的模样,更是来气,接着骂:“不长进的东西,挨一下打算得什么,你要是不洒了热水她能打你?若是在小姐跟前儿你也这样毛毛燥燥的,洒在小姐身上,别说是打你,打死你也没人问一声儿。你怎么不学学你们厨房里出去的那小珍丫头,人家跟你差不多大,如今已是让小姐看中了留在身边儿了,又会梳头又嘴儿巧,你这张嘴留着有什么用,光会打嘴告状的,还不给我回去做活儿去,让周管家的知道了你满府乱跑,打断你的腿呢。” 那小丫头吓得一溜烟儿的跑了回去,孙氏笑道:“赵婆婆,你吓她一个孩子做什么,这不过是于家的摊上了这闹心的事儿,拿这孩子出出气就是了。” 李歪插嘴道:“咱府里从来还出过偷鸡摸狗儿的事儿呢,今儿竟出来了。那青虾昨儿个送进府时,还是我帮着抬到厨房里的,好大的个头,活蹦乱跳的,足有一大桶子,少说也有六七斤呢。这贼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主子还没动的东西便偷了去,还赶着这么个王爷上门儿的时候,这不存心找死么?” 孙氏也道:“也怨不得于家的生气,她好不容易打点的坐上了厨房的一把手,厨房大小事情都是她管着,出了这样事情她自己还不知道,倒是让小姐身边的丫头嚷了出来,自然脸上不好看,也亏咱们小姐是和善人儿,不然早就把她一掳到底,打回原形了。” 赵婆子想了想说道:“说来奇怪,这厨房里的人我看着都是挺好的,这两三年了也没见个少个什么,就算是那大虾有一尺长,也不过是这世间儿上有的玩意儿,不过贵些罢了,这人眼皮子就这样浅,为了那几头虾子坏了名声,若是被查了出来,岂不是要打一顿板子赶出府去?怕是要让二少爷知道了,他那脾气定能扯着扔到公堂上去,那可是一辈子的名声都没了。划得来么?咱们府里什么东西没瞧见过,小姐制出的那新式的别家都没有的吃食也不少,若做得多时,时不时的还会分咱们下人一些尝尝新鲜,这人手爪子也太贱了些。” 李歪压低了声音道:“瞧着吧,咱家小姐是个心里极有成算的,家里哪一件事儿能瞒得了她的眼睛去,怕是现在小姐顾着招待王爷没功夫儿料理,晚上才热闹呢,周管家有一阵子没动用那大板子了,这回我可得好好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三只手,尝这棒子炖肉的滋味儿。” 孙氏笑道:“李歪,听说小姐因瞧了你编的竹篾东西好看,便给了你媳妇儿活计,让她专找人编那竹篾的各式盒子,你家里的日子如今也过得比过去好多了吧?” 一百六十一章 姜氏说媒 一百六十一章姜氏说媒 李歪闻言笑道:“你们的耳朵倒灵。那还不是靠着小姐的恩典,才让我媳妇儿有了这么一个差事,省得她整日在家里没事做,她也不会别的,单就会编筐编篓的。” 赵婆子拍掌笑道:“好呀,这下子你家那小子将来读书的银子可有了着落了,”她顿了一顿,又道:“有个事儿跟你提一声儿,我有个亲戚家的媳妇子,和你媳妇年岁差不多,也是整日里呆在家里看孩子,也无事可做,身子又弱,做不了粗壮活计,可巧了,也是一双巧手,也单是会用竹篾片子编些时新篮子筐子的,我跟你说说,若是你家大嫂需要人手,能不能算上她一份儿,也让她挣些散钱。贴补贴补家用?” 李歪的媳妇这几日正招揽会编竹篾的女人,这时他听了赵婆子这样说,又平素和她关系不错,便应承了,“行啊,赶明儿让她去我们家找我婆娘就是了,若是手艺说得过去,便一起做事就是了。请谁不是请呢,我还能信不过你?” 赵婆子一听大喜,赶忙拱着手跟他道谢,正说话间,刚才跑回厨房的那个赵婆子的亲眷的小丫头又跑了回来,道:“歪子叔,于婶子让你去厨房领饭呢,今日家里来客,小姐亲自做了好些菜,剩下些肉蛋菜蔬的说是咱们都辛苦了,就让于婶子都给做了,今日有好东西吃呢。” 李歪站起身来笑道:“那敢情好啊,我今早儿就看着了,于勇去拉了半板车儿的好东西,我还寻思着这客人再能吃,也吃不了这许多,原来是小姐想着给咱们打打牙祭,我就去取来,顺便把你两个的一起端来,横竖你们在这里看着人儿。也不能起开,总不能饿着肚子?” 说着,便出了门房,跟那小丫头去厨房了。 赵婆子便和孙氏家长里短天南海北的闲聊起来,正是说的唾沫星子横飞,理也不理林娟。 林娟一个人坐在那里,见两个下人婆子媳妇都不把自己瞧在眼里,不免得心中生出气来,她在这里坐了这半天,连碗水也没有,可见的是那位表姐故意冷落自己,想让她知难而退。可是她既厚着脸皮来了,不取得些结果总是心有不甘的,于是只得忍着气继续坐着。 这时已过了正午时分,她觉得肚子里渐渐的饿上来,空唠唠的怪难受。她今日一大清早便起来跟着人一起往城里赶,让那光板子马车给颠得好不难受,早上吃了碗稀饭也给颠的吐了,此时肚子里却是一点食物都没有的。她先前拿来的两个布匹卖了四吊钱,却不敢乱花一点儿,这时候饿得实在厉害。想走出去买两个包子或是喝碗馄饨垫垫饥,却又怕出了这门房人家关了大门别想再进来,只好咬牙忍着。 偏这时候李歪端了一个大托盘子回来,上面放着一大盘子白面馒头,另有两个青菜,一个肉菜,还有一盘子红烧鱼块。他在门房里支了桌子,笑道:“我好运道,正赶上于家的扯了画眉站头在厨房里说话儿,画眉见了我去端饭,便让于家的多盛了一盘子鱼块儿给我,说是咱三个在门房里守着辛苦了,加个菜。” 林娟见他三人摆开了桌子,坐着边说话儿边吃喝,瞅也不瞅自己一眼,问也不问一声,不由得生气,再一想,阎王好见,小鬼难当。这帮子仆人竟比那主子还气派大些。在人檐下过,怎敢不低头?这就是求人的苦处。看这光景,今天是无望了,何必赖在这里讨人厌?只是我今天大远的跑到这里来,却是白费了力气,还舍了脸皮,竟是连姑母的一点衣边儿都没见着,我可是想明白了,看来这家里做主的真真是这位表姐,就算我磨着见了姑母。恐怕也得这位表姐说了算,一语定乾坤呢。今日看来是不能成事儿了,还是下次再说吧。这就走吧。 她踌躇了半晌,肚子里实在也是饿得厉害,又见了李歪三人就在自己面前大吃大喝,那饭菜的香气直钻进鼻子里来,她实在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对李歪道:“这位大哥,我先走了,烦你见着你家小姐告诉她一声,我下次再来给姑母请安吧。” 李歪斜着眼儿瞧了瞧她,从鼻子眼儿里哼了一声,唔了一声,又回头吃起饭来。 林娟讪讪的挤出门房,回到乐府门前,转身依依不舍的又瞧了瞧,叹了口气终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她慢悠悠的走出了乐府所在的这条街道,看到对面巷子转角处有一个简陋的馄饨摊子,她肚子登时咕咕的叫起来,便上去坐了,花了三个铜板买了一碗馄饨喝起来,待到汤都喝尽了,也没觉得吃饱。不过肚子里有了点食,总比方才要好受得多了。便起身往市集那里去,邻居里的婶子们都是在那里买些家里用的东西,再一齐凑在一起雇辆马车往回赶。 林娟走了一段路,突然听得路旁边有个老迈的声音道:“姑娘,算个命么?” 她偏过头一瞧,见说话的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手里持着一副条幌,倚在墙边儿上站着,正看着她说话。林娟心里就是一动,算命几个字听在她耳朵里。就象是有人能预知她的未来似的,让她有些心动,她凑近了那算命的,皱皱眉头道:“你算得准么?” 那算命的一本正经的道:“不准不收钱,姑娘要不要算算看啊?” “多少钱算一次?”她捏捏手里花布包袱包着的几串钱,她敢动用的不多。 那算命的道:“十文钱,姑娘。给你算算姻缘。” 林娟听得姻缘两字,便住了脚站定,“那就给我算算吧,就算将来的姻缘。” 那算命的年纪也有不小了,头发胡子都花白了大半,穿着件旧熟罗长衫,直拖到脚面上。脸黄黄的没有几两肉,一双小眼睛也往下拖着,只在眼缝里看林娟,仔细端详了一阵,又问了她的生辰八字,掐了指头暗在嘴里咕哝了半晌方道:“算得你年交十五春,堂前定必丧慈亲。算得你年交十六春,无端又动红鸾星。姑娘你今年运道不旺,而且身边近亲有灾,明年却是又要红鸾星动了。” 林娟一听,不由得大怒,当下便认定这个算命的老头子是个骗人的,他刚刚说自己今年要死亲人,而且还是至亲,若是果真如此,明年自己要守孝哪里还能红鸾星动,可见是个胡说八道骗钱的。她想到这里,转身便走,钱也没有给那算命的老头子,那算命的老头子也知道这姑娘是不信的了,也就没有去追讨那十个钱,只在嘴里自言自语的咕哝道:“哎,我还没说完呢,你这姑娘若是走偏了路,怕是要吃大苦头呢” 可惜林娟此时去得远了。根本没听见那算命老头子后来说的话。 林娟本就到乐府受了一肚子的怨气,本来心里就不平,又让那算命的老头子一顿话说的更是郁闷,气哼哼的找到了邻居家的婶子大娘们,跟着她们在城里盘恒了半日,才租了一辆光板子拉菜的马车回了邻县。 待她回到家里时,已是日落黄昏了,她将钱交给卢氏,一头钻进自己到子里不出来。自己的小房间里,热得像蒸笼一样,偏就一丝风儿也没有。木屋吸收了一天的热气,这时候直喷出来。林娟把汗湿的前刘海往后一掠,稍稍提了领口拿了大蒲扇来扇着风,这才觉得好了些。 刚扇了没几下,就听到外间里她大伯娘姜氏的声音传来,“这回提的人不错,是个死了老婆的落弟秀才,家里也有几亩田,他租了给人种着,自己在学馆里教书也能赚一份银钱,虽说不是大富大贵的,可是总能饱饭,咱们这样的人家还想找什么样儿的呢?” 只听她母亲卢氏的声音怯怯的道:“大嫂,这死了老婆的,怕是不太好吧?闺女嫁过去就给人家做后娘,这……” 姜氏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叫道: “可别再挑三拣四的了,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大宅门儿,娟子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大家闺秀的,有这样人家就不错了。我上次给你们找的那家你们又不干,娟子嫌人家岁数大,又是给人家做三姨太太,那又怎么样啦?有钱就行呗,你们非说娟子不能给人家做小,怕是受欺负受委屈,我倒是要问问你,你闺女就算嫁了穷小子做了大老婆,整日里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便不受委屈了么?我知道侄女儿心高,想着找一户高门大户做正妻,可这是根本痴心妄想的事儿,咱们家如今不是往日了,是落了魄的凤凰不如鸡,若是还是当年他兄弟两个买卖好的时候,这倒也不是个难事儿,可如今走一步算一步了,就别想着那些好事儿了。我本原想着若是顺利的攀上乐家那门子亲戚,以后远儿跟娟子的婚事好歹就有指望了,起码比现在强个十倍,可是那乐家的丫头可是不好相与的,如今闹了个鸡飞蛋打也没办法。还是将就些得了。” 卢氏沉吟着道:“大嫂,跟你说实话,娟子的亲事我们也不能给她全做主了,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她心下若是不喜欢,就是咬着牙不干,我也实在是没法儿。” 姜氏不屑的道:“那就是你惯出来的,她再厉害也是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谁家的姑娘不是父母给找的婆家,哪有按着她自己心思行事儿的道理,难不成她一个姑娘家家的,还要自己找女婿不成?天底下可有这规矩吗?” 林娟在屋里听着屋外姜氏和卢氏的对话,心里烦燥到极点,她外表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心里却是比较要强的,她如今已是十五岁,正是说亲事的年纪。从去年起就有些媒婆上她家来提亲,只是那些男人她都不喜欢,不是家里穷的掉底儿,就是给人家做小老婆。她哪个也不愿意。 她记得自己十岁之前时,父亲和大伯生意做得虽不大,但是也算是小康,家里过得日子比现在好十倍,从来没在吃穿用度上受过大委屈,如今不仅生活水准大大的下降,而且看样子自己未来的婚事也要降好几个格儿,这却是她极不愿意见到的。她不象她堂哥林远,只知道读书,两耳不闻天下事,姜氏也不用他操心家务,只让他安心读书将来考个功名才好,而且堂哥毕竟是个男子,二十几岁谈亲事也不算晚,而她却是个女子,若是过了这两三年还找不到好婆家怕是要耽误大事。 她心里暗自着急,只是说不出来,姜氏大概倒是从来没想到在她这侄女儿身上赚笔钱,一直当她赔钱货,可能是想到做二房至少不用办嫁妆,便捡着那样要讨小老婆的人家只管来说,恨得她牙根儿疼。她爹可能也觉得她是个闺女,再怎么疼也是将来给人家做媳妇的,还不如在她身上用亲事来捞一笔,于是便默许着姜氏整日里拿那些死了老婆的,或是娶姨太太的讲来听,因着这些条件的虽不合她心意,但是聘礼却比普通人家要多些,而她爹就是相中了这聘礼才不管不顾的,若不是这几家的聘礼都没有达到他心里想要求的标准,她怕是早被她爹给嫁了出去了。 她有时也想,要不嫁个穷苦人有做个正头夫妻过一辈子也就完了,只是虽然这念头动过几回却都被她压下去了,她毕竟觉得嫁给一户穷人家,别人一定会说她的闲话,会说她嫁得不好,她长得再丑些也就认命了,只是她偏就长得不丑,不但不丑,还挺秀气的。左邻右舍的女孩子里属她出挑,虽然今日她见到了那位表姐,看到了对方美丽的容貌和那种闲适的气度,这打击了她不少的自信心,只是她虽然觉得自己比不上表姐,但也算是个中上之姿的女子,她跟那些邻家的女孩子不同。 林娟觉得自己的终身大事,一经决定再也无法挽回,尤其是对美丽的女子而言。越美丽,到了这时候越悲哀,不但她自己,就连旁边看着的人,往往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惋惜。漂亮的女孩子不论出身高低,总是前途不可限量,或者应当说不可测,她本身具有命运的神秘性,她一直固执的觉得自己不该是下半辈子沦落到穷家去受苦,要知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她不想重复娘家的苦日子。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掀了帘子走到了外间,姜氏见了她出来,只对着她道:“娟子,你坐这里来,我跟你说说这家人。” 林娟听话的坐在姜氏身边,却打断了她的话道:“伯娘,我方才在屋里已经听见了你说的,那个什么死了老婆的穷秀才还是回了他吧,我不给人家做续弦呢。” 姜氏闻言脸子就冷了下来,好半天才说道:“我估计你也是要回了的,只是我往日也给你划拉了不少的人家,你单单就一家也瞧不上眼,我也劝你眼界儿也不要太高了,咱们林家今时不同往日了,你也把你那小姐的作派落下来吧。” 林娟勉强笑着道:“伯娘,不是我要驳您的话,只是我想着那个落弟秀才不仅是死了老婆的,而且家里还有个半大的孩子,这后娘可是难做,我是万万不肯去的。” 姜氏瞧了她半晌,那眼光象把刀子似的都快把林娟剜出血来了,过了好半晌,才闷闷的吐出口气道:“嗐,我知道你不肯听我的,别说我了,怕是这亲事你连你爹娘的话也不能听了。只是我要你知道,并不是大伯娘喜欢你去做小,而是咱们这样人家要找那高门大户的哪里那样容易?人家男方也不是傻瓜,娶小老婆也就罢了,没那样多的讲究,若是娶正妻哪个不是也巴望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先把女方家的容貌人品德行打听个底儿透,再就盘算着女方的嫁妆能有多少,你大概是想着总有那看中了人别的家世都不顾就娶来家的吧,实话跟你说,我不敢讲这世间没有一个这样的,只说就算是有那一个半个儿的哪里就那样巧就被你碰上了?若是你有那福气,也不至于在这里受苦遭罪了。” 她讲到这里,喝了一口卢氏端过来的麦壳茶,清了清嗓子,接着道:“那大户人家岂是那么好呆着的,不说别的,就算被你遇上了这么一家,你可有成抬成箱的嫁妆么?难不成还能空着手嫁到婆家去,那不叫婆家欺负死了就算我白活。你没看那有钱人家嫁女儿,抬了家财的一半儿去布置嫁妆,那嫁妆单子有几尺长,这样才能在婆家立足呢。我问问你,你可有什么呢?” 林娟被姜氏说的低了头,一声不吭,姜氏见自己的话有了成效,心中暗喜,拍了拍林娟的手,声音也放得软了些,笑道:“伯娘也知道若是让你嫁到那吃喝犯愁的人家去是着实委屈了你,刚才那秀才的事儿我明儿就回绝了就是了。可巧,现在还有一家人家是端地不错的,又不用你做小老婆,也不用做人家后娘,那家人虽算不上是大富大贵,可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了。” 卢氏闻言插口道:“大嫂说来听听,是户怎样的人家?” 姜氏拿过了卢氏递过来的蒲扇扇着风,笑道:“这也是赶巧儿了,今日我旧识的一个姐妹吴氏来我家串门儿,她瞧见远儿便问可有订亲没有,我便说了没有,她就说若我生得是个闺女,眼下儿倒有个好亲事,我当时便想着娟子,就跟她说有个侄女儿倒是生得清秀的样貌,品行也好,样子也拿得出去,她就说了我才知道,她如今在一户大宅门儿里做事儿,这个府里姓毕,祖上也是书香门弟儿的,祖产也颇丰,如今家里是三个少爷,大少爷和三少爷都娶了亲,唯独这个二少爷还没有娶亲,前些日子家里亲戚去给老太太拜寿,老太太瞧着人家都是一对对儿的,就只二爷一个人落了单儿,怪不落忍的,后来老太太就说要给二爷娶房媳妇,不然过年过节的,家里有事情的时候,让人看着也不象个样子,单只二房没有人似的。老太太发了话,只要姑娘好,家境差些不要紧。” 卢氏道:“照大嫂这么说,这家大门大户的,大的和小的都成了亲,为啥单单这个二爷没有娶亲,莫不是有什么毛病吧?” 姜氏道:“吴家的说了,倒没什么大事儿,只是那二爷从小受了惊,落下个羊颠病,不过若没人气着他,倒是一年半载也不犯一回的,不过人家都说兄弟三个是他最好。学问又好,又和气又斯文,像女孩子一样。对人和和气气的,连着对下人说话还带着笑儿呢。” 卢氏一听半晌没言语,只低了头叹气。 林娟听了,只觉得心中突突乱跳,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只是那脸子却拉了下来,板着脸一声不吭,只将手里的蒲扇筋子撕成一条条儿的,心里想着小时候曾看过人犯过羊颠病时的样子,心里一路冷下去,只咬着唇不说话儿。 那姜氏如何看不出她不高兴?眼睛一转,只当是没看见,自顾自往下说: “我当时便拼着老脸不要了,我跟吴家的说,我们家这位姑娘最是有志气,不管怎样了不起的人家,她不肯做小。那有学问的人不都说什么,娶妻娶德,娶妾娶色。我这侄女儿不单长得好,品性也是极好的,不用我夸口,只管上那左邻右舍家去问问就知道了。” 姜氏瞧着林娟和卢氏还是不肯说话,便把手里的扇子向衣领背后一插,头一伸,凑了卢氏近些,把声音低了一低: “我向来有一句说一句。不怕你们生气的话,我瞧着这家的条件是不错的,虽说那个二爷有些小毛病,但是话又说回来,人生在世的谁还能没个病没个灾儿的,那都是小事儿,再说人家有的是钱,管着治就是了。这又不是要命的大病,只要不犯跟好人儿是一个样儿的,又怕些什么?再说人家吴家的说了,老太太发了话,二房没有人,娶了这媳妇儿是要当家的,所以又要出身好,又要会写会算,相貌又要好,所以难了,要不然也不会耽搁这些时,这也是娟子的福气。你等着看,三茶六礼,红灯花轿,少一样你拉着我打嘴巴都行。真的运气来了连城墙都挡不住。这样的亲事打灯笼都找不到。” 卢氏道:“这毕竟是她自己的事儿,还得问问她自己愿不愿意呢?” 姜氏瞅着林娟道:“问她做什么?这婚姻向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她一个大姑娘家乱做主的道理?再说了,侄女儿又不是傻子,孰轻孰重她不会分辨么?那毕家的两个少奶奶,大*奶是官儿家的小姐,三奶奶家里是开客栈的,都是美人似的,一个儿赛着一个儿。所以老太太说这回娶二少奶奶也要特别漂亮,不能亏待了二爷。毕家的那个二爷才比侄女儿大三岁,年纪上也合适,相貌也不错,脾气又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那么一点子病拖着,早娶了名门千金了,还轮得着咱们捡这便宜?吴家的说了,娟子要是有那个意思,过两天她便再来家里一趟,亲自相看相看,也好心里有个数儿,好回去跟毕家的老太太说和啊。娟子,话我是都说明白了,你到底愿不愿意,就给了痛快话吧,若是愿意明儿个你就穿上衣裳,收拾得干干净净的跟吴家的见个面儿,若是不愿意,干脆就吱声儿,就当我放了个长串的屁,以后你的事儿我可就再也不管了。” 卢氏和姜氏的四只眼睛一齐盯着林娟看,躺在炕上一直静静的听着没言语的林继业此时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听着你大娘讲的,这毕家还算不错,娶过去了是做正头的夫妻,也不算辱没了你,我瞧着挺好的。再说人家说了咱们家穷点什么,可见嫁妆也是不用办了的,光是这点就不错,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我可没那闲钱给你办嫁妆去。” 林娟咬了咬嘴唇,想反驳父亲几句,又没敢出声,她此时心里没了主意,若是这毕家的二爷没有那个病自己当然是巴不得攀上这门亲事的,只是这病又象一块大石头,沉重的压在她心里,让她喘不过气来。没有钱的苦处她受够了。无论什么小事都使人为难,记恨。她忽然想起今日在乐府里看到的那个表姐,那样一身漂亮的绸缎衣服,满头的珠钗缭绕,就连身后跟着的两个丫头子穿的也比自己好些。 这个时候,她就觉得象有人在身后推了她一把似的,她不由自主的就开了口,慢慢的说出一句:“伯娘,你让我想想,我明儿一早给你回话儿可好?” 姜氏一听就知道有门儿,往日里这丫头不满意了直接就摔了脸子转身就走了,今日竟说出来要想想,怕是这事就有六七分成功了?她笑着点头道:“想想也好,明儿个早上我等你回话儿。” 说着,便一扭一摆的回自家去了。 一百六十二章 劝架 一百六十二章劝架 林娟眼瞅着姜氏摇摇摆摆的去了。那敷衍的脸子是再也挂不住,呱嗒一下撂了下来,使得那还算清秀的五官现出一种苦相来。 她从鼻孔里冷哼了一声,对着母亲卢氏冷笑道:“我瞧着这位大伯娘倒是象走街串巷子的的媒婆儿似的,整日里倒是把我盯得牢牢的,也不知真说成了亲事,于她有什么好处?莫不成男家的聘礼也抬一起子倒她家去不成?” 卢氏知道女儿生气,便也不说话。她素来寡言少语的,也没有什么大脾气,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也只是想让她嫁个比自家强些的人家,也就心满意足了。但是丈夫的命令她是不敢违抗的,因此见了林断业冷眼瞧着女儿,她便将那劝说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只拿块抹布擦那桌子,来来回回的。 林继业又咳了两声,慢慢的道:“我方才大嫂说这个姓毕的人家还不错,人家好歹是大宅门儿,又有家有业的,想来聘礼必也亏待不了你,还兴许连嫁妆都是男家办了来替你出了,这可就省了多少银钱。你也不用再想了,明儿早把那年节下穿的干净衣裳穿了,收拾的利利索索的让那个吴家的相看相看,咱们家能攀上这门亲,将来你也能再照应些家里头。” 林娟听的心里有气,怎么她嫁人好象不是为了自己,倒象是为了给家里贴钱似的,她又想起今日在乐府的遭遇,想到那位表姐的气派,又想想自己如今的窘境,忍不住回嘴道:“爹,莫非想卖女儿么?当年你和大伯卖了亲妹子还不够,这会子竟然连亲闺女都想卖了么?” 林继业一个高儿从炕上蹦起来,下地冲着林娟的脸上扬手就是重重的一巴掌,直打的林娟眼前金星乱冒,耳朵嗡嗡直响。想来林娟也并不是第一次挨这耳光,左手捂着脸,眼睛还只管刀子似的盯着林继业狠瞧。这时她那外皮儿上的斯文秀气真个一点儿也不剩了,倒是一副倔相。 这林继业自从几年前生意亏了个底儿朝天后,倒象变了一个人儿。每日只是到县里的酒馆里去吃酒闲坐。家中事务一概不管,全靠着老婆卢氏和闺女白天黑夜的织布绣花,稍稍赚些家用,他哥哥林继祖虽说也生意同败落了,但手头好歹比他多些银钱,买了乡下一些田亩,租了给人种地,收些租子和粮食。再加上姜氏闲来无事走乐家串西家,保媒拉线儿的,成事儿时人家两方会答谢她一些钱,她便指着这个贴补家用。 林继祖有时候也会贴补这个弟弟一些有限的几个钱,不过这几个钱不到半日就被林继业败光了,他手里只要见了钱就到街边儿赌摊上去押单双宝,输了便灰头土脸的回来找茬打骂卢氏一气儿,若是赢了也没带回一星半点儿的东西,只喝的两张脸腮如关公一般,东歪西倒的回来,常年如此。 自从上次知道了自家妹子林氏如今是富贵了,他是又羡慕又嫉妒,巴不得攀上妹子的高枝也好水涨船高,只是全然的提当年自己抛妹卖妹一事。哪料到人家还记着这茬子,将他们这两房人灰溜溜的赶了回来,他心里好一阵子不自在,但也不敢再去了。现下自己的亲闺女竟拿这事儿来顶自己,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便旧怨新愁的排渲了出来,指着林娟骂道: “死不了的臭丫头,老子好菜好饭的把你养活了这么大。你如今翅膀硬了敢顶你老子的嘴,你个不顶用的赔钱货,老子养了你十五年,也是你报答我的时候儿,明儿我就告诉大嫂,让她定下这门亲事,省得你整日里在家跟我拌嘴,你再说一句,我打死你。” 说着,瞪了一双带着红丝的眼睛死盯着女儿。 林娟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但嘴里是不敢再说一句话了。捂着脸哭着跑回自己屋里去了。林继业见她回屋了,骂骂咧咧的又出去了,走了两步却停下脚步,回头对卢氏道:“今日她卖布的钱,给我一串来,我去试试手气。” 他的这样子卢氏瞧得惯了,无奈管束不住,若要多说必定是一顿好打,只好进里屋将林娟拿回的四吊钱用布包起两串来,藏了起来,拿着那另两串钱走到外屋,扬起来给林继业看,“今日布贱,就卖了这两吊,好歹多留些家里用吧。” 林继业抢上前来一把抢走那两串钱,顺势便踢了卢氏一脚,骂道:“死娼妇,留着钱喂饱了那个死丫头,好让她来顶撞我啊。滚开。” 他这边说着,大手的挥,几乎将卢氏扒拉到地上,精神百倍的捧着那两串钱去赌摊了。 卢氏一声长叹,听着女儿屋里传出一阵阵哭声,便转身来到林娟屋里。 林娟侧身趴在窗前的木头桌子上,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夏日的风吹到人脸上来,微带一些湿意和潮热,还有些粘乎乎的,说不出的腻人。这样的天气里,林娟在屋里坐着哭,倒觉得身上老是寒丝丝的。那一点点如豆的油灯照得房间半亮不亮的,她的小房间显得又小又空又乱。其实这种生活凄凉的滋味也是她久已习惯了的。但是今天也不知怎么的,简直一刻也坐不住了。直想冲出屋子去,再也不回来,只是又跑到哪里去呢?跑出去了接下来又该如何呢? 她越想越是伤心,还带着焦灼和烦乱,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卢氏进得屋来,看到那屋里闪出一道昏黄的灯光来。她觉得油灯点得是有些早了,这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就点了灯,若是让林继业瞧见又是一场口角。她张嘴想说女儿几句。又见女儿正趴在桌前,兀自哭得肩抖身颤的,心肠便一下子软了下来,便坐到一边的织布机前面,就着那昏暗的灯光之下,吱嘎吱嘎的织起布来,那有节奏的织布机的声响很是热闹,弄得林娟心里一阵阵发烦。 林娟猛地抬起头来向卢氏嚷道:“娘,你未免也太勤快了,晚饭也不吃,只管织布。赚了几个钱还是被他拿去赌了,咱们辛苦日夜织布挣那几串钱还不够他一日输的,索性咱们也不要再辛苦了,一起饿死了倒省事儿。” 屋子里的织布机的声响突然停止,卢氏停了手下活计,转头瞧了唯一的女儿,见她刚才被打的左脸肿起老高一块,心里又是怜又是疼,只得叹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他原来不是这样,不过是家里败落了,他心里不舒服。你爹他......他也怪可怜的......” 林娟不知为了什么,今晚见了娘亲这低眉顺眼儿的模样就禁不住生气,只管从椅上走到床边坐下,凑近卢氏让她看脸上的巴掌印,冷哼道:“他可怜,我才可怜呢。你瞧这巴掌印子,这倒她好,明日肿起来,那个吴家的也不用来看猪头了。” 卢氏轻声道:“你别记恨你爹,咱们家以好过的时候,他何曾舍得碰你一指头儿,就是你原来淘气,把他最喜欢的那个古董花瓶都给打了,他也没说你半句,你可忘了?” 卢氏的话象一盆冷水浇到林娟头顶上,把她方才气盛的火头儿尽数浇灭了。 林娟觉得脸上沾了眼泪,粘粘的不舒服,便到厨房端了一盆凉水放在小桌上,将两只袖子高高卷起,对了墙上悬的一面小镜子洗了一回脸。转身挤开了卢氏,自己在织布机前替卢氏织起布来。 卢氏瞧着她单薄的一个身子坐在织布机前,神情恹恹的织着布,便小心翼翼的问道:“方才你大娘提的那门子毕家的亲事,你觉得怎样?” 林娟冷笑道:“还能怎样?我爹这是准备将我卖了,赚聘礼钱呢,我是看穿了。只要人家出的聘礼多,别说是羊颠疯的病,就是今日还喘着残气儿,明日就死了的人,他一定也让我照嫁不误。我早就知道,自从家里落败了,爹也不是爹了,女儿也不是女儿了,竟是他手里卖钱的货物了。他和大伯不是早年就将才那一点子年纪的亲妹子都发卖了么?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的?” 卢氏半晌没言语,过了一阵才道:“好歹你是他闺女,也别怨他打你,就算他再不好,也没有你个当女儿的去歪派当爹的道理,况且那总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了,他和你大伯如今也是后悔。” “当然后悔了,若是他们早知道姑母有如今的势派,怕是将自己卖了也不带卖她的。” 卢氏皱了眉道:“你那个姑母我上次和你大娘去瞧了,倒是个面善心慈的人儿,虽看着脸上带着气儿,但说话还挺客气,只是她如今只做她的夫人,横竖下面的事儿都有儿子闺女管着,不用操一点儿心,我瞧着她家那个闺女是个真正厉害的,你大娘的嘴还不够尖利的,在她跟前只是被堵得一愣一愣的。” 林娟淡淡的道:“那是,若是自己亏心再巧再尖利的嘴皮子只怕也不管用呢。要不是当年的那事儿我爹他们做的太难看,如今咱们有这么一门子好亲戚,岂不是能拉咱们一把,还用得着整日里这样四处爬食?” 卢氏叹道:“你如今说这些已是不中用了,只想想明日怎么办吧?我瞧着你倒是不大愿意的,只是你爹倒是看中了这家人家,怕是你做不了自己的主啊。” 林娟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也不说话,娘儿俩个对坐着无言,只听得屋里织布机扎扎的声响。也就在这气闷的时候,就听外面有人的吵闹声,叫嚷道:“你干脆杀了我好了,省得你整日瞧我不顺眼。” 林娟听这声音有几分相熟,一时间又想不起来,便站起来和卢氏一起走了出去,走到院门口,只见对门张家的和她小女儿吵了起来,娘俩个都叉着腰相互瞪着眼,鼻子里呼呼喷着气儿,看样子是两个人都气得不轻。 卢氏和张家对面住着,有时家里钱短了使,便上人家张家借两个应应急,张家的倒是每次都痛痛快快的借了,略还钱晚了几天也没有不高兴,因此卢氏和张家的处得还好。 那张家的是一个寡母带着两个女儿过日子,大女儿听说已嫁到有钱人家做妾,小女儿只比林娟大着两岁,还没有说婆家,这张家的小女儿岁数不大,倒挺招风,听说和城里哪家的庶出的少爷相好,只是等着人家来下聘迎进门去做少奶奶。因着她姐姐嫁的那户人家许是挺有钱,因此张家的日子虽没有男人,但过得还是不错,这左邻右舍的属她家女儿穿戴的最好,也经常买些零嘴儿吃。因着她常炫耀着端着桑皮纸包的零嘴儿站在门口吃,有时不免碰到对门儿的林娟,有时也分她些,所以林娟此时见了张家母女闹了起来,便上去劝架。卢氏也因着欠着张家的情,也跟着过去了。 来到张家院子里,那张氏一把抓住卢氏的手脖子,干嚎着:“她婶子,你瞧瞧天底下有这样的闺女儿吗?我辛辛苦苦的把她们姐俩儿伺候到这么大,这死丫头如今竟跟我对着干起来,我说一句话她倒有十句在那里等着,非要把我气死不可。” 卢氏听得不明不白的,根本没弄清是为了啥事,只好含含糊糊的劝道:“张嫂子,有什么话进屋里再说罢,在这院子里吵得四邻皆知的,也不好看不是?” 张氏听了有理,便不言语了,只狠瞪着眼睛盯着她小女儿,她小女儿眼皮儿一翻,瞅也不瞅她。这时就见屋里走出一个人儿来,压低了声音道:“小芳子,你给我滚进来。” 林娟一瞧说话的人正是张家的大女儿张燕,只见她二十刚出头儿的年纪,已做了**的打扮,衣着华丽,穿着绸缎绣花的衣衫长裙,头上也戴了几根金银钗环,耳边一对红宝石的耳坠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不已,她转眼瞧见了林娟,微愣了一下,转眼便笑嘻嘻的,朝着林娟点了一下头。 林娟来这里住了几年,跟这个张燕也是认得的,她没出嫁之前有时倒也常跟林娟搭着伴儿说话解闷儿的,这时见她跟自己点头,便也朝着对方笑了一下。 张燕和卢氏还有林娟三个将张氏和张芳劝回了屋里,张燕还将门紧紧的关了,这才将卢氏和林娟让进屋里坐了,让她家买的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倒上茶来,张氏只是抓住卢氏的手走到她自己屋里去诉冤,这外间就只剩下张家姐妹和林娟三人。 张燕先拉着林娟的手寒暄了一阵,说了几句见面话儿,眼瞅着正说话间,张芳身子一动,竟想回屋子去,那张燕便先暂停了和林娟的叙旧,对着张芳将脸一板,冷声喝道:“站住!你闹什么闹?不怕林家妹子笑话?你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 张芳背向了她姐姐,一声不吭。 张燕骂道:“从前你和付家那个人的事,不去说它了。我骂过你多少回了,只当耳边风!现在我不准那小子上门了,你还偷偷摸摸的去找他。打量我不知道呢!你就这样贱,这样的迁就他!天生的丫头坯子!将来也是个做不成大事的料儿。” 张究竟年纪轻,当着林娟的面,一时脸上下不来,便冷笑道:“我这样的迁就他,人家还不要我呢!说定了将来娶我过门儿做少***,如今又不是他变心,是他家里给他下了阻碍,嫌我是个穷丫头片子,我还指望着我亲姐姐和亲姐夫给我说好话儿呢,却不料你竟是给我下绊子的,我可不懂为什么!” 张燕气得跳起身来,啪的给了妹妹一个巴掌,那张芳索性撒起泼来,叫嚷着道:“你打死我好了,横竖你是嫁了一户好人家,你命倒好,去了给人家做小老婆的,三年不到那短命的大老婆便见阎王爷去了,虽然你没扶正,这家里还不是你专宠着说了算,你管自己家里的事便得了,干什么嫁出去的女儿还管到娘家里来了,不就是每月给那几个臭钱么?你就想断了我的好亲事,你打我,你只管打我,可别叫我说出好听的来了。” 张燕怒极反笑,反倒嘻嘻的笑了道:“臭钱?好啊,你嫌臭以后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你,我乐得省着钱买肉喂狗,它还朝我摇摇尾巴呢。我上面只一个娘,索性便接她去家里养了起来也没什么,从此后我也没有你这样一个不省事的妹子,倒清心了许多呢。” 张芳一听这话,刚才的气焰顿时灭了不少,张燕一瞧,便板了脸厉声道:“我是你亲姐姐,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断没有要害你的理儿。我劝你趁早别再糊涂了,我嫁到夫家去,那样大宅门儿里什么样事没见过,什么样人没有打过交道的,还能让你一个胎毛没褪净的小丫头片子给将住了我,那才真是笑话。你当娘和我少了你便过不了日子么?” 张芳返身向张燕溜了一眼,撇着嘴哼道:“你也不用巴巴的跟我说,我自是知道你如今有钱,是富贵的姨太太了,眼里哪还有你那个未出嫁的穷妹子?我也没巴望着你能照料我些,只是我好容易跟那付家的四少爷好上了,你为什么偏要拆散我们?让我去嫁那死不了的老头子?难不成你自己嫁了个老头子,一家子骨肉都嫁老头子不成?” 林娟听她姐妹俩吵嘴,走又不是,不走又不是,只得低着头装做不在意的喝茶水,她耳朵却竖起来仔细的听她姐妹说话。如今才算听明白,原来是张芳私下里跟一个大宅门儿里庶出的少爷好上了,但是张燕却用了手段想拆散了这段姻缘,给张芳找了另一家亲事,看那样子张芳却是不太满意的。 张燕听了张芳的话也不生气,只伸出手来瞧着自己修得尖尖的光滑的涂着红色凤仙花汁的长指甲,笑道:“老头子?哼,只怕你想找个这样有钱有家世的老头子也是不容易呢,也要人家看得上你才行,就你这点火就着的暴燥脾气,不出三日便能叫人家捏个错儿给你轰了出来。你还以为那付家的小子是个好东西呢?我以前没说,是怕你伤心,如今看你实在不是个伶俐的,只好给你看看了。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 说着,从袖口里甩出一样东西来,林娟偷眼一瞧,却是个月白缎面儿的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张芳一见便叫一声扑了上去,将那荷包抢在手里,翻过内里来看,果然见里子里绣了一个芳字,正是自己的活计。 张芳头嗡得一声,只觉得不好,颤颤巍巍的问道:“这荷包怎么在你手里?你.....你怎么得来的?” 张燕正色道:“你还有脸说,我都替你臊得慌。那是你姐夫前些日子跟生意场上的人在酒楼叫了歌ji喝花酒谈事,有个当红的娼ji把这荷包当个念想硬塞在你姐夫的怀里,那逢场作戏的场合他便收了,回家便给我说起这事儿,当个笑话讲来给我听,还从怀里拿出这个荷包给我看,我一瞧这缎子便是前月我拿回家给你做衣裳剩下的,我知道你绣东西总爱在里子里绣上名字,结果扒拉开一看,果然就是你的手笔,当时没把我气死。我第二日派了个小厮拿了银钱去问那歌ji那荷包如何得来的,她说是一个捧她的姓付的公子送她的,那小厮还问到,那姓付的每隔几天便去捧那个歌ji的场儿,有了钱时还在院馆里留宿十天半月的,就这样的下溅东西,也配你整日里记挂着他?” 张芳如遭当头棒喝一般,哆嗦着嘴唇只说:“你骗我,一定是你编出来的瞎话。” 张燕猛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骂道:“你个不长进的东西,都到了这个时候儿你还执迷不悟的,你的脑袋是被驴踢过吗?我索性今儿都跟你说了罢,那个付家的小子我已经使人去打听了,他家里虽然有钱,但是单是兄弟姐妹就七个,他那个娘是第六房姨太太,生了他又是个庶出,不是嫡不是长的,他娘在家里不过是个丫头子提上来的,也不受宠,他前面有三个大太太生的嫡亲哥哥,人家那三个拧成一股绳,家里就当没他这么个人儿似的,连下人们都不把他当回事儿,你倒瞎了眼把他当个宝贝似的,岂不知他就是一滩臭屎。没钱当了他娘的首饰去包戏子,养娼ji,出了名儿的王巴羔子。付老爷有几回都想把他娘俩扫地出门了,亏你还在这里做着白日梦,想着嫁到付家做你的正头儿的四少奶奶呢,你给我死了这条心!那付家的小子不过是拿着你消遣着玩罢了,他仗着一副小白脸子的面孔,整日里挖空心思想攀上那大户有钱家的小姐,好用着老婆的嫁妆享福,你还做梦呢!我是你亲姐姐,岂有撒这个大谎去骗你的,你若不信我说的,只管去打听,我这里给你出银子,你拿了银子上那付家左邻右舍去问去,什么都清楚了。” 一时间,屋里没有人说话,似乎掉根针都能听见落地的声音似的。林娟虽是个客人,但听见这张家姐妹当面锣对面鼓的一番对话之后,心里也象是亲身经历过了似的,又恨又惊的突突乱跳。她偷眼瞧了瞧一旁静默了的张芳,只见她一张脸子就这瞬间的功夫便苍白得没有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像一般。林娟觉得此时的张芳无比的可怜,她都替她有些恨那个可恶的付家四少爷了。 张燕见着妹子这个失魂落魄的样子,又见她平日里精光闪闪的大眼睛里流出成行的眼泪来,竟似止也止不住的样子,也不免觉得心疼,便放缓了声音慢慢道:“行了,你也累了,不说了,你回屋里去躺着歇歇罢。” 林娟眼瞧着张芳象个游魂似的,眼睛直勾勾的只管挂着泪,那脚步沉重的象是拴上了两块大石头似的,一步一步的走回屋子去了。 林娟看着她那样子,不由自主的从心底冷起来,打了个寒颤。张燕这才瞧了林娟两眼,低声笑道:“林家妹子,让你看笑话了,真对不住。咱们在一起处了几年,也不是外人,所以我教训她也不瞒着你,小芳子这阵子估计着心里定是不受用,她素来又是个不安分的,我晚上回了家,还请林家妹子没事儿时多来我家坐坐,陪着小芳子说说话解解闷儿,怕是还好些。若是她甩脸子,不给妹子好看,姑娘别嫌委屈,只想着她是个没爹疼的,怪可怜的,也就是了。” 林娟笑道:“燕姐这话说重了,我哪里就受了委屈?你芳子就是那样的直脾气,心里是没有坏心眼儿的人,这个我尽知道,燕姐也犯不着生气,一家子骨肉,你当姐姐的奚落当妹子的几句,也是该着的,何况是真的为了她好呢?就是打两下小芳子也不会记恨的。” 张燕笑道:“娟子妹妹真是个明白人,小芳子若是有妹妹一半儿的省心,我便知足了。” 一百六十三章 林家 一百六十三章林家 林娟闻言,直从心底里叹出口气。压低了声音道:“燕姐别笑我了,我哪里还有省心的时候,如今倒真是烦心才是真的。” 张燕道:“娟妹妹何事烦心,说与我听听,若能帮得上忙,姐姐我也帮你排解排解,谁叫我们有几年的情分呢。” 林娟张嘴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往里屋一指,张燕便明白她是怕卢氏在那里,有些话却不好说出来。张燕眼珠一转,便想出一个法子,起身对林娟笑道:“娟妹妹,从我出嫁咱们也没有好好在一起说说话儿,正巧昨日我家老爷外出到别处谈生意了,要一两个月才得回来,家里又没别人儿,不如你跟我去我家里坐坐,就当是认认门儿,也好将来走动。” 林娟听了不免有些心动,瞧了瞧里屋缓缓点了点头。张燕明白她是怕卢氏不答应,便拉着她手走到里间,就见张氏胖乎乎的圆脸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卢氏正在劝她。 张氏见了大女儿进来,叹了口气道:“我怎么就造孽,就生子那么一个不省心的冤家,没有一日不让我上火的。”她说到这里,扯着卢氏的手道:“她婶子,刚才她们姐妹在外面的说话想必你也听着了,咱们几年的街坊,处得又比别人好,我有事也不瞒着你,我这小闺女儿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自己做差了事情,还不听她姐姐的,她也不好生想想,那是她嫡亲的姐姐,还能害了她不成?她偏信外人的也不信自家人,我平日劝了也不听,今日多亏了燕儿回来,还查清了那臭小子的底,不然我倒要白搭上一个清白姑娘呢。”说着,便连连叹气。 卢氏听她这样说,也勾起了心中的烦心事,愁眉苦脸的道:“当娘的都是一样儿的,盼着闺女找个好人家,才算放了一半儿的心。你还算好了,燕姑娘找了好人家,如今不愁吃不愁穿的,将来小芳子也让她姐姐给寻户好人家,你就省心了。我家娟子却没这样好命,不知将来找个什么样儿的人家呢?” 林娟听了,就开口不悦道:“娘,张大婶心里正堵得慌呢,你不说好生劝劝她,倒说起我来。” 张燕见她不高兴,便拦了插话道:“卢婶子,我正想跟你说说,我家老爷去了外地做生意,家里只我一个人没个人做伴,本想叫小芳子去与我住几日解闷儿,她却偏犯了性子,我也不指望她的了。横竖瞧着娟子妹妹没什么要紧事儿,不如跟我去家里略住几日,也消遣消遣?” 卢氏只有这一个姑娘,平日里最是疼她的,今日眼见大嫂姜氏提了那门亲事。自己闺女不满意,又挨了她爹的一巴掌,心里正堵得慌呢,出门儿散散心也好,而且这张燕是对门的邻居,平日里没少让人家张氏照应,如今就当还人情儿也不好拒绝,便点头应承了。 林娟听得可以跟张燕去大宅门儿里住几日,从心底里乐出来,便回身要回家找几身换洗的衣裳再走。那张燕给她拦住,笑道:“傻妹子,我那里什么衣服没有,做好了没上身的也有好多呢,到时候你挑两套我送你穿就是了,天色也不早了,我刚才听见外面马车响,想是家里来人接我了,你这就随我走吧。” 说着,两个人便出了张家,上了已在门口候着的马车。那马车夫见张燕,恭恭敬敬叫了一声:“二夫人,咱们这就回去么?还是要再到别处逛逛?” 张燕道:“罢了,回家去罢。我今日回娘家来,也没带丫头,还是下次再说罢。” 两个人相继上了马车,往城西疾弛而去。林娟坐在马车上,觉得屁股下面那软绵绵厚实实的椅垫是多么舒适,不象今早坐的那光板拉菜的马车,简直能把人的骨头颠散架了。 不一会到了张燕的夫家。张燕亲热的牵着林娟的手,把她一路领到屋子里去了。这一路上,穿过几个院子,眼里看着那一间间相连的气派房舍和庭院,林娟简直觉得自己的眼睛都不够用了。 两人来到张燕住的院子里,刚踏进门来,只见这堂屋里就象一所大殿一样,里面陈设的那些摆设古董和木器,就和图画上所看到的差不多少。四处陈设的古玩字画她也瞧不出名目,只觉得那些都是最好的,又看见屋子正中间有一个绣花的屏风,绣着四季时令鲜花图,脚底下踩着的是厚厚的织锦的厚毯,人走在上面便象是走在绵花上似的,软绵绵的,半点儿声音都没有。 这时便有个丫头在右边门下,高高卷着门帘,让了张燕和林娟进了里屋,穿过一间屋子,便是张燕睡觉的卧房,迎面一张大雕花床,垂着珍珠罗的床帐,两只金钩左右两边分别钩住;那床上的被褥。俱都是极好的绣花缎面儿的,使人眼花缭乱。雪白的粉墙上挂着一张美人折梅图,地下铺着石青红花的地毯,金漆几案,大红绫子椅垫,一色大红绫子窗帘,那种红艳艳颜色的绫子,映着通明的灯光很是鲜艳明媚。地下搁着一只二尺来高的景泰蓝方樽,里面插着几枝半开的花朵,林娟也不认得那是什么花儿,只觉得那一球球的小白骨朵的花球甚是好看。不禁多看了几眼。 张燕道:“娟妹子,我不把你当外人,所以让你到我屋子里来坐着,自我嫁了人,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儿呢,你可不要急着走,在我这里好生玩儿两天再回去。” 林娟笑道:“我就听燕姐姐的,横竖家里也没有我什么事儿,我倒愿意在这里陪着燕姐说话儿呢。总好过在家里听我爹念叨。” 说到这里,那脸上就不由得现出愁苦烦闷的气色来了。张燕瞧着便知道她有心事,便拉着她手在床边坐下,道:“你若有事只管跟我说,我若有能力自帮你解决。” 林娟苦笑道:“怕是娟姐姐也没有这个本事,那是我大娘跟我说的一桩亲事......” 便把今日姜氏上门来提的那毕家的事情说了一遍,没想到张燕还没听完,便截住了她话惊道:“哎呀,亏你今日跟我来了,又把这话讲给我听,否则非要上个大当不可。你可知道,那毕家的二少爷哪里是个什么羊颠疯,其实他是个半疯子呢。” 林娟心里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儿,说出话来声音都变调了,追着问张燕那毕家的事情。 张燕道:“我的傻妹子啊,那毕家的老爷和我们家老爷是旧识,虽不很相熟,但是见了面也能说上几句话,那毕家虽是有些家财,但全是大房和三房里掌着,那位二少爷是个从小生下来有病的,都说是疯病,好的时候和咱们一个样儿,若是生气或是有人惹着他了,便十有**便犯起病来,你是没瞧见那吓人的样子,我家老爷有次到酒楼里吃酒,正巧那毕家也在旁边屋子里摆桌宴客,不知是店伙计说了些什么。那毕二爷当场便犯起病来,抓着人就打,拿着酒壶就照着店伙计的脑袋敲过去,若不是其它人死命拉着,怕是要出人命,这可是我家老爷亲眼眼看着的,那毕二爷打了人自己便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抽,亏了他身边自小便跟着大夫,给他撬开嘴吃了什么药,又扎了针才慢慢缓过来的,吓死人了。你可别听那些人说得好听,若是真答应了,将来怕是整日都要挨打,便是打死了,他是一个有病的,家里又有钱,你又能怎么办呢?” 林娟早已听得愣了,连脸上流下泪来也不知道,还是张燕忙叫丫头拿来手帕子给她擦了,又命端了水来给她洗了脸,林娟握着她的手哭道:“燕姐姐,今日亏了你告诉我这事情,否则我爹若是真的贪毕家的聘礼,答应下来,岂不是把我推进火炕里了?” 张燕见她哭得可怜,安抚了她一番,又道:“你别急,这不是已经知道了么?再说那毕家的人明日要来相看你,但是你如今已经在我这里,她难道还能寻到这里不成?明日她见不到你,自然知道你不愿意,这事也就淡了。你若是还不放心,我便叫个人儿到你家给卢婶子捎个信儿,把毕二爷的事情说了,也好让她心里有个算计,就是你爹再怎么着想要聘礼,也没有明知道那家是个半疯子,还硬要女儿嫁过去的理儿。” 林娟这才放了些心,张燕便叫来一个心腹丫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又让她找刚才送她们回来的马车夫送她去,那丫头便答应着去了。这里林娟对着张燕感激不尽,张燕安慰她道:“娟妹子也不用烦心,这姻缘本是命中注定了的事情,是强求不来的,你如今才十五岁,慢慢的找户可心儿的人家才是正经,你别急,我也会帮你打听着,若有那和你相配的,便跟卢婶子说去。” 这里林娟对张燕谢了又谢,拉着张燕的手,轻声求道:“今天燕姐姐既这样对我,我也真心对你,有话并不瞒着燕姐。咱们对门做邻居也有六七年了,燕姐是个水晶心肝玻璃人儿,我在你面前扯谎也是白扯。我有些话闷在肚子里,实在是没人可讲,就连在我爹娘面前也是没有说过一个字一句话的,讲了也是白讲,徒然使我娘发愁,让我爹又骂我罢了,我只有找燕姐帮我想法子。求着燕姐可怜我,帮我打听着那合适的人家,我就感激不尽了。” 张燕见她脸色羞得通红,倒觉得有几分好笑,“我知道了,我自当将它当成一回子正经事来办,你只是放心好了。只是你处处都想到了,就是没有想想,我就是愿意帮忙找一户好人家,若是万一让你爹知道了,准得说我诱拐了良家女子。我如今便是给我家老爷做小,怕是你爹看不上呢。” 林娟苦笑道:“他只要有酒喝,有银子去赌两把,便是太阳是从南边出来的他也是不计较的,只当看不见罢了,只要是能出聘礼的人家,他就没得说了。” 张燕见话已经说到如此,便随便说了些闲话,将话头岔开了去。 且放下她二人闲话家常不提,只说那林继业夺了老婆和女儿卖布得来的两串钱,直接奔着县上的集子来了。他本想直奔着往日里常光顾的那家赌摊去,又寻思好几日没有做成一笔生意,便决定最好先做成笔生意再去碰手气,也讨个好彩头,这样想着他便先到茶馆里,找了一副靠街的座位坐了,泡了一壶茶,要了一碟点心,慢慢地咀嚼着,静静等着看有什么生意没有? 原来林继业自从家道落败了之后,家里没有进帐,他又出不得力种不得地,只得凭了昔日的几分做生意上的伶俐劲儿,每日上街,把这镇上做小生意的人都混得极熟。有些做小生意的,或者有特别开支,或者本钱周转不灵,就想找那放印子钱的人借钱或邀会,或写借字,或口约,其间少不得要从中做保的,这就要来找林继业这路人物了,因此上他也算得上是半个牙侩了。 他每逢说好一样交易,至少有一二百文的中人费,一日茶酒饭钱都有了。设若有两笔买卖呢,那就可以带一二百文上赌摊儿上去赌一赌,输了就算没有挣到,赢了可是财喜加倍。他也有规矩的.总是坐在常青茶馆门口第三张桌子边儿上。这里就好像现代律师设的事务所一般,有着固定的位子。茶馆子里老板,为的他是一位常年主颐,不论如何高朋满坐,必定将那个位子留着,因为如此,所以要来请教他的人,也是一碰就着,无须他各处去寻找生意的。 他靠桌沿坐着,把一盖碗酽茶.都喝成淡水儿了,还不见有人来找他。这茶馆外面,便是一片空场,现在日落西山,满场子里大挑小担,人来人往,倒是那些摊贩们准备收摊儿回家的时候,正是热热闹闹的。林继业心想,到了这般时候,还没有生意上门,大概也没有什么希望了。老在这里等着,也是白费功夫儿,想到这里便再也坐不住,于是叫伙计付了几个铜板的茶钱,便举脚迈到集子后边的赌摊儿来。 这集子后面便是摆设着各种赌摊的所在,一阵骰子铜钱声音,接连地响入了耳鼓。林继业心里想着,无聊也是无聊定了,到赌摊儿上去试试手气倒是真正要紧的。 林继业今日怀里有了两串钱做底,心里是很安稳的,想着这两吊钱要是运气好了,准能翻个好几翻,便下了赌桌开始掷骰子又是赌大小,谁知道他今天运气臭到家,接连玩了几把是一文钱也没赢,倒将钱输进去不少,他愈发来了脾气,偏就不信不能翻本儿不成?结果又赌了一阵子,将那剩的钱也都尽数输了去了,身上只剩下几个铜板了。他本想着再赌,偏这会功夫儿又上来了酒瘾,便叹了口气,嘴里骂骂咧咧的直骂自己运气不好,便往集子对面的一家酒铺子来。 林继业憋住了一肚子的气,走进酒馆里来,两手按住了桌子坐下,朝着那小二叫道:“给我打两碗酒来。” 他是这里的熟客了,店里伙计俱都是认得他的,便打了素日他爱喝的酒来,林继业等不及那店伙计将酒放在桌上,便伸手抢过碗来,仰起肚子对着嘴就是几口。那店伙计笑道:“林二叔,你今天是渴了不成,端起来就喝了半碗,怕是拿这酒当水喝了吧?” 林继业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渴是不渴,倒是心里头有气,须得猛灌几口酒,方觉得能压下些火气。” 那伙计常见他在那边的赌摊子赌钱,完后便顺脚来酒馆子来喝上两碗酒,若是哪天他赢得钱了,便多叫上两盘好菜就着酒吃喝,象今天这样空着肚子喝酒,八成就是输了个底儿掉。那店伙计知道输了钱的赌徒惹不得,便不再多说,便依着素日的规矩,将一小碟子水煮的五香花生米,和几块酱豆干悄悄送到他桌前,转身便去招呼其它客人了。 林继业倒是来者不拒,掰了半边的酱豆干,直塞到嘴里去,咀嚼着道:“哼,豆腐干下酒,还有花生米这倒也不错,谁叫我林继业时运不济,败落了门户呢。” 他这里絮絮叨叨的念叨着,就听有人在他身边笑道:“林二哥,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呢,伙计,再给我上两个菜,把我桌上的酒移到这桌来,帐也算到我头上就是了。今日我请林大叔喝酒。” 林继业抬头一瞧,见是县上的一个旧相识胡二,以前在一条胡同子里住着,这人以前贩马为生,后来不知怎的竟发了一笔小财,搬离了胡同不知去到哪里住着去了。今日一瞧见是他,林继业便有几分高兴,因着这胡二比他小了七八岁,但也是个好酒的,因此以前没搬走之前常跟林继业相约着一起喝酒,林继业瞧见了他,便笑道:“多谢多谢,要你花费请我喝酒,这多不好意思。” 那胡二笑道:“林二哥休要客气,咱们一条胡同子里共住了六七年了,喝几口酒又算得了什么?” 说话间,店伙计已经提了一把小锡壶,和一只青瓷酒碗,放在林继业这桌上,因着胡二的酒量大,而且银钱也便利,所以伙计给他预备了一小坛子的好酒,又端上来一盘肉干,一碟子炒鸡蛋。 胡二提起酒壶来,先向林继业碗里倒满了,林继业两手捧着碗,口里连声笑道:“胡老弟还是那样豪爽,一点儿也没变样儿。” 胡二大笑着便和林继业胡天胡地乱侃了一通,席间,胡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道:“林二哥,我方才本想到你家找你出来喝酒,去了结果发现你家里没人,倒看见你家对门那张家的出嫁了的大闺女儿和你家姑娘一起上了马车子走了。莫不是去那张家大姑娘的婆家去了?” 林继业摇头道:“不会,我家闺女向来不跟张家的闺女来往,那家子的两个丫头都不是什么正经货色,我前几日才瞧见她家那个小丫头儿跟个男人在胡同里拉拉扯扯的,不象个样子。她家那个大闺女虽说是嫁了人给人做小,之前未出阁时也是个风流的,这个婆家听说就是她自己找来的。呸,一个大闺女自个儿去找了男人,还成什么体统?” 胡二听了这话,喝了一口酒,放下碗来,向林继业微笑道:“林二哥,你也不用分辨,我说这话可是大大有原因的,”说着,便向酒座四周围看了一遍,然后压低了声音道:“有道是家丑不可外扬,虽然是人家的事,但是毕竟一个胡同里住了几年,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在这里也不便多说,将来有了机会,咱们再谈吧。总之,你告诉你家的闺女,少跟那张家女儿来往便是,别让她拐带坏了。” 林继业听他如此说,更是起了疑心,他说家丑不可外扬,难道是那张家闺女背地里做了些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么?可是这又跟他家有什么关系,他又不是那张家姐妹俩个的老子。想到这里,便不再猜想,只一个劲儿的喝酒吃菜而已。 过了一会儿,酒足饭饱了,胡二上柜台上结了酒帐,见林继业喝得两块颧骨红红的,象女人擦了胭脂一般,不觉有些好笑,又听他向自己道:“胡老弟,今**请了我,我过几日要回请你的,你过几日尽管来我家找我便是,咱们再来喝个痛快。” 胡二笑道:“林二哥也太见外了,这三四十文酒钱的事情,还值得回礼?走罢,我瞧二哥你喝得不少,还是我送你一段路罢。林二哥今日怎么没去赌摊儿试试手气?” 林继业苦笑道:“正是先试过了才来喝酒的,这几天手气太坏,都是赶着给人家赌摊子送钱去呢,也不知这是怎么了,真正是晦气得很。” 胡二道:“二哥说的也是,你这一年给人家说和些事情,弄钱也不算少,只是都在赌钱上送掉了,说起来,当真是有些可惜的。” 林继业笑了笑没有作声,只把手笼住了两只袖子,低了头一步步跟着胡二只管向前面走。 约莫走了三十几步路,林继业叹了口气道:“哎,我实在是该死,这样大的年纪,还闹得两手空空,家徒四壁的,若是生来如此也就罢了,偏生退回十年前也过过那好日子,只是栽了一个大跟头,这便爬不起身来了。哎,这件事我以前也讲过给你听的,说来也是我年轻时许是造了孽,老天爷报应我罢了。” 胡二听了这话,不由得大笑了一阵,道:“林二哥这话也是,我年轻时也犯过毛病,得罪了不少人,做了不少的错事,后来想过来了,却是没有脸面再去见人,只好当着忘了不知道罢了,其实自个儿的心里比谁记得还要清楚。日后碰着了当日得罪的人,却是财势都远胜当年的,见了我的面儿数落一顿还不算,就是那种难看的脸色,好象杀过他老子娘一般,又象是抱着他家小孩子跳了井似的,实在让人不舒服。只是谁叫我们做下了亏心的事呢,那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受着了。只求着以后做个好人就是了。” 林继业在他身后笑了起来,闷闷的道:“其实......哎,这天下哪有几个好人?有钱的人容易做好人罢了,咱们无钱的人,便是想买个好也是不能的。” 两个人便说着闲话,一路回了林继业住的胡同子去了。到了家门口,林继业还要请胡二到家里去坐坐,胡二却推说还有事儿,说好下次再来,便转身走了。 林继业回到了家里,听到卢氏在女儿屋子里织布的声音,便直接走进女儿屋里去。卢氏见他回来,倒是吃了一惊,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林继业没好气的道:“我什么时候回来还要跟你跟你支会不成?莫不是你这屋里藏了奸夫,怕我捉奸不成?” 卢氏看他的形状就知道又喝了酒了,便闭着嘴不再言语。林继业向她招招手道:“你等会再织布,我有话问你,咱姑娘哪里去了,是不是去那个张家大丫头的夫家去了?” “你怎么知道?” 林继业哧了一声道:“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我今日在集子里遇见了以前的街坊胡二,他如今发了小财,手里宽松得很,瞧见我便请我喝了一顿酒,说是方才来家里找我,瞧见娟子和张家大丫头上了一辆马车出去了。” 卢氏点头道:“张家大丫头的相公出门儿去谈生意,家里无人做伴儿,本来想找她妹子陪着的,那小芳子却身体不舒服,正好瞧见了娟子,便叫上她去略住一两日说说话解解闷儿,我想着平日里咱们有个缺三少两的时候,张家的从来没有驳过咱们的脸子,总觉得欠人家的情,便让娟子陪着去了。横竖她们两个都是女孩儿,怕个什么。” 一百六十四章 大宅门儿里 一百六十四章大宅门儿里 林继业板下脸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什么?那张家的两个闺女都是那不安分的。咱家闺女跟她家大丫头混在一起,怕不是要学坏了?” 卢氏因记着张家的情,便低了头依旧织布,也不说话。林继业以为她是嫌自己又赌输了儿,自觉得也有些理亏,便也不说话到炕上重新躺了下来,翻着眼皮看着屋顶,也不知想些什么。 在林继业想着不想要自己的闺女跟那张家丫头有来往的时候,他却是不知道,林娟在心里已经将张燕当成知心的好姐妹了,眼里哪里还挑得出对方的一点错儿来。 这时的林娟在丫环的指引下,到了后院的一间洗澡房里洗了澡,那洗澡水里加上无数的玫瑰花的花瓣,还有些香料,直泡得林娟兴奋之余有些晕乎乎的。 从澡房里出来,丫环领着她回到张燕的屋子,张燕便让人打开了脱衣服箱子,让林娟选几套衣服穿,只见那两个大箱子打开,里面四季衣衫俱全,纱的。绸的,软缎的,棉的,长的,短的,家常的,见客的色色都有,那颜色更是五彩缤纷,红黄蓝绿青紫白,几乎没有晃花了林娟的眼睛。衣箱里搁着白缎子小荷包,装满了不知什么香料,只熏得满箱子里香喷喷的。 林娟挑了一件杏红色的,还有一件嫩黄色的,穿在身上一试,果然人就比穿那粗布衣衫高明了许多,看着就增了几分美丽。张燕也连夸她会挑衣服,又说了一回话,便让丫环上了茶水点心,正说话间,一个丫头来附在张燕耳边说了几句话,张燕便笑着站起身来,道: “娟妹略坐会子,我外头有些家事,去去就来,我那桌上有九连环,你解着玩罢。” 林娟笑道:“燕姐姐有正经事只管去办,我又不是外人。在这里就象自己家似的,姐姐只管去就是了。” 张燕笑道:“这就是了,那我就少陪一会儿,你有什么事儿只管交待丫环便是。” 说着,便走出去了。林娟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忍不住便走到窗边的那梳妆台前去看张燕搁在那里的首饰,只见金的银的珍珠的玛瑙的,竟有整整的一大盒子。她便伸手拿了几根钗插在自己头上,对着菱花镜子照了几照,相当满意的笑了。 她在照镜时却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一对男子的眼睛早已偷着在院中的树后头,将林娟看了一个饱。觉得自己的那位和林娟一比,就象是泥土见了金。人家并不用得要脂粉珠玉那些东西陪衬,自然有一种天生的媚态风韵,尤其那一份怯生生的可怜相,倒是他从未在那人身上瞧见过的,他看到这里,心里不免就想,如何用些手段,将这个照镜的女子弄到手来。 张燕屏退了丫头的跟随,借着月色的掩盖。转到自己院子外头不远处的一处假山处,那假山足有两个来高,中间有个凿开的一个来高的坑洞,大约是想做出天然山洞的模样,此时张燕左右瞧瞧无人,便一头拱进那山洞中,她刚进去,黑暗中就觉有两只手猛地抱住了她,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同时一只热哄哄的嘴唇就贴到了她脖子上,热烈的亲吻起来。 张燕心中一荡,回手就抱住了那人,浑身便瘫软了象根面条儿似的粘在那人身上,两个人顿时就变做了一个,那人的手就在她身上乱摸了起来,张燕嘴里就轻吟着:“冤家,死人,可想死我了......” 那人一听到这柔媚风骚至极的声音,哪里还忍得住,右手早就探到了她裙带处一把扯了下来,掀起她的裙子便摸到了她白嫩细滑的大腿,此时的张燕更紧紧搂住了那男人滚倒在地上,这石洞里的在面被扫得平平滑滑的,张燕的手伸到男子腰带上给他解开了裤子,两个人便如黑夜中交尾的野兽一般,疯狂的**起来,其间伴随着张燕压低的低吟声和男人急促的喘息声,石洞里呈现一派yin糜气息...... 两人**过后,重新整了整身上衣裳。院子里只见两条人影从假山处快速的钻了出来,张燕在前面领路走到了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了,里面早已点了几枝蜡烛,将亭子里照得通亮,身后跟的那男子也随后进来,两人对坐在那凉亭里放置的竹桌两面,笑吟吟的相对看着。 张燕身边的丫环走过为上了茶水,张燕对她道:“下去吧,大少爷找我有事,我们在这里说会子话,你去屋子陪着客人,过一盏茶功夫再来。” 那丫头应承着去了。张燕借着烛光细看对面这男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穿着豆绿色长衫,外罩腰上系着淡青洒花腰带,在马褂右襟下飘出一截来。容长的脸子眉清目秀,自带着一番俊秀富贵之气,只是他那两只眼睛却亦些太灵活了些,左右游移不定,隐隐还带了几分yin邪之色。 那男子见张燕只是盯着自己,便笑了,瞅瞅四下无人,便将手盖到张燕放在桌上拨茶杯里茶叶的手上。嘴里笑道:“怎么,方才还不足?莫不是再来一回?” 张燕将手猛的抽了回去,嗔道:“死鬼,仔细人看见,咱们好归好,可留着些脸面,好歹别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儿。你不要脸,我还要做人呢。” 那男子闻言哈哈大笑,斜了眼儿瞧着他,笑道:“哟,我还是今天才知道。原来燕儿姨娘还是个烈性人儿呢?你也不用做*子立牌坊,你当人家不知道咱俩的事儿呢?全府里的下人怕是都有些风言风语的,不过就是瞒着我叔叔就是了,他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再有你这么个伶俐的将他哄得天花乱坠的,怕是他到死也不知道你和我的事儿呢。” 张燕停了半晌,才咬了牙恨恨的道:“你们男子都是没良心的,我是为了谁才嫁了老头子做小老婆的,还不是为了能时时看着你,做个暗地里的夫妻。你还拿那些话儿来讥讽我,我早知道如此,何苦嫁到这李家受这个罪?你说的轻巧,只道老爷不知道呢,你可别忘了,你不过是他的亲侄子,父亲死了才从小寄宿在大伯家里,你虽也是李家子弟,可不要忘了,老爷还有一个嫡亲的儿子李文正呢,那大少爷才是李家正门儿正派的继承人,你吃住在这里也就罢了,要想分得李家的财产怕是不容易,那李文正别瞧着整日里花街柳巷的逛着,生意上的事儿可有一万个心眼子,咱们这事儿就难保他不知道,不过是怕气着了他爹,又没亲抓咱们,没说就是了。你还得意起来了?我劝你收收心吧。” 那表少爷李文林笑道:“你胆子也太小了,这大宅门儿里都是各忙活各的,谁有那闲心管这些屁事儿,我大伯整日里在生意场上你以为干净得了,那外面包着的歌ji怕是也不少,你不过是在家里给他撑撑场面的,还真把自己当个正头儿夫人了?我告诉你,你也别妄想,虽说我那大伯娘命短死了。可是她家里的势力可还在呢,还有四个姐姐嫁的夫家也都是有脸面儿的,妾不能做续弦,这道理你也不是不懂,还是跟我一起谋划着怎么多弄老头子几个钱,将来咱们过好日子去。” 张燕冷笑一声,将手中茶杯重重的往桌上一放,“你少拿嘴哄我,打量我没瞧见呢,刚才是谁象个贼似的鬼鬼祟祟的扒在我院子里那树后头,往我屋子里瞧呢?” 李文林笑道:“那不是在瞧你么?” 张燕冷笑道:“你少来跟我花嘴油舌的,当我是个傻子呢,怎么,我那旧时的姐妹长得可俊俏么?表少爷可看中了她么?” 李文林见她面上虽带着笑,但那笑却是带着恼气儿的,便压低声音笑道:“看你又多想了不是?莫不是又吃醋了,我心里只你一个人儿,那小丫头片子一看就是个生瓜,若放在了床上哪有你有味儿呢?我可不是傻子,这女人可不只面上漂亮就够了的,还要……” 他说到这里,声音低了下去,几不可闻,张燕却听到了,脸上红了一阵,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的怒气儿却是消了一大半儿。 李文林见她不似方才那般生气了,便涎了脸笑嘻嘻的道:“燕儿,咱俩虽是想好,但毕竟是暗地里的,明路里我需得娶一房挡眼面儿的,老头子前些日子给我说了一家药铺家的小姐,让我早些娶亲成家,他说我没成家不定性,不肯交那城西门儿的当铺交给我管,不过那药铺家的小贱人倒是眼界高,看不上我,说是嫌我不是老头子的亲生儿子,倒是看上了李文正,我那堂哥流连花丛,能看上她那鳖孙儿样才怪呢?我打量着有那合适的人家,找个女人娶了来,若是成了亲媳妇儿再入了老头子的眼,他随便给我间铺子,我便能掏出钱来。你看怎样?” 张燕冷笑道:“我看你还是不要娶那药铺家的小姐吧,将就一点娶个身份略次一些的罢!你要娶一个阔小姐,你的眼界又高,人家大户里的定不能将姑娘给你这么个没钱没势的,差一些的门户,你又看不上眼。真是有些家财的人家出身的女孩子,骄纵惯了的,哪里会像平民小户家的女子那样好说话儿?处处地方你不免受了拘束,还有什么意思?而且不说别的,若是弄个厉害的,咱们再想见面说说话叙叙旧也难了。你要娶妻的目的原是从老头子手上要出两家铺子来掌管着,将来淘出钱来,咱们好远走高飞。若是整日对着个厉害老婆,岂不闹心么?过个几年,等咱们手头儿上钱赚得够了,你尽可以休妻,若是那高门大户的那女方家可是那样容易说话的,怕是连老爷也不让你休呢,不如弄个家底薄的,贫苦些的,还好摆弄呢,由着你磋磨也就是了。老头子见你娶了贫寒人家的,也会说你不贪羡那荣华富贵,说不定更看重你呢,你说我说的可有理么?” 一番话说的李文林心悦诚服,连连点头,笑道:“你说的那贫寒人家的姑娘,难不成就是今天对着镜子插着你的钗子在那里摆弄的那位?” 张燕见了李文林那欢喜的样子,不免给了他一个白眼,心里酸得往上冒泡,冷冷的道:“哟,表少爷的两只眼睛倒瞧得挺仔细啊,实话告诉你,你的这娶亲的事情只管自己张罗去,我犯不着替你操这份儿心。我自己的事情已经这样了,虽说是为了你这样做的,但也是背着那私通男人的要命的大罪,我每日里着慌都够受了,哪还有那样的闲功夫儿,去管你的风流韵事?你倒想的美,我把你们的事儿安排好了,于我有什么好处?再说这个林娟是我临时叫来与我做伴儿的,来进我并没想到要把她搅到这混水里,我这里还没说什么,你那里倒是结结实实的惦记上了,真对得起我啊?” 李文林见她又吃起醋来,便笑道:“你看看你今日脾气怎样这样大起来?我不过随口那样一说,开个玩笑罢了,你就认真的排渲起我来,我是觉得你屋里的那个看样子虽清秀,但也是个见钱眼开傻乎乎的,倒是个容易上套的主儿。这样的人儿放在身边好摆弄,她又跟你好,将来果真进了咱们李家的门儿,就便听到些风言风语,断然也不会怀疑到你我身上,岂不对我们都两便么?” 张燕不知想起了什么心事,叹了口气道:“哼,天下的女子也真是可怜,不管是聪明也罢,糊涂也罢,好看也罢丑陋也罢,不过都是靠了命数去碰,碰的好便好生的过一辈子,碰得不好打打闹闹的也是这一辈子。男人没有娶到好老婆,尽可以去讨小老婆,还可以去嫖ji女,女子若是嫁不到好丈夫,那就该认了命里倒霉的,这又是谁定的规矩?我娘从我们姐妹两个从小儿时便守着寡带大我们,那其中的艰辛是不足以外人道的,我是尝尽了那苦处,我是偏不信那邪,就要试试随着我的心活着,到底能是能?” 她这样说着,便抬头望天上那一轮银盘似的月亮,那月光印到堂屋地上,仿佛这地面上涂了一块银漆,。她看着月光下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心里的爱人,只觉得满腔的夙怨和委屈都化做了另一种奇异的感触,觉得为了这个男人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突然想起刚才李文林要她将林娟说给他的事情,心里一阵阵不自在。想着我是为了什么要把你两个凑做一对?我又为什么要为你们跑腿说嘴呢?我整日里怕人发现这丑事,担惊受怕的,倒要把这心上人儿说给别的女子做夫妻,这是自己最不愿意见的。可是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可以和这个男人有明面上一丝一毫的瓜葛的,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两个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她却是并不怕的,若是将来真能跟他去了一个没人认得他们的所在,这一生可算是没有白做人一回。就算现在不能配成夫妻,到底也是交好了一场,在这个世上她心里面总算是有了个知心的可以牵挂的人,无论如何总比心守着个老头子心里头空荡荡的要好些吧? 只是要帮自己心上的人拉皮条,自己只在旁边做个看客,还要亲手送个女人到他床上去,睡在他身边,张燕就觉得心里刀割般的难受。不过他说的也对,林娟素来是个没什么心计的女孩子,而且现在信得过自己,相貌也说得过去,反正不论如何李文林都是必须要有一个顶名儿的妻子的,还不如弄个自己熟悉的,信任自己的女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省得自己不安心。 她突然又想起自己小的时候,有他爹做主是做了一门娃娃亲的,那对方是个教书的秀才,因着跟她爹有几分交情,便定了儿女亲家,后来爹死了,人家就不再提起这门子亲事,自己后来又遇到了李文林,本来想嫁他做老婆的,却又被李家老爷相中了要下大聘礼去做姨太太,她为着那好日子,便抛了李文林,选了他的亲叔叔。 她觉得世间的婚姻便是由天上的月下老人做主的。但这月下老人却又为什么这样不公平,不让李文林变得有钱些,或是让那位李老爷变得年轻些,这样她岂不是不用为难了? 她心里如此想着,就只顾抬了头就呆呆地向月亮望着,只见月亮边儿上起了几片浮云,那浮云飘浮在半空,好像不曾动,只有那月亮像梭子一般,在云里乱钻。她看了许久的月亮,身上仿佛有些凉浸浸的,这才醒悟过来,在这里已经是坐得过久了。 对面的李文林望着她,也不说话,象是看她看得呆住了。月光下只见她的脸孔象是苍白的透明一般,两只眼睛里神色慢慢坚定了,只见她终于站起身来,对他说道: “行了,这事儿我答应了,我留她在家里多住几日,我尽管找些由头哄着她往院子里去,你便使出本事勾搭她吧,若是她有那意思,这事儿便成了。她家里日子不好过,我瞧着她也是个眼皮子浅的,你花两个银子弄些首饰哄哄她也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便不用我教你了吧,你自己着量着办就是了!” 说完,正看见自己的丫头从那头儿过来了,便起身扭着身子走了。 待张燕回到自己的屋里,瞧见林娟正坐在窗边解那九连环玩呢,便笑道:“娟妹可饿了罢,都怪我去了这许久,咱们这就吃饭罢。”说着便命小丫头在外间的八仙桌上摆下饭菜来。 林娟被张燕牵着手来到外间,见那三四个小丫头都提着食盒进来,将里面饭菜摆在桌上,只见有绿豆百合粥、羊肉馅儿的小煎饺、芝麻小花卷、烤的肥肥的鸭子、鸡丝拌的黄瓜、火腿炖的肘子,还有些她认不得的叫不出名儿的,直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林娟平日在家里不过一菜一饭,有时还吃不上干饭要喝稀的,这时见了这满桌子的美味佳肴,肚子里饿得更厉害了。她心里暗道,原来她们大户人家的家常便饭,便如此丰盛,竟然这样好。一般的人家过年前时,也没有这样的好菜。 张燕便拉着她在饭桌前坐了,用起饭来,一边吃着,一边还给她殷勤的夹菜,使林娟心里对张燕感激羡慕到了十二分。 张燕端着杯子,让丫头倒上了一杯薄荷冰梅酒来,喝了一口,满桌子的荤菜她都没怎么动,就只是把手上的象牙筷子,去扒拉了一碟子萝卜蒜泥麻酱拌的海带丝,对林娟笑道:“娟妹今日一定要把我们厨子做的菜,一样一样尝遍了才好,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以前的厨子做的饭我吃得厌了,昨日才换得新厨子,妹子帮我尝尝看,手艺怎么样,若是不好,就退了再请一个来。” 林娟赶忙笑道:“燕姐太看得起我了,不瞒姐姐说,在家里便是过年过节也吃不上这样的好东西,我尝着竟是样样都是好的,我吃了不少了,姐姐怎么不吃呢?” 张燕笑道:“这几日天热,我胃口不好这荤菜太油腻,只是就着小菜喝些清粥倒觉得胃里舒爽些,你不知道,这厨子虽多,但好厨子真是难找,南方的北方的我真是换得不少了,到于今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将就着用就是了。银子倒是花了不少。” 林娟问道:“燕姐家里不是都有大厨房么?还用花银子自己找厨子?” 张燕道:“那大厨房的厨子自然是不用我自个儿花钱的,只是老爷经常来我院子里住,都不在大饭厅里吃,我嫌大厨房做得粗糙,便自个儿花银子找了厨子在自个儿院子后面辟了个小厨房,做些小灶吃,银钱也是自己出也就是了。花上那几个钱,吃得顺心些也是值得的。” 林娟听得她吃个饭也要有如此多的讲究,更羡慕大宅门儿里头的富贵。张燕又亲自给林娟倒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儿,两相里碰了一下,都痛快的喝了。这时丫头又送上一汤盆的八珍打卤面来,张燕便笑道:“娟妹尝尝这个,这新请的厨子在南边儿呆过几年,做的面食尤其好,这面条味儿是地道的不错,你喝一碗尝尝,连我们家老爷都夸这面条子做得好。” 说着,亲盛了一碗给林娟。林娟便笑着接过,挑了几根面吃,又喝了两口汤,果然觉得面条筋道咬劲儿十足,汤底也鲜美无比,比自家那稀汤寡水儿的捞面条儿不知强了多少倍。心里一喜,便将一小碗面条都下了肚子。 张燕见她吃得香甜,便不住的给她夹菜,让她多吃些,林娟在她的盛情下塞了一肚子的油水儿,可算是心满意足了。 一时,小丫头们收拾下了碗筷,张燕拉着林娟笑道:“娟妹,不是姐姐笑你,你今晚吃得不少,怕是攒住了食等会睡下便不好了,咱们到院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林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应了,跟张燕拉着手到她院子去。此时月光柔柔的洒下来,照得院子里象披了一层银纱似的,小丫头们在院子里的石烛台时点了几根粗蜡,院里登时亮起来。丫头们在那一带花丛边上摆了两张木头摇椅,两人在院子里象征性的拉着手走了几圈,便在摇椅上坐了下来。 张燕问道:“娟妹,我今日看着卢婶子似乎比以前瘦了好些,莫不是平日里太操劳了么?她如今年纪也大了,若是家时有事情,你也要多做些,帮衬着她些才好。“ 林娟道:“姐姐说的是,只是咱们小户人家,姐姐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那日子只是凑和着往前推着过就是了。我娘本就身子不壮实,如今上了年纪腰也软了,腿脚也笨了,若是遇着刮风下雨泥地里也能摔几跤,她如今那右胳膊还没有好,整天贴着膏药,只是不见效罢了。如今这家里的家务都是我做,娘还整日里织布卖两个钱,只是还不够我爹输的。” 张燕劝道:“你也不用发愁,若是你银钱上紧得厉害了,只管来找我与我说,我一定帮你解了这难处,咱们对门住着这些年,自比别人要亲近些,除了小芳子,我便觉得邻居里的女孩子属你最懂事,若是小芳子有你一半听话,我也就不操心了。” 林娟笑道:“芳妹是岁数还小,再过些日子大些就会好的。她有你这样一个嫡亲姐姐,倒是比我强得多了,我若能有燕姐这样一个好姐姐,便是少活十年也甘愿的了。” 张燕笑道:“你既这样说,我现下就认了你这异姓妹子,从现在起你就直接管我叫姐姐,我就管你叫妹妹,有什么事你只管和我说,我自当尽力帮你。你只没事儿时常来跟我做做伴儿也就是了。” 林娟又惊又喜道:“姐姐这样说我是感激不尽的,只是姐姐也知道妹妹我家里的情形,没的来找姐姐,空着两只手就连那看门儿的下人瞧见了也不象样子,怎么好意思常来呢?” 一百六十五章 乐府夜话 一百六十五章乐府夜话 张燕听了,就撅了一下嘴。皱了眉道:“妹妹,你这样说是故意骂我了?我们俩个既投缘,认个干姐妹,还分什么你我,姐姐就图你仨瓜俩枣的吃头不成?说句不好听的话,妹妹别气,就是你拿了东西来怕是在我眼里也平常呢。我是看中你这个人,并不是为了东西。就象你认我做个姐姐,也同样是看了我们的感情好,并不是为了其它的什么,不是么?” 林娟听了她的话,心里豁然就象开了两扇门般,当时就从摇椅上猛的坐了起来,可她却忘了这是摇椅子,差点从椅上翻了过去,惹来张燕一阵闷笑,林娟也颇感不好意思,起身站在张燕面前,就深施了一礼,正色道:“蒙姐姐不弃,认我做个妹妹。娟儿以后定当敬爱着姐姐,就跟小芳子一样。” 张燕赶忙起身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哟,自家姐妹,快别这么着。你和小芳子可不一样,比她懂事听话多了,以后你的亲事只管放心,姐姐定帮你打听一户好人家,怎么也得配得上我这新妹妹的才行。” 两人又说了一会子话,便回屋在一个炕上歇着了,林娟因今日跟张燕拜了姐妹,实在心里高兴,又吃了一肚子平日少见的美味佳肴,脑袋挨着了枕头就觉得犯了困,开始还跟张燕聊着几句闲话,不一会功夫儿便睡过去了。 张燕半倚起身子,借着屋里明亮的烛光瞧着林娟的脸,瞧了好半晌,嘴边露出一个微笑来,转身重新躺回炕上睡了。 这时辰换算成现代的时间也不过八点来钟,她们这里睡了觉,另外一些人却正是热闹的看灯的时候。 乐小桃今日在家里招待了风翊宣和萧十一两个,这会儿带着四个丫头跟着风翊宣和萧十一坐马车来到碧波湖中看花灯。因着丫头们从未听说夏日里还有灯会,便争先恐后的要小桃带了她们来,待得马车来到碧波湖畔时,远远的便瞧见那条跑马车的道路上已是灯火通明,路两边俱是放着一盏盏的四方形的灯火。在那片宽敞的湖岸上,用木头架子搭了一个戏台子,上面扯着好多条绳子,挂着一盏盏各色彩灯。各式彩灯的数量虽不比元宵时多,但也有好几十盏,想必是从南面儿请来的戏班子,又搭上了灯火在这里做表演,却不是纯粹的看灯。 众人下了马车,小桃见了风翊宣口中好看的花灯,暗叹口气,因她穿来前在现代看了好多高科技制作的花灯展,现在再看这样纯手工粗制的花灯实在是提不起劲儿来,但见丫头们都是兴趣十足,便也跟着她们在湖边走了一圈,又看了一回那搭起的戏台上表演了一些杂耍,便有些倦倦的,风翊宣瞧出她不感兴趣,便要送她回家。 小桃见十二皇子也在人群里,却不见冷梅的身影,便偷偷向风翊宣笑问道:“冷姑娘没来么?” 风翊宣也笑了,“听说十二弟今天下晌派人去尚书府请她。那位冷小姐听说是十二皇子相邀,便说自己身子不舒服,给推了。十二弟现下正气闷呢。” 小桃听了直笑,“我瞧着那冷姑娘对十二皇子很是防备着呢,怕是不大信任他呢。” 风翊宣笑道:“这是他自己的事情,我是帮不上忙的,他那日见了冷姑娘和你走得亲近,如今想必是打着你的主意呢,你若是嫌烦只管不理他就是了。我瞧你不喜欢看这些灯,不如送你回去吧?” 小桃笑道:“还回去呢,你瞧刚刚下马车,那几个丫头就跑得没有影儿了,我虽不爱看,但她们几个整日跟着我拘着,也不得痛快玩一天,今日这花灯也算稀奇,听说十二皇子又是花了银子的,就让她们赏个痛快好了。我瞧着那边有条木椅子没人坐,咱们去歇息一会就是了。” 两人走到那长椅上坐下,因着今晚这里的人都是奔着观灯而来的,因此这椅子周围是冷冷清清的,也十分安静,风翊宣和小桃两个便说些闲话,就听风翊宣说道:“今天下晌吃饭的时候,你又闹什么鬼儿了?” 小桃一愣,风翊宣接着说道:“你出去的那一阵子功夫,据你说是铺子里的了事情,你要去处理一下子,要依着我猜全不是那么回事!怕是有什么难处理的事情你亲自去解决了吧?” 小桃想起下午林娟来府上的事。笑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我肚里的蛔虫了,这都知道?” 风翊宣笑道:“你和你大哥两个打眼色,以为别人不知道呢?” 小桃低头笑了一阵,便将她娘林氏从前的事情讲说了一遍,又将林家兄弟让各自的婆娘上门认亲的事讲了,又说了林远和林娟的事情。风翊宣听说林远便是那日在迎客来里与南宫离做对子的年轻书生,笑道:“咱们先不说别的,就只你这个表弟肚里的文采,倒不是个庸人。” 小桃也笑道:“你说的正是呢。他们林家的人我算来加上今日来的那林娟,我算是统统都见过的了,我最中意的就是这个林远,他来我家时并不知道当年他父亲和二叔所做的事情,听了后便扯着他娘要走,我瞧着是个颇有几分骨气的,我倒觉得可惜了他,若是我爹家大伯的儿子,我不知疼得怎样呢?” 风翊宣想了一会,笑道:“这是你的家事,我本不应插嘴,但既然你对我说了,足见你心里有我,有事并不瞒着我,我也知道你心里焦虑。你怕是对你那表弟表妹恨也不是爱也不是,毕竟当年他们那事情做的是太过分,只是你只记住一样,对不起你母亲的人是你两个舅舅,并不是你的表弟表妹,就算他们有错,也算不到儿女头上去。你尽可以甩脸子给那犯了错的人看,但是你那表弟表妹受了你的气,不免也觉得冤得慌,尤其是你那表弟,我瞧着那日做对子的样子。是个才思极敏捷的,若是好好有名师指点着读书,也许将来就能考取功名,倒是块材料。” 小桃叹口气道:“我何尝不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只是摊上了不成样儿的父母罢了。” 风翊宣笑道:“你表弟看那样子不过和你差不多大,至多小个一岁半岁的,就成了孩子了,我有时觉着你瞧着谁都象是比你小的样子,真是奇怪。” 小桃笑道:“有什么奇怪,我虽年纪不大,但心理成熟,怎么,你不喜欢么?” 风翊宣轻扯过她的手,在手里握着,轻笑道:“喜欢,你怎样我都喜欢。” 两人对视了一阵,不由得都笑了。风翊宣轻声道:“过两日就是八月十五中秋节,我要吃你亲手做的月饼。” 小桃笑道:“那有何难,我本打算今年中秋做月饼就要弄几样新鲜馅儿料,到时若是做的好吃了,在点心铺里也做些发卖,我亲自做的那些你替我送些进宫里给李妃娘娘尝尝,我还要多弄些,还有福王爷和王妃也要送点子去,还有云平郡主那里,十二皇子那里,萧老将军那里……” 她话还没说完,风翊宣已笑开了,拦住她的话头儿道:“你可别再说了,再说下去说到天亮也未必说得完全。” 说得小桃也笑了。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子闲话,只见萧十一带着四个丫头从那边过来,笑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两个便都是那懒的,我们逛着腿都要跑细了,你两个只在这里坐着歇着,真是一家人了。” 四个丫头跑得脸蛋红扑扑的。画眉笑道:“姑娘,我只说冬日里元月看灯,没想到这有钱人真是好,夏天里也能弄来彩灯看,还有那些杂耍的可好看了。” 小桃笑道:“那你们看够了么?看够了咱们就回家去,我可是有些累了。” 于是众人分上了两辆马车,先由风翊宣和萧十一将小桃一行人送回了乐府,又回了王府和将军府。 回了家里,小桃洗了脸脱了外衣,便一下仰躺在床上,喜鹊笑道:“姑娘今日是累着了吧,今早起了一个大早儿,又做了饭,陪了客人一整天,又让马车颠了这好一阵子,小珍,过来给姑娘拆散了头发,好让姑娘快些歇着。” 小珍便过来扶起小桃,给她除去发上钗环,又取出别发的黑发夹,给她铺好了被褥,小桃刚钻进被窝里,画眉却上前来道:“姑娘,你怕是忘了一件事了。” “哦,什么事?”小桃一时想不起来。 画眉笑道:“姑娘要今晚到厨房审贼的不是么?想是这会子忘了?姑娘累了明日再查也是一样,只是要不要去告诉于婶子一声,怕是她今日一整天也不得安心了,我今晌午去厨房拿饭,见于婶子跟底下人板着一张脸,活象死了老子娘似的,又气又恨的,底下人也一个个打了蔫儿似的。” 小桃听了她的形容,笑了笑道:“你不提我还真就忘了这事儿了,其实我实话跟你们讲,我不是在乎那几斤虾子,只是气这人不争气,几只青虾罢了,就值得去做贼,再说这事儿若是不查清了,轻易的就揭了过去,难保其它人以为我太好说话,以后越发胆子大起来,那府里便成了贼窝子了,成个什么体统?因此上,这事儿一定要弄明白的,画眉,你现在就去下人房,告诉于婶子,我相信她的为人,但是她底下的人我却不能全信,我给她留个脸面,从明日起三天之内,她不管用什么办法,必须得给我把那个偷主子东西的贼找了出来,我有赏,若是找不出来,那就对不住,厨房所有的人包括她在内,我一起赶出府去,可别怪我无情了。” 画眉一惊,愣愣的问道:“姑娘,若是于婶子真的查不出来,你真的打算赶走厨房所有人啊?” 小桃一笑不答,一旁的喜鹊笑道:“说你聪明时真聪明,糊涂时也真糊涂,姑娘哪里是那狠心的人,若是想赶她们走,今早儿就赶了,难道少了她们还能饿死人不成?若是姑娘不这样跟于婶子说,怕是她便不认真的找那贼,如今要赶她们走了,厨房里的所有人只要是清白的,都会一齐去将那贼找出来,她们厨房里的人平素都在一起的,怕是有的人知道是谁可疑,只是不说,这样一来,便不怕她们不用心了。” 画眉拍手笑道:“对呀对呀,姑娘办法真多,我这就找于婶子说去,怕是她会子还惦记得睡不着觉呢。” 小桃笑道:“你去罢,软硬兼施的吓吓她,怕是不出两日就能找出那个贼了。” 画眉笑着应承着出门便往后院儿的下人房来。乐府的下人房都集中在后院的两大排屋子,这里面有丫头住的地儿,也有夫妻二人都在乐府做活的比如象于氏这样的屋子。画眉借着月光来了后院,迎头却瞧着院子里的一块大青石上坐着一个人,那人影子被月光拖得长长的,倒吓了画眉一跳。 “喂,那是谁啊,坐在那里吓人?”画眉没好气儿的嚷了一句。 那人听出了画眉的声音,赶忙站起身来,笑道:“哟,这不是画眉丫头么?怎么这时候得空来我们这里了,莫不是有事儿么?到我屋里坐坐去啊”? 这人一说话,画眉也听出来了这是于氏的声音,她这才放了心,拍着胸脯子笑道:“于婶子你半夜三更的坐在这大石头上做什么?倒吓了我一跳,你说我有事儿倒真是说对了,我正是来找你的。” 说着,上前走了几步来到于氏跟前儿笑嘻嘻的瞧着她。 于氏这一整天自从早上青虾事件起,人都是连气带着恨,又兼着上火着急,晕晕乎乎的,也不知这一天是怎样熬过去的,偏就今天家里来了位贵客王爷,听着其它丫头说八成是未来的姑爷,她于是就半喜半忧的,喜的是若是姑娘真将来嫁了个王爷做了个王妃,这乐府便更兴旺了,自己虽是个做下人的,也能水涨船高的过上更好的日子,万一姑娘喜欢了,点了自己做陪房过去接着伺候那就更体面了,怕的是今天那个不长眼的贼偷了主子的东西,而且还是在厨房里丢的,虽说不是自己偷的,但是她却是这厨房里的管事,出了事情自然要首当其冲的负上责任,她着实怕惹恼了这位平日里好脾气的小姐,若是小姐一个翻脸将她们两口子赶出府去,可到哪儿找这样好人家和好活计呢。她晚上忙活完了全府的饭食,听说小姐出去和王爷赏灯游玩儿去了,这才锁了厨房的门回到自己屋子里,跟丈夫于勇长吁短叹的抱怨。 她在气头儿上,晚饭也没有吃,于勇白日里却是出门跟着周管家办事儿去了,忙活了一阵子,到了这会儿子没有吃饭,到厨房一瞧,门都上了锁了,叫于氏开了门弄点饭出来吃,于氏正没有人可以出火,听见当家的要自己拿了钥匙要开厨房的门,便气哼哼的道:“不成。你便是没吃饭也没办法,我厨房都上了锁了,如今厨房里正拿贼呢,这黑灯瞎火的,咱们两口子再跑到厨房里做饭,让人家瞧见更说不清了,怕是那偷虾子的罪名也要落在头上,我劝你忍一忍吧,明早儿一起吃得了。” 那于勇平日里最是脾气好的一个人,偏就饭量最大,又在白日里跟着周管家跑了一天,肚子里正闹饥荒,听了这话,便不高兴的道:“你管着厨房,我便跟你要饭吃,没有个跑了一天腿连个热乎饭吃不上的,横竖厨房里丢了东西你找出来贼来就是了,平白饿着我的肚子算个什么事儿啊?就连咱家小姐也没说丢了东西就不让人吃饭啊?” 于氏心头火起,叉着腰跟他吵了一通,摔了门跑到院子来坐着消火,正碰上画眉找来。画眉听了于氏讲说了不给于勇吃饭的事情,笑得直打跌,“于婶子,你这可就不讲道理了,于大叔办了一天的差,总是为了府里的事情,你虽说生着气呢,也犯不着拿于大叔煞性子,真饿坏了他你敢自不心疼?” 于勇在屋里听到了画眉说的等方面,推门出来笑道:“还是画眉丫头懂理,没个让人饿着的理儿,我这人缺啥都行,但就是不能缺了饭,这会子肚子里抠心挖胆的正难受呢。” 画眉扯着于氏往厨房里来,笑道:“于婶子,你也不必忌讳那些。如今我不正在眼前儿么,我刚跟姑娘看花灯回来,下晌吃的那些饭也下去的差不离儿了,也有些饿了,于婶子你就着白日里剩的那些菜蔬略做两个饭菜,咱们一起吃些。” 于氏听说画眉要在她屋里吃饭,喜出望外,她知道画眉和喜鹊是小桃身边最得宠的两个大丫头,和她搞好了关系,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便乐呵呵的开了厨房门,喜道:“画眉丫头你不早说,别饿坏了你。我这就做两个菜,算在我帐上,明日添了钱出来,就算是婶子请你吃顿家常饭。” 画眉笑道:“那就多谢婶子了。” 于氏掳胳膊挽袖子,不一会儿功夫,便将菜做好了。拿了个大托盘捧着回到屋子里,请画眉坐了,将菜摆上桌子,还给于勇烫了一壶白酒。于勇见婆娘给自己现做了饭菜还有酒喝,便乐呵呵的坐到桌前准备吃饭。画眉看那桌上,乃是一碗红烧大块的猪肉,一大盘子肉丝炒杂拌,一大盆子老鸡煨豆腐,一碟子生拌萝卜皮,一碟子炸花生米,也算挺丰盛的。 正要举筷吃时,忽听得有人在门上拍了两下,于氏去开了门,只见却是乐府的周管家站在门口,于氏赶忙将他让了进来,笑道:“哟,周管家,今儿我们家是吹了什么香风了,尽着是贵客临门呢,你瞧方才画眉丫头才来坐下,您又来了,我们还没吃饭呢,周管家一起吃点儿吧。” 这周管家原是城里一家当铺行的掌柜的,因那当铺的老板举家移到南边儿了,这周管家不愿意离开京城,便通过了李牙侩入了乐府帮着管府上的事务。因他在钱财上通得很,小桃便将府里帐目交给他来计算,若是每位少爷拿公中的钱做什么用处,周管家便都要一笔笔记着待将来查证,厨房里家里的用度也都由他来统一掌管着。这周管家壮年失了妻子,便不愿再娶,情愿带着两个儿子过日子,如今两个儿子都被小桃弄在铺子里做副掌柜,跟着学经营,将来开新铺时说好让他们去掌管。周管家对小桃的安排很是满意,便安心呆在乐府做事。 他今日带着于勇去各家铺子替小桃查了帐目,回来时便听底下人议论厨房里出了贼了,才知道有人偷了主子没吃的东西,便想着来找于氏问问情况,正赶上人家吃饭。说来也巧,这周管家虽年纪不小,但也是个大饭量的,他下晌只顾在书房里记帐目,这是刚整理明白才到于勇的屋里,见到那一桌子饭菜也觉得肚子发空,便就了于氏递过来的马扎子坐下,笑道: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也是饿了,就不跟于你两口子客气了,就在这里吃点子罢。” 于氏笑道:“早知道周管家也没吃饭,我应当再多作两个菜就好了了。” 周管家摆摆手笑道:“这些尽够了,画眉这丫头不过是吃猫食儿的,还能跟我这上岁数的抢馒头不成?” 一句话把大伙儿都逗乐了。于氏笑道:“周管家,过两日我们老家的亲戚来看我们,说是捎些自家养的好羊肉来,到时候我煨好了,下羊肉面请你来吃。” 周管家笑道:“那好啊,这么说我今日是来对了,不光蹭上一顿,还把过几日的也预订下了,真是好运气。” 画眉捡着空儿笑道:“周管家,你瞧,于婶子看这样子都发下重赏了,用羊肉面来贿赂你,你可得费费力,帮着于婶子将那三只手的贼找了出来。你不知道,小姐今天发了脾气,说是要于婶子三天之内将这个偷虾贼提了出来,不然的话,便要厨房所有的人全部离开府里,一个不留,您瞧怎么办吧?” 说完,便瞅着周管家和于氏不说话了。于氏果然吓得不轻,一屁股坐在炕沿儿上,拉着画眉的手连声问道:“画眉丫头,你可别说笑话吓我啊,小姐果真是这样说的,真的要赶我们走?” 画眉道:“不是要赶你们走,而是说若是三天之内找不出那个贼来,才要赶人呢。于婶子你三日里找出那个恶贼不就成了,小姐说若是找出出来,她有赏呢。” 于氏拍着大腿叹道:“哎呀,谁盼着小姐赏呢,只要小姐她不怪罪我就烧高香了,这个该死的杀千刀的臭贼,自己干下这见不得人的丑事儿,倒连累得厨房里一帮子人受累。这家伙定是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都坏透气儿了。倒霉该死的王八蛋,若让老娘抓住了你,非先扇你二三十个大嘴巴子不可。” 周管家一听画眉刚才说起小桃要赶人,便猜到这是小姐要给于氏施加压力,让她发动群众找出贼来,便不答腔,只拿了一个馒头蘸着红烧猪肉的汤汁,先吃了一个,嘴里赞道:“好香的红烧肉,于家的,你的手艺真是不错,我瞧着除了咱们小姐,就属你做饭最好。” 于氏笑道:“周管家,您可别这么说,我可不敢跟咱家小姐比,我原来倒是会做几个菜,但是小姐教了我一些新的做菜的方法,我觉得还真不错,虽然挺稀奇的,但是做出来味道倒是好,在别处是吃不到的。您爱吃便多吃些,那有昨儿烙的卷饼,卷着那肉丝炒杂拌吃最是得味儿了。您跟我们那口子吃着饭呢,我就不说些闹心事了。” 周管家笑道:“不妨事,你不说憋着也怪难受的,不如说出来的好,我也听听,今日我不在家,回来就听说府里出了贼了,这也怪了,我来这府里快三年了,也没听说过厨房里丢过东西的,那三只手的人也太不开眼,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又不是金元宝,值得去偷?找出来脸都丢尽了,还能在府里呆着么?真是眼光短浅。” 于氏一拍大腿叫道:“您说得对,正是这个理儿啊。象咱们这样的人,被小姐看中管了厨房,这几年哪里丢过一片韭菜叶儿啊,如今竟出了这样的事儿。周管家您没瞧见,那一盆子活蹦乱跳的青虾每只都有一捺长,想是那人见那虾好,犯了嘴馋病,偷了悄悄儿的煮了吃了。今儿小姐将那些虾都用盐水煮了,宴了客不算,还给各房里有头脸儿的管事儿们每个人留了一只,连我都分了一只,还别说那味儿倒是好,咬在嘴里一口口虾肉实实惠惠的,真是便宜了那个恶贼。小姐高看我一眼,让我管着厨房,不想就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哪里还有脸面吃虾,但喜鹊丫头来告诉小姐的话,说是知道我一向是老老实实肯干活出力的,这次的事儿小姐只气那个偷东西的不长进,并不生我的气,我这才心里好过些,没说的,明日我非抓出那个三只手的臭贼不可!” 说着,便气得直咬牙,坐在炕边儿上皱着眉头生气。 一百六十六章 戏园初见 一百六十六章戏园初见 周管家劝道:“于家的。你也不必生气,我给你支个主意,包你听我的准没错,小姐不是给你三天的时日么,你只管将小姐今日说的散出风儿去,横竖那个贼是在你们厨房里的,且都住在这院子里,如今这事漏了,保不定这人形迹上慌张就带了出来,你只使几个散钱买几斤点心,堵堵那些小丫头们的嘴,她们整日里在府里东跑西窜的,要是觉查出什么来告诉你,不比什么都强?” 于氏听他说得有理,笑道:“还是周管家你脑袋灵,就安你说的办,若是这事成了,我还得好好谢谢您呢。” 说着,心里觉得这事儿又点谱儿了,便放了些心,亲自洗了手将烙饼拿来。取了一张摊在盘底,用筷子大把的夹着肉丝炒杂拌儿,放在饼里卷成拳头大小的饼卷儿,递了给周管家,又接连着卷了两个递给画眉和于勇。画眉只吃了一个便饱了,却见于勇和周管家两个大胃口的连吃了三个饼卷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不由暗自好笑。于氏又用大碗盛上来几碗红豆细米粥,放在一旁凉着。这时端了上来,便听到唏哩呼噜的声响,一会功夫儿粥又喝光了。 画眉实在忍不住笑得打跌,捂着肚子笑道:“周管家,不是我说您,您这吃起饭来哪有个平日里气派的管家派头儿啊,倒象个三天没吃饭的花子似的。” 周管家笑道:“小丫头懂得什么,原来灾年时连啃树皮的时候也有呢,我这人到人家作客只一点儿不好,就是从来不装假,不让肚子受委屈。” 于氏笑道:“那敢情好,周管家只管吃,人话儿说的,开得起饭店就管得起大肚汉,周管家和我家这口子是一样的,就算天要塌下来也要吃足了饭。你们若是嫌不够,后面儿还有半个鸡架子,我拿来你们一遍吃了吧。” 于勇笑道:“吃就吃,能吃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你只管端了来。我跟周管家好生喝几盅儿,周管家也不是外人,不用讲究那些穷规矩。” 于氏笑着将那半盆子鸡架子也端了来,周管家和于勇吃的连汤带汁的洒了一桌子,让于氏和画眉瞧得好不有趣。 于氏笑道:“我这有一肚子心事儿的人,都让你们给招乐了。” 画眉见没了自己的事儿,便起身走了,回去跟小桃说起周管家和于勇吃东西时的样子,逗得小桃乐得够呛。小桃笑道:“能吃饭是好事儿,哪个都象你们似的都吃得象猫食儿一样,瘦巴巴的,还是长些肉好看。” 画眉笑道:“我们可不象姑娘似的,干吃不长肉,我这两个月裤腰都紧了,原来的裙子都穿不下了。” 小桃笑道:“明日还有好吃的呢,王爷在秋水堂订了几个雅间,说是南边儿来的有名儿的杂耍班子要在那里唱戏演杂耍,明日十二皇子和云平郡主还有四皇子怕是都要来呢,我打算看完了戏在迎客来请上一桌,算是回礼吧。” 喜鹊在一旁笑道:“姑娘真是的,如今和王爷还分什么里外么?用得着回礼?” 小桃知道丫头们故意打趣她。只是一笑也不分辨。 第二日到了看戏的日子,到了晌午便有王爷府的马车在乐府门前等候,小桃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个坐了马车到了秋水堂门口。风翊宣更是招待周到,早已让陆平在门口候着。喜鹊一见陆平不知怎的脸就红了一下,画眉瞧见了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轻声道:“喜鹊姐姐,这几夜连着不睡觉,做的那新鞋可带来了?” 喜鹊狠狠瞪她一眼,也不说话,扭过了头去,招得小桃也笑起来。陆平见她们来了,便引着她们来到楼上雅间里来。那秋水堂是京城极有名气的一间戏园子,唱戏,杂耍,办寿宴都是承接的,装修的也甚是富丽堂皇,分为上下两层,下层是散座,上层是一间间用壁板隔开来的雅间,几张梨花小几放在过道前旁,以备着客人摆放点心零嘴儿。 小桃来时,只见风翊宣和十二皇子在里面,四皇子和云平郡主却没有到。她见雅间里干湿果碟,点心瓜子都放满了,门口站着的伙计也是加倍的恭维着这屋子里的客人,小桃便对十二皇子笑道:“十二皇子,谢谢你借我的书看,还有那琉璃灯,真是漂亮极了。我没什么好回礼的。昨儿个家里做了些新巧点心,我带了来些请你尝尝。” 十二皇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道:“哎呀,乐姑娘你也太客气了,不过是点小玩意儿罢了,咱们都是一家人,将来我还得叫你一声七......”他说到这里接收到了风翊宣冷冷瞧过来的目光,知道他是怕小桃害羞,便收住了话头儿,道:“反正,不用客气就对了。” 小桃笑着找个座位坐下来。刚一落座,伙计便伶俐的斟了一杯茶,双手递到她面前桌上,还笑着叫了一声小姐喝茶,接着便退了出去,又重新站回门边儿上。小桃瞧着这家的伙计甚是讲规矩又灵透,正觉得有趣,就见十二皇子又把碟子里的瓜子、花生、芝麻糖、陈皮梅还有各种水果之类,不住的抓着向面前递送。直惹得小桃笑道:“十二皇子方才刚说了不要客气,这会子怎么对我客气起来了。” 三人正说着话呢,只见云平郡主也带着丫环来了,四个人便凑在一起说说笑笑。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儿,那场上的戏便开场了。先是上来一个抱着琵琶的年轻女子,对着全场众人行了一礼,便坐在一张锦凳上,唱了一首提场诗,那女子也不过十**岁年纪,生得清秀可人,一身轻盈的月白色衫子,坐在那里真有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只听她唱道:“六月荷花处处开,绿波香雾近楼台,游鱼阵阵穿花乐,看见佳人游过来。佳人见。笑盈腮,高叫郎君你快来,鱼儿见我都亲近,不象你,近着奴家反走开。郎君看,叫怪哉,真个鱼儿聚起来,想它也解怜香意,顾不得杆上金钩钓住腮。佳人听说微微笑,他解怜香我爱财,如鱼似水人生乐,可惜了多少红颜土里埋。郎君听,叫裙衩,休对鱼儿去发呆,瓶中尚有同心酒,我和你慢慢谈心乐开怀,同上楚阳台。” 她嗓音一落,满场里便叫起好儿来。小桃听这提场诗说的甚是有趣,也不禁笑起来。又听了一回红,小桃转身拿茶水时却见十二皇子跟她使个眼色,她便明白这位十二皇子有话要说,而且她不用想都猜得出来,定是与那冷梅有关的。怕是要让自己做个说客吧? 十二皇子风秀林的这个情形,风翊宣和云平郡主早就瞧见了,也知道他是为着什么,便笑笑假装不知道。由着他缠小桃去。小桃见了这样,只好起身坐到风秀林对面的椅上,笑道:“十二皇子可有话跟我说么?” 风秀林见她不听戏,却过来和自己说话,感激之下颇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道:“乐姑娘不喜欢听戏?” 小桃笑道:“戏什么时候听都是可以的,但是瞧着十二皇子似乎有要紧的事要跟我讲,若是耽误了你的事情可比听不成戏难办得多了。” 风秀林笑道:“果然乐姑娘是个伶俐的人儿。这戏好歹也要连演上几场,若是乐姑娘觉得不尽兴我改天请你再来听就是了,你说好么?” 云平郡主和风翊宣听得风秀林厚了脸皮缠着小桃,忍不住好笑,云平郡主听他说到这里,便插嘴道:“十二弟说的对。这戏也只是初看时觉着好罢了。若是天天有些个在这里听,就没有这样兴致了,你瞧那开戏园子的老板和伙计,整天在这里都听得厌了,我也看出来了,十二弟今日来根本不是为了听戏来的,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你就直说是为了来找小桃替你办事的吧?也许还是想着碰碰运气,能不能碰着那另一个人儿?” 风秀林吃了一惊,道:“她来了么,我怎么不知道,也没看见,在哪里?” 云平郡主故意逗了,便正色道:“我方才瞧见她了,在那里听书听得好好的,你要去找她么?” 风秀林道:“这可怪了,我打听着她是不喜欢听戏的,倒是喜欢四处游玩赏景,莫不成她当真转了性了?” 这时候,连小桃也看出来云平郡主是故意逗他,风翊宣更是又好气又好笑的道:“平日里都说你聪明伶俐的,原来也有这样的傻德性。” 风秀林这才明白是云平郡主在逗他,不禁红了脸,道:“堂姐又拿我取笑了,我说的人并不是冷梅,而是说的一位公子,堂姐怕是误会了吧?你别和他们一样,总象是我和冷梅有些什么关系似的?干什么我说句话就非得扯上她啊?” 云平郡主笑道:“哟,我也并没有提名点姓的说是冷梅啊,想是十二弟你才是多心的那一个罢。” 风秀林驳不过她,便不去理她了,只对了小桃压低声音道:“乐姑娘,我.....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替我办一办呢?” “十二皇子,你有什么事情托我?说来听听吧。” 风秀林笑道:“这事儿除了乐姑娘,怕是别人是办不到的。” 小桃笑道:“既然如此,就请十二皇子告诉我,我看看是什么事情,倒非要我出马不可了?快说罢。” 风秀林就先拈了几颗瓜子在手里捏开了,又斟了一杯茶来喝了,只是不说话。风翊宣瞧着可笑,便笑道:“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只管说了罢,你求人的人反倒拿了架子,倒象是人家求你一般,左不过是跟那位冷家千金有关的,我可有猜错么?” 小桃也笑道:“十二皇子尽管说了,若是再不说,我就不替你办了。” 风秀林笑道:“我说我说,上次在宫里的夏宴上,乐姑娘不是见过冷尚书的女儿冷梅姑娘了么,我瞧着你们两个说话挺亲近的,又见她对你似乎另眼相看,不知道乐姑娘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小桃笑道:“不错啊,这个冷小姐我是很喜欢的,虽然那天只是每次见面,但是给我的感觉却象是个相交多年的老友似的,我这几天正准备去拜访一下呢。” 风秀林听到这里,正合自己的心意,便厚了脸皮笑道:“这个忙很简单,就是请乐姑娘若是哪天请了冷姑娘出来游玩时,可不可以也告诉我一声,我也想凑个热闹。当然人多些没关系,只要有她在便成了。” 风翊宣和云平郡主都笑了,小桃也忍俊不禁,笑道:“十二皇子方才还说与冷姑娘没有关系呢,这才一眨眼的功夫儿,便要我约了她出来,好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岂不是自相矛盾么?哦,我懂了,这就叫做口不对心吧。” 众人笑了一阵,便继续去看戏。风秀林了结了心中的心事,也定了心观赏起台上的杂耍表演了。过了一阵子,小桃要去小解,喜鹊和画眉便要跟去,小桃见她俩看得正热闹,便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去解个手也要人跟着,你们自在这里瞧戏吧。” 说着,便自己一个人转出了包厢,问明了伙计茅房的所在,直奔而来。解了一回手,又到楼梯拐角的放置的脸盆处洗了手,刚要回自已的包厢,却突然见到左边的一家包厢里坐着一个年轻女子,面目正是昨日来府上的林娟。只是她今日穿着与昨日大不相同,显得比昨日华丽多了。就见那个包厢里还有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做**打扮,穿戴也是不凡。 可巧,林娟正也起身要去解手,一站起来正跟小桃打了个照面。林娟心里不知怎的就是一震,不知为什么,她昨日只见了小桃一面就打心底里打怵这个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姐,不过这念头也只是很快就消失了,她突然想起今天的自己是全身的绫罗绸缎,头上还有张燕给自己的几枝钗环,便顿时添了几分自信,也不说话只看着小桃打量。 不过这一打量,林娟却又有些受了打击,只见小桃身上穿的衣服是淡淡的杏黄色,那料子又细又亮,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也不知道这个布料该叫什么名字。再看那料子上,全用了银色丝线,绣着各种白鹤,各有各式的样子,两只袖口和衣襟的底摆,却又绣了浪纹与水藻,都是绿色与银色丝线配成的,她瞧了瞧自己身上那件张燕送与自己的一件鹦绿的纺绸衫子,虽说清雅风格都是一样,然而自己一方,未免显着单调与寒酸起来。又见对方柔美白嫩的颈上挂着一串黑亮柔光的黑珍珠项链,越发显着皮肤粉雕玉琢。那一串项链珠子虽不很大,但每粒都有豌豆粒大小,更可贵的是颗颗大小一样,还是难得一见的黑色珍珠,恐怕它的价值,恐怕要值上千两银子。 因着她这一打量,刚才挺起来的胸脯未免又含了进去。小桃因在这里见到了林娟,也是吃了一惊,昨日见她还穿着寒酸,怎么今日就穿戴一新的打扮起来了,还到这里来看戏,怕是跟着那个包厢里的另一位女子来的吧。也就是在两人照面的片刻功夫儿,林娟和小桃各自心里想了些心事,小桃首先移回了眼光,面不改色的仍回自己包厢里去了。 林娟见小桃脸色淡淡的,象是不认识自己似的,又自觉着已被对方的气派给压了下去,便有些闷闷的不快,去了茅厕后便回了包厢。这时刚迈进包厢,却见里面却多了一个年轻的男子,倒让她停住了脚步,张燕看见了她,便招手笑道:“娟妹快来,这是我们李府的表少爷,是老爷的亲侄子,不是外人,你也来见见。” 林娟这才微低了头走了过去,张燕挽住林娟的手站在那年轻男子面前,对他道:“文林,这是我旧时的一个好姐妹,她姓林,如今我新认了她做妹子,你瞧瞧,是不是比我那正经亲妹子还俊俏啊?” 那年轻男子李文林双手对着林娟拱了一拱,笑道:“林姑娘,在下有礼了。” 林娟赶忙还了礼,偷偷去瞧这位表少爷。只见他长条的身材,穿着件宝蓝色细丝绸子长衫,面貌俊秀风流,一对桃花眼隐隐含情似的,瞧着林娟。林娟平日里在那穷乡僻壤里呆着,那里出入的尽是些衣着简陋面目可憎的穷汉,零星有一两个少年也是干枯黄瘦,哪里曾见过如此风流儒雅的青年,一颗心怦怦乱跳,忙垂下眼睛看着地面,不敢看他。 因她低下了头,所以没有看见李文林正悄悄的跟张燕挤眼睛呢,那张燕半怒半嗔的瞪了他一眼,恢复了一惯平静自若的表情,笑道:“表少爷,我怎么听着大少爷他也在这里包了包厢听戏呢,怎么没有瞧见他?” 话音未落,就听包厢外有人笑道:“原来姨娘惦记我了,这真是稀奇。我带着人儿来给姨娘请安了。” 张燕一瞧,李家的大少爷李文正笑嘻嘻的站在包厢门口,旁边还有个年轻女子,打扮得妖娆无比,一看就知是行院里的ji女,正紧挽着李文正的胳膊往包厢里瞧呢。 张燕赶忙站起身来招呼,口里笑道:“哟,大少爷今日闲着没事,竟没有去铺子里照顾生意,也没有到城外跑马去,竟到这里来安安静静听戏了?瞧你,脸这样红通通的,想是喝了不少吧,回头儿让你那想好的瞧见了,又要拿你取笑了。” 李文正转头笑呵呵看了一眼身边的ji女,伸手摸了一把她下巴,笑道:“姨娘说的错了,我的相好这不就在这儿吗?你说对不对啊,美人儿?” 那ji女笑道:“爷说的是,您今天的相好可不就是我么?只是明日又不是谁了?” 李文正听那ji女语带含酸,娇嗔羞恼的小女儿姿态,乐得哈哈大笑:“美人儿,刚喝了酒这会子就吃起醋来,真正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说着,便走到包厢里面坐下,一眼瞧见了旁边站立着往这边看的林娟,笑道:“姨娘,这位姑娘是你的客人?” 张燕笑道:“你收了你那风流眼睛罢,不要略平头正脸儿的你就拨不出来了,这是我认的妹子,可不是你认识的那些女子,你尊重些吧。” 李文林此时插口道:“堂哥,我方才瞧见了赵公子,他跟我说堂哥昨晚上跟他们上赌场大赢了归来,今日是他们撺掇堂哥做东请看戏听曲还兼着吃馆子呢。” 李文正笑道:“你的消息倒灵,他们哪里是让我做东?那是他们把我赢来的银子当瓦片儿使呢。我说包一个包厢得了,他们却说有好多人要来,后来厢包好了,他们居然只来了三个人,我却包了三间包厢,难道一个包厢里只坐一个人不成?我这才从百花院里叫来平日交好的几位姑娘,否则也太对不住这包厢钱不是?” 他说话的时候,林娟只用眼着他瞧,心道原来这位就是燕姐丈夫的唯一儿子,这男子倒也一副好相貌,只是说话举止颇有几分不正经,便不喜他,转了眼仍往台下看那杂耍。 李文正又说了几句话,便回去了自己呆的包厢里。那李文林也跟着回去了,张燕见林娟听戏表情有些厌厌的,眼珠一转,便笑道:“妹子坐了这半天,想是也厌累了,这戏园子后头也有景致,就是给人坐久了嫌闷赏玩用的,花木景致也还不错,娟妹不如去游赏一番,也算没白来一回。这戏我倒是爱看,就不陪你了,横竖这里都有伙计小二,你若是有什么事只管跟他们说就是。” 林娟也想出去走走看看,便答应了,出了包厢顺着楼梯下来,伙计见有客人下来问询,便指了一道红漆朱门,笑道:“这位小姐,这门后就是我们秋水堂的景致,您若是第一次来可得瞧瞧,虽不如您家里那样富丽,但也有些野景值得瞧瞧呢。” 林娟口里答应着,心里却好笑,我们家还不如你们这里呢?她边思忖着边推开那道朱红门,往外面来。 这时天色正是太阳正盛之时,林娟向前一看,只见一叠假石山,接上走廊。四周全是花木,俨然就是一所小花园子。花园子一边种着一丛千叶石榴花,连着一排小凤尾竹,一张小巧的长椅,就列在花下。椅子的前面,摆着许多大盆的盆荷,绿成一片,里面伸出一两只小荷来,甚是精巧可爱。人坐在这里,真是花团锦族,与外间隔绝。林娟见了这景致十分喜欢,于是慢慢地向前去,走到一排垂柳底下来.那阳光由柳叶间隙里透过来,林娟人站在树底下,真个觉得整个人几乎飘飘欲仙。恰好有几阵清风从柳条子里梳过来,将那翠绿色的柳条儿,也吹动得飘飘荡荡的。 林娟只觉得浑身爽快,仿佛记着邻家一个穷秀才曾念过这样两句诗,“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如今现实与诗里的情景正相合,虽自己不识的字,但也能觉出那诗里美好的意境。此时林娟的一副心情,完全在诗上景上,也就不计其他了,没有注意到一个人也跟出来,站在园子门口那里往这边看过来。 李文林瞧着林娟站在那柳树下,还穿着一身绿色衣服,用细白条子镶了衣裳的滚边儿。脖子上想是怕晒着,围了一条湖水色的蒙头纱巾,被风吹得翩翩飞舞。 李文林生长金粉丛中,从小便把倚红偎翠的事情看惯了,虽说如今父母已然去世了,自己被叔叔接了过府过活,寄人篱下毕竟不如在自己家里那样方便,但是背地里依旧是偷着上行院之类的地方去眠花宿柳,那里的女子都是恨不得将所有的颜色都贴到身上,好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吸引客人,象是林娟这样素净的妆饰,却是百无一有,很少瞧见。 李文林不看犹可,这看了之后,不觉得心道,这姓林的丫头虽说称不上特别美丽,但也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清秀模样,若是弄到了手怕是也能让自己的大伯看上眼儿。再说她本是贫门小户家的闺女,彩礼也就省了不少,单这一项怕是大伯也能相当满意。若是真能按照张燕说的那样,把她弄进屋里做个挂名儿的夫妻,暗地里还有那个风骚媚骨的张燕在床上跟他胡混,也算是一举两得了。 想到这里,便心底里暗自计较了一番,慢慢举着步踱到林娟站的所在而来。 林娟正在看景看得出神,忽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道:“这不是林姑娘么?” 林娟抬头一瞧,正是刚才在包厢里见过的李文林,便微笑道:“李公子,你怎么也来了此处?” 李文林笑道:“这接连两出武戏杂耍,锣鼓喧天,我耳朵都震聋了,便想到这里休息一下,没想到竟然林姑娘也在这里,想是也是嫌太热闹了罢?” 一百六十七章 寻花问柳 一百六十七章寻花问柳 林娟道:“那里头有些热。我出来略走走这就要回去了。”说着便低了头要走回包厢里。 李文林本来要拦她,好好说几话话,实施他那一番勾引的计划,又转念一想,不成,若是自己太急进了怕是这林娟不但不上钩反倒被吓跑了,这可就得不偿失了。他想到这里那伸出去的胳膊就在半空中转了向,顺势的给她推开通往内院的朱红门扉,林娟低低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便穿过过道回了楼上包厢,继续陪着张燕看戏。 张燕刚才瞧着林娟和李文林都下去了,便猜到李文林要借故接近林娟,心时正不痛快,但这不过一会儿功夫林娟就回来了,她倒是有些奇怪,只是不好去问。便仍眼睛盯着戏台看那杂耍,但是心里却是一个劲儿的猜测着。 李文林没有跟着进林娟的包厢,虽然他和张燕暗地里是无所不为,但是这出了门在外,总要做出些面子功夫来,便跟着林娟出来直接去了李文正的包厢。因着李文正的狐朋狗友经常去李府找人。他也认得几个,有时也一起出去厮混,平日里也比较熟稔,便笑着进了屋里去跟众人取乐。 李文正瞧见堂弟笑嘻嘻的走了进来,便忙让他坐到自己向边招呼着。这两兄弟明面儿里看着处得不错,但其实心里各有一本小帐儿,但是在明面上却是不肯表露出来的。 这屋里还坐着三个男子,却是与李文正平日要好的朋友赵宛,李四平,还有一个却是京城平安客栈的少东家方明。四个人加上一个李文林再加上一个ji女,把个包厢塞得满当当的,方明便笑道: “咱们都不是那小户人家,八辈子不曾看过戏似的,这包厢也太小了些,这天儿也热,我看咱们不如另换家地方吃酒的好,再叫上几个漂亮女子唱曲岂不比在这里看那些人耍猴似的翻跟斗要强些?” 赵宛是个粗大的胖子,身上穿着宝蓝的绸衣,此时因热敞开了胸膛,用一把带着香风儿的檀香扇子猛扇着,闻言便笑道:“方老弟,你莫要拿这话来遮掩,分明是你想去喝花酒访美人。” 方明笑道:“我是替你老兄说了你心里的话,难不成你不想去瞧你的小心肝儿不成?我听说上个月你在画舫上连呆了三天三夜,气得你老婆追到画舫上去揪了你回去,可有此事啊?” 赵宛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这又是谁的耳报神。你消息倒知道的快,我家那婆娘仗着娘家在南边有势力,家里银钱又不愁,尽使着银子把合府里的下人丫头婆子小厮们都收卖了,我出门儿就是放了几个屁,她在家里就知道了。这哪里是老婆?倒是老娘了。” 众人听了放声大笑,连那个坐在李文正怀里的ji女也笑道:“赵大爷的夫人如此凶悍,您还敢上画舫找我们姐妹去,您胆子倒是大得很呢。” 赵宛笑道:“水杏儿,我的小美人儿,你是不知道,这男人呐,你越是管着他看着他,他就是越要拼了命的出去,你若是不管他,还说不定他玩够了就乖乖回你身边儿了呢。” 水杏儿坐在李文正怀里就是身子一扭,撅着两片涂着胭脂的薄嘴唇娇哼道:“这是你们男人们寻出来找乐子的借口,饶是管着你们还管不住要去偷腥呢,若是不管着岂不是要整日宿在外头去了。” 方明接口笑道:“还亏你是在风月场里呆着的人,岂不闻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着不如偷不着,那看得见却摸不着的,才最是教人挂心呢。若是平平顺顺的到手了,就算是个天仙下凡,也不过月把功夫儿也不过如此,早就丢到脖子后头去了。” 水杏儿笑道:“可见你们男人都是薄幸的人儿,遇见了新人就忘了旧人。这些事儿我们整日里看得多了,也没有什么稀奇。” 正说着话,伙计便听了李文正的吩咐将他们几人请进了包厢后头一个吃饭的雅间里,那里是备着有包寿宴的人用餐所设的,因着李文正等人嫌包厢里太拥挤,便点了雅间又叫了一桌子菜品,却不去管那戏了。 他们这里议论着有情无情的问题,那赵宛便笑道:“方老弟,我前些日子听说你看上了人家锦绣坊老板的侄女儿,抬了彩礼请了媒人去求,只是那人儿却将你拒了,可有此事啊?” 方明也不避讳,叹口气道:“我是觉得那女子甚好,我家里的那位在南边儿呢,我也不愿意把她带到京城来,不过是为着她家里的财势才娶了来,不过为了摆着好看用得着时方便罢了。没想在这里相中一个绣坊里的女子,竟也被她拒了,我起时还不甘心,想着用些手段逼她答应,先着人去仔细打听了一番。却不料她家虽是开着绣坊,她那姑姑却原来是皇宫里出来的人儿,原是伺候贵妃娘娘的。听说在宫里时还是甚得宠的,如今年纪大了放了出来,听说那些流氓地痞也不敢到她们绣坊里闹事儿,生怕惹上背后的主子可不好办。我这才罢了手,如今想来也甚是可惜。只叹各有各有缘分罢了。” 他这一番话一说,却又触动了另一个人的心情,李文正突然想起小桃来,想着自己也是真心对她有好感,想着将来能有一番亲近,结果却被婉拒了。若是拒方明现在所说,看来这各有各的缘分的话,实在是很有道理的。他自认得小桃开始,下馆子便包在迎客来,只为了见她一面论月的天天呆在迎客来吃饭,跟她说话时都是收敛起了平日里的傲气,总是在心里怜惜着她。却不料对方没有一点点的心动之意,这样看来,世间的人不论男女,若是不得对方的欢心,便既是把心掏了出来给对方,也是枉然的了。 他想到这里,正要说话,却听李文林在一边笑道:“这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听方明大哥所言,那女子却是有些无情了,也是方大哥没有尽着去讨好罢了,若是天天对着她好,也说不准她就是不动心吧?就说那行院里的歌ji舞女们,虽说吃的是这口子卖身饭,但也是个人,一样的也有感情。比如一个要饭的,你几次三番的周济他给她饭吃给他钱花,他便会记得你。那些嫖客尽力的花钱,对她们又好。首饰衣衫尽力的送着,她难道就不对我们表示一点好感么?” 李文正听兄弟说起这么一番言论来,笑得头都摇掉了,“你是个傻子不成,自古来都说戏子无情,*子无义,你却这样替她们设想起来,那些花钱的人岂不是太傻了么?她们做这一行当,牺牲的是色相,卖的是身子,你以为她是看中了你的人才与你*宵一度的么,那些表面上做出来的甜甜蜜蜜的样子难道就是看中了你的人,若是这样,怕是她们全都饿死了,就连那开ji院的老鸨子也不能答应呢。” 他话音一落,他身上坐着的水杏儿可不愿意了,软趴趴的整个挨到李文正身上,嗔道:“李少爷,我们女子来被迫做这一行已经够可怜的,你还这样说人家,难道我们这些女人竟是一种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了?” 李文正在她脸蛋上轻掐了一把,笑道:“小美人儿,你莫不是伤心起来了?用不着在我面前做这样子,公子我是个最明白事理的,你们这花街柳巷里的女子自然也是有感情的,只不过所爱之人,未必是我们这些花钱的客人就是了。而且那两只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那感情可想而知也是不深厚的,怕是夜里的感情见了第二天的日头便消散了吧?我如今是知道,这有些女子的感情却不是能拿银子买的到的,就是你花银子买了来了,也不过是表面上的应酬做戏而已,绝不是真的心里有你。” 李文林笑道:“堂哥既然这样懂这里面的事情,怕是有这样的经验吧?莫不是以堂哥这样人财两全的人竟也有女子瞧不上不成?不如说来听听。” 李文正打个哈哈笑了一笑,手一摊道:“这有什么可说的,大概在ji院里花过一些银子的男人。都应该知道这个理儿,哪里非要我现身说法,就是你们几位,也不必装那良善的样子,你们有哪个是没逛过行院的,只管站了出来。” 众人都是嘻嘻一笑,那李四平道:“文正兄既说到这时,我却想起来好久没有大家一起逛过了,咱们不如就去走走,瞻仰瞻仰那新面孔的头牌们?” 李文正笑道:“去倒是不妨,只是平日里有时应酬生意偶然在哪个馆里略坐坐,或是来了兴头呆个一时半刻的,却没有哪个是我的老相好,我也不知最近有没有新面孔。你倒是去问问赵胖子,他整日里躲他老婆十天有八天呆在ji院里睡觉,他最是清楚不过的。” 赵宛大笑道:“你们既这样说,那咱们就去逛逛那粉香楼,那里前些日子来了几个新面孔的,那模样倒是挺俊俏的,咱们现在就走吧。” 他们几个人既定下了要去粉香楼寻欢一番,便乐呵呵的吃完了酒菜,酒足饭饱之后李文正便给了水杏儿一锭银子,让她先回去。自带着李文林和一帮子狐朋狗友去往粉香楼去。 这粉香楼是京城里颇有名号的一家ji院,里面的姑娘南边北边的都有,李文正和几个好友已是这家的老顾客了,来到门口便有龟奴迎上来招呼,那李文林虽也逛过ji院嫖过娼ji,但是却因手头银钱紧巴,所以光顾的尽是些小ji院,象粉香楼这种三层大门脸儿的地方他还是第一次来。 李文正包了一间二楼的雅间,又叫了茶水点心,刚走进楼梯口便迎面碰上粉香楼的老鸨。那老鸨见是老主顾,忙上来招呼,李文正问了那几个新来的面孔,那老鸨便拍着胸脯说等会儿便把人送到雅间里去,说话时还向李文正挤了挤眼睛,小声笑道: “李公子,你有时候没来了,那一阵子我听说你改了样儿了,不稀罕到我们这儿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娶亲了呢,那我们的姑娘们可得伤心死了,没想到那竟全是谣言,今儿告诉你个好事儿,我们这南边来的几个姑娘还有两个是未**的呢,等着过一阵子好捧红她们呢。李公子若是今儿看上了哪个,我就破个例,让她们招呼了您,怎样?” 李文正笑道:“你不用跟我花马掉嘴儿的,你那两个清倌儿是留着钓大鱼的,能让我占了便宜去了,再说我也未必看得上眼,你还是留着吧,我们今日不过是来喝几杯,玩乐一下子,若是点了哪个过夜,再告诉你就是了。” 那老鸨知道李文正是这里的内行,便笑道:“那就多谢李公子给我们留着这两块货儿了,等下我便让她们四个来伺候你们。” 说完,一扭一摆的带着一阵香风儿自去招呼别人去了。几个人让龟奴引着进了二楼的雅间,丫头上了茶水点心,过了不一会儿便有五个穿红着绿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其中两个岁数略大些,显然是与赵宛和李四平相熟,上来便亲热的走到两人身边坐下,亲捧了茶来送到他们嘴边儿上。 那剩下的两个一个有十七八岁,脑后梳着一个如意髻,脸上擦了不少的胭脂粉,倒把真面目掩盖住了,她穿着一件豆绿色镶金边的衣裳,裙下微露出一点来,却是一双缠过足的三寸小脚儿,瞧见李文正在打量她们,便一扭一扭的走上来,坐在他身边,笑道:“公子,奴家名叫翠玉,由我来伺候公子吧。” 李文正接过她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眼光瞧向那仍站在门口的女子,见她年纪在这四个里头最小,只是十五岁的样子,上身穿了件秋香色的衫子,下面一条葱绿洒花长裙,一头黑发乌油油的,瓜子脸笼烟眉,一对上挑的丹凤眼脉脉含情,竟也清秀可人。 李文正瞧她看人举止间风尘气息不重,想就是那南边新寻来的女孩子,这个女子怕是刚做这行不久,不知怎样上来应酬。便开口指了一下她道:“你过来,坐在我们这里。” 他指了指李文林的身边,那女子便过来坐下了。门口伺候的龟奴进来,替她道:“李公子,她叫秀红,过从南边卖身过来的,才只十五岁呢,妈妈先不叫她接客呢,要好好教导她一阵子才行呢。她才来了不几天儿,若是规矩上生疏不周到的地方儿,请李公子别和她计较就是了。” 李文正点了头,便让那龟奴出去了,几个人便吃洒作乐,那四个女子想是接惯了客人的,嘻笑娇嗔应付自如,只那一个秀红仍是怯怯的,只低着头坐着不说话。那赵宛和李四平方明几个方才喝了酒,又吃了饭,力气没处使去,便略呆了呆,就跟李文正使个眼色便跟着那四个ji女单独行乐去了。 李文正见自己旁边这个ji女虽脸上粉厚了一些,但是五官却是不难看,言语间还倒颇有几分娇憨之处,他便起了意要跟这女子燕好,便留下了李文林和那名叫秀红的女子,道:“你自在这里坐着说话玩乐,这姑娘方才老鸨子说了,是未**的,你若是想要别人只管点去,这个我却是答应了人家不动的,你只记住就是了。” 李文林笑着应承了,这雅间里就只剩他们二人,李文林便瞧着那秀红笑道:“你怎么不说话儿?” 那秀红微红了脸,小声道:“真对不住,请这位少爷别生气,我才来不懂得规矩,还请您多担待着些儿,要不妈妈又要打我了,还不给我饭吃。” 李文林若是遇上那撒娇耍痴的,倒还不怎么往心里去,因为那些娼ji们大多者是此种举动,寻常得很,这如今见了这样一个不寻常的,他却觉得新鲜起来,便真打了几分主意,想占这女子的便宜起来。 他瞧见这雅间儿的中间隔了一道青色纱帐,便起身走了去看,见后面是个内室还有一张精美的雕花木床,帘钩挑着雪白的床帐,想是备着给喝醉酒的客人歇息用的。他心里便有了主意,走回桌边坐下,对那秀红正色道:“我方才见你一进来,便瞧着你很好,如今我问你一句话,你是想在这种地方做一辈子呢,还是将来想出去,正经的找户人家过日子?” 秀红一愣,呆了一呆,那李文林又道:“我实与你说了罢,我方才见了你很是喜欢,又听说你是个清倌,没有接过客人的,我想带你跳出这个苦海,我家里没有娶妻,也没有妾室,但我妻子已经定下来了,我却不喜欢她。如今我想着先纳个妾室放在家里,只要我喜欢她便行。我方才一见你便觉得喜欢,你若也答应,便等我几天,待我回家说说便将你赎出去怎样?” 他这一番话出口,其实不过是为了占到便宜而故意花言巧语,只可惜那秀红毕竟年纪小,而且刚进得这大染缸里,没有接触过这种口蜜腹剑的男子,当下真以为李文林瞧上了她,又见李文林穿着甚好,又年轻清秀,当下便有几分动心。便红了脸低下头去不说话。 那李文林早已看出了她的心思,心下暗喜道,李文正你既带我来ji院,倒不许我嫖ji,我从来也没碰上个清倌,今天说什么也要试试。再说这些女子早晚也得是接客,不如让他先拨个头筹,只要她不说,待那老鸨子发现,怕是也得几个月后的事情了,我那时早跑了,还能抓的住我。 他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仍装着一本正经的样子,伸手就扯住了秀红的手,道:“你是怎么个意思?也给我个话儿啊,等下你妈妈来了,就不得说话儿了。你若是愿意就点点头吧。” 话音刚落,便见那秀红脑袋点了一点,李文林大乐,伸手便将秀红搂在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道:“那么就此刻起,你就是我的人啦。我是真心想和你好的,你只先在这里忍耐几天,我回家里备办一下便弄了银子来赎你。” 他这里对着秀红甜言蜜语,哪里想到眼前这个秀红却是个极有心计的。她确是个清倌不假,也的确是南边儿的人,只是连那老鸨都不知道她的底细。 原来这个秀红本是个孤儿,从小被个孤身的女人收养,后来她和知道这个养母年轻时原是个卖笑的ji女,上了年纪便攒了私房自赎自身出来过活,因着以前喝过绝育的汤药,这一生也不能生儿育女,只靠着年轻时攒下的几个钱单独过活,后来见了被人扔在路边的秀红,便捡了来养着。这老ji女捡了秀红来也不过只是为了做个伴儿,从小秀红便跟着她受了不少白眼儿,也从那老ji女处听了不少ji院里的事情,是以虽然她年纪小,但心里早对男人看了个底儿透。也因此对男人的心理揣摸的透透的,后来老ji女染病死了,她便自卖自身来到京城找到了粉香楼,她想利用自己还是清倌的身份钓上一条大鱼,从了良嫁到大户人家就算做个小妾也好。 她知道脂粉丛里花红柳绿的,若是清淡些倒还显眼,便装出一副生怯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她本身长得就不错,再加上嘴又讨喜,又不顶着那老鸨子来,因此还真哄住了老鸨。那老鸨一心要好好栽培她,将来做个头牌赚大把银子。她哪里知道秀红是拿着这里做个认识有钱人的跳板。 方才她一进屋子便作出一副青涩可怜的样子来,果然引得李文林上套。只是他方才一番话她一句也不信,只在心内冷笑,但她细思量,这李文林看样子也是个富家公子,若是自己从了他便不由的他赖帐,她只要把自己赎了出去,她自有本事将来夺来那夫人之位。那样她这一辈子就不用受穷了。 她想到此,便慢慢做出受宠若惊的样子来,起身微笑着去打手巾把儿给李文林擦脸,又亲自倒茶取点心给他送到嘴里去,她此时已明白等会儿李文林定会来纠缠自己,便借口去小解跟那龟奴说公子们正玩的乐呵,不让打扰,只半个时辰后送些酒菜进去便是,那龟奴应了,自去厨房吩咐收拾。 这里秀红定下了计谋,便回了雅间,挨近了李文林轻声说话,李文林只觉得软玉温香抱在怀里,又见这秀红一副被自己迷住了的模样儿,哪还顾得了许多,当下便关了门搂着进了内室倒在了床上, 秀红歪了头,掠了掠鬓,轻握住李文林解她衣衫的手,嗔道:“你们男人,坏死了……” 李文林见了她这副样子,早已半身酥倒,一把拽她来紧紧搂住便亲了个嘴儿,秀红浑身立即软绵绵的,骨头散了架儿似的任由着李文林搓弄着,两个人翻倒在床上,李文林翻身压了上去,颠鸾倒凤起来..... 李文林和秀红二人如鱼得水,温柔乡中几度春风方心满意足,他正欲起身,却听门外脚步杂沓,接着便是推门声,有人进来了,只听那龟奴的声音道:“哟,这屋子里怎么没人儿了......” 这时便听那粉香楼的老鸨的声音叫道:“你个瞎了眼的玩意儿,眼错不见儿,这一屋的公子少爷们都跑哪儿去了,遍地里寻不着。我还生怕秀红那丫头不会伺候,招了李少爷的眼,倒想来看看,这会子竟没个人影儿。难道这里出了鬼了,平白的人就没了不成?想是你自己馋了想吃东西,打着客人的名号去厨房里点了一堆,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那龟奴笑嘻嘻的低声下气儿的说道:“我的妈妈,您就算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到厨房去胡闹啊,我咋就那么馋呢,这酒菜确实是李公子他们要的,您老不必担心,那秀红是您老的摇钱树命根子,她虽刚干这一行儿,略生涩些,但平日里我瞧她嘴皮子乖巧不是个惹事儿的,再惹不到李公子的。我方才还看她从这屋出去解手去了,还说是要一桌子酒菜,想是在后花园子里和爷们儿逛呢。” 他在外间这样和老鸨子说着话,李文林在屋里床上吓得发怔,他本想占了便宜便拍拍屁股走了再来就不认帐了,谁想竟差点被人堵在被窝儿里。他吓得在床上动也不敢动,只是盼外间那两人快点走了才好。 这时秀红却巴不得龟奴和老鸨子赶快进来,眼珠一转,便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成功的把外间的两个人引了来。那老鸨子嘴里还说道:“哟,这内屋里是谁啊......” 那李文林已是唬得面白如纸,一把推秀红起身,说:“快穿衣裳!”一边撑起身来,扯了外衣胡乱穿上,便系腰带。 正自慌乱,那内外室相隔的那层薄薄的纱帐已被掀开。 一百六十八章 吃个哑巴亏 一百六十八章吃个哑巴亏 那老鸨子一掀帘子。猛的见了在床上慌忙穿衣的两人,顿时如遭雷劈似的呆站在那里,那身后的龟奴也被眼前景象懵住了,但是不过眨眼功夫便福至心灵,觑着眼儿去瞧那秀红不及穿衣而露在外的雪白香肩。 李文林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想占个现成的便宜,竟被老鸨子当面堵在床上,若说是别的ji女也就罢了,可偏巧这个秀红是堂哥答应了老鸨子不碰的,又是那老鸨想好生栽培捧着钓大鱼的,哪里会轻易让人占了便宜去?如今这秀红被自己抢先一步给破了身子,想必那老鸨定是不依的。况且这事儿闹了开来被堂哥知道,保不齐闹到伯父耳朵里去,那时候岂不是要挨一顿教训。他想到此,吓得一颗心慌慌的,那衣裳穿的愈发慢了,裤带是半天都系不上。 果然,那老鸨子已是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见了李文林和秀红的此种情景,就象手里捧着个金元宝一下子被人夺了去似的,又气又恨又冤。她虽见李文林是跟着李文正和众熟客公子一起来的,但是她整日里呆在这里,什么样的富贵人物没有见过,倒是练出一副好眼力来。 她瞧着李文林衣着服饰不似其它人那样华丽,不过是整齐而已,便没将他放在眼里,再加上心内着实生气,便一头撞了进来,一把扯住秀红的胳膊,给她从床上直扯到地上,挥手左右开弓啪啪就是两记耳光,接着一屁股坐在地下,两手往大腿上一拍,大声哭骂撒泼起来: “我的天老爷啊!我可活不成了,我怎么就瞎了眼,看上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贼娼妇小贱人,整日里妈妈长妈妈短的要学规矩,给我挣大钱,可是都在放你母亲的屁呢!你这杀千刀倒霉催的卖肉儿的浪蹄子,才来这里几天儿便给我浪东浪西的,原来是你这小娼妇儿发了骚!前几日那刘公子要花三百两银子给你开脸儿,你装病装傻的不答应,又是费家老爷要花一千两银子给你赎身纳了你做屋里的,你那嘴里胡天胡地说着‘舍不得妈妈’,这可倒好,你倒给我自己找了人家儿,还是这么块烂白菜!” 老鸨子又哭又骂。一把抓住秀红的头发扯了让她的脸儿对着李文林,手指着仍在床边发呆的李文林骂道:“你睁大了你那浪眼睛给我好好儿瞧瞧,这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啊?要人物没人物,要钱财没钱财的,你瞧那穿的褂子想是洗过一百回了都掉了色儿似的,连来这儿跟着爷们儿的小厮都不如,文不文武不武,论人物品貌都不配给刘公子和费老爷提鞋儿!哪块地里长不出这么一块歪南瓜,你就跟着他睡?你这杀千刀丧尽天良的贱娼妇......” 这老鸨子平日里嗓子保养的甚好,一张口那声音简直高得惊人,而且骂起人来不带重样儿的,她这又哭又骂的一咋呼,顿时将楼里其它的客人吸引了来,众人都闻声赶来看热闹,当时便把个雅间里塞了个严严实实。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q i s u w a n g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q i s u w a n g . c c 或q i s h u 9 9 .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那龟奴见屋子里聚满了人,指指点点说说笑笑,都是把这事儿当个热闹儿看,忙去伸手拉那老鸨子,赔着笑劝道:“我的好妈妈,您这会儿子好歹歇歇火儿,醒醒神儿罢。您瞧这满屋子的看热闹儿的都挤破了门了。”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嗓音在老鸨子耳边轻声道:“我的妈妈,秀红这破了身子的事儿,咱们不张扬谁知道呢?被单子遮着些,这位李公子再破费几个银子,大家都圆了脸面儿岂不好?这么着鸡飞狗跳的有什么好处,平白让人家看热闹儿罢了.....” 他这里话还未说完,就见老鸨子脸色一变,扭头照着他脸就是一口吐沫啐了上去,骂道:“放你母亲的狗臭屁,就你能!你是出了名儿的糊涂秧子,你回家只问你妈和你婆去,成婚头夜她们蒙混过去了没有?” 一句话骂得龟奴登时闭了嘴退到一边儿去了,屋内众人哄堂大笑。李文林心知自己是坏了老鸨子的一棵摇钱树,见秀红委顿在地泪光满面一声不吭只是哭泣,心下一阵慌乱,脱口就说道:“不....不是我.....不是......” 谁知那老鸨子听见他这一句话,更是从地上蹭的跳了起来,撺到李文林面前指着他鼻子大骂:“你想赖帐!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不是你干的好事,难道还是我不成?小浪蹄你,你睁大了眼睛瞧瞧,你就看中这么个人儿啊,刚得了便宜被窝还没凉呢,就不认帐了,我看你是瞎了眼了!” 秀红闻言抬起头来向李文林看去,李文林接触到秀红投来的眼光,只觉那眼光里带着一种复杂的神情,有恨意还有一丝一闪而过的轻蔑。不过也只一眼。秀红便象是累了似的,低了头不做声。 屋子里便有看热闹的嫖客见了此情景笑道:“哈哈,我来逛ji院可从没见办完了事儿不认帐的,若是这样美人儿们可吃什么喝什么呢?你这位小兄弟儿也太不讲究,就算破了人家清倌儿的身子,只花钱买了她包下来也就是了,何苦不认帐呢?” 又有人笑道:“是啊,俗语说的赌银嫖资概不相欠,尤其这嫖资,可是人家小姑娘的皮肉儿钱,你也太想便宜了,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李文林眼见要犯了众怒,忙心下惦量了一阵,站起来求道:“妈妈,你也别发威了,反正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你一头撞死也没有!就算是.....就算是我给秀红姑娘赎身了吧,嗯......秀红要多少赎身银子,我还了你,她便是我的人了也就圆了这事情了。” 李文林虽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是没底的,他在大伯家虽然吃穿不愁,但是却没有额外的进项。手里却是没几个钱的,原有几个零花也都是平日里张燕暗攒着偷偷递给他的。如今事情已闹到这个地步,若是不给钱怕是这事儿过不去,怕是这钱也得求求堂哥李文正先给垫付了,慢慢再还罢了。反正秀红也是给了他了,不如把她领回去,也算是给自己添一个小妾便是了。 那老鸨子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扫视了一下屋里看热闹的人,又下死眼儿直盯了李文林一会儿,一撇嘴儿冷笑道:“凭你?赎她?好啊,老娘索性今日就破个例做把赔本的买卖。头面首饰的银子我不要你的,本银一千两,一手交银子一手交人,人货两清,拿来罢!”说着便把手一伸,摊到李文林跟前儿。 李文林一脸尴尬,强堆着笑脸道:“妈妈,我如今身上没带着这多的银票,改日再来奉上可好?” 老鸨子将脸一板,冷笑道:“你们大伙儿瞧瞧啊,大家听听,这位公子爷说大话不怕吹死牛!我告诉你,象你这号儿的贪了便宜不想认帐老娘见的多了,只怕比城外护城河里的王巴还多些,你就想几话蒙了我,我可不是那小浪蹄子,你几句话就哄了去。你有本事逛窑子,还有不带钱的,今儿你不交了钱出来,就别想出我这个门儿!” 话音刚落,只见人群中分开,一个三十七八岁的男子跨脚来到中间,斜着眼儿瞧着李文林,手里轻摇着一把泥金湘妃扇,笑道:“你和这种人争什么口?象这种无钱还敢来宿ji**的赖汉,就该把他送到衙门里去,一顿板子牢房坐下来,他就知道深浅了。” 李文林仔细打量着来人,见这男子穿着酱紫色湖绸绣花袍子,脚下一双黑色皂靴,腰间挂着一条汉玉坠子的玄色荷包一晃一晃的,四方脸上两道浓眉拧成一团,厚厚的嘴唇微微下吊着,一脸旁若无人的纵横骄气,却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他正疑惑时,就见那老鸨子早已是满脸堆笑的冲那人迎了上去,施了一礼。方才还乌云密布的脸孔顿时便喜笑颜开了,笑道:“哟,这不是费老爷么?您老怎么今儿个有空来了,我这正想着让秀红等会儿去您府上请您呢,可巧儿就碰上这么个穷爷正调戏她。他占了秀红的便宜不说,还不肯拿出钱来,爷要是不来,我还真不知怎么发落他呢,爷方才说将他送到衙门里去,可使得?” 费老爷笑道:“如何不使得呢?你这粉香楼是正巴经儿在册的受官府管辖的地界,就象是买东西不给钱似的,难道还告不成他?” 说着,便跟身后跟着他来的几个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家丁加上ji院里的龟奴王八早已如狼似虎的扑将了上来,在床边上架起了李文林便走。李文林哪里肯依,跟这帮人连推带搡,嘴里大喊着要人去找他堂哥李文正来。 那老鸨子听了李文正的名字,愣了一愣,便叫那帮子绑人的住手,带着疑惑的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李家大公子是你堂哥?” 李文林见老鸨子似乎还认李文正的名号,便稍微放了些心,大声道:“正是,你们差人将我堂哥找过来,此事必有个了断的,你们欺我便是欺李家,我好歹也是李家子孙,岂容得你们这样糟蹋?” 他话音刚落,便听得一个声音怒喝道:“住嘴,你还有脸说是李家子孙,李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李文林一听这声音,便不由自主的浑身一抖,却见李文正怒气冲冲的分开人群,与赵宛、李四平和方明三个走到了圈子里。李文正瞧着堂弟衣服七歪八扭的,腰带松松的挂在腰间,只随便搭着也没系起来,衣服前襟高后襟低,光着一双大脚站在地上,袜子也没有穿,头发也乱篷篷的,一副好不狼狈的模样儿,又瞧那方才那秀红姑娘泪眼盈盈的站在一边,也是同样的鬓发散乱,衣裙不整,只气得李文正七窍生烟。 李文正本就平时瞧这位堂弟不甚入眼,但毕竟两人也是至亲,叔叔又早故了,父亲将堂弟接了来一起过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位堂弟素日里不学无术,书不用心读,只一心想着怎样吃喝玩乐赚大钱,只是他却没有那经商的灵活头脑,初时李老爷也曾将个铺子交到他手上全权经管,没想到不出两个月,那帐上已看不得了,进项少了不说,还收了好些个假货次货,赔在了手里。 李老爷恨他不成气候,便不让他经管主事,只让他安心在家读书,其实也不指望他能考出个功名来,不过是为了让他在家收收性子罢了。但这李文林却不惹事儿难受,见了伯父新娶的姨娘竟是先前跟自己想好的姑娘,便也顾不得lun理大防,使出千百种手段终是暗地里勾到了手,从她手里套钱花。 李文正在李府早就听闻了下人的风言风语,只是没有亲自抓住两人有奸情,自不好随便乱说,再者父亲年事不小,受不得气,若是听了这污言秽语怕是生出病来,便平日装着听不见也就是了,还管束着下人们不准他们随便议论主子。 他背地里正想着弄个什么办法,将这事情查个清楚,倒也不是为了家里丑事不可外扬,也是因着他总觉得这堂弟和那张燕暗地里在算计着什么,他可不愿意将来李府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 今日他不过和一干朋友出来做乐而已,没想到带上这位不争气的堂弟来,一会功夫儿便闹出这让人看笑话儿的事来。 李文正知道这老鸨子不过是做戏想要多弄些银两而已,便朝着老鸨子冷着脸儿道:“齐妈妈,你这是做什么?想必是想将我堂弟送官究办了?” 那老鸨子听李文正亲口承认那位是李家的表少爷,便登时变了脸儿,换上了另外一副面孔出来,冲着李文林哈着腰儿施了一礼,笑道:“哟,李家表少爷,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我先前还道您是喝蹭酒来的呢,谁能想到您竟是李府的表少爷呢?” 说着,便又凑到了李文正跟前儿,赔着笑脸儿道:“我的李大少爷啊,不是我老婆子不懂得道理,也不是我老婆子不给您面子,刚才我是太火儿了,还请您别生我老婆子的气啊?”说着,便给那些龟奴一个眼色,大声道:“好好好,众位看热闹的爷们儿们,大伙儿都散了罢啊.....没啥好看的.....各位的相好正屋里等着各位了,这会子被窝都焐热乎儿了,你们还不都赶着钻那热被窝儿去,我这么个老婆子可有啥好看的?” 她这一说,屋里看热闹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便说笑着散去了,连方才嚷嚷着要抓人的费爷也不见了踪影。屋里只剩下李文正一行人,还有老鸨子和秀红几人。李文正重新坐回桌边红木椅上,眼睛狠狠瞪了李文林一眼,吓得他把头连忙低了下去,只听李文正喝道:“还不快把衣服整理好,象个叫花子似的成个什么样子?李家的人都给你这不争气的丢尽了!” 李文林被兄长喝斥,也不敢回嘴,只是低头重新整理身上衣服。那老鸨子见李文正在此,便知道那一千两银子八成是有着落了,便笑嘻嘻的也在他旁边儿坐下,笑道:“李少爷,这秀红如今是您李家的人了,李少爷和表少爷两个要怎样办呢?” 李文正哼了一声,瞧了一眼站在老鸨子身后那一脸泪痕的秀红,道:“算我们李家的人?哼,不见得吧?你这粉香楼的姑娘们那相好的可是多着呢,若是睡了一回便成了人家的人,你这粉香楼早空了。” 那老鸨子齐妈妈笑道:“哟,看李少爷说的,怎样不算是你李家的人呢?秀红本是个清倌,才到了我这粉香楼没几天儿,连客人手儿也没拉过一下儿的,统共才见了三回客,还是规规矩矩的呢,不信您问问表少爷,我说表少爷,这人是你经手的,可是不是未**的雏儿您到是说句话呀?” 李文林只是低头不语,感到两道凌厉的视线****过来,一声不敢言语。那齐妈妈又接着道:“不说话那就是承认了,既然秀红是个清白的身子给了咱们表少爷,她又生得这副模样儿,就跟了表少爷做屋里的,也不算辱没了呀。而且我本是打算捧这丫头红的,可事到如今已经这样儿了,难不成我还把她再捧起来不成?就是表少爷肯放手,我也不愿意呀。我看着表少爷一表人材的,人又年轻俊秀,和我们秀红站在一起,直似一对儿玉人儿似的,好生般配,不如李少爷就高高手替秀红赎了身,早让她出了这里,也算是我积了一次德呢。我虽刚才骂着她,但心里却是把她当自个儿女儿看待的,她若是能进个好人家好生过日子,我也安心了不是?” 这时,一旁的方明笑道:“这齐妈妈真是生得一张巧嘴儿,你这话说得前后周到,倒是替着李家的两位少爷都给顾上了,照你这样说来,若是我们不赎她,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片好心了?” 李文正笑道:“你那些话也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不过是想多要两个赎身银子,但是天底下也没有那个规矩,睡了清倌儿就必须得娶回家去的,天下的ji院都是一样的,天底下的做这行当的女子大多进这地方时都是清白的,只是后来污秽了罢了,若是按你这样说,岂非睡了她们的那第一个人定要娶她们回家了,若是这样,这天下的ji院也开不成了。” 齐妈妈听李文正这话头儿,似乎是不想给一笔钱将秀红带了去,便转了头儿去瞧李文林,又瞧了瞧秀红,向她递了递眼色。 这秀红方才见到李文林那没担待的样子,早已又气又悔,心里把他祖宗八代都臭骂了个遍,只是面儿上仍得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来。她这一会功夫已经看明白了,李家的这位表少爷只是个虚有其表的银样儿蜡枪头,做不得主,那位李大少爷才是真正能拍板做主的。她这回子暗自后悔,刚才怎么就没勾搭上这一位?她眼光不由的便向李文正这边斜过来,却正对上李文正凌厉的审视的目光,心中一慌,忙收住心神低了头,暗道这位李家大少爷可是个不好糊弄的主儿,这戏须得演得真了才行。反正已经错了一步了,不妨就将错就错跟李文林回了李府再说。 想到这里,秀红双膝一软,眼圈一红便给众人跪下了,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哭着道:“几位爷,是奴家不懂事儿,方才那位李公子说瞧上了我,要娶我回家做屋里人,还说要把我赎出去,我便动了心,又见李公子一表人材,奴家想若是能蒙他令眼垂青,便可以跳脱了这火炕,便从了李少爷。”她说到这里,在地上跪爬了几步,来到李文正跟前儿,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小脸儿冲着李文正道:“李大公子,我知道您生气我们丢了您的面子,您要打要罚都行,只是千万别把我扔在这里,妈妈会打死我的.....” 说了,又趴在地上痛哭。一番话说的李文林在那里再也站不住,好歹这事儿是由他牵头儿的,如今出了事情,让一个弱女子跪在那里哭求,实在有些放不下面子来,瞧着赵宛和方明还有李四平等人都用略带不满的眼光瞅着他,他便愈发觉得不好意思,鼓足了胆子迈上前一步,低声道: “堂哥,你就......依我这一回罢,就算借我一千两银子,我把她赎了出去让她跟了我做屋里的,以后我赚了钱再慢慢还你......” 这李文林虽说现在寄居伯父家里,但毕竟也算是个世家子弟,父兄都告诉他在人前要斯斯文文的,才不失了大家子的体统。而这李文林偏从小便不是个守规矩的人,背着人只管偷看些风花雪月的书,整年整月的,想着身边何时才能倚红偎绿才好。他身边虽暗地里有一个张燕,但毕竟是暗路上的走不上明面儿,再加整日和她行事还得小心翼翼提防着人碰着,提心吊胆的没什么趣味,他便想光明正大的弄几个妻妾放在屋里,光明正大的享乐。他头里本记挂着那个清秀的林娟,这会儿子见了秀红又想若是这一妻一妾都能弄到手里,还有个暗路里**的张燕,自己可是艳福不浅。唯一惧怕的便是伯父过些日子回来,怎样过他那一关,因此他便想求着李文正将这事儿应承下来,好将来在李老爷面前好应对一番。 李文正闻言笑道:“你说的倒硬气儿,还我,你如何还我?” 李文林被噎得一愣,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低了头不说话了。李文正本心倒不是心疼那一千两银子,而是觉得这位堂弟办事情太没有规矩,明明自己来时就说不碰人家的清倌儿,他就当是耳旁风儿似的,全然不当回事儿。他瞧着那跪在眼前的秀红,一张清秀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的,忽然心头一动,想起家中那个姨娘张燕来,素来不是有风声说是李文林和那位小姨娘不清不楚么,若是这个秀红做了李文林的屋里人,怕是那些谣言也就自然而然的消退了。即便退一万步说,那张燕真的和李文林有什么事情,这秀红论模样性情都不差于张燕,又是新上手的热乎劲儿没过,说不定就收住了李文林的心,这也是一件好事儿。 他想到这里,心里反来复去的算计着,想来想去就都觉得把秀红给了李文林横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那一千两银子倒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想他以前包了一个头牌一个月,头面首饰衣裳吃食也不止这个数目了。但是人可以赎,银子也可以他来付,但是必须得给这位堂弟一个教训才是,否则他下次再睡了别家的人,岂不是他李府要成了行院窝儿了? 李文正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转头对齐妈妈道:“我李家规矩大,你这小姑娘调教得怎样,别真弄了回去闹得府里乌烟瘴气的,这一千两银可真算是打了水漂儿了。” 那齐妈妈一听有门儿,拍着胸脯打保票,笑道:“瞧您说的,我齐婆子手下调教出来的人儿个个都是顶好的,您放心就是。李少爷您的意思是愿意赎了她?” 李文正也不说话,从怀里掏出两张五百两的银票,拍在桌上,道:“把她的卖身契拿了来,此后她可与你们粉香楼再不相干了。” 齐妈妈赶忙让那龟奴去取卖身契去了,转身握将秀红从地上拉起来,握着她的手道:“好孩子,你要体谅我,我这也是为着你好,你今后去了那高门大户的地方儿,可千万别把妈妈忘了。我费了这一番心血教导你,可不就是为着让你红了起来,下半辈子有个依靠。你可别错怪了我的心哪。” 一百六十九章 各怀心事 一百六十九章各怀心事 秀红见了齐妈**情状。明知她是做戏而已,但也不免装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来,拉了齐妈**手,拱在怀里掉了两滴眼泪。 李文正瞧了她们这假情假意的样子,不免心里好笑,这果真是应了那句话,当了*子还要立牌坊,把自己弄成个忠善良义的人来。他便冷下脸儿来道:“齐妈妈,你省省罢。你这一套我实在看得厌了,这银票我就搁在桌上,再耽搁一会儿卖身契还不拿来,小心我翻脸不认帐了。” 那齐妈妈闻听此言,吓得赶快将怀里秀红推开,伸手一把便将桌上的银票抓在手里塞进了怀里,脸上堆笑道:“李大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呢,马上就给您拿来了......” 正说着,那龟奴拿着秀红的卖身契跑了来,交给了齐妈妈,齐妈妈又双手捧着递给了李文正。李文林心想这秀红是我的人了,这卖身契自该归我所有。便涎了脸走上前伸手正要接,却见李文正手一收,将那张卖身契竟放在自己袖筒里。 “林弟,这卖身契就放在我这里,你写一张欠据,写明是你嫖了粉香楼的清倌所欠银两一千,什么时候你将这一千两银子还上了,什么时候你再将这丫头的卖身契拿走。”李文正瞄了一眼脸色不悦的李文林,接着道:“你要知道,我不是心疼这一千两银子,只是这银子本是公帐上支的另有用途的,是一个老客要卖他家的一个古董物件儿,我这两日才揣着这一千银子预备着随时付给他钱,你如今用去了,这公帐上添了亏空,总得有个说法。虽说这是咱们本家的买卖,也得按着规矩来。你说不是不?” 李文林被他堂哥一番大道理说的哑口无言,只得连声称是,心里却骂,用我的名儿赎出来的人,卖身契却握在你手里,说出去可不好听。难不成你也心里也想沾一沾这秀红的便宜?他心里只是这样想着,嘴里可不敢说出半个字儿来,唯唯诺诺的站在一边儿。 李文正又瞧了瞧秀红,正色道:“你也不必哭了,虽说如今林弟答应了你要纳你做小,只是我们李家是有规矩的人家。家中的大事还需父亲做主,况且林弟又没有了父母,一切婚事都由我爹说了算,你这事情出于意外,我先暂时将你安置在家里,只等父亲回来后向他说明了此事,由他来安排你的去留,你先随我们回家,明面儿上就说是买回来伺候林弟的丫头就是了。至于吃住,就先住在林弟院里的小单间里,且先做一阵子通房丫头再说罢。” 他这里把各色事宜安排妥当,李文林虽心下暗恨他插手太过,但也不敢多言语一声儿。只霜打的茄子似的跟在李文正屁股后头走回家去。 他们这边这一会功夫便生出的这些事来,那边秋水堂看戏看的正热闹的张燕和林娟却是一无所知,林娟方才在戏园后头的花园子里碰到了李文林,也不知怎的就觉得这会子心里乱跳得厉害,眼睛虽是望着下面的戏台子的,但那心思早不在台上了,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张燕和她是一样的心思,虽然眼里看着戏,但是心里也是在算计着别的事情。只不过林娟想的是李文林,而她想的却是怎样将林娟引进套子里来。她撇眼看了林娟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便知道这丫头是动了心思了。心里不免又是酸楚又是嫉妒,想着李文林那臭贼还真有些对付女人的手段,不过这一时半刻那一会子功夫,只见了几面而已,连话也没说上几句呢,倒把个人儿给勾住了。凭的什么,不过是副清秀喜人的好脸子罢了,就好比那绣花的枕头人见人爱,揭了开来里面却是一包烂糠皮。 她心里这样想着,也不免有些好笑,自己当初不就是被这烂糠皮的绣花枕头给迷上了,若不是那次娘生病家里无钱,她捧了棉衣到当铺里当当,碰到了李老爷,见实到了真正的有钱人的气派,八成自己就还真跟那李文林成了正头夫妻呢。只是他虽外貌清秀,可内里却是个无大才干的人,连李文正的一半儿都比不上,吃喝玩乐倒是无师自通的,跟她**时的那些花样儿也是层出不穷,定是从那些不规矩的****画册上学来的...... 直到旁边林娟喝茶呛了嗓子,张燕这才突然醒了过来,转头一瞧,那林娟正被一口茶水呛住了,只咳得脸色通红,她忙伸手替她在背后轻轻捶着,口里道:“娟妹。怎么这样不小心,可有事么?” 林娟刚才想事情忘了神,端起茶水来往嘴里送,也不知怎么便呛住了,此时好一通折腾才缓过劲儿来,脸红脖子粗的道:“燕姐.....我没.....没事了......” 张燕心里冷笑一声,嘴里又笑问道:“娟妹想什么这样入神?方才我瞧你眼珠子都直了,这会子喝口茶还能呛了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林娟闻言不禁红了脸,她这才觉得自己方才似乎有些失态。刚才想李文林这件事情,自己本应当极力来遮掩住的,好不叫一个人发现才好,为什么还这样心猿意马的,只管露出了破绽给人家发现了呢?她心里这样鼓励了自己一番,便立刻挺起胸脯来正襟危坐着,还将衣襟扯了扯,头发摸了一把,表示着自己振作的样子,对张燕示好的一笑,表示自己没有事了。 张燕是过来人,心计又是比林娟深沉得多的,见了她这欲盖弥彰的样子,如何不懂得?心里暗骂。果然是个不守本分的小娼妇,不过是文林去花园子里跟你说了两句话罢了,还没有成其好事,入了巷呢,你这没出门子的女孩子家就这样走了真魂似的,可见不是个好货色,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带着嫉妒和气愤想事情,自然将事情看得偏激了,看林娟也不顺眼起来,只是为了达成将来的目的,只好在心里强忍着。用探寻的眼光打量了林娟几眼,装做不知道的样子问道:“娟妹,你这是怎么了?好象有心事的样子,若有只管跟姐姐说来,姐姐替你做主就是了。” 只这几句话,让林娟象失了知觉似的,手上捧着的茶杯,差点儿失手跌落在地上,她赶忙将茶杯放回桌上,有些慌张的将眼光望向看过来的张燕,不知怎么说话才好? 张燕向她周身上下又看了看,心里更恨,但只面上没有带出来,便又忍着气问道:“你到底是怎么了?娟妹?你看看你今天出门儿时还好好儿的,这会子让茶水呛住了,刚才又差点儿打落了茶杯,一副慌张的样子,莫不是身子不舒服么?或者是,今日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么?” 林娟做梦也没想到张燕其实已洞悉了她心里所有的想法,还装做没事似的强笑道:“燕姐姐,我并没有什么事情。” 张燕笑道:“可我瞧着你这会儿心神不定,好象犯了什么事儿似的,莫不是我想错了?” 林娟心里极力的让自己镇静着,生怕让张燕看出了痕迹会怪自己偷着想汉子,她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那是极丢脸被人瞧不起的事情,便低了头小声道:“燕姐姐,我只是.....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没什么......” 张燕笑道:“既然是身上不舒服,你何不早跟我讲呢?何必硬撑了来陪着我来这里看戏,想必是台上的戏太热闹了,有病的人越是热闹越是受不住的,既然这样咱们就回家去罢。” 林娟也就站起身来陪着张燕出了包厢往外走,刚走出包厢便瞧见表姐乐小桃身边的一个穿淡青衣衫的丫环正从楼梯走上来,瞧见她愣了一愣,那神情分明是认出她来。林娟也认出这就是昨天那一位言语尖利的,不知为什么就挨近了张燕。胸脯挺了挺,大摇大摆的便挨着那丫环的身子走下去了。 画眉眼瞧着林娟走下楼梯去了,心道,这位不就是昨天那位来打秋风反被小姐给弄走的林家姑娘么,怎么一转眼只一天的功夫儿,便新衣新鞋,全身焕然一新的打扮了起来,而且跟她一起的那个**也是一身华丽,莫不成那林姑娘是给有钱人家的少奶奶当了丫环不成? 她揣着满肚子的疑问回了包厢,跟喜鹊暗打了个眼色,让她出来,两人站在走廊里时,便将方才看到的说给了喜鹊。喜鹊却毫不在意的笑道:“我说你是个无事忙,小姐又不认她,她又关咱们什么事情,你倒是挺上心的,有那时间不如多想想你自己的事情。” 画眉眼珠一转,脸上便带了俏皮的笑意,“我哪里有喜鹊姐那样的好福气,心里有个人还可以惦记着,晚上也有精神成夜的做鞋,只是你那鞋做好了可不要不好意思送出去,若是做一百双人家不知道也是白费劲,要不妹妹我帮你送给他可好?” 喜鹊登时脸上通红,伸了两只手便来撕画眉的嘴,口里笑骂道:“我撕了你这小蹄子的嘴,让你整日里嚼蛆来编排我!” 画眉边笑边躲,口内求饶道:“好喜鹊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儿吧,你瞧这是在外面又不是在家里随着你闹,要让别人看了咱两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在这里疯闹,怕是要笑话,若是让小姐瞧着了,也会说咱们没规矩了。” 喜鹊停了手,但仍在画眉腰里捏了一把,疼得画眉哎哟了一声,笑骂道:“你这烂了嘴的小蹄子,什么时候又讲起规矩来了,便属你是个最不安分的,整日里缠着小姐讲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儿,想是你看着小姐和七王爷好事近了,也想着弄个小女婿嫁人了。还如花似玉呢,呸,真不要脸。” 画眉乐呵呵的凑到喜鹊身边又笑道:“我的脸皮自是比喜鹊姐姐厚了那么一点儿,那也因着我是个直脾气,有话直说罢了,不象喜鹊姐姐,遮着掩着的。”说完,捂嘴儿偷乐。 喜鹊又红了脸,把头扭到一边,也不看她,嘴里只说道:“谁遮着掩着了,我可遮掩什么了?我又没养汉没做贼的?” 画眉瞧着喜鹊难得一见的羞涩的表情,那脸都红得快滴出血来,登时笑得弯了腰,捂着肚子笑道:“姐姐说的是,姐姐没有养汉倒是真的,但没有想汉子倒是未必,我只问你,是谁做了那好几双男人的鞋子偷偷藏在箱柜里,还用着个花包袱做贼似的包了好几层?” 喜鹊红着脸分辨道:“那是我穿的......” 画眉笑道:“哦,原来是姐姐穿的,姐姐何时又长了那样一双大脚,象两把大蒲扇似的.....” 喜鹊再也撑不住,也扑哧一声笑了,伸出两手又去咯吱画眉,画眉最怕的便是有人呵她的痒,登时左扭右闪,抓住了喜鹊的两手笑道:“好姐姐,我再不敢拿你取笑了,你别咯吱我了。” 喜鹊这才放了手,理了理鬓边发丝,红了脸不去理她。 那包厢门口的伙计很是长眼色,见了这屋子贵客所带的丫环站在包厢外玩笑,便忙去旁边的空房间里拖出两条凳子来,送到两人面前,笑道:“两位姐姐坐着歇会儿吧,这戏还得一阵才完得了呢。白站累了两位姐姐。” 两人笑着道了谢,便在包厢外的廊下坐了,因着下面锣鼓暄天的她俩人说话也不怕被人听了去,画眉便压低了声音在喜鹊耳边正色道:“喜鹊姐姐,咱们在一处也快两年多了,厚脸皮说一句,最懂姐姐心事的怕是除了咱们小姐便是我了。好歹咱们两个在一屋里睡一处吃饭,我又不是那心思笨拙的人,岂有不知姐姐所想的?” 喜鹊嗔道:“你这死丫头又知道什么,只会打趣我乱说。” 画眉笑道:“打趣姐姐不过是咱们姐妹玩笑罢了,说正经的,那陆侍卫确是个不错的人呢,不光人长得精神,品行也不错,再者他还救了姐姐,算是对姐姐有恩,姐姐若是真的喜欢他,不如就悄悄的跟小姐说了,将来小姐嫁了七王爷,你两个又经常在一处,若是成了,一个呆在小姐身边一个在王爷身边,岂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么?” 喜鹊红了脸骂道:“你这蹄子真是讽魔了,都是平日里小姐给你纵成这样儿的,如今竟拿我打牙起来了,你若再说我便告诉小姐,给你一顿好打你便老实了。” 画眉笑道:“姐姐不必吓我了,小姐什么人咱们还不知道么?她再不为这个打我?到时候怕是赞我想的周到,会夸我也不一定呢?” 喜鹊笑道:“你倒是了解小姐的脾气,这是咱们走运摊上了一个这样明理的好主子,若是换了别家,听到你这番话,还不把你的皮揭了去呢。” 画眉笑嘻嘻的挽住喜鹊的手笑道:“若是有人要揭我的皮,我知道喜鹊姐姐必是要来救我的,所以我方才说的也是为了你好,我也不想跟小姐还有喜鹊姐分开,若是将来你真跟了王爷身边的人,咱们还是一家人,你也不用搬出府去,咱们仍在一处住,岂不好么?” 喜鹊笑道:“原来你是担这个心,你这就是多虑了,我便是将来有嫁人的那天,也要仍到小姐跟前做个媳妇子伺候着的,你也知道,我和我娘原是小姐救下的,若没有她此刻我不知在哪个不得见人的地方生不如死呢。所以我娘早跟我商量妥当了,小姐将来不管嫁到哪里去,就算是天边儿,我和我娘也一定要跟去的。” 画眉想了一想,半晌才道:“方婶如今管了吃食铺子,怕是要跟着小姐过去有些不便,除非她不管事儿了,方能做为咱家的陪嫁人过去,这倒犹可。只是你却未必能如愿,咱们跟着小姐过去是一定的了,只是小姐素来心疼咱俩,若是你当真另许了人家,小姐定是要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的,既嫁到了别处,每晚又得回家去睡,小姐难保心疼你不让你奔波,就使你住在了外头不用到里面东奔西跑的伺候,岂不是又得和我们分开了?” 喜鹊道:“若象你说的,你说该如何办呢?” 画眉笑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干脆就嫁了陆侍卫,反正他也是王爷的人,听说就住在王府里,你若嫁给了他也一并住在王府里,伺候小姐和伺候夫君两不耽误,岂不是好?” 喜鹊笑道:“瞧你说的,好象我说嫁就能嫁似的,人家陆大哥又不是件物事,你说怎样就怎样啊?” 画眉笑道:“我刚才怎么说来着,你心里有了他还不承认,那天你回来我瞧着你看陆侍卫的眼神就跟平时不同,别说是我,怕是小姐那样精明的人早就看出苗头儿来了,我也不多说了,你只瞧着罢,以小姐疼咱们的心,怕是不用你操心就将这事儿办得服服帖帖的呢。” “你疯了,我不跟你说了。” 喜鹊笑说了一句,便低头不语,心里却想着找个什么机会把做的那几双鞋送给陆平,她这里想着心事,包厢里的小桃也在想着心事,因此显得闷闷的。 刚才她在楼梯处遇到了林娟,见了她一身崭新的打扮便觉得奇怪,不明白何以一夜之间那林娟便鸟枪换炮,焕然一新起来。 风翊宣瞧着她去解手回来,神色便有些闷闷的,不知出了何事,便坐到她身边轻声问询,小桃便将方才所见之事说了一遍,风翊宣笑道:“我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的人,昨日不还是不认你那林家的表妹么,如今见了她行止怪异,但担心起来了,可见你心里软嘴里硬罢了。” 小桃也笑道:“倒不是这么说,我虽有些小心眼儿,想着当年他们做的那对不起我母亲的事情才不肯相认,但毕竟血缘上那林家也是跟我娘极亲的,我家虽然不肯认他们,但终究不愿意看林家出什么事情。你也说了,那事情是上辈间的恩怨,总算不到我们这小辈的头上来,因此那林远和林娟倒是没什么过错的,不过是摊了这样的父亲罢了。他们兄妹二人若是真有什么事情,或是遇上了为难事,若没个人帮着,怕是吃了人家亏上了人家当。” 风翊宣笑道:“你未免也担心太过了,你那表弟表妹也不是几岁的孩童,还怕被人拐了去不成?” 小桃正色道:“话也不是那样说,我这表弟你上次猜谜会上想是也瞧见的了,是个妥当服帖的孩子,那个林娟却也未必,我昨日见她虽然布衣荆钗,但眼里却不甚安分,这点却和林远大不相同。况且她又是个女孩子,我怕她家里平日穷的怕了,看到人家富贵的形状便眼红羡慕,若只是想想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存了什么心,做出什么事情来,可是要出大事的。我瞧刚才跟她在一起的那女人,年纪也就十出头,眼睛里精光闪动,想是个心机深的,一身的绫罗绸缎,想来是个大户人家的女人。林娟怎会认得这样的人?” 风翊宣见她确实有些担心,便安抚她道:“你也莫要担心,不然我叫隐卫跟着她们暗地里查一查那女人的底细,可好?” 小桃想了半晌,摇了摇头道:“还是算了吧,许是我想得太多了,你那隐卫是保护你安全的,又不是我家的下人,怎么能随便就使派人家。这事就先放一放吧,以后再说罢。” 两人正说着,云平郡主凑过来道:“哟,这一屋子里四个人,我和十二弟在看戏,你们两个只顾凑在一起说起悄悄话来,说些什么呢,我们也听听成不?” 风翊宣因说的是小桃家里的事儿,不便和外人去学说,便笑了一笑,说道:“不过说几句南北风情的闲话罢了,堂姐倒又来打趣我们。” 云平郡主正因着看了好半天的戏有些厌倦了,正想有人说说话,听得风翊宣说起南北边儿的话题来,正引起了她的兴趣,便笑着走过来,也不看戏了,坐在小桃身边笑道: “我是没去过南边儿的,怕是小桃也没有去过,听说那边儿的风情景色和咱们这边大不相同,那小桥流水倒是秀丽得很。” 小桃笑道:“郡主既没有去过那里,怎知那里的景色?” 云平郡主笑着道:“我是没有去过,但我未出嫁前,府里有个伺候过我的丫头嫁与了一个南边的生意人,因她伺候得好,她出嫁我便把她的卖身契还了她,她感激得很,因她念着我的恩,便经常来府上来瞧我走动。后来有一阵子,她随着她男人到南方贩米,又做了几桩菜油的生意,颇为顺便。几年下来颇攒了几两银子。后来夫妻二人就在这京城里开了一家油盐米面铺子,也嫌得了几个钱。因她觉得来看我时无甚孝敬,便将从南方带了来的小巧的玩意献了我,权当尽了份子心。我倒喜欢的紧,有一样是天然松根雕成的如意,虽不值金呀玉的值钱,倒也稀奇古朴有趣,还有沉香的佛像一座,还有些香珠,绒扇,绞绡之类的,林林总总的一大堆,倒是南边儿出的新巧的玩意。” 风翊宣笑道:“你说的那松根儿雕成的如意,我在你家也见了,虽说不是金玉珍宝之物,也算得上是奇物了,你不知道那南边我也曾去过的,那松根儿却是南边儿的天台山上的几百年的老松根雕成的,那尊佛像看着象是在南边儿有名儿的净云寺开光请了来的,虽说不如那金玉的值钱,但就这份稀奇也算是好的了。” 风秀林闻言插口道:“皇姐,你没听那丫头说,南边儿的景致如何么?” 云平郡主笑道:“你七哥也是去过的,你放碰上他这样一个现成*人儿不问,倒问我这个道听途说的,岂不是本末倒置么?” 风翊宣笑道:“我虽是去过南边儿的,但都是为公事而去,整日里见那些官员督办公事还忙得不可开交呢,哪里有心思去赏花玩景,便是那秀丽的景致在我眼前过,也没有入得我眼里去。” 风秀林笑道:“那可真是可惜,若是今后乐姑娘成了我的七.....是乐姑娘跟了我七哥同去,怕是七哥你就无心公事了,光顾着赏玩美景了。” 云平郡主笑道:“我听说那里的景致胜在细腻秀丽,和咱们这伟岸壮观大是不同,她去南边儿的那时节正是象现在似的夏天,到处都是池塘湖水,满池里的荷花又多,她们多都是花港观鱼的去赏玩,还有那画桨萧鼓,真个是来往人群如梭,络绎不绝啊。那沿着堤边尽是些浓阴柳色,雨霁初晴之时真是远近如画,那里却是少有人工点缀,全是天然美景,和咱们府里雕琢出来的南边景色一般无二,但只胜在天然二字。这便有了千般的不同了。” 一百七十章 徒惹事端 一百七十章徒惹事端 小桃笑道:“依着郡主这样说。这南边的景致咱们是见不到的了,这倒是有些怪可惜的,原来我也曾想到南边四处去逛逛,最好将赤珏、临云等国都逛了才是好呢,无奈我爹娘兄长都不答应,好象我出了门便要被拐子拐了去卖了似的,真没有办法。” 云平郡主瞧了瞧她,又转头看了风翊宣一眼,笑道:“那时是你家二老不放心你出去,如今可又多了一个人不放心你了,你若是被拐子拐了去,怕是我七弟要追到那里,把地皮都翻过来查几遍呢。” 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小桃瞧着风翊宣也笑嘻嘻的看着自己,倒是脸上一红,嗔道:“郡主,你果然是和他一派的,没事儿总是拿着我取笑,亏我这几天还想着过两日便是八月中秋,正想做几样特色新巧的月饼,想两样好玩的物什儿。请了你们吃酒玩耍,看来我是白费力了。” 云平郡主果然扑上来笑道:“好小桃,你别生气,我不过是开几句玩笑罢了。你那手艺我是深知的,不知你今年做几样什么馅子的月饼,我也不问,只等着吃现成的就是了。我只对你说的那新巧的玩意儿有兴趣,不知你又想到了什么新点子?” 风秀林也笑道:“乐姑娘,我听说你专会想些别人都不会的新巧玩物儿,咱们既认得了,你也不能瞒我,若是有什么,也要给我一份才成。” 风翊宣朝着他笑道:“没见过你这样厚脸皮的,和人家不熟便张口跟人要东西,可见你难缠。” 风秀林毫不在意,笑着说道:“我跟乐姑娘虽不熟,但我跟七哥你熟啊,不仅熟,咱们还是亲兄弟呢,而且将来乐姑娘也是自家人,我有什么好忌讳的,我这人便是喜欢新巧玩意儿,上次到七哥府里去,见着他那琉璃的跳棋,听说便是乐姑娘你想出来的,我喜欢的什么似的,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 小桃笑道:“这有何难。不过是我平日里爱玩爱吃罢了,十二皇子难道不曾听过,爱吃的人在厨艺一事上都有过人的天赋,这爱玩的人自然也比常人能想到更多的新巧的把戏。我这几日已想好了一个极好玩的东西,也是原来在一本古书上记的,只是稍加改良罢了,已经着人去做了,这东西极好玩,两人玩也可,四人也可,你们必定喜欢的。” 风翊宣见她不肯透露细节,便笑着用手中折扇照着小桃放在桌上的玉手轻敲了一下,笑道:“你这小东西,居然卖起乖来,还不赶紧实说,你瞧给堂姐还有十二弟急的那样子。” 小桃转头一瞧,果然云平郡主和风秀林两人闪着星星眼,一脸充满好奇的神情。小桃不由得好笑,笑道:“不是我不说,只是说出来便没有惊喜了,还是等那东西做出来了再告诉你们。那东西虽简单便玩法有好多,我一人送你们几副,再教你们玩法儿,很简单的,但是想玩得好那就有些动脑筋了。” 众人见她说的神秘,心里更是期待,但为了保持那一份神秘也就不再问了。几人又回头去看戏,直看到戏演完了,这才准备各自回家去。 谁料几人走到秋水堂门口,见门口停的几辆马车正被一对打架的人给拦住了,驶不出去。秋水堂门口围了一大堆人看热闹,指手划脚的,吆三喝六的,还有那嚷着再打得狠些的。一时间,秋水堂所在的这条大街上围了一圈人,连个苍蝇也飞不进去了。 小桃暗道这古人的娱乐也真是太少了,在街上见着个打架吵闹的也当回子新鲜事儿,能引来附近方圆一里内的人来看热闹,也真算得上是街市一景了。小桃向来对这种看热闹的事儿不感兴趣,只盼着他们赶快分出个胜负,或是巡街的捕快官差快来将这些人驱散,好坐马车回家。在戏园子里坐了一天,她着实有些乏了。 正在想着的时候,只见那围观打架的圈子中突然分出一道缝隙来,一个人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从人堆里滚了出来,里面一个年轻书生也忙跟着跑出来扶着那人,小桃心里不由得就是一惊,原来那年轻的书生正是林远。 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会又跟人打架,不对。打架的不是他,而是他脚边滚落的那个五十来岁的男人,他又是谁?看林远满脸紧张焦急的神情,难道会是林远的爹,自己血缘上的舅舅?那个林继祖? 这时,小桃身后两个丫头喜鹊和画眉也瞧见了林远,她们在那日林远陪着姜氏上门认亲和在迎客来里已见过了他两回,哪里不认得?这时见小姐神色惊疑不定,便从小桃身后走到她身前,一边一个将小桃挡在身后,只在两人头颈的缝隙间露出一点空档来。小桃知道她俩意思,想是怕林远扑上来认亲,在大街上撕扯甚不好看,因此将她挡在身后,权作一个保护的作用。 那里林远扶起了那个鼻青脸肿的人,只听那人在口中不住骂道:“王老2,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人,老子打死你......” 他话刚说完,在林远的搀扶下起了身,又直冲进战圈里和里面一个身子粗壮的黑黝黝的膀汉又撕扯到一起。那林远是个斯文书生,哪里会打架,只急得跳着脚去拉扯两人。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子哪里拉得起架,反被两人撞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 只嘴里急喊道:“二叔,你别打了......省些事罢......” 小桃眼瞧着林远半躺在地上,一身衣服上全是泥土,头发也挤得散乱了,好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知怎的却觉得有些心疼,微皱了皱眉,暗道这傻子拉什么架,自己那副薄身子骨自己不知道么?想到这里却又觉得有些生自己的气。想到我这是干什么?我是不认林家这门亲戚的,又何必心疼这表弟,横竖他是林继祖的儿子,他的父亲当年对我娘做的那些狠心的事情,难道就都忘了不成?想到这里,便暗地硬着心肠只是看着,也没去阻拦。 这里一群人看热闹,别人都不认得林远叔侄俩,但是除了小桃主仆之外,却多了一个人认得,正是七王爷风翊宣。他方才一打眼间便认出了那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正是那日迎客来猜谜会上的林远,今日头会子又听得小桃说了林家的事情,知道这位其实应该是小桃的亲表弟,只是这内里有许多事情却是他这个外人不便插手的,于是便侧头偷偷看了小桃一眼。 只见小桃俏丽的面容上面色苍白,虽极力做出镇定的样子,但仍能从她紧握的双手中看出她心中其实颇为紧张,但是她毕竟站在那里一声没吭,他便不好去插手管事,只走近了她旁边默默的站着。 林远此时倒在地上,心里又急又气,后悔自己今天不该陪着二叔林继业出来。原来昨晚林娟跟了张燕去李府小住,林继业却是有些不喜,因卢氏说张家向来都帮衬着自己家里,因此不好拒绝,但他心里却是极不喜欢的。又想起原来张家大姑娘未嫁时,左邻右舍有些人家便传出传言来,说是张燕暗地里跟个男子相好,却又为了李府老爷的财势,赶热锅的上了门儿去做小老婆,这本是张家的家事,林继业却是管不着的,但是听说这位张家大姑娘是个有心眼儿的,他酒醒了后便担心一向听话的女儿被张家大女儿yin*坏了,再加上前日姜氏来提的那毕家的少爷,虽是有些病痛的,但是家里钱财却是宽裕的。他便想着促成了林娟的这一门亲事。 谁知他晚上等到了半夜,也不见张家大女儿送闺女回来,他本以为不过是去坐会子就是了,哪想到却是夜不归宿的。林继业便十分的不快了,林娟长了这么大也没有在外头过夜,如今跟了张燕竟跑到人家的府里去住着,不沾亲不带故的,象个什么样子。其实最主要的还是,第二日一早姜氏便会带着毕家的那个媳妇子来相看林娟,若是这丫头不在家,这事情岂不是要吹了?这样的好事鸡飞蛋打林继业可不愿意,便跑到对面张家要闺女,张氏见他两只眼睛通红的来讨闺女,便不惹他,只暗骂晦气,告诉了他李府在京城里的住址,让他自己上门寻去。 结果,天刚亮林继业便跑来扯着林远陪自己一同去,他因着林远年轻一来做个伴,二来林远上次和姜氏卢氏一起来过京城一次,有他在打听路方便着些。林远是个实心的人,听说二叔家的妹子一晚上没有回来,也怕她有什么事情,再者二叔亲来要他同去,他也不便推辞,便跟爹娘打了招呼一同雇了辆上京城拉脚的马车,进城去寻李府。 林远本只就来过京城一次,那林继业也是头一次进京城,刚走进城门东南西北都认不全,哪里能找得到地方儿,还是林远花了几个钱,请那拉脚的问了人才找到李府去。结果到人家门头儿上一问,看门的门房却说自己只看大门儿的,内院里的事情一概是不知道的。林远是个书呆子,哪里知道那是门房借机要钱的门道儿,还只当他当真不知道呢,于是便打算往回走,那林继业毕竟以前是跑过买卖的,知道这些事儿,便跟林远要了几个钱,塞到那门房手里去,又问那林娟的下落。 那门房瞅着手上那几个铜板跟另一个人笑道:“哟,今天我可是见着钱了,这几个铜子儿还不够我喝碗酒的,”又看了一眼林继业和林远穿着旧衣,想也是穷人家,本打算将几个钱扔到他们面前不理他们,又想若是这两人真跟那张姨娘请来的姑娘有关系,自己便怕挨了张姨娘的训斥,这才带着那不顺的气声儿嚷道:“我们姨奶奶和跟她来的那位姑娘去秋水堂看戏去了,你们自去那里找去罢。” 于是,林继业和林远又找到秋水堂来,只是他们两人来得不巧,林娟和张燕两个人前脚刚走了,他们两个哪里知道?只要进去找人,那秋水堂门前的看门儿的见他俩这打扮要进去找人,哪里肯放他们进去,只说快散戏了,横竖里面的人都要从这门儿里出来,让他们在附近等着。两人无法,只得在旁边等了。 林继业眼尖,眼瞧着街对面胡同口旁边有一个小酒水摊子,便上了酒瘾。他只说早上出门没吃早饭,让林远出钱跟他去吃点子东西。林远因陪着林继业出门也是没吃饭的,这会子奔波了一阵早已饿了,正好身上有姜氏给的一点散钱,便跟林继业坐到那酒摊上要了两碗阳春面。谁知林继业却不要吃面,要喝起酒来,林远是在家里见过这位二叔犯酒疯的,不想让他这里喝酒误事,但是却阻拦不住,眼瞅着林继业摆出叔叔的款儿来,只得气的把袖里几十个钱都给了他,自己捧着面到一边吃去了。谁知他这一赌气不管,林继业便惹出一桩事儿来。 那林继业一日不闻过酒的味道,便浑身不自在,此时见林远将几十枚钱都与了他,那是喜出望外,口里早就是馋涎欲滴,便笑着吩咐酒摊的店伙计打了几碗酒来,还要了一碟子酱豆腐干子下酒,刚喝了两口,突然对面一个人对着他坐下,口里笑道:“这不是林二哥么?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你怎么竟进城了?” 林继业抬头一瞧,原来是旧时的酒友刘四。这刘四本是旧日和林继业极投契的一个好友,她原本是县里的一个厨子,也因着贪酒好赌误了人家饭馆子里的正事儿,差点儿将人家的厨房给点着了,让人家踢了出来,现在仗着亲戚给找了一个做干点心的活儿,正巧在这秋水堂里做。他刚才是替换了班,刚出门儿准备回家去,却碰上了旧相识。 林继业瞧见了他,便二话不说又要了一副碗筷,亲手给他又斟上了一杯,道:“咱哥俩儿有阵子没见了,自从你上城里来做活儿,咱们便没在一处喝过酒,今儿既遇上了可得好好喝两杯。” 那刘四笑道:“二哥,我如今已经戒了酒啦。” 林继业笑骂道:“放屁,不要再废话了,这酒又不是毒药,又药不死你,何必戒它?就算你现在戒了,吃个一回两回的,以后就不再吃了也就是了,赶快赶快,喝了喝了。”说着,又叫那伙计另加了一碟五香毛豆,一碟子切成两半的咸鸭蛋下酒。 那刘四也是个好酒的,见林继业那酒壶提的高高的,倒下了酒来,那酒香直冲到鼻子眼儿里去,哪里还忍的住,早端起杯来笑道:“既是二哥你酒都倒上了,那我也就只有叨扰两杯了。”说着,先就端起碗来,抿了一口。 这刘四许多日子不曾喝酒,不过是怕再象上次似的误事儿,如今忽然喝了一口酒,觉得整个身子都舒服起来,嘴里那滋味儿真是甜美异常,无法形容,便眉开眼笑的向林继业笑道上:“既然开了戒,那就说不得了,定要陪着林二哥你多喝几碗才是。” 于是两个人一面喝酒一面说话,就这样一碗碗的喝了下去。林远在旁边一张桌子上看着,气得愣愣的,但见二叔既已喝开了,也不便上去拦着,便扭着头不理他,自去看光景消气儿。 这酒桌边儿上交朋友,那是最容易的,往往很快的便能称兄道弟,成为知己的。林继业和刘四也是一样,只听刘四道:“二哥,咱们虽然认识时间不算太长,不过一两年功夫,我倒觉得你这人很是不错,将来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只管说就是了,我是尽力而行的。” 那林继业便笑道:“那还少得了老弟你的提携呀?你要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儿,也只管说,别的事儿我不敢说,若是让我帮着传个话搭个线什么的,我的这两条腿子倒是便利得很,说走就走,绝不会耽误事儿的。”说着,便在自己大腿上,啪啪拍了两下。 那刘四也斜着眼睛,向他笑道:“二哥,今日进城来是做什么?平日里你牵线搭桥的不都是在咱们县里么,怎么如今来京城里了,我告诉二哥,这京城里人规矩不比咱们,有事儿都是多找牙行里的牙侩,在这里混饭吃不容易的,依我说二哥还是回去县里做事,便宜些。” 林继业喝了一口酒,又拿了一块酱豆腐干子吃了,笑道:“老弟误会了,我不是来做事的,是来工闺女的。她跟着我们邻居的一个姐妹跑了来人家住着,家里有点子事儿,我来找她回去的。方才找到那人家,说是她们来这戏园子看戏了,我等着散了场便接她回家的。” 那刘四一拍大腿笑道:“这是弄到一处去了,我如今便是在这秋水堂里后厨里做事的,你不早说,你要找的是谁?” 林继业便跟他说了,刘四一听李府里姨***名号,脸色变了一变,半晌没有说话,好半天才压低声音道:“二哥,咱们不是外人儿,你又请我喝酒,有句话我就跟你说了罢,你家的闺女我也瞧见过,顶好的一个好姑娘,你今日把她领了回去,就别叫她再跟那女人来往了,也别让她觉得城里热闹总想往这里跑来逛,她一个小姑娘家懂得什么,这城里的人儿岂是那样好相与的?” 林继业听得他话里有话,一颗心便登时提起老高,连忙问道:“这难道有什么不妥么?” 刘四笑道:“二哥,也亏你曾经是跑过买卖拉过单帮的人,虽说是这些事儿久不经历了,难道就忘了不成?这城里吊人的地方多的是,那李府的姨奶奶我虽是没见过,但曾听厨下的伙计说过她的笑话儿,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你闺女还是少和她来往的好。别让她给带累坏了。” 林继业问道:“莫不是她有什么不妥?” 刘四压低了嗓子道:“这我倒是没有亲眼瞧见,但是有一两回听得我们那里的店伙计说,李府的老爷在我们那里包了场子玩,也带着全家人和那个姨奶奶,伙计进屋里送茶点的时候,正巧赶上李老爷解手去了,屋里也就那位姨奶奶和一个他家里的表少爷,那两人虽是在那里规规矩矩的坐着,那桌子底下的手可不老实,那表少爷的手都摸到那姨***大腿上去了,我们伙计一眼瞧见了,他们才没事儿人似的分了开,你听听,可是什么好货色么?告诉你说,这大宅院里说不得的事情多着呢。只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李家是不是我说的这个李家,反正不管怎么说,你家闺女少叫她来这城里抛头露面的就是了,这城里专拐女人的道道儿多着呢。她一个小丫头子哪里知道那些?” 林继业想想也是,这京城里姓李的有钱人家多着呢,怎么就那么巧偏就是张家大丫头嫁的那一个?自己也未免有些太多虑了。他便笑着对刘四道:“老弟放心,我闺女平日里都是不出门儿的,不过偶尔跟着邻居家的姐妹婶娘们一起来北城那里贩些自家织的布匹,换些散钱花。” 刘四一拍桌子道:“哟,你还提那个北城的布集呢,你是不经常往京里来不知道,那里的花花事儿更多,听说前两日还有个拐子帮在那里捉卖布的大姑娘,结果遇上了吃生米儿的,被人狠揍了一通,又被官差抓了去了,那两个男人肋骨都被踩断了,那个老婆子也被公堂上的板子打了个半死,这几日那里才清静些。” 林继业听了也是一惊,忙问:“哦,那光天化日下的,那里又有那些个卖布买布的人走来走去的,怎么那拐子帮就敢拐人呢?” 刘四道:“二哥,我一说你便明白了。那有什么难的,好比说,每到了卖布赶集的日子,那些个拐子便装成了买布的客人,在那布集里转来转去的,看那些乡下来的卖布的或是卖些零头巴脑的女人们,若是他们觉得哪个姑娘媳妇生得模样不错,便偷偷告诉了那老婆子,她便装做那买布的将你引到那树林子里去拿钱,你想,那样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婆子谁还会疑心她呢,就是这样才上钩呢。去了那里,便被藏在那里的两个男人抓住,一个女人能有多大的力气,哪里能挣脱的了呢?他们再把人灌上**,迷晕了卖到青楼或是别的地儿去,这女人既失了身子没了清白,哪里还有脸再回故地,便就这样被他们给坑了。听说那帮子拐子弄走了好些个女人了。” 林继业听了不免的有些后怕,想着以后可不要叫闺女来城里贩卖布匹了,要来便是要自己婆娘来就是了,人家便是拐子要拐也要拐那水灵鲜活的大姑娘,没听说过要拐那大姑娘的娘的。这样一想,虽放了几分心,但心里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于是他和刘四两人将桌上的酒喝完,刘四便回了家了。林继业这里喝了不少,林远给他的那几十个钱都花了去了,林远瞧见他二叔脸子喝的赤红,两只眼睛象充了血似的,走路也晃晃悠悠的,便是有十分气也只得上来挽住了他,坐在秋水堂对面的马路牙子上歇着。 说来也巧,他们的邻居也有一个是在这城里贩猪肉的王老2,素日里看不惯林继业醉醺醺的那副死样子,向来是在胡同子里碰着了也只装作没看见的,偏就今日林继业喝了酒,又心里记挂着林娟的事儿,有些心不在焉的,那王老2刚到秋水堂里送过新鲜猪肉出来,拉着板车准备要到下一家去,却正赶上林继业站起身来往秋水堂门口走,想要往里面张望,两下里这一走,再加上林继业喝了酒脚步颠倒,直撞到王老2的板车上去,那板上还放着两块半片子的猪肉和半桶猪肠子,他这样一扑上去,那装着猪肠子的桶子倒了,倒沾上了一身的油腻之物。 这若是换作平常,或是换做别人,也就罢了,偏巧对方是这两人,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这就扯开了由头吵闹了起来。那林继业便骂:“你瞎了狗眼了,推着车子往我身上撞,弄得我这一身好衣裳都脏了,说不得,拿钱赔衣服看大夫。” 那王老2也不甘示弱,回骂道:“林二,你撒泼尿照照你那鳖孙样儿,也配得起好衣裳?你灌了黄汤自己撞到我车子上来,弄翻了我桶子里的猪肠子,我还没有让你赔呢。你还敢开口便骂人,你要饭离远些,守着人家的戏园子也是不中用?” 林继业今日是喝了酒,俗语说的酒壮熊人胆,况且林继业本不是个肯吃亏的,便跳着脚指着王老2的鼻子大骂:“你个狗妇养的,你才是要饭的,老子今天非给点子厉害瞧瞧!” 那王老2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梗梗着脖子道:“我便是骂了你,怎么样?还不给老子滚开,挡了我的财路,老子非把你王八羔子痛揍一顿,让你瞧瞧我王老2是谁!” 一百七十一章 衙门抓人 一百七十一章衙门抓人 林继业听王老2嘴里不干不净的骂开了人。便几步撺上前去一把抓住王老2的衣领子,骂道:“什么狗屁王老2,我看是你是二五眼儿!”一言未了,便伸胳膊一拳打在王老2的胸口上。 那王老2是个杀猪卖肉的,平日里拿着剔肉刀跟玩儿似的,哪里把林继业放在眼里,嘴里大喝一声便跟林继业撕扯在一起,两人就你一拳我一脚的斗在一起。林远坐在那里劝说不住,只得上来拉架,早被王老2一把扒拉开,那林继业身材上比王老2矮了一截,力气也没有对方大,再加上喝了酒,脚步虚浮,本就是有些东晃西歪的,哪里架得住王老2的猛攻,只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让王老2揍了个鼻青脸肿。 说也奇怪,若是换了别人打架打不过对方,也就收了手就是了,可偏这个林继业也是一个倔头子。他虽吃了亏,但偏不肯就此放手,只忍着痛冷不防一头将王老2撞倒,二人滚在地上,嘴里边骂边撕扯,正此时秋水堂里已散了戏,看戏的人都出来走到门口,见了门口有打架的,有那喜欢看热闹的便自动自觉的围了上去,将林继业和王老2两人都围在中间,看耍猴儿似的瞧热闹。 林远劝也劝不住,拉架也拉不开,正急得跳脚,没法子之下跳起来便往人群外边儿跑,他是想着去衙门找官差来拉架,刚钻出人群猛的看见前面站着几个衣饰华丽的男女,站在几辆装潢富丽的马车跟前儿,还有两个服饰一样的丫环扯着手站在一个穿杏黄衣裙的美貌姑娘前面,那穿杏黄衣服的女子正微蹙着眉头,脸上表情说不上是生气还是嫌恶,正冷眼瞧着他。 林远不由得心里就是一惊,因为他认了出来这个穿杏黄衫子的女子正是乐府的四小姐,他姑母家的表姐乐小桃。林远这一惊之下,下意识的就想去给他表姐见礼,但刚要张嘴说话,却突然想起人家是不认自己家这门亲戚的,而且现下情况又是自己二叔当街闹事儿。这样丢人的事情被人家看个正着,岂不是心里更瞧不起么?他这样想着,脚步就不由得停住了,迈出去的步子尴尬在半空中停了停,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他那一张清秀的脸上便登时通红了一片,心里又为难又焦急。 乐小桃见了林远此时的情景,心里不由得便软了下来。若说她对两个舅舅当年所做的事情不记恨那是假的,但是若说是她也同样烦林远和林娟,那又好象不完全对。林远第一次随着姜氏和卢氏来乐府时,小桃根本是对林远正眼都不瞧的,但是从那次猜谜会上看林远颇有些文才,又有些骨气,便对他印象有些扭转,今日又听风翊宣讲到父母间的恩怨是不应该算到后代身上,她便觉得有些心思活动了,道理她本都懂,不过一时没有想开罢了。刚才听得林远叫那打架的人为二叔,想是那就是自己血缘上的二舅了?怎么如此的不要脸面,在街上和人撕打。 她本待不理,坐到马车上拉上车帘,眼不见心不烦。但此时见了林远那尴尬又复杂的神色,她心里便有些不忍了,可是又觉得心里烦得厉害,便朝向站在向前的两个丫头道:“你们两个哼哈二将似的挡在我前面做什么?难不成怕我被老虎吃了?” 画眉笑道:“有事我们自然要挡在小姐的前面了,否则您要我们做什么用呢?” 风翊宣笑着对小桃道:“你的丫头倒是有这忠心,只怕真有个什么事情,便是你们三个主仆绑在一起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小桃刚要说话,林远终于低着头往前走了两步,对小桃这边施了一礼,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话。风秀林瞧着那书生跟小桃行礼,而小桃却一脸的不自在,便悄声问道:“乐姑娘,你认识这个人?” 小桃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正在为难,就见几个官差捕快走了来,领头的便是自己的二哥乐武。那乐武并没有瞧着人群外边儿的小桃,只是刚才和众人巡街碰巧看到这边有人闹事打架,便带了人来,冲进人群,几个官差上去分开了林继业和王老2,乐武喝道:“是什么人?在这京城的大街上打架闹事,都给我带回衙门去问话,你们若没打够,回去衙门接着打便是了。” 说着,便让手下人上去拿链子将他二人一起拴了,带回衙门里。林远一瞧不好,便冲上来拦住求道:“这位官差大哥,是那位卖猪肉的王大叔先骂人。我二叔才回了口打起来的,你就把他放了吧。” 林远上次跟姜氏去乐府时,见的是乐府的三少爷乐贤,大少爷乐文和二少爷乐武他却是都没有见到的。但是乐武却在上次猜谜会上见过台上的林远,而且小桃还跟他讲了林远是林家老大林继祖的儿子,因此乐武对他却是有几分印象的。此时他见林远跑在自己面前儿拦住去路,又见他为那打架之人求情,口称二叔,便知道那位被打成猪头的便是当日抛弃她娘于荒野的母舅其中这一,便不由自主的回头又瞧了那林继业一眼。 只见他被王老2打得鼻子处冒出血来,嘴角也磕破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象开了染料店似的,身上的旧衣被王老2撕扯的一条一绺的,脚上的鞋也不知怎的掉了一只,正撒拉了一只脚歪歪扭扭的让捕快拖着走,那副狼狈相儿就甭提了。 乐武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便骂道:“这样大年纪的人,不好生做自己的营生,倒在这里满街滚着打架,真不成个样子,叫子侄们如何敬服?” 他瞧着林远一脸焦急的站在自己前面,更觉得有火往顶梁上撞。便一伸胳膊将身前挡着的林远往旁边儿一扒拉,没好气儿的道:“他两人当街斗殴,自有老爷按例处置,你在这里求得什么情,赶快回家读书罢!”说完,瞧也不瞧他一眼,掉头儿就走。 乐武这一掉头儿的功夫儿,却瞅见了七王爷风翊宣和自家妹妹小桃站在一处,往这边张望,旁边还站着两个衣着华丽的男女,还有一帮子伺候的丫环侍卫们。乐武自昨日七王爷来乐府便识得了。他对这位未来妹夫的印象甚是不错,于是便笑呵呵的上来施礼请安,完后才对着小桃笑道: “你说今日出来看戏,原来是王爷请的你,可惜我要上工,不然我最爱看那武戏和杂耍的戏码,你看得可有趣么?” 小桃还未答话,风翊宣便笑道:“原来你竟喜欢这个,那容易,它这里戏还要连演三日,我给你弄几个位子,明日或者后**只管带了亲朋好友来看就是了,有什么难的?” 乐武乐的一拍大腿,直想伸手在风翊宣肩膀上拍两下,又想到他身份尊贵,自己若是那样做确是有些失礼,便忍住了,只大笑道:“还是七王爷你爽快,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只来这里说是王爷留的位子便行了么?” 风翊宣笑着点头,小桃便上前拉住乐武手笑道:“二哥,你真是不见外。昨日才跟人家王爷认识,今日便要承人家的情去看戏,也太不认生了。你不会自己去找位子么,咱们又不是看不起?” 风翊宣笑道:“小桃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秋水堂的三天戏早在半月前就已经全部让人包下场了,若不是我也连包了三天,如今也是没有位置呢。” 乐武哈哈一笑:“多谢王爷了。我只承王爷的情就是了。”说着朝众人告辞回衙门去了。 风翊宣瞧着乐武潇洒的背影,笑道:“你这二哥的性情最是豪爽,我却是极喜欢的,与这种人交往谈话,就不用动脑筋,有什么就可以说什么,多么痛快!” 小桃笑道:“你的兄弟姐妹也多,倒羡慕起我二哥来了。” 风秀林在旁边笑道:“兄弟姐妹是不少,倒是这样真性情的是少之又少,乐姑娘是不知道。皇宫里什么都不缺,就只缺一个‘真’字。七哥四哥还有我就算是好的了,只是人在那里,想要象你兄长那样随性率真却是断不可行的。” 云平郡主嗔道:“十二弟,你又管不住你那张嘴,胡乱说话起来,亏这是在宫外,若是在宫里被有心之人听见,传到皇上耳朵里,又有你的一顿教训了。” 风翊宣笑道:“怕什么,宫中谣言本来多,还差这一项不成?不过,现在时候也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罢。”说着,便让马夫赶了各人的车子来。 这时秋水堂门口人群已疏散了开来,云平郡主和风秀林分别回府去了,风翊宣知道小桃看了刚才的一幕不快,也不多说,送了小桃一行回到乐府,也自回了平遥王府。 林远仍站在秋水堂门口那里,刚刚他听到乐武和小桃风翊宣等人的说话,这才知道原来那位捕快的头儿竟是乐家的二表哥,而那位跟表姐站在一起的俊美男人竟是位王爷,这可大出他的所料之外。这林远倒不曾想到别的,只是想二叔如今被抓到衙门里去,他又喝得醉醺醺的,若是大老爷问起话来,他前言不搭后语,甚至再耍酒疯一番,可要吃大苦头,那衙门里的板子可是不认人的,岂不要把他屁股打成八瓣儿不成? 他虽然知道乐府的人并不认他们林家这门亲戚,但是如今事情紧急,也顾不得别的,只想着赶快回家去把卢氏叫上,到乐府里去求姑母一番,让衙门里放了林继业或是少打他几板子。若是乐府的人肯帮忙,那是一定能行得通的,只是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他自己拿不住主意,便雇了一辆回去的马车,多许了车夫几个钱,让他飞快的往城外赶,回家与卢氏报信儿。也顾不上去找林娟了。 林远回到家里,先到了卢氏那里跟她讲了林继业被衙门抓起来的事儿,卢氏一听便两腿酥软,几乎站立不住,林远连忙扶住,劝道:“婶子别急,二叔不过是与胡同里的王老2抓打了几下子,又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罪名儿,不过是怕他醉后在公堂上胡言乱语才回来跟你说一声儿,方才我瞧见了姑母家的二表哥和四表姐,原来那二表哥就是衙门上的人,就是他带人将二叔锁走的……” 他话还没说完,卢氏就已哭了起来,“难道是乐家想要报仇不成?他……他都那样年纪的人了,受得了那罪么,还不得死在那里?若是人家成心想弄死他,岂不比捻死只蚂蚁还容易些……” 林远赶忙道:“婶子,你想得多了,不是那么回事儿,那乐家的二表哥我也是今日才见到,是见到他跟表姐说话才知道,我原不认得他他也不认得我,更不认得二叔了,哪里就陷害了他了,更何况是二叔自己喝醉了酒,撞到王老2拉猪肉的板车上,这才口角起来,不关人家的事儿。” 卢氏这才放了些心,想了想又哭道:“可是…那乐家的人根本不认咱们,如今你叔叔出了这事儿,咱们便是去求他们,他们哪里肯管呢?”想到这里,心里又恨又急又气,哭骂道:“整日就知道喝酒赌钱,正事不干也就罢了,如今竟弄到衙门里去了,偏生早年间心肠长歪了,对自己亲妹子做出那丧了良心的事儿,怎怪得了人家不认他?如今哪有脸去求人家…….”说着,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林远听卢氏骂起林继业当年弃妹的事儿,不禁脸上也是一红,这话虽是骂着林继业但是他爹林继祖也是其中之一,这明显是连着林继祖一起骂在里头了。可是现在卢氏正焦急着闹心,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虽说口里这样说着,心里还是希望能再到乐家见见林氏,求求她帮帮忙。 林远又回家将这事情告诉了姜氏和父亲林继祖,林继祖唯有唉声叹气而已,一个字说不出来,姜氏本来不想让儿子趟这混水,但转念一想,这又是一个能跟乐府接触的机会,或是乐府不帮忙对自己也没有什么损失,反正抓得也不是自己的汉子和儿子,若是乐府帮了忙,便说明认亲还是有希望的,于是她便同意了林远跟着卢氏一块儿去,叮嘱道: “远儿,你去了乐府只直说要求见你姑母,别让你那四表姐挡了驾。上次我算是瞧清楚了,你那表姐虽是个未出阁的女孩儿,但看样子这乐府是她在当家呢,大事小情的应该都是她在那里说了算。我瞧着她是个顶厉害的,你别瞅着她一副好俊俏模样,说话也不急不慢的,那话说出来却象刀子似的,让我都接不下话儿去,你虽读了两天书怕是也说她不过呢,还是少跟她打交道,我瞧着你姑母虽是面儿上淡淡的,但心里未必就不疼顾你这亲侄子,你只把事情说得可怜些,止不定你姑母就软了心肠,好歹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真个见死不救不成……” 林远也顾不上听她罗嗦,见卢氏换了件出门的衣裳,便扯着她仍坐着回来的那辆马车依旧往城里去了。 这边小桃回了家,一路上都是闷闷的,心里暗骂真是孽缘,怎么今日看了一出戏,便见到了林家的三个人,那一个被打得鼻歪嘴肿的竟然还是自己的长辈。她越想越气,也不知道是气些什么。画眉和喜鹊见她的样子,便知道她心事,也就不作声陪着她回了桃仙居。 豆儿和小珍见了小姐回来了,便上来递上家常衣服,又送来温热的茶水,小桃喝了两口茶,压了压火气,让小珍帮自己卸了头上钗环,绷着脸走到内屋的床边,就呆呆的坐在床沿上想事情。小珍和豆儿见小桃的这个样子,就知道是有火气,也不敢上前招惹,只喜鹊走上前来轻声问道: “姑娘,可是要歇歇,我把被褥给展开,姑娘略躺一下可好么?” 见小桃点了头,喜鹊便拉开帘钩,将被褥重新铺好,小桃便一头倒下,脸冲着里闷着生气,一时及中幻想着母亲小时候站在荒野时哭泣的情景,一时想到今日林远见到自己又高兴又害怕又尴尬的复杂神情,心里是越想越乱,烦燥不已。她昨晚想着今日看戏,本就没有睡好,这会子又想了心事,就觉得头疼起来,忍不住就用手去按揉太阳穴。 喜鹊和画眉赶忙上前来,画眉便问道:“姑娘,可是脑袋疼了,我给姑娘按按。” 说着便上前给小桃按压着头部,她其实是按得毫无章法的,但是这样按来按去的居然也十分舒服,小桃觉得头疼慢慢缓解,一阵困意袭了上来,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喜鹊和画眉见她睡着了,也不敢惊动,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走到院子里,小珍小心翼翼的问道:“两位姐姐,小姐这是怎么啦?我可是头一次瞧见小姐拉着脸子,怪吓人的,可是想起那偷虾的事儿来气的?” 喜鹊好笑道:“咱们姑娘哪里就那样小气了?让几只虾能气成那样?你们也不必问,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就好,姑娘的私事你们少插嘴,将来自然就看明白了。” 小珍和豆儿应承了,便依旧拿了针线坐在院子里的桂树下缝荷包。喜鹊和画眉也拿了活计在院中坐了,边说话边扎花。 画眉扎了几针,停下了说道:“我瞧着姑娘这是心软了,怕是心里面儿在拔河呢,依我说,他们林家当年那事儿办得不是人,如今干嘛要帮衬他们?这是我们府里如今富贵了,若是还受着穷,他们哪里会来?” 喜鹊也道:“话是这样说,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咱姑娘虽说平日里胸怀敞亮,但毕竟是有骨血的近亲,上次虽说没认下,不过是发发多年的怨气,我今瞧着姑娘瞧那林公子的眼神儿,怕是有些回护的意思,只是强自忍住了。” 画眉道:“我瞧着林家那些个人儿里,单就只这个林公子还有个正经样子,若是姑娘的其它亲戚,姑娘早就认了,还等到现在。只是怪他投生在那样人家里,说不得老子的错处儿子承担罢了。冤是冤了些,可是哪个庙门儿上又没有屈死的鬼儿呢,这也没法子说理去。” 喜鹊叹了口气,道:“你瞧着吧,这事情我看没算完,我约莫着那林家说不定还会来上门求情,到时候小姐才为难呢。算了,不说了,这事儿咱们管不了,干好自己的活计才是真的。” 两人这才住了口,认真缝起手里的枕套和椅垫儿来。 小桃迷迷糊糊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只见喜鹊歪着身子坐在床沿上,画眉在屋里窗下坐着扎花,喜鹊见小桃醒了连忙上前握着小桃的手道:“姑娘,你醒了?刚才你睡着了,我们就没敢惊动,我在这里等着,问问姑娘身上是不是有些不舒服?” 小桃道:“倒要你们替我担心起来,我没事儿,身上也没病,不过你们也知道的,心里不太舒服罢了,这会子睡了一觉,好得多了。” 画眉听见小桃醒了,也放下针线来到床边,握着她另一只手摸了摸,却觉得她手掌心儿里热哄哄的,因道:“姑娘,你这手心里怪热的,别是真的病了吧?我去跟夫人说一声儿请个大夫吧?” 小桃让喜鹊扶着倚在床上,笑道:“你也太小心了,我这手是睡觉时捂在被里才热哄哄的,我没事儿,你去跟我娘一说,她准得着急上火,我爹和那三个哥哥也非得惊天动地的又找大夫又说我不仔细身子,倒挨他们一通教训,我没有什么病,略安安静静的躺几天就好了。” 小珍在外面拧了帕子进来,给小桃擦了一把脸,喜鹊便问道:“姑娘,你躺了这半天,肚子可饿了?可要吃些东西?” 小桃让她一说,还真觉得肚子里有点子发空,便让小珍和豆儿到厨房里让做点稀饭吃,再要几样清淡些的小菜来,不要荤腥。小珍应承着自去了。 小桃自己披了件外衣起来,坐到窗边桌前拿了风秀林借自己的那本南边的风物志看了起来。 厨房听说小桃要吃稀饭,于氏便赶忙现做了白米绿豆稀饭,又做了几碟子精致的平日小桃爱吃的几样小菜,让小珍捧了去。小珍临去时,于氏抓住了她的手,悄声问道:“小珍,姑娘可有提我们厨房的事儿了么,有没有说那虾子的事儿?” 小珍因旧日便是在厨房里做活的,和于氏处得还算不错,私交也好,便凑近了她压低声音笑道:“于婶子,你这几天便别东想西想的了,全是不中用,只安心抓贼也就是了,你这几天用心做事,小姐今儿回来脸子不好看,怕是不知在生谁的气呢,你可小心着些,别赶着这火头儿上惹了去。虽说小姐平日里怪好说话的,但听画眉姐姐说,小姐若是发作起来,那可是不留情面儿的。” 于氏吓得心肝乱颤,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快把饭送去吧,一会儿稀饭该凉了。” 小珍把饭菜端回屋子,放在圆桌上。小桃坐过来,只见桌上一碟子大虾米拌黄瓜、一碟子素烧鲜菇、一碟子豆腐丝拦海带丝,一碟子清炒笋片,还有一大碗紫菜蛋花豆腐汤,另加一小钵绿豆白米两掺的稀饭。喜鹊先盛了一碗稀饭,放在小桃跟前儿。小桃拿起筷子先夹起两块黄瓜吃了,酸凉香脆,觉得很适口,就连吃了几筷。 画眉在一边儿看见,便笑道:“姑娘,你人不大舒服,可别吃多了那生冷的东西,你瞧这一碟子黄瓜,都快让你吃完了。” 小桃也笑道:“我这会子心里热得慌,吃点子凉的东西心里也凉快些。你不知道这黄瓜可是好东西,不仅清爽好吃,还能减肥,你若是下次再说那裙带系不上了,便少吃些肉多吃些黄瓜刮刮油水就是了。” 说着,将稀饭用筷子搅凉,喜鹊见她想吃凉的,便把剩下的给她盛出来放在窗边儿凉着。小桃将稀饭搅凉了,夹着凉菜喝了一口,觉得十分痛快,便很快的吃完一碗,喜鹊忙把那一碗也端来,也三下五除二的吃完了,又让喜鹊现盛些来。 喜鹊笑道:“姑娘今日倒是好食量,喝稀饭倒也吃得那样香,只是我劝姑娘一句,我瞧你今日是有些乏累了的,你就少吃一点儿吧?那凉菜你就吃得不少了,再要加上三碗凉稀饭,怕是要闹起肚子来,岂不遭罪么?” 小桃放下碗,笑道:“你倒比我娘还罗嗦,行了,我就听你的,吃这么些也够了,晚上再说罢。” 豆儿忙在外面打了帕子给她擦嘴,又递了漱口水进来。小桃漱了口,便又回身向床上躺下,喜鹊道:“姑娘刚吃了饭,躺下了怕存住了食,不如起来稍散散步再睡罢。” 一百七十二章 生病 一百七十二章生病 小桃也没理会她。只说自己无事,却在桌上抽了那本南边儿的书,倚到床上去正待要看书时,只觉得胃里刚吃下去的东西,一阵一阵地要向外翻,连忙跑下床,也来不及穿鞋,跑到痰盂子边儿上,哗啦哗啦吐个不住。这一阵子恶吐,连眼泪都带出来了。浑身说不出的难受。 屋里的丫头们惊的什么似的,赶忙都跑进来,捶背的捶背,拧帕子的拧帕子,还有递漱口水的,喜鹊又是心疼又是着急,道:“姑娘,我方才怎么说来着?你要受凉不是?你赶快去躺着罢。” 画眉也紧着上来搀着她放倒在床上,又把薄被给她盖在身上,道:“姑娘,你好生躺着静静歇一些罢,别又想那些闹心事儿上火。我知你这是老毛病了,上了火就立时大呕大吐起来,为了那些个人这不是自己遭罪么?” 小桃吐得胃里难受,也不说话,只是轻轻点点头,便闭了眼睛休息。喜鹊担心的在床尾坐着守着她,画眉领着小珍和豆儿将碗碟收拾下去,小桃静静躺在床上,倒觉得方才吐了那一会子,胸口倒舒服些了,不象先前那样堵得慌了,她便不再去想别的,只静躺着养神,不一会儿功夫,意识有些模糊,倒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喜鹊见她睡了,这才略觉心安一些,轻挪脚步走到外间,对画眉道:“我瞧姑娘是真上了火了,她刚才又喝了那些凉稀饭吃了那许多凉黄瓜,怕是要发热着凉,我看还是去告诉夫人一声,请个大夫来看看。” 画眉答应一声,便转身出了桃仙居往前院里林氏的屋子来。林氏正在屋里和妯娌温氏在一处说话儿,艳红和两个丫头一起坐在外间儿,正绣手里的活计。瞧见画眉走进来,三个丫头便都起身迎着。艳红只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个时候得了空儿,跑到我这里来瞧我,莫不是偷懒来了?” 画眉皱眉道:“姐姐还说笑呢,我是来告诉夫人,姑娘身子不舒服,刚才吃了两碗稀饭都吐了出来,现在正蔫蔫的在屋里躺着呢,我们要请大夫,姑娘又说没事拦着不让请,只好来回夫人,好去看看,拿个主意。” 艳红听说小桃病了,忙放下手里活计和画眉一起走到内屋,见温氏正和林氏手挽着手亲热的说话儿,只听温氏笑道:“我瞧着她从小儿便是个有福的,那年抓周时她一个手指头还没长开的小娃娃,倒将那满桌的东西都划拉到自己怀里去了,那日我就知道她长大了定是个有福的,现在看来,我的话果然没有错儿的。” 林氏笑道:“怪道呢。她六七岁时我们村儿里来了个老瞎子来算命,你知道你兄弟他向来不信这个,我就背着他偷偷拿了十几个钱,悄悄抱着四妞儿去找那瞎子看了一把,告诉了他四妞儿的生辰八字,那瞎子便说她是极富贵的命格儿,我当时只道他是信口里胡诌些好听的,哪里想到还真被他说的对了。” 温氏也道:“其实也用不着他来算,只是你瞧瞧,你们家现在这份舒服儿,不都是四妞儿起头儿赚来的,说起来她丛哥如今四处跑生意拉买卖,还不是也靠得他妹妹么?她从小儿便是个和别个孩子不同的,你瞧她想的那些奇异古怪的物事儿,真是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更别说见过了。偏巧她就能想出来做出来,真真是个老天眷顾的......” 两人正说着话,抬头看到艳红并画眉一起进来了,林氏见到画眉便知道她有事情,画眉便请了安,将小桃刚才吐了事情说了一遍,又道:“夫人,姑娘硬说自己没事,但是我和喜鹊姐姐瞧着姑娘怕是要发热,因此来回夫人,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林氏一听女儿病了,急得立马便站起身来,急道:“哟,这孩子今日出门儿前才来给我请安的。那时候不还好好儿的么,说是王爷请她和郡主一起看戏,怎么这么一会子的功夫儿,便病倒了。莫不是着了凉么?” 画眉赶忙回道:“回夫人的话,姑娘并没着凉,我们瞧着大约是老毛病犯了,生了点子气上了点子火,又喝了凉稀饭冲撞着了,所以才吐了。” 林氏自小对这个唯一的女儿最是上心,自然知道她的毛病,这时听了才略觉放心些,但随即又问:“她自小是有这个毛病,只是这许多年也不曾犯了,再说她出去看戏高高兴兴的,哪里有人会气着他,我瞧那七王爷和她说话都是满脸笑意的,想是也不该是他招惹的,到底怎么回事?你赶快说给我听听,若不是大火气,她断然不能再犯这毛病。” 画眉听见林氏问她,便只得将今日在秋水堂看完戏后散场时,在街口碰到林远和林继业的事儿说了,又将林继业打架的事情也绘声绘色学了一遍。还说了乐武已将林继业带去了衙门的事儿也讲了。林氏一听,心里又急又气,骂道: “他都多大年纪的人了,比我还大着几岁,如今也是女儿那样大了,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跟人当街闹事儿,还嫌不够丢人么?听你这样说,他竟还多了样灌黄汤的臭病,林家怎样竟出了这样的人,一把年纪做出的事情总不让人敬服。虽如此,但他怎么又气着了四妞呢?” 画眉回道:“那打架的人并没有气着姑娘。若不是上次来的那位林远林公子也在场,怕是姑娘根本就不知道那打架的人是谁呢,他自然也是没见过姑娘的。依我想,不过是姑娘瞧着了林公子,知道了那个是.....是认识的.....勾起了旧时的想头儿,所以才生气的......” 温氏与林氏一向交好,在桃花村时两人便经常凑在一起说些闲话,因此林家的事情温氏也知道一些,这时听了画眉的话心里也已明白了七八发,见林氏脸色颇不好看,便在旁劝说道:“弟妹也莫生气,咱们赶紧去瞧瞧四妞儿是正经,这丫头从小便不喜欢看大夫喝苦药,怕是就便不舒服也硬顶着,莫要再生出大病来啊。” 林氏叹了口气,发狠道:“我也真不知是上世里做了什么孽,好好儿的和儿女一家人过着舒服日子,他们倒整日里出些花活缠了上来,这会子四妞儿又气得病了,真是撕掳不开的冤家对头!”说着转头对艳红说道:“你去跟门房说,往后再有什么姓林的来,都通通给我打了出去,一概不要往家里领!告诉门房里,若是纠缠着不走,就着人去衙门找官差,就说有人无故在咱家门口闹事儿,灭灭他们炭火儿样旺的心怕是就好了。”说完,便跟温氏一起往桃仙居里来。 这里小桃昏昏沉沉的闭眼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身体难受极了,在这种难受中她又被惊醒了,只觉得全身有些软绵绵的,一点劲都用不上。过了不过一会子功夫,就觉得浑身骨节酸痛,她翻了个身无奈翻来覆去的总觉得哪个姿势都不舒服,又觉得喘息出来的鼻息带着点子微热的感觉。小桃这时就确定自己肯定是感冒了,可是她没想到竟是来得这样突然这样厉害,怕是还有点子为烧呢。她只觉得自己手心里和身上都有些热哄哄的,象是从皮肉里往外散发着热气,难受极了,可惜这里没有温度计,也不知道烧到多少度了,估计着差不多也是有三十八度了吧? 小桃向来不喜欢喝中药,无奈这里又不是现代,没有方便的西药药片和点滴吊瓶,更没有退烧针,只要是病都得是喝苦药,这对于从现代而来的小桃是个相当大的挑战。她原本就最不喜欢苦味的东西,象类似苦瓜一类带苦味的食物是一点不碰的,更何况要一天两三次的喝那苦药汁子,她宁可多喝水用自身的抵抗力抗过去,也不愿意受那苦汤药的荼毒。 当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翻身的时候,早已惊动了就坐在外间里伺候的三个丫头,喜鹊听见她翻身的响声,连忙进来,一瞧小桃的脸颊上飞着两块桃红,便觉不好,伸手在她头上一摸,微微的有些发热,喜鹊苦着脸道:“姑娘,你怕是发热了,小珍豆儿,赶紧将屋里的窗子都关起来,再叫厨房熬两碗热热的姜汤来!” 小桃见她一脸焦急的神色,开口淡笑道:“不过是这两天风大,着了些凉,又刚才喝了些凉东西,过会儿子就好了,瞧你急的这样子?我又不是立时就死了,你拉长着一张脸倒象是我快死了似的。” 喜鹊嗔道:“姑娘,你就是不爱惜自个儿的身体!上次替王爷挨的那一箭虽说是无事了,但是毕竟是伤了元气的,身子本来就不比从前那样强壮,本就该小心着些,偏你就爱晚上坐在那窗户边儿上看书写字的,如今虽是夏季未过,但一早一晚的也凉了,也该多披件衣裳才是,饶我怎么说姑娘就是当耳边风儿,要我怎样办呢?如今可好了,果真病倒了,若是再勾起旧时的伤病来可怎么办呢?我们这些伺候的丫头们越发该死了!” 说着,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竟流下一行泪来。 小桃看得又好气又好笑,笑道:“你瞧瞧你,越大越象小孩子了,你瞧你排暄了我这么一大通话儿,我都没说什么,你倒气得哭了,可是怪可笑的。行啦,我心里知道你们都关心我,为我好,我听你的,以后让我穿几件衣服我便穿几件,也少在那窗边吹风,可好么?你放心,不过是受了点凉发了热,捂点汗多喝点水就好了,放心,你小姐我死不了,命硬着呢,我没看见你和画眉丫头嫁人,哪里舍得死呢?” 喜鹊让她说得又哭又笑,道:“姑娘,你饶是病了嘴还不老实呢,赶快静静的歇歇吧,别打趣了。今日这大夫是必定要请的,苦药也是一定得喝的,姑娘就别做梦妄想逃过去了!” 小桃这时觉得身上一阵冷又一阵热烘烘的,也怕病情加重,只好点头答应了。小珍便去厨房吩咐熬红糖姜汤水,豆儿便去找周管家让他派人去药铺请个大夫来出诊。 林氏和温氏由艳红和画眉在前边引着,只管走到桃仙居来看小桃。走进院子里,便闻到一种淡淡的草木的清新味道,整个院子里倒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画眉抢上前打开帘子,林氏和温氏一进来,便隔着屏风瞧见小桃的卧室里,秋香色的床幔低垂了一边,另一边被金钩挽了起来,床尾正是喜鹊在那里坐着,眼睛瞧着床上躺着的小桃。 林氏和温氏走进里屋,见小桃侧躺在床上,身上盖了湖绿色绣兰草的夏被,一手撑了头,一手拿了那本南边儿的风物志的册子在那里细看,嘴里还咕咕哝哝的念着。那床边不远处放了一张花梨木的红漆小圆桌,上面放了茶壶茶杯等物,还有两个空碗,想是等着小珍拿来红糖姜水时要用的。 喜鹊一见林氏和温氏来了,忙起身请了安,说道:“夫人来了,姑娘有些着了凉,正让她歇着呢,我方才让小珍去厨房里弄些红糖姜水来,给姑娘发发汗。” 林氏点头道:“嗯,你做得对,这就是了,多多的给她灌上几碗,别管她嫌苦嫌辣的,没听说个有病的人嫌药苦的,”说着走到床前坐下,伸手摸着小桃的脸道:“我的小冤家,你平日里壮得跟头老虎似的,怎么这好好的竟着凉了?” 说完,便伸手往小桃额头上一探,触手觉得发热,更是心焦,便嗔道:“你就是不听我的话,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儿的,何苦呢?咱家铺子如今都有掌柜的管着,你也少操点儿心吧,难道挣的银子还要不够你花不成?还是怕少了嫁妆呢?莫不是真要将下辈子的银子都挣出来才肯歇歇?” 小桃笑道:“娘,瞧你说的,我倒想赚尽天下的银子呢,只是你女儿我没有那个能耐,大伯娘,你也来看我了?上次听丛哥说你喜欢喝蜂蜜,我着人去南边办货时捎了两罐子上好的给你送去,味道可还好?” 温氏也让画眉拿了个锦凳在床头坐下,对着小桃笑道:“好好好,亏你还惦记着,现在不光是我连你大伯早起也听你的,冲上一杯蜂蜜水喝呢。你这丫头,不是伯娘说你,你只知道管着别人却不知管着自己,怎么好好儿的就病起来了?” 小桃让喜鹊扶着自己坐下来,用两个大靠枕垫在身后倚了,喜鹊又用被子严严实实的将她捂了,小桃这才苦笑道:“大伯娘,我没事的,不过着了点凉罢了,你瞧我娘和这些丫头们紧张的,这被子给我捂成个蚕茧了。” 林氏见她床头边还放着刚才看的那本书,怕她劳神,说道:“你瞧瞧你,尽做些让人挑眼儿的事情。平日里好好儿的你不看那书,现在病了倒捧着本书看起来,装那样子做什么,可是俗语说的‘生蚕做硬茧’呢,我劝你好生躺着闭着眼睛睡觉或是睡不着养养神也好啊,又看那书累着眼睛。” 小桃笑道:“娘,我知道了,不过是刚才睡不着,身上又有些难受,所以看本书分一下心而已,娘既说病中看书不了,我就不看了,喜鹊,把书拿走放着。” 林氏瞧见,笑道:“你这孩子就会当面儿哄我罢了,我叫你那铺子少操些心你就只是不听。如今王爷和你走得近,他若有事找你你便去,若是他有公事不找你的时节,你也苦守着那几个铺子来回奔波什么?要不就是呆在屋里算那天书似的帐,我见你那纸上画得一条一竖的,竟一个字也不认得,就连问你哥哥们,也说是不认得,可知又是你想出来的古怪记号了。如今你也赚得不少了,嫁妆也满够了,这家里不愁吃喝的,你也有个小姐样子吧,象人家的千金小姐似的绣绣花,逛逛花园子可有多好,哪个象你,竟整日跟银子打交道。倒象个财迷!” 一番话,说得屋里众人都笑了,温氏笑道:“弟妹这话说的有趣,人家都巴不得赚大把的银子,莫不是弟妹还嫌银子扎手么?” 林氏闻言也笑了,道:“世人哪个不喜欢银子,说实话我也是喜欢的,只是这丫头赚银子也太用功了些,若是为了赚那几个银子倒把身子熬遭坏了,可是划不来的。这千金难买好身体,若是为了银子累了一身的病,这银子可花不出去了。” 小桃忍不住笑道:“娘如今也懂得这些大道理了,嗯嗯,娘说的很是那么一回事儿。” 林氏笑骂道:“你这臭丫头不用跟我花牙掉嘴儿的,你这些书翻烂了也不能去考状元,倒是没事出去找程姑娘,旁边的兰姑娘去散散心才好。我们来瞧你,你却在这里拿着本书瞧,就你识字了?” 小桃笑道:“娘说这话,我就该让娘打屁股了,难道我在娘和大伯娘面前还敢卖弄认识几个字么?大伯娘,你别看我认识几个字,却是除了看看帐本再也用不上了。” 温氏笑道:“好孩子,认字当然好了,你看那懂道理的人都是识字的,不过你是个女孩子,若是个男子就你那劲头儿,保不定能象你大哥似的也考个功名呢,你母亲不过是让你别整日埋在那帐本子里,累着了身子。” 小桃笑着应承了,林氏见她神情有些倦倦的,便让丫头们好生伺候着,便跟温氏自回前院去,留她在这里好好休息。过了一会,小珍从厨房里端着现熬得厚厚的姜汁红糖水,强着小桃喝了一大碗,又约莫半个时辰功夫,周管家请来的药铺的大夫来了,给小桃诊了一回脉,也不过是伤了风着了凉之类,开了方子让个小丫头跟着去取药回来,立时便熬了。 画眉端着药汁进来,小桃闻到那股子中药味道,头登时涨得老大,苦笑道:“我说了没事,你们偏是不信,这会子看了病也就罢了,又煎了这苦药汤子来灌我,我可不喝。那时在王爷府的晓春阁住着,这苦药汤子可是喝得足足的,我如今看了它便恶心。别招我吐了出来才好呢。” 画眉走上前来笑道:“姑娘,你耍赖也不中用的,这药夫人吩咐了必须得喝,而且我还给您从厨房拿了点话梅,您喝了药含在嘴里也就不苦了。” 喜鹊也笑道:“姑娘吃起药来,倒象个小孩子。可真是招笑儿。我瞧着姑娘在七王爷府上时,喝药倒是挺痛快的。” 小桃笑道:“那是为了保命,别说是苦药,便是毒药若是救了命也喝下去了。如今不过一个小小的伤风,倒也要灌下这么些苦药,我可是不愿意的,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我晚些再喝,若是晚上不发热了我就不喝了,若是依旧不好,再喝也不迟。” 喜鹊笑道:“姑娘竟跟我们讲起价钱来了,没说的,这是夫人的吩咐,若是姑娘不喝这药被夫人知道了,不过说姑娘几句也就完了,怕是要责罚我们呢。” 小桃叹口气道:“你们就合起伙儿来骗我吧,我娘那性情最是温良不过的,哪里责罚过下人,你们为了骗我喝药,竟连这瞎话也编了出来,我是怕了你们了。我这会儿挺乏的,没力气跟你们斗嘴,干脆把那药拿来吧,我喝了也就是了,省得你们在我旁边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闹人。” 画眉这才笑着把药端到床前,喜鹊扶起小桃一骨作气把药喝了,只见小桃皱着眉苦着脸,一脸无奈痛苦的样子,抢过画眉手里的两颗画眉扔进嘴里赶那苦味儿。喜鹊收了药碗,笑道:“姑娘,你喝了药睡会子罢。” 小桃点头闭了眼休息,画眉给她把床幔放下,又掖了掖她身上被角,和喜鹊到外间自去守着。 那温氏随林氏回了前院林氏的屋里又说了一回子话,便告辞回去了。正巧走到大门口时,正碰上乐文回来,乐文躬身给伯娘请了安,温氏笑道:“大侄子,你快回家去罢,四妞儿今日受了凉还有些发热,我刚跟你母亲去后院看了她一回,她这会子想是吃了药睡了,你傍晚儿时去瞧瞧她吧。” 乐文听说妹妹病了,吓了一跳,急忙就问:“可病得厉害么?” 温氏笑道:“倒没什么,想是受了风,吃两剂子药也就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这就走了。”说完,一路去了。 乐文本想立即到桃仙居去看妹子的病,但想到刚才温氏说的妹子想是刚喝了药睡下了,不便去吵醒她,便先来林氏房里来请安。林氏见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文儿,我前日听你二弟说,你们那个衙门里的上司要调到外地做官,还带走了几个人一起上任,莫不是也要叫你一起去?我可不愿意你离得我远远的,成年的瞧不着人,这事儿究竟有没有?” 乐文笑道:“那都是上面的主意,我们这里也不甚清楚,也做不得主,都是我们那里有位姓查的同仁,听到上面说要调任,他便撺掇着要些人跟着一起去,其实说起来,这衙门里各有各管理的事务,哪里由着他们来分派,只瞧着就是了。” 林氏这才笑道:“我那日听你二哥说了,还当是真真的一件事儿呢,却原来是件有形没影儿的,倒白担了心,你既这么说,我便放心了。”她让丫头给乐文上了茶来,又道:“我刚才去后院瞧你妹子了,她今日病了,正不舒服,晚上你去瞧瞧她,我怕她又偷着不吃药,这病拖着不好呢,她小时候便就还怕你些,你去叮嘱她一番才好。我才放心呢。” 乐文点了头,又笑道:“妹子身子一向挺好的,怎么好好儿的着凉发起热来?” 林氏叹气道:“刚才她屋里的画眉来说,头前儿还吐了好一阵子,怕是苦胆水也吐出来了。” 乐文疑道:“莫不成是她跟谁生了气?她小时候便有这个毛病,可这几年也没有再犯,我都快忘了这事儿了,如今她怎么又犯起这上火的病来?” 林氏沉吟了半晌,叹道:“说起来这都是娘的过错,若不是那林家,哪有今日这事。” 说着,便将画眉来时所说的今日见到林家人之事讲了一遍,又将上次姜氏和卢氏领着林远来认亲的事情也说了。那天姜氏等人来乐府时,乐文却是不在的,只是后来乐贤跟乐文说了这件事情,他不过听了一耳朵也就过去了,没想到今日妹子在街上竟又遇到林家的人,还在街上跟人打架被二弟抓去了衙门,真是让他无话可说。 乐文想了想道:“娘也不用想那样多,当年的事娘想必还记着,既然是他们将娘推出门去,断没有一句话就一笔勾倒的道理,只是今日既然那林家的人见到了妹子,怕是他家人被抓在衙门里,说不定林家还会来人上门,想是要求着将人放出去,怕是这是免不了的。” 一百七十三章 主仆闲聊 一百七十三章主仆闲聊 林氏听了,低了头沉吟了半晌。那平日里慈祥的面容就带了三分愁怨,紧皱了眉头沉着声音道:“你母亲我向来是个心软的,只是在那两人身上我这善心是万万不能施展了,想当年我那样小的年纪,就让他们二哄着上了山,没被野兽叼了去也是你母亲命不该绝,若不是你姥姥姥爷收养了我,想是早喂了狼了。如今我是想起这事儿便伤心,也不愿再见他们,我头前儿已告诉门房,只是姓林的来找一概不准让进来,这也就是了。” 乐文道:“娘虽是这样想,但是若是他们真到了门前来,见到不让他们进来,若是真在大门口哭闹起来,怕是左邻右舍不知道内情,只当是咱们如今富贵了便不肯认穷亲戚,于名声上也不甚好听。” 林氏听了愁道:“那莫不成还请他们进来当客待不成?我不见他们倒省心,见了他们便想起当年的事情来,心里难受得很。你妹子不就是今日见了他家胡闹的情形,气了一阵再略凉着了些。便又引出病来,我正烦心着呢,哪有心思见他们,还是不见的好。” 乐文听了想了想道:“娘只管这样躲着也不是个法子,不如林家的人真来了娘便见她们,横竖娘将心里不快向他们道出来也就完了,倒放在心里也是个心思,不如说出来大家清静,也让他们知道当日所做是对是错,于娘这边来说也算是出了一口气,他们若懂事的自当知道自己不对,以后少来走动也就是了。” 林氏听了乐文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叹口气点头应了。娘俩儿个正说着些闲话,偏这时乐武也回来了,林氏便问起他林继业抓到衙门里的情形,乐武不禁好笑道: “娘,你不知道,那位真是个混人,原是灌了一肚子黄汤和人在街上口角起来,后来两个人动了手,另一位却是个卖猪肉的,力气又大人又年轻,他哪里是人家对手,让人家揍了个痛快满脸青包紫壳儿的,嘴里还不饶人,杀人放火的乱叫着。我们老爷问他话,他答的着三不着两。显是还醉着呢,给我们老爷气得叫人照头泼了一桶凉水,谁知他还不清醒竟口里乱骂起来,我们老爷当场令打了他十板子扔到牢里放着,啥时候醒了酒啥时候再问他。” 林氏听了骂道:“你们听听,这可象个正经人儿做出来的事情,难怪让人不敬服,行了,你也不必说了,那林家的事儿我不想听,我这会儿子累了,想歇歇,你们哥俩下去休息着吧。” 乐文和乐武这才出了前院,兄弟俩一起来后院瞧小桃。 这时候,头顶却突然变起天来,猛的下起了雨,那雨来得极快下得也极大,雨滴打在树叶子上发出沙沙的响声,流到地上象牵着白线一般,顺着台阶墙角四处敞,乐文和乐武此时已走到桃仙居外头。见下了雨都急跑起来,几步跑到桃仙居的屋檐下站着抖衣服上的雨水,只见院子里花圃里那些花花草草都被大雨打得歪歪扭扭的。 两人在廊下扭着衣服上的水,见小桃住的屋子的门关得紧紧的,便在外面叫了一声开门,却没有人答应,也没人应声。乐武推门看时,外间里却没有人,隔着屏风看见床上帐幔放下,隐隐有一个人在那里睡觉,乐武便退出来,仍轻轻关了门,对乐文笑道: “大哥,小妹在屋里睡着了,等她醒了咱们再跟她说话儿吧。只是这样大的雨,那几个丫头跑到哪里去了?” 他话音未落,却听得旁边的屋子里传来女孩子说话的声音。那间屋子紧靠着小桃的房间,是放置小桃暂时穿不着的四季衣裳和被褥杂物东西的,这时他们两人听见这屋子里有人小声的说话声儿,自然是那几个丫头都在这屋里呆着了。 乐武不放心小桃的病,便想找丫头来问问,刚走到门口儿想推门,就听里面喜鹊的声音道:“我真看不出来,那林公子就那样跑走了?好歹那也是他亲二叔呢,被咱们二少爷抓起来到衙门里,他也不跟着去分辨两句,竟自己掉头儿跑走了。果然是林家的人,做出来的事情都是无情无义的呢。” 这时又听画眉的声音哼了一声说道:“本来就是,无情无义二字还能冤枉了他们林家了?只瞧着当年他们家人对咱们夫人的狠心就知道了。可见那样的人养出来的儿女哪里会是好的,不过是继承他们家的家学就是了。” 小珍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来:“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小姐回来脸子便不好看,我还头一次见小姐这样拉着脸呢,想是她气得不轻,亏的那人没见过小姐不认得他,要是认得可糟了,在大街上扯住了小姐再拿出舅舅的派儿来,小姐岂不是要丢人么?” 豆儿也插上一句道:“那样的人也配做咱们小姐的舅舅?我看小姐压根儿就不用理他,何苦为那样人生气,好好儿的和王爷出去看戏,该有多好,王爷的模样那样好看,我若是咱们小姐,光看王爷还看不过来呢,哪有心思去看那些不相干的人?” 喜鹊听了忍不住笑道:“豆儿你个小东西,这么点子就知道男子好看不好看了?莫不是你也想将来找个模样好看的小女婿,若是这样,你现在就不如求求咱们姑娘,让她给你留心着,怕是将来说不得真会如了你的愿呢。” 画眉笑道:“你少打趣她了,豆儿是个老实的,不过说说罢了。她哪里有你那样本事,光论做鞋她就比不上你了。说不得你将来先嫁了姓陆的,再帮豆儿找个可心儿的也就是了。” 喜鹊呸了一声笑骂道:“你个嚼蛆的小蹄子,又好好儿的编排起我来,谁嫁姓陆的,你才嫁姓陆的呢。” 画眉笑得前仰后合的,拍着手笑道:“喜鹊姐姐既这样说,我便嫁那姓陆的好了,只怕人家穿惯了姐姐做的鞋,可嫌我的针脚粗不想要我呢。我瞧着将来咱们姑娘必定是七王爷的王妃无疑了,她又那样疼你。必定会遂了姐姐的心,让你嫁与你心上人儿去,只是你先别急,咱们姑娘还没完事儿呢,哪有你跑到她头里的道理?你只盼着咱们姑娘快些成亲吧,那样你的事儿也就不用急了。” 喜鹊嗔道:“你这烂了舌头的小蹄子,哪里造出这些个谣言来?我非胳肢你不可!” 说着,便听屋里有人满屋里跑的声响,画眉喘着气儿笑道:“小珍,豆儿,快,把她快拦住,可不得了了,我说中了咱们喜鹊姐姐的心事儿,她如今臊了恼了,想是要杀人灭口呢......” 只听小珍和豆儿笑嘻嘻的声音道:“喜鹊姐姐,你就饶了画眉姐姐罢,她不过玩笑......” 喜鹊道:“你俩个小东西也帮着她,好好好,你们三个我一块儿收拾......” 这时就听屋里三人拉扯笑闹的声音,接上又是扑通一声响,想是有人在地上摔了一跤,乐武听得有趣,这时便推了门走进去,笑道:“哎呀,我以为这屋子里闹耗子呢,原来是你们几个丫头在这里瞎闹,你们小姐在那屋里睡觉不管你们,你们在这屋里造了反了不成?” 四个人正闹得有趣,瞧见二少爷乐武走了进来,忙都停住了,回头看时,乐武还穿着捕快服,衣服上淋了些雨水,一块干一块湿的走了进来,那画眉方才跟喜鹊闹得坐倒在地上,脚上鞋子也掉了一只。光着一只穿着白袜的左脚在地上站着,乐武对着地板上那只飞到一边儿的绣鞋先笑了,“你们几个丫头也闹得太疯了,这鞋都闹掉了,还不赶紧穿起来。” 画眉脸色羞得通红,赶忙几步迈过去,将鞋重捡回来穿了,对乐武笑道:“二少爷真是的,一来了这里就拿我们丫头开心打趣”。 这乐武性情最是爽直,在家里跟下人丫头们也没有什么主子架式,因来桃仙居来得频繁,跟丫头们也是熟极了的,因此画眉和喜鹊对他都很亲近,经常说话打趣,也不见他生气。这时画眉掉了鞋被乐武瞧见,颇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便笑道:“二少爷敢情这身子衣服是租来的,不可着劲儿穿不划算似的。” 这时乐文也走了进来,见她们在一处笑闹,就知道小桃没什么大事,便跟她们道:“你们几个都藏在这里做什么?那屋里一个人也没有,没有事么”? 喜鹊道:“大少爷放心,方才姑娘才喝了大夫开的药睡了,让我们出来呆着,她要静静的一人呆着好好睡一觉,嫌我们在外间里有动静,说是醒了就叫我们呢,过一会儿我们再过去呢。我们如今没事儿,便在这里将秋日里的衣服收拾出来,该熨的熨,该熏香的熏香,这天儿虽还热着,但一早一晚也凉了,况且过些日子便立秋了,这天气也快凉了,先将衣裳拿出来备着,到时候省得现找。” 乐文点了点头,画眉便将二人让到椅上坐了,让小珍去端了茶来,道:“大少爷和二少爷可是来瞧姑娘的病的,二位少爷放心姑娘没大事儿,只是着了点子凉受了点闲气罢了,想是二位少爷在夫人那儿也听了故事儿来的,奴婢也不多说了,只是姑娘刚睡下,二位少爷在这里多坐一会儿罢,等会姑娘醒了,再说话。” 喜鹊也道:“二位少爷想是淋了雨吧,不如将外衣脱了下来,我们这里倒有两件姑娘给少爷们新做的衣裳,姑娘本想着过中秋时给少爷送去的,如今两位少爷淋了雨,怕是湿衣服穿在身上着了凉倒不好了,不如现在就穿了去,横竖也没几天,就当先送了就是了。” 说着,便从箱子里拿出两件新的男式新衣来,递了上去,两人脱了外衣,所幸里面中衣未湿,就将新衣换上,乐文那件是墨紫色,乐武那件是淡青色,倒是跟两人脸色很是相配。乐武便笑道:“还是我妹子给我做的衣服最是好看,我没有不满意的,她怎么知道我喜欢这竹叶纹的?” 画眉在一边笑道:“二少爷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咱们姑娘最是个心里细心的,她是二少爷的亲妹子,从小一处长了这么大,难道连二少爷喜欢什么都不知道么,那可真是奇了。” 乐文笑道:“小桃不单在我们身上用心,在你们身上也是用心的,就说喜鹊,一开始和方婶本是来我家帮忙的,后来可是不知怎的就成了跟在小桃身边的人儿了,她常说将来定要给喜鹊你找个好人家这才放心。” 众丫头听乐文这样一说,就知道刚才几人说的话大概是被两位少爷听了去了,喜鹊不由得脸上就是一红,心也虚了,故意背转了身去清理柜子里的衣服,说道:“少爷们尽是拿我打趣,我和娘跟着姑娘那天起,就打算一辈子跟着姑娘身边,姑娘到哪里我就到哪里。” 乐文听了笑道:“喜鹊,我们倒不是打趣你的话,你和方婶自来我家原不是做奴仆的,不过是当年在小吃铺子里帮忙,想是你和桃子处得姐妹一般,愿意跟在她身边伺候她,虽是你以奴婢自称,但是我们心里向来不肯把你当外人的,只怕你和方婶比我们那不入流的亲戚还亲近些。你想,你跟了小桃这些年,活儿也会做了,也稍微跟她认识了几个字,人也清秀了,她待自己的妹妹也不过如此吧?哪里舍得让你不出嫁陪着她,我想不过是你陪嫁过去呆一阵子,她便要给你找个可心的对象,让你也风光的嫁人去了。这才是正理儿。不单是你,就连画眉,以后的小珍豆儿,还有其它的到了年纪的丫头,都是这样的,我们可没有阻着丫头们不让成家的道理。” 喜鹊红了脸,嗔道:“大少爷,这就奇了,怎么好端端的谈起这些个话来?我不过是姑娘救回来的丫头,怎么敢当呢?” 乐武笑着说道:“怎么不敢当呢,实话跟你说了罢,咱们家不象那些书香门弟,高门大户家里那样大的规矩,若是在那样的人家里,怕是咱们现在这男子女子一大堆人坐在一处说话儿,也不行呢,是要有人说闲话的,可是这是乐府,没有这样罗嗦规矩,只凭心行事就得了。刚才你们私底下的说话我也听了一句半句的,象是你心里有了人,若真是这样这倒不是一件坏事,你只管去跟小桃子明说了,让她给你做主也就是了,她那样疼你,必会依着你的。” 乐文也道:“我们倒不是拿你打趣,也不是无缘无故和你提起这些话,只是你一岁大似一岁了,你将来的嫁人问题,早晚也得想法儿解决,凭着你的模样儿和能耐,若是随便配一个咱们家里做事的人,那他们还不跟中了状元一般乐,只是我瞧着这家里的这些个做事的倒是没人配得上你的,小桃也断不能答应的。而且那些人也大都是不能成器的,要说到外面去找一个咱家铺子里做事的,你倒可以终身有靠,可是只怕你瞧不上,若是找个身家好的,咱们这里倒没什么,怕是不是人人都象七王爷那样,除得了门弟观念,方才你们说的那姓陆的,我想着莫不是跟在七王爷身边儿的那个陆侍卫?他原是个好的,又是王府里的侍卫,又是王爷身边的亲信,这种事情,打着灯笼也难找的,所以你也不要只顾着害臊,到底应该去和小桃将这事儿说了开来,让她留心跟王爷透了风儿,将那陆平给留着,那样的人若是被别家的姑娘瞧上了,怕也是个****的。” 喜鹊见家里两个少爷谈到她的婚姻问题,先是有些害臊,后来又听见乐文说的话却是句句为她着想的,心里也是一阵感激,但是毕竟他们两个是少爷,有些话实在不好意思在他们男子面前说的,所以虽然乐文说了一大篇话,喜鹊便只是静静的听着,一句也没答出来。 乐文知她害羞,便笑道:“这是你的与,你怎么不作声,你也用不着害臊,我只是跟你说说办法,你有话只管等小桃好了跟她说去便成,我以后也不说了,你只自己着量办就是了。” 喜鹊低低的道:“奴婢多谢两位少爷的关心,我的事情.....全凭姑娘给我做主就是了.....” 众人听了她这话,便知道她是愿意去跟小桃说的了,便都替她高兴。众人便又随意说了几句小桃病情的话,就这个时候,只听旁边屋里小桃的声音叫道:“有人么,给我倒点水来。” 众丫头一听得小桃醒了,便都急忙放下手里活计,往小桃房间里跑了去。 这个时候,雨下得正急,丫头们一开屋子,虽然屋里有屏风遮挡着,但是那一阵阵凉风便由院子里吹过来,将雨吹成一片水雾,夹着冷气儿向屋里直扑过来,后面进来的乐武连忙将门关上了,到内屋来瞧小桃。 小桃见两个哥哥也和丫头们一起进来了,便要起身坐着,乐文连忙把她按住,笑道:“你个小东西这会儿子病了倒讲起礼来,安生躺着吧,外面下了雨,怪凉的,别起来风扑了就坏了,你这会子觉得怎么样?可好受些了?” 小桃笑道:“睡了这一会儿,觉得头倒是不疼了,身上也好受些了,大哥二哥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儿,不过吃了点凉东西受了点风,明天就好了,咦,你们怎的把这衣服找出来穿上了,这是我中秋准备给你们的礼呢。” 喜鹊就上前把刚才两人被雨淋了的事情讲说了一遍,小桃笑道:“既如此,穿就穿了吧,横竖早穿几天罢了,二哥,我还要问你呢,那林家的人现在怎样了?” 乐武就知道她是问林继业呢,他一听这名字就来气,没好气的说道:“你都病了还操那闲心做什么?横竖那家人的事情不干咱们的事儿,你只安心躺着养病才是,又记挂这个那个的。” 小桃见他不高兴,便笑道:“好吧,我听二哥的,只是我老是躺着,憋得我怪难受的,不如让我上外间里坐会儿吧,绣个花儿什么的,也消遣一会子。” 乐文笑道:“你少来那出,外面雨下得急,那风吹得也紧,那外间里怪凉的,你又出去坐着干什么?还绣花呢,平日里也不见你动针线,如今病了倒要绣这个那个的,等你好了,怕是又撂下不绣了,这会子装什么相呢?” 几句话把众人都说的笑了,喜鹊走到边儿上问道:“姑娘,方才吐了那一场,吃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如今胃里怪空的,你饿不饿,若是这会子不太恶心了,少喝点子热稀饭可好?” 小桃被她这样一提,还真觉得肚子里有些发空,便笑道:“那也好,这会儿我真觉得肚子里饿的有些发空呢,只是不要那凉的,要热乎乎的小米粥熬一碗来,也不要别的菜,只要一两样清淡的小咸菜就是了,你让于婶子把那小米粥熬得粘粘的,今儿这天儿怪凉的,让她多熬些姜汤,大家都去弄些喝了,别着了凉。” 小珍答应着去厨房吩咐去了,乐武笑道:“我说你就是个生来的操心命,自己病在床上还想着别人,我劝你吃了饭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明日好了随你绣花也好做什么也好,我们也不管了,等会儿晚上叫喜鹊或是画眉在外间守夜吧,你若想喝水别自己起来,让她们倒了来,别再刚好些再受了风。” 小桃拉着乐武的手笑着:“二哥,你愈发罗嗦起来,倒象是娘似的,我这样大人了你还把我当小孩子看,我有这几个丫头照看着你还不放心么?你和大哥方才淋了雨,赶紧回屋子去从里到外换身干爽衣服。” 乐文和乐武又叮嘱了几句,才出去了。小桃让豆儿拿来大靠枕倚在床边,豆儿又把被子给她掖得严实了,小桃朝几人问道:“你们几个吃过饭了没有?” 画眉上前来端上茶水,喂她喝了两口,笑道:“还没有呢,姑娘方才大吐了一阵,我们这里都担心呢,还没去厨房拿饭呢,想是于婶子给我们把饭热上了,等会儿姑娘吃了饭,我们再吃就是了。” 小桃笑道:“也不必那样麻烦,你们就把饭一起端了来,就在这屋子里摆个桌子,你们就吃了就得了,我也少喝些稀饭,你们陪我一起吃些,我瞧着你们吃看着也香甜。” 画眉点头笑道:“我们听姑娘的就是了,不是我说姑娘,姑娘你的脾气真的是和别人不同,倒是和我们平日里不分大小的,连三位少爷也是这样呢,对我们都和和气气的。” 小桃听了她这话,忍不住笑道:“听你这话就知道想是方才我大哥和二哥定是说什么了,莫不是说要给你这丫头找婆家,你这样嘴乖起来?” 豆儿笑道:“姑娘不知道呢,咱们家真的是跟别人家不同的呢,这个我却是最知道的。” 小桃笑道:“你才几岁呢,说话象个小大人儿似的,你怎么就知道了,难不成你做过几家么?” 豆儿道:“姑娘不知道,我真的是做过两家人家的,我是小的时候拐子把我拐出来的,那个时候的事情我也记不太住了,只是记得别人问我几岁,我就随口说是四岁,其实我是瞎说的,后来拐子把我卖在第一户人家里,本来是要给人家做童养媳的,但不过呆了两年,就嫌我小不能做活,又转卖到了第二家,呆了几年,后来那家的小姐脾气大,我扫地时打翻了小姐喜欢的花瓶子,她便将我卖了,后来才来到姑娘家里,我怎么不知道呢?” 小桃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豆儿的事情,心里替她一阵难过,问道:“那你今年到底几岁呢?本姓什么?家又在哪里?” 豆儿想了想道:“回姑娘的话,我姓什么真的是不大记得了,从小时候只听别人叫我豆儿,也不知是爹娘起的名字,还是拐子起的名儿?我只记得我小时候,我爹个子高高的穿个蓝粗布的衣裳,天天从外面回来,常带些好吃的东西给我吃,我娘也常抱我,但这也不过是一点模糊的影子罢了,仔细的情形,我是一点也记不得。我那时被拐子卖到那第一家人家儿里,估莫着也不过四五岁罢,到底是不是,我也不知道。” 小桃听她说得这样可怜,心里一动,倒为她红了眼眶,流下泪来。豆儿见了忙劝道:“姑娘,我不过说说我的身世,你怎么就哭起来,你还病着呢,这岂不是我招惹出来的,快别哭了,我如今跟着姑娘,姑娘对我们又极好,比什么都强,那些事情早就忘了,姑娘快别哭,不然喜鹊姐姐回来要说我的。” 一百七十四章 闲话家常 一百七十四章闲话家常 画眉也在一旁劝说道:“我的好姑娘。你身上带着病呢,可别哭了,豆儿瞧着也难受,你要再哭,我的眼泪也是止不住了。”说着又扭头对豆儿道:“你都是你惹这丫头惹出来的,我平日都不知道你原来还受过这样的苦,倒是难为你了,你也快别掉金豆豆了,去给姑娘拧条帕子来,擦擦脸。” 豆儿便到外间兑了温水拧了条干净帕子来给小桃擦了眼泪,顺便擦了脸。小桃也就止住了眼泪,道:“我也真是的,听豆儿说起年小时那些苦事,只管着替她难受,也没安慰两句,倒是帮了倒忙反招出这丫头的眼泪来了,真是没有道理。”说着,便接过帕子来重又将两只眼睛擦了擦。 这时小珍和喜鹊已从厨房拿了食盒回来,听得小桃说让她们也将自吃的饭拿来一处吃了,便又叫小珍和豆儿去厨房端了一遍。画眉和喜鹊将外间的一个小炕桌搬到床上来,底下铺了大锦垫子。就让她不下床在床上吃,又将她们的饭摆在小圆桌上。 喜鹊上来打开小桃面前的食盒,将里面盘碗摆到炕桌上来,小桃先闻到一阵小米粥的清香钻入鼻子,又见有一小碟小葱拌豆腐,一小碟八宝菜,一小碟切的细细的用香油拌的萝卜丝,还有用盘子盛的几个交瓜饼,除此之外还有一碗稠稠粘粘的喷香的小米粥。 小桃把那交瓜饼递给喜鹊道:“那几样小菜倒清清爽爽的我倒喜欢,这交瓜饼烙的时候搁了油,我只想吃些清淡的,这盘子你们几个吃了罢。” 喜鹊闻言接过来便放在下面圆桌上,小桃瞅了一眼,只见她们桌上一大碗茄子土豆炖猪肉,一盘炒青菜,一盘芹菜腊肉炒豆干,还有一大碗冬瓜粉皮汤,旁边一个小木桶里满满的是白米饭。小桃就让她们在下面坐着吃饭,自己也不用人伺候,在床上坐下来,端着碗先喝了几口小米粥,觉得不象先前那样犯恶心了,心里便高兴。又拿起筷子夹了一筷面前的小葱拌豆腐,觉得味儿甚好,便笑道: “我瞧着这几日于婶子做事甚是用心,连这菜做的也比平日里有味儿,你们的饭食上她也算尽心的了。我瞧着倒是比往日里殷勤了好些呢。” 几个丫头正吃着饭,听到小桃这样说,画眉便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姑娘说的正是呢,于婶子这几日大气都不敢喘,白日里当差恨不得多长出两只眼睛来盯着那些厨里的人,生怕再有人手长偷拿了东西去,听说晚上还散出些铜钱来给那些各房里粗使的小丫头小厮们,问她们那日可曾见有人夜里偷偷来厨房。我估计着是要抓那偷虾子的贼呢。” 小珍也放下筷子笑道:“方才我和喜鹊姐姐去厨房,于婶子听着姑娘身上不爽快,便打起十二分精神亲自去弄了菜,又亲熬了粥,说是晚上得了空要来看姑娘呢。我只说姑娘在床上歇病,哪里有精神答对她,便让她不必来了。” 小桃笑道:“她倒是个有心的,你等会去厨下送碗筷,帮我谢谢她记挂着。” 说完,便就着几样小菜将一碗稀饭喝完,仍旧将碗放在炕桌上,偏了身子瞧丫头们吃饭。喜鹊见她吃完了饭,便放下手里饭碗想要上来伺候。小桃说道:“你们只管吃你们的,吃完了再来收拾,我瞧着你们吃饭香甜,急什么,吃饭最大。” 喜鹊这才重新坐下,吃起饭来。不一时,众丫头吃完了饭,豆儿和小珍便上前抬走了小桃面前的炕桌,又收拾起圆桌上的碗筷要一并送回厨房里去。画眉倒了一杯茶来,给小桃递在手里,又拿过水来让她漱了口,小桃漱口完了笑道:“怪不得人人都想着要大富大贵的,都想要个人伺候着,你瞧就象你们几个这样的,多么令人称心,哎,我可是真舍不得将来放你们走,可是若是不放你们,又耽误了你们的正经事儿,这可怎么办呢?” 喜鹊道:“姑娘才身上觉得好些,又开始有精神拿我们取笑了,我们是姑娘的贴身丫头,是再不离了姑娘的,姑娘只管放心就是。” 画眉在一旁笑道:“现在我们三人说这话都还可信,只喜鹊姐姐怕将来是第一个要离了姑娘的,你说这话我却是不信的,不过姑娘也别担心,喜鹊姐姐说了将来就嫁个王爷身边儿的人,那岂不是就算嫁了人也能整日呆在姑娘身边儿了?” 喜鹊上前就去撕画眉的嘴。小桃笑得缩成一团,看她俩在那里闹在一起,小珍和豆儿两个正在擦桌子,听了小桃方才的话笑道:“姑娘想要丫头还不容易?出钱跟人牙子买要多少有多少。” 小桃道:“这话别人说了还尚可,就只豆儿你这丫头说了我倒心里不好受,我方才听了你小时候是被人拐了出来卖了的,就恨不得把天下做拐子的人全杀了才称心,若是家里贫苦些送了儿女出来到大户人家里挣口吃的倒也不妨,只是偷偷的把人家的孩子硬拐了出来,生生的把人家骨肉至亲分离了,这却是缺德带冒烟儿的损事儿,这种作孽的王八混人,早晚有报应的。” 豆儿听了重重叹了口气,接口道:“姑娘你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呢,象我们这拐卖出来的孩子,那些拐子都是挑着三四岁不太记事儿的小儿下手,若是那已经记事儿的,怕是记着家乡父母,将来闹起来不方便呢。这拐子手上的孩子,若是象我这样能卖到象咱们这种人家来做丫头的,真算是走了好运登了天的,有些人家的丫环,吃不饱穿不暖。那还罢了,只是还叫人家小小的孩子做起那成*人干的活计来,真是把人当牲畜来用,做得好了没有一个好字,若是做得不好了,动不动就会打得皮开肉绽的,有好多人家都是把好好的小孩子逼的傻了,还有把好好儿的孩子给打死了的,这样的事情有的是呢。不过姑娘不知道就是了。” 小桃也听了叹气,道:“照你这样说,若是今后买丫头使唤。便要挑那身世可怜的,否则那好好的孩子给逼死了,岂不心疼死人了么?若是那孩子的生身父母知道了,可让他们怎么活呢?” 豆儿点点头道:“姑娘,你这样的好心眼儿,将来一定有好报的,菩萨也会保佑你的。” 画眉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是很对,不是我故意要讨姑娘的好儿,实话说咱们姑娘这样的主子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还有这样的人家是一万户里也难挑出一户来的,要不七王爷就能瞧上了咱们姑娘,我就说七王爷是个有眼光的。” 小桃笑骂道:“你个烂了嘴的小蹄子,刚才打趣够了喜鹊,这会子又拿我来说嘴了,都是我平日里惯的你没法没天的,给我惹恼了,把你嫁给那街上要饭的花子去,让你整日里对着人说个够。” 几句话说得众人都大笑起来,画眉吐了吐舌头,笑着冲喜鹊挤了挤眼睛。又叫小珍和豆儿赶紧将吃剩的碗筷送回厨房。不一时两人回来,小珍手里却捧着一只银边青瓷的小托盆来,里面托着一只白玉瓷的小杯子进来,放在桌上。 喜鹊便问道:“这是什么?” 小珍笑道:“我方才和豆儿去厨房,正碰上艳红姐姐从厨房里出来,说是夫人给了厨房一根人参,让于婶子每日里炖一点给姑娘补身子的,我就顺手拿回来了。” 小桃让她拿过来一看,见杯子里的参汤带着点鸭蛋青色,杯子里热气腾腾,想是用那托盆里的热水暖着的缘故。小桃不由得好笑,心道我这又不是做手术开了刀伤了元气,喝得哪门子参汤啊?再说如今她这身体年纪才十六岁,又不是七老八十,喝那样补的东西不会太上火了吗? 她心里这样想着,手就根本不去碰那碗参汤,小珍只当是她不爱喝这个,便笑着道:“姑娘别怕。艳红姐姐说了,夫人知道姑娘最喝不惯那些带药气的东西,所以让于婶子熬这个的时候多多的搁了冰糖,都已经炖了好一会子了,倒也没什么药味儿了,姑娘就喝了吧,这东西对身子好呢。” 小桃心想这杯参汤若是不喝,说不得等会儿娘会亲自来盯着她喝了,那时候又得受几句数落,不如干脆喝了就是了,反正没有害处就是了。于是接过杯子来,将参汤略吹温了,一口气灌了下去,果然这里面冰糖放了不少,倒是冲淡了人参的味道,也不显得那样难入口了。 小桃喝了参汤,又吃饭了饭,再加上病未好利索,便觉得有些蔫蔫儿的,便重新倒回床上歇着,却不料不一会儿的功夫儿却睡着了。丫头们见她睡了,便悄悄给她拉好床幔,掖好被角,悄悄退回外间儿坐着小声说话儿,并绣手里的活计。 到了晚上喜鹊便留在外间的榻上守夜,却喜小桃一晚上睡得很是香甜,连一次夜也没有起,到了次日醒来之后,先是听见外面有晨鸟清鸣的声音,小桃睁开眼来,觉得身上轻松自若,竟是好了**分了,自是十分高兴。便披上了外衣,里面只着着中衣便到外间儿来坐着。 她让喜鹊打开了窗户,见昨儿下了一夜的雨早已停了,天气已放了晴。一阵阳光扑进屋子里来,那久雨之后的阳光分外显得明亮爽净,小桃只觉得看到这样的阳光心里十分清爽痛快。这时画眉和小珍豆儿等也从各自房里出来伺候,见没有风,便打开了房门,只见院儿里的花草树木被昨儿的一场久雨冲刷的干干净净,连地上红砖也分外显得明亮,那株桂花树被雨水打落了许多花瓣下来,剩下的挂在树上被太阳光一照,显得光华灿烂,很是漂亮。 小桃便不由得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看那雨后的美景,只见花草上都带着晶莹的雨露,还没有被阳光吸干,映着日头反射出七色的光彩,象透明的宝石一般。喜鹊赶着又拿着件外头披的衣裳给她披在肩膀上,道:“姑娘小心些,刚好了别再着了凉。” 小桃笑道:“没事了,我昨儿下晌到今儿早上一直闷在屋里,把我闷坏了,出来走走,我觉得身上大好了,想是不妨事儿的,如今肚里却有些饿,你们去厨房里要早饭来吃罢。” 喜鹊听她要吃饭,便知道她是身上大好了,也是高兴,小珍不等吩咐便欢天喜地去厨房端早饭去了。等到了厨房见于氏正在那里忙活,便上前笑道:“于婶子,忙着么?我们姑娘的早饭得了么?” 于氏见是小珍来了,忙亲热的拉住她的手,笑道:“哟,我这一晚上还记挂着姑娘的病呢,她可好些了么?” 小珍笑道:“亏你还记挂着,姑娘早起好了**分了,现在直嚷着饿了,让我来要早饭吃呢。于婶子有什么现成的,弄些来。” 于氏笑道:“我早起就想着姑娘昨日才病了,今日定是不能吃些太油腻的,早就熬了一锅稠稠的红稻米粥,你这就端去罢。”说着,又捡了一碟子香油拌的醋香红萝卜,一碟酱豆腐丝儿,一碟新鲜的龙须菜,还有一碟子切开的冒油的鸭蛋。 小珍端着刚要走,于氏却轻扯了扯她衣角,悄声问道:“姑娘这两日没说起厨房里的事儿?” 小珍笑道:“没有,姑娘昨日病了难受着,哪里还想得到你厨房里的事儿?只是你那贼可得抓紧捉啊,姑娘不是让你三天内给她回话儿么,今儿可是第二天了,过了明**再提不出个人儿来,怕是我们给你说情也不中用了。婶子不是这两日到处散钱呢么,就没有信儿来?” 于氏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低声道:“不瞒你说,昨儿个晚上,守后门儿的小厮长顺儿偷偷跟你于大哥说了几句,说是丢东西那晚上隐约看见个人影从厨房这溜了过去,我估摸着就是那个偷虾子的贼渣子,今儿晚上我再细打听打听,怕是能找着这个人儿呢。” 小珍笑道:“若是那样倒是婶子的造化了,行了,我不跟你在这里讲了,再晚回去些饭好凉了,咱们有空再聊吧。” 说着,便提着食盒回了桃仙居。见了小桃,便将刚才从于氏那里听来的信儿告诉了她,小桃用筷子挑着几根龙须菜吃,笑道:“看来,这于婶子在抓贼上还真有两下子,不过两天功夫儿就有了信儿了,我倒是等着瞧瞧,究竟是哪个人这样眼皮子浅,偷东西偷到厨房里去了。” 画眉笑着道:“姑娘,倒不是于婶子有抓贼的手段,怕是那散出去的银钱的劲儿大,听说上上下下的小丫头小厮们都得了好处,这么多的眼睛盯着,那偷东西的贼岂不慌张,若是再外**,说不定被哪个丫头小子看着,告诉了于婶子,就离抓住那贼差不远了。” 小桃笑着道:“果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道理真是古今皆同啊。” 小珍捂着嘴儿笑道:“姑娘没瞧着于婶子那一双眼睛,如今盯着厨房里的人盯得比于大叔还紧些,恨不得把眼睛串在那些人身上,那眼光能把人儿的衣裳烧出两个窟窿来。” 她这一句话,把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小桃一口稀饭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强咽了下去,噎得直咳嗽,画眉忙上前给她捶着后背,笑骂小珍道:“你个使促狭的小蹄子,好生生偏在姑娘吃饭的时候说这招笑儿的话,倒让姑娘呛着了,你说你该打不该打?” 小珍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上前替小桃轻拍着胸口,小桃咳了一会觉得没事儿了,才笑道:“不怨她,原是她说得也实在太形象,我想着于婶子那虎视眈眈的模样儿,也觉得招笑儿。”她扭头对小珍笑道:“你可别当着于婶子面儿这样取笑,她这两日肝火必定是旺的,小心她拿大爆栗子敲你。” 逗得小珍也笑了。小桃便让喜鹊到前院林氏的房间里去告诉她自己已病好了,等会子便去给她请安,也好让娘放心。喜鹊领了命去了,才走到前面院子里,就瞧见门房一个小厮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在院子里叫艳红。 喜鹊觉得奇怪,认得这小厮是跟李歪对班专守夜班儿的,也平时出门儿给众人跑了腿买个零碎东西什么的,因此倒也和他相熟,便拦住他问道:“吉庆,你一大早慌慌张张的跑什么?” 吉庆是认得四小姐屋里的喜鹊的,因常给各屋里的人跑腿,也常得些铜板赏钱,这里面属桃仙居里的丫头给的零头儿是最多的,因此他对四小姐的身边儿的丫头向来是最尊敬的,这时见了喜鹊问他话,便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是李叔让我来禀报夫人一声儿,林家的两个人儿又来了,要我问夫人放不放他们进来呢?” 喜鹊一听,心头就是一动,心道姑娘昨日还说林家的人定是要来求情上门儿的,这卦果然不错的。便问吉庆道:“哪个林家,是谁呢?” 吉庆小声道:“还有哪个林家,不就是上次来打秋风的那个林家么,上回他们来时就是我和李大叔的班儿,这回却是上次那个女的,带着个年轻的公子来的,我看这两个人儿倒不象上次那个那样大吵大嚷的,只是来了便求李大叔回禀一声儿,李大叔先前不答应,但是那妇人哭了起来,那年轻的公子又低声下气的在那里哀求,李大叔想是软了心肠,便让我来问夫人的示下。” 喜鹊就在这一愣神儿的功夫儿,屋里面的艳红早就听到了外面有人说话儿,便掀了帘子走出来,吉庆便上前将刚才的话学了一遍,又道:“李大叔让我来问问夫人,原是夫人说是只要是林家的人来一概不见,可是昨晚上大少爷又来说若是林家来了人,便先告诉上面儿一声,因此让我来回夫人,看是将人赶出去呢,还是让进来呢?” 艳红想了一想,问道:“如今人在哪里?” 吉庆道:“那两个人儿如今在门房里呢。” 艳红便道:“行,你等着吧,夫人刚起来我这就告诉去,”转头对喜鹊道:“夫人刚才还念叨让我稍过会儿便去后院瞧瞧姑娘病好些了没,偏巧你就来了,倒省了我的事儿了。” 喜鹊笑道:“姑娘怕夫人担心才让我来的,”说着便随着艳红到里间儿去了。 因着乐山前些日子和兄长乐海听说邻县的海边儿有大鱼,便相约着几个好垂钓的去出海钓鱼去了,因此不在家里,所以喜鹊才放了心跟着艳红直接走到内屋里。 林氏见了喜鹊,便问小桃病情。喜鹊便将小桃要她说的话转达了一番,又道:“姑娘已没事了,让夫人不必担心了,还要我告诉夫人,那参汤可不可以不喝了,姑娘说若是身上没病身子又不虚,怕是喝了参汤,大夏天的别再上了火,让我问一声儿。” 林氏道:“她说的也有道理,她小孩子家家的吃多了那东西倒顶得慌。那就罢了,那参汤就不炖了吧,只是那燕窝她每日里还是盯着喝么?” 喜鹊回道:“回夫人的话,姑娘每天都让厨房里用银吊子专门熬一碗燕窝粥来喝的,说是滋阴养颜,对皮肤还好,因此每日都不曾断呢。前几日七王爷送来的礼盒里就有六盒上等的燕窝,其中有两盒还是极难得的血燕,姑娘说两盒血燕请夫人和老爷就自己吃了就是,她吃那剩下的也是一样的。” 林氏点头道:“这丫头倒真是个细心的,前几日王爷送来的那许多礼盒子我叫她拿回去,她偏放在我这里,说是尽着我挑捡完了再拿剩下的,我瞧了那里面百年老参就有两根,还有那些燕窝,其它的东西我竟是一半没有见过的,等会儿你就顺便找个丫头帮你拿回去放库里搁着,我若用时再去要就完了。” 喜鹊笑着应承了。艳红瞧见她们二人说完了小桃的事儿,便瞅空儿将吉庆方才来报的事儿讲了,林氏脸色就是一变,沉着声音道:“不省心的冤家们,一大早的就来搅的人不安宁,昨日四妞儿病了的事儿我正没处找人算帐呢,他们倒碰了来。艳红,你去告诉吉庆,让他们进来,只在前厅里坐着等着,且不用去理会他们,我瞧着他们心火是太旺了,晾着歇歇火才是呢。” 艳红便退出去告诉吉庆让李歪把人带到前厅里,又叫两个丫头去前厅看着,林氏越想越气,又勾起当年的火儿来,索性让喜鹊回去桃仙居伺候小桃,自己便让艳红慢慢儿的梳头洗脸吃饭,简直就象没有林家人来访这件事儿一样,艳红心知夫人是生了气了,也一声不敢言语。心里暗想今日怕是夫人要发作林家的人。 喜鹊快步回了桃仙居,一眼便瞅见小桃坐在外间儿的窗边儿上,手里拿着一个小花绷子,正背对着太阳光在绣一块淡蓝色的缎子。喜鹊进来挨近了瞧了一眼,就见窗边的条案上放了一张才画好的花样子,却是一只桃花从空中横出花枝,上面一半是花骨朵,一半是开了的桃花,中间夹杂着一些嫩绿色的桃叶,十分的俏丽。 小桃见喜鹊瞧着花样儿,便抬头一手捂住了,不叫她看,嘴里笑道:“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我画画儿么?”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 c o m 喜鹊笑道:“见是见过,只是姑娘这花样子想是要绣这只荷包用的罢。这颜色似乎男子用还挺好看的,这桃花绣了上去粉配蓝也很漂亮,若是我猜的不错,怕是给七王爷绣的吧?” 小桃扭了头笑道:“听你胡说呢,我是绣给爹爹的,绣给哥哥的,不行么,谁说绣个荷包非得是给他的,他王府里针线上的人可还少了么,哪里用得着我绣东西给他?” 画眉也在一旁笑道:“是啊,喜鹊姐姐,你可别冤枉了咱们姑娘。咱们姑娘是一年也难得动几下针线的,如今好不容易动了心想绣个荷包送人了,你却偏把它说破,姑娘若是害起臊来索性不绣了,七王爷岂不是没有荷包拿了?若是七王爷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了是你多嘴坏了他的荷包,怕是要生起气来,将来不答应你和陆侍卫的事儿,岂不可惜么?” 小桃笑得指着画眉对喜鹊道:“喜鹊,你去撕她的嘴,她这一张嘴把咱们两个都说到里头去了,你把她的嘴拧下来,问问她再敢嚼蛆不了?” 喜鹊也是红了一张脸,伸手就去拧画眉脸,画眉跳起来便躲,两人着实笑闹了一阵,又凑在小桃面前瞧她手里的荷包,画眉笑道:“姑娘其实绣活儿很不错,只是平日里都不做罢了。若是静心做起来,怕是除了夫人的手艺,别人还真比不上呢。” 小桃笑道:“别尽着灌迷汤了,若不是上次下棋输了,答应了他要绣个荷包给它,我才懒得弄这个,这许久没有动针线了,这会子手都生疏了。只盼着快些绣好应付过去,别让他整日里见着我就提这荷包的事儿。” 一百七十五章 帮不帮忙? 一百七十五章帮不帮忙? 画眉笑道:“我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姑娘绣东西这样认真呢。反正一个也是绣两个也是绣,姑娘干脆就趁着这会子热乎劲儿多绣几个,也不拘非得是荷包,什么腰带、帕子、鞋垫儿都行,虽说王府里有针线上的人,可毕竟这是姑娘亲手做的,想必王爷是极喜欢的。” 小桃笑道:“你少说些罢,谁还能将你当成哑巴卖了不成?我也吃完早饭了,你们就去吃罢。别在我这里嚼舌根了。” 喜鹊这时凑上来小声道:“姑娘,方才我去夫人屋里,碰见门房上的吉庆在传李歪的话,说是林家的人又来了,在大门口处呢,正在问夫人是不是要他们进来?” 小桃就是一愣,问道:“你可知来的是谁?” “我听那意思,似乎是林公子和那个卢氏,如今正在门房处求着呢。姑娘要不要去看看?” 小桃还没答话,在一旁的画眉听了便哼了一声,低低的嘀咕道:“看什么?又有什么好看的?不过是来求情让二少爷将人放出来就是了,姑娘昨儿病了一下晌,今儿刚好了些。去生那些闲气做什么?横竖今天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在家里,还有夫人呢,自有人去应付。” 小桃将手里花绷子放到桌上,支着头想了一会儿,站起身来道:“他们如今还在门房那里等着么?” 喜鹊忙道:“刚才夫人说让李歪把人给领进前厅去,只是也没派人招呼,怕是要他们等着,这也不知等到什么时辰。” 小桃闻言倒笑了,“看来,我娘倒真是生气了,要把送上门来的林家人晾上一晾,也好,横竖这会子前厅里没人去接待他们,我先去瞧瞧他们可有什么说的么?” 说着,喜鹊和画眉便跟在后头,一行人绕出桃仙居,来到前厅里。 卢氏和林远昨日坐了一下晌的马车,颠簸得浑身骨架子都快散了,方来到了京城里。只是他们来的时候天色已然晚了,虽然心急如焚,但想着这会子人家都已关门闭户的了,去打扰却是不敢,便找了上次住的那家小客栈住了一晚,一大早便急急忙忙的到乐府里来。 卢氏和林远二人来时便想到了八成这次又来乐府要受阻,果然在门房就有人将他们拦下了,说是夫人有令,林家人一概不放进去。若是换了平常。林远必定掉身便走,但此时是有求于人,而且自己的亲二叔就关在衙门里,他还是那副着三不着两的醉态,若是惹恼了官差,抡起大棍来打他一顿那算是轻的,而且卢氏一路来哭得凄凄哀哀的,他心下也不落忍,只得忍了耻好言相求。 好在那门房的李歪总算是个嘴硬心软件的,看着卢氏一个妇人家,年纪还比他大些,在自己面前哭得可怜,又连连作揖打躬的,那个林远不过是个年少的后生,一脸斯文相,也一口一个大叔的叫着,求他回禀一声,李歪便叫吉庆去报了夫人。总算是夫人发了话,让将人领到前厅里坐着。 林远一听叫他们进去等着,就算是看见一丁点儿的曙光了,忙跟着李歪来到前厅里坐着等。岂知将他们往这前厅里一放。丫环上来两杯茶水便走了,屋里只有他跟卢氏二人大眼瞪小眼,没有人来理会他们。卢氏和林远就知道这是人家故意冷落他们,虽然两人面上过不去,但心里毕竟还记挂着衙门里的那一位,因此叹气忍着仍坐在椅上等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儿,林远就见前厅敞开的大门外,他表姐乐小桃穿着一身淡紫色的衣裙从院子里走了来,后面还跟着两个丫头,正是上次见过的那两个。只见她似乎刚起来似的,头发只轻轻挽起只插了一根碧绿的玉簪,腮旁一对绿玉坠子映着日光一明一暗来回摇晃着,她衣服外还披着件略厚些的织锦的长衣,长长的衣摆直拖到裙角,她正提着一边的衣角提步上了台阶进了前厅。 林远忙起身站立给她远远的施了个礼,眼角瞧见对面椅上坐着的卢氏也起来了,紧张的手脚不知往哪里放。小桃瞧见卢氏张了张口,想是不知该怎么称呼自己,又紧着将嘴合上了,一脸的手足无措的紧张模样。小桃瞧了倒觉得她可怜,心下暗叹一声,脸上表情也和缓了些,喜鹊扶她坐到椅上,小桃瞧了瞧两人道:“既是我娘叫你们来这里坐着等的,你们就只管在这里等会子罢了。” 卢氏还记得临来时姜氏跟自己说的话,这位外甥女儿就是家里的眼珠子,只要她说一句话,比她们说上一百句也有用呢。卢氏想到此,便厚了脸皮上前走了两步。挤出一个唯唯诺诺的笑容来,对着小桃道:“姑娘,我知我们不该来打扰的,只是昨儿下晌我才听说我们家那口子在城里喝醉了酒,跟人打起架来,还让官爷抓了去衙门,我急得连忙往城里赶,一晚上急得没有睡着觉,只想着听说府里有人在衙门里做事的,好歹央求姑娘看在......看在我家那口子是......是你母亲的亲兄长的情份上,帮着我料理料理......” 小桃瞧了卢氏一眼,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慢慢道: “你们上次来时,我们该说的怕是也说得明明白白了,我们两家本就没什么来往,如今有了事儿便求到这们这儿来,也实在让我们为难。我瞧你的年纪和我娘也不差什么,从年纪上来论也算是个长辈,就跟你说一说。你这处处都想到了,只是没有替我们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别说我们两家没什么交情,就算是跟我们府里有交情的求这事儿,也难办。他这件事儿,就算是我们家里二哥是在衙门里做事的。也实难给他办下来。先不说别的,就单说衙门里的规矩也是多得很,通不许做事的人给家人亲朋求情的,若是求个情就放了人,还要那国法做什么用?依我说,你们也不必再跟我母亲说了,她的话想必也和我的也是一样的,你们也就回去吧,就便是发落了,不过是打他一顿板子也就是了,难不成还有什么罪名么?不过是当街打架闹事而已。又不是偷蒙拐骗,杀人放火,衙门里自没有押他坐牢的道理。” 卢氏闻言立时哭起来道:“啊呀,若是你二舅舅被打了板子,他那身子骨怎么能够受得住?又拿什么脸去见人哪?” 谁知小桃一听这话,眉头便皱了两皱,林远在一旁看见,心知小桃是最讨厌这舅舅二字,便赶忙走到卢氏身边暗暗给她使眼色,低声急道:“婶婶是糊涂了么?嘴里乱认起亲戚来,她最烦的就是舅舅二字,你若不提那两个字倒还有得商量,若是提起那二字来她想起姑母当年的往事来,更没有说话的余地了。” 卢氏身子打摆子似的一颤,唯有住了口,被小桃一大番话堵住话口,这会儿子便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滴落而已。小桃瞧见了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想了想道:“你们既然想着亲见我母亲一面,让她给做主,那便请了她来,她怎样说便怎样办吧。”说着扭头向画眉使个眼色,道:“你去前院将母亲请了来,若是正在吃饭就请她吃完了再来,有人等她呢。” 那画眉转身去了,林远扶起卢氏在椅上重新坐了,转过身来对着小桃躬身又深施了一礼,道:“表姐,我知你们心里不痛快,我也知这实是怨不得你们,只是我二叔他如今上了几岁年纪,身子骨又整日喝酒糟蹋得不成样子,若是年轻力壮的打几板子我们也就不说了,怕是他挨了那板子便是要去了他半条老命了,还请表姐就当是发个慈悲,救救他罢。” 小桃偏了头去喝了一口茶,转回头来瞧着在自己面前的林远。半晌方道:“响鼓不用重锤敲,我知道林家如今也就是你是个极通情达理,懂得事理的,上次在迎客来那猜谜会上我就知道你书读的不错,文采也颇出众,想必是明晓事理的。若是今日是你自个儿遇上了这事儿,我说不定便会帮忙,我知他们当年做那事儿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里呢,这事儿说实话实是与你和林娟扯不上任何干系,只能说是你们受了他们的累。我实话与你说罢,我就算是能帮得上忙也不能帮,那当年的事儿是他们长辈间的恩怨,我自不好随便拿主意,只瞧着我娘的意思也就是了。” 林远赔笑道:“依着表姐的意思,若是姑母肯高抬手帮忙我二叔,表姐和那位在衙门里的表哥也是愿意帮忙的么?” 小桃道:“若真是那样,那也得瞧你们的造化罢了。我二哥的脾性是最爆的,也是最直率的,他这人是个拧种,若是看对眼了的人他无二话的便舍命帮你,若是他看不上的人,便是你求他一万遍怕是他连正眼也不瞧一眼呢?我虽恨当年他们那样对待我娘,但毕竟我没法追到衙门里去报仇去,只是我二哥现就在衙门里当差,而你二叔又果真犯了事儿落在官爷手里,行起刑来若是赶上我二哥打板子,我怕是平常人难以受得住呢。” 卢氏听完,差点儿没软倒在椅子里,她本就嘴笨不会象姜氏那样花言巧语,此时又急又怨,只有拍腿大哭而已,林远劝了好一会儿方略止住了一些,“表姐,当年的事我知道是我爹和二叔做得不对,只是这事隔多年,姑母和表姐都是宽宏大量的,难道还跟他们计较不成?” 他话音未落,就见林氏由艳红和画眉陪着走了进来,嘴里冷笑道:“当然计较!你们便是给我戴一百顶高帽子,我也是不认的。我就是小性儿,就是受嚼这陈芝麻烂谷子,我就是忘不了当年他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如何?” 小桃见母亲来了,忙起身在旁边扶住,走到椅上坐下,她见母亲脸色铁青,很是不好看,想是听到了刚才林远讲的话,便站在她后头不言语,只等母亲来说话。 林远见姑母来了,又听到了刚才自己说的话,知道一时半会儿是解不开这多年的死疙瘩,便只有赔笑道:“姑母莫要生气,都是侄子的不是。姑母忘不了当年的事,我自从那日随我娘来了一次,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是总也忘不了,当初我爹和二叔做了那样罪过的事情,只求姑母得给我一个替他们赎罪的机会,以后慢慢的报答您!” 林氏瞧了林远半晌,叹口气道:“罢了,你这孩子我是挑不出什么来,我也不是冲你。只是我们如今不过是吃穿上好过了些,这些儿子女儿们都是些不成材的,言不出众,貌不惊人,哪里有那个本事管这个闲事?虽说武儿是在衙门里当个小差官,只是衙门里自有衙门里的规矩,他们几个的事儿我向来是不管不问的,若是为了这事儿让他去跟上官说话儿求情,怕是先得让上官给武儿一顿好骂呢。” 卢氏听见林氏的这一番话,再傻也知道是面儿上敷衍的话了,偏又自己这边儿没理,驳不出来,只得放声大哭道:“她姑母,我也知道当年是他们哥俩儿的不是,如今我们家落成这样儿也难说不是当年做那事儿的报应,即便他们都是那该死的人,也求你看着你们死去的爹娘的份儿上,好歹你们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亲兄妹,怎么能眼睁睁的见死不救呢?” 林氏闻言便低了头想什么,一声不言语,小桃在一边淡淡的道:“正因着是一个娘肚子里的亲兄妹,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才愈发的让人寒心呢,若是换了没亲没故的,反不这样伤心呢。” 卢氏听了哭着道:“姑娘,原知道是你两个舅舅的不是了,古人还说‘不念旧恶’呢,何况他俩人再该死也是你的骨肉至亲呢,求姑娘看在你早去的姥姥姥爷份儿上,救救他吧......” 小桃道:“若是看在他们份儿上,更扯得远了,我姥爷姓崔呢,我姥姥崔章氏从小看着我们兄妹几人长大的,就没听说过有这样两个舅舅?倒是知道当年是我姥爷是从野树林子里带回的我娘,还被人以此相讹诈去了做棺材本儿的银子呢。” 卢氏听了又是大哭,一句整话儿也说不出来了,林远急得头上只是冒汗,只是连连给林氏和小桃作揖,林氏心里对林远印象不错,只是想到他父亲才不好表露出来,这会子见他一个年轻小后生给逼的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心里也有些心疼了,转头看了看哭得全身颤抖的卢氏,也觉得她一个女人家为了那样喝酒闹事的男人出来求人,也还得听着冷言冷语,也甚是不易,便一时间动了侧隐心肠,咬了咬牙道: “行了,你也别哭了,你也别作揖了,我今儿就算是看在死了的亲爹娘的阴灵儿的份上,帮这一回忙,只是下次再闹出事儿来,我是万万不管的。四妞儿,你就去跟你二哥说说,若是他没有什么大事便让你二哥给料理料理,放了出来罢。” 小桃听林氏下了令,便不好再说什么,只点头应承道:“娘既然这样说了,女儿说不得等会儿去跟二哥说一声,能办不能办可瞧着二哥的罢。” 卢氏一听乐家人答应了将人放出来,顿时抹着眼泪千恩万谢,林氏长叹一声由艳红陪着离开前厅,自回前院去了。卢氏和林远又来谢小桃,小桃眉头一挑道:“你们别谢得太早了,昨儿晚上听二哥说,他都被抓到衙门里去了,酒还没有醒,吵嚷着说些醉话还乱骂人,昨儿个已经被官老爷发令打了几板,倒是无事,只怕他在衙门里胡言乱语,若是人家大人发了脾气,将他关起来十天半月的,你们可别怨我们没尽力就是了。” 卢氏和林远一听便知道小桃没有扯谎,自家男人和二叔平日里是个什么脾气他们还能不知道?卢氏气得在心里暗骂林继业,林远却仍给小桃施了礼,正色道:“表姐今日肯救我二叔一救,就已是让我们感激了,只是不知何时能将人放出来,也好和我们一起回家。” 小桃想了想道:“你们不是在城里客栈里住着,先就住一两天吧,我今晚跟二哥说说,看他明日能不能将人放出来,只是你们记住了,别让他放出来后到处乱说,别仗着帮这一次忙便攀上了关系,三日两头的倚了势闹起来,若是闹出大事来,我们可是再不管的。你们可记住了!若是他记不住,宁可让他在里面多呆些时日,长长记性也好。他出来了也不必告诉他是你们来求了我们,只说是使了些银子通融了才弄他出来的就是了,免得横生枝节!” 卢氏赶忙接口道:“姑娘放心,我准不让他胡说八道,也不告诉实情就是了。” 小桃点了点头,也就不说话了。林远见人家已经答应了帮忙,便拉着卢氏跟小桃又说了几句感激话,便告辞着去了。小桃转身便往桃仙居里来,身边喜鹊笑道:“姑娘,方才答应了人家要帮忙跟二少爷说,今儿二少爷不当班,想是在房里呢,你不去找他么?” 小桃笑笑也不说话儿,画眉瞧了她一眼,笑道:“着什么急啊,那样灌了黄汤就耍酒疯的人真要在牢里呆几天才能老实的,我已猜着姑娘的意思了,忙是要帮的,但是不急,是不是啊,姑娘?” 小桃伸手在画眉鼻尖上轻轻一点,笑道:“就你什么都知道,你去给我找件出门儿的衣裳,几天没瞧见兰茜了,咱们去瞧瞧她去。” 偏巧今日兰府里的陈氏带着两个儿子出门逛去了,这会儿却不在家里。小桃投了贴子听说陈氏不在,也就省了那规矩,直接带着喜鹊和画眉从兰府后门儿进去了。那守门儿的仍是上次来时那个媳妇子丁氏。丁氏因上次受了小桃一个大赏封儿,一见了她便堆上了满脸的笑来开了门儿,笑道: “乐小姐来看我们大小姐啦,今儿您怎么得空了?我们大小姐前日还跟我说起,这两日要偷偷的叫小容从这门里出去瞧瞧您呢。可巧您就来了。” 小桃闪身进了兰府的后院,笑道:“我这两日家里有客,昨个儿又病了一场,总是没有腾出功夫儿来,刚才我听说你们夫人出门去了,我本想到前面见见她再来瞧你们大小姐的,听说她不在,就干脆偷懒直接从这里走吧,还近便些。” 说着,便给画眉使个眼色,画眉便从腰间解下一个放了银子的荷包,递给了丁氏,笑道:“我们小姐说了,这过几天便是中秋了,你整日里守着这里也怪辛苦的,这个你收着,给家里孩子买几个月饼吃罢。” 丁氏欢欢喜喜的接了过来,在手上一惦,也有二两来重,登时喜得眉开眼笑,笑着将三人亲领到兰茜的屋外头,这才带着笑去了。 小桃一进院子,便看见小容蹲在院里一棵树下,煽一只小风炉,上面咕嘟咕嘟煮着一锅东西,画眉上前猛的按住她肩膀笑道:“小东西,偷着弄小灶儿啊,可给我抓住了。” 小容被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是她们三人,忙起身笑道:“原来是姑娘来了,我们小姐这几天还念叨着要去看你呢,只是夫人这几天脾气大,怕她说话,便没去。没想到姑娘自己先来了。快屋里坐着吧,我们小姐在屋里正闷得慌呢。” 小桃笑道:“你这炖的是什么?怎么不在大厨房里做去?莫不是开小灶儿么?也不挡着人眼睛,若是被你们夫人知道了,不说你么?” 小容道:“姑娘不知道,这是老爷让炖的。前两日我们姑娘病了,吃不下厨房里做的东西,老爷也不知怎么突然疼起小姐来,让我在院子里给小姐开小灶儿,要什么食材就直接去厨房要去,这便宜我为什么不要呢?我上次记得姑娘说羊肉是好东西,偏今儿厨房里有新鲜的羊腿子肉,我就要了一块来,和白萝卜放在一处炖呢,昨儿我炖的老母鸡汤。等会儿炖好了,姑娘也来一碗尝尝罢。” 小桃笑道:“你有这心我就高兴了,只是我昨儿也病了一场,今儿才好些了来看看阿茜妹子,这羊肉我就不吃了,下次你再做了好东西我再来尝罢。” 小容笑道:“姑娘可得保重些,这几天我觉得天儿慢慢凉了,姑娘早晚可要多添件衣裳才好,我们小姐不就是晚上穿得少了着了凉么?” 小桃笑道:“你是个细心的,阿茜妹子有你照顾着真是妥当。我问你,这些日子,你们这院子里伺候的丫头们可还听使唤么?” 小容听了凑近了小桃,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可不比往日了,这些丫头们恨不得在小姐眼前儿献殷勤才好。那旧日里我忙得脚丫子朝天也没人看一眼,这院儿里的事儿统共是我一个人忙活,哪个眼里有小姐了?现下可不同了,自从那日姑娘给了我们那些银子,我们手头上宽裕了好些,这帮子丫头媳妇婆子们也是势利眼儿,多给了她们些赏钱,便一窝蜂子似的扑了上来,全不是往日里拉着脸子的模样儿了,巴不得在我们小姐眼前儿讨好儿呢。不是我当着姑娘面儿说好听的,若不是姑娘跟我们姑娘这样好,往日里我们主仆二人在这家里,谁把我们当个人儿呢?” 小桃笑道:“你在这家里呆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看不清么,有些下人就是那样的,只认钱不认人的,你只伺候好你们小姐,心里知道她们是什么样人就完了。” 正说着,里面的兰茜听着院子里有人说话声,便迎了出来,一见是小桃便亲热的扑过来拉着她的手不放,道:“桃姐姐,你怎么这好些天不来看我,我都想死你啦。” 小桃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嘛。我前几日忙着招待家里的客人,昨儿才忙活完了,谁想着着了凉又病了一宿,今天略身子舒爽些便来看你了,听说你前日也病了,可好些了?” 兰茜扯着小桃手进了屋里,边走边笑道:“我从小粗养粗长的,哪里有什么大病,不过是略着了些凉罢了,桃姐姐放心,我早好啦。” “好了就好。”小桃瞧着兰茜这间屋子,她几天前来时还是那样乱糟糟的样子,没想到不过这么几天功夫便收拾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了。就连那空荡荡的多宝格上也多了好些件漂亮的摆件儿。全然是鸟枪换炮了。 小桃不由得笑道:“你这屋子如今倒是全然变换了模样儿了,这么个样子瞧着才象个大家小姐住的屋子,原来那灰呛呛的模样倒象是几年不住人似的。” 一百七十六章 朋友效应 一百七十六章朋友效应 兰茜笑道:“我这里的事情还有哪件是桃姐姐不知道的。这都是桃姐姐的功劳,我如今这屋子也象个模样了,前日我身上不舒爽,我爹也不知是怎么了,听到信儿居然让人给我院子里开小灶儿了,姐姐再也想不到是什么缘故?” 两人说话的时候,另有一个头脸儿还算齐整的丫头已送上了茶来,小桃见那丫头十四五岁年纪,模样倒还干净清秀,似乎还有些面熟,正是上次来兰府时曾见过的那个丫头秋红。秋红见小桃看她,便站在一边笑道:“乐小姐,夫人说大小姐如今只有小容一个人伺候着太少,便分派了我进来和小容妹子一起伺候大小姐呢。” 小桃笑道:“那敢情好,我上次见你就知道你是个眼明手快的,帮衬着小容最是合适不过。”说完,便让画眉也赏她一个荷包,秋红谢赏收了,一脸的喜气。 兰茜让她下去帮着小容弄那羊肉萝卜汤去了,对小桃道:“姐姐上次来已赏了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下人们了,她们只背地里念佛呢。这才几天没来又赏什么?” 小桃笑道:“那秋红我瞧着是个有心计的,你这里短人使,象她这样的人你若好好待她,她必是你的臂膀的,小容虽好,但只她一个人也忙活不过来的。对了,方才你说你爹让人在你院儿里开小灶儿,我方才也瞧见了小容在那里炖羊肉汤呢,这岂不是好事?” 兰茜笑道:“刚才我问桃姐姐这里面的缘故,你是再猜不到的。实话说与姐姐听罢,其实这都是沾了姐姐的光,自从那日姐姐来我家看我,又赏了我们家下人赏钱,我也依着姐姐的话将你送与我的点心都分了好些给那上屋里的,还有那两个小弟,他们虽没说什么,却派了丫环来谢了我。从那之后,在家里面碰见,倒也脸子上好看了些。我才知道原来姐姐说的却都是正理儿呢。” 小桃道:“倒不是什么正理,我也没多想,只不过你那两个弟弟不过是小孩子家,都是喜欢贪玩吃些好吃的东西,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 兰茜笑道:“实是姐姐想得周到,我以往是万万想不到这上头的,只寻思两个弟弟年纪小,我和他们又不是一个母亲所生,自然而然的便生份了。再加上他们和我也差着好几岁呢,没什么好跟他们讲的,自然越来越没有话说了,若不是姐姐这次教我行事为人,怕是这两个弟弟见了我连句话也没有呢。” “人都是一样的,大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的,虽说有那蛮横不讲理儿的人,但毕竟也是少数,你那两个弟弟是小孩子,哪里懂得大人的想法,你对他们好,他们便喜欢亲近你,这就够了,”小桃喝了口茶,接着道:“虽说你们确实非一母所生,但也是同父的亲姐弟,就算是你们家夫人也不能够因着你不是她生养的,便不许你疼弟弟吧?所以我还是那句话,你是当姐姐的,多疼两个弟弟是应该的。让你爹看着也象回事儿啊。” 兰茜点头道:“我现下是明白这个道理了。桃姐姐不知道,你那次回去后,陈姨娘......” 小桃赶忙截住她的话道:“你还叫陈姨娘呢,我都说了,你心里怎样瞧她都不要紧,但是明面儿上仍旧要叫一声母亲的,省的那些人挑你的事儿.....” 兰茜拉住小桃的手,笑道:“桃姐姐放心,我这是跟你在一处说话才不注意的,自从那**说了我,又跟我讲了那样一番大道理,我都记在心里了,如今我是管她叫母亲的,不过是在你面前或是只有小容在眼前儿时,才偶尔叫一两声罢了。” “那就好,总算我没白替你操了一回心。”小桃这才放心了。 兰茜接着道:“如今她瞧我也没象过去那样总是挑刺儿了,倒还分派了秋红帮着小容伺候我。我听秋红跟她屋里的丫头闲说话时听来的,说是原来她去了姐姐家里拜访了姐姐的母亲,回来后便说果然姐姐家教好是长辈教得好,又说我如今也大了,不能象小时那样关在家里不开眼界,便请了个绣花的师傅来教我刺绣,还让我没事儿时学学厨艺,这都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我这两日是病了,爹让我好生养着,那师傅才没有来,不然一天要绣两个时辰的花儿呢......” 小桃笑道:“那好啊,你这年纪过一两年也该嫁人的了,是该学些女红针线。最好再学着管家,将来嫁到婆家去,便得心应手了。这样看来,你们家夫人明面儿上倒是有些疼你了?” 兰茜哼了一声道:“别看她面儿上装着比过去疼我,全是假的,不过是拿我来做给我爹看罢了。她见到她两个儿子,转眼儿就忘了我的名姓儿了。前几日我病了,她只是让我在院儿里养病,不让我出来见人,不过是怕我将病传给两个弟弟罢了,哼,她两个儿子的命就是特别值钱!今儿她又带着两个儿子去街上逛去了,虽然我现在是比过去强了些,但是要出门还是跟旧时一样,是很难的,只不过若要到姐姐家倒是便宜的,只不过跟她说一声就完了。” 小桃笑道:“你真是个急脾气,事情得一步一步的慢慢来,哪有人一口吃个热馒头的?你现在只不过几天的功夫儿,屋子里都变了个样子,这还不是进步么?你莫要着急是真的,起码现在你爹还知道家里有你这样一号人,这就比原先强些。” 兰茜也笑了。“桃姐姐说的是,我是心急了些。” 两人说到这里,因为坐在窗子边儿上,外面一阵风刮进来,喜鹊赶紧上前将窗子掩上,笑道:“两位姑娘都是病刚好,别坐在窗口边儿上吹风罢。小心再着了凉。” 小桃笑道:“就你蝎蝎蜇蜇的,我哪里被风吹吹就病死了?”说着,一手理着吹散到腮上的头发,将它绕到耳朵后面去,兰茜瞧她穿了件粉紫色的衣衫。外面套了件七彩织锦的短夹衣,黑缎子般的头发配上那玉雪晶莹的皮肤,实在可爱得很,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她。就连她这个女子瞧着都着了迷,兰茜心里只顾如此想着,便联想到昨日听守后院儿门的丁媳妇说旁边乐府来了贵客,听赵婆子说了一嘴,是什么王爷,兰茜便知道定是七王爷上府里来了。心中着实替小桃高兴。 小桃见兰茜只顾笑着盯着自己看,笑道:“你总瞧着我做什么?莫不是没见过?哦,我知道了,定是我昨日病了,今日气象有些不好看,你在笑我吧?” 兰茜只顾出了一会儿神,才眯着眼睛笑道:“桃姐姐说哪里话,我是瞧着姐姐真是个美人,不管怎样打扮,就是不打扮竟也是美丽的,正在这里着迷出神呢。” 小桃红了脸笑道:“你如今也学坏了,倒这样花言巧语起来,难道你就不美么?不过是我穿了几件颜色鲜艳的衣裳,衬得脸子好看些罢了。你就打趣我。” 兰茜笑道:“我向来是不会说谎的,姐姐难道不知道?我是说的真心话,我这个女子看姐姐都觉得移不开眼,再别说别人了。对了,姐姐,你帮了我许多忙,我想着要好好谢谢你。只是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也让我好尽尽心啊。” 小桃笑道:“阿茜妹子这样说就生分了。我难道帮你是想要你来谢谢我不成?” “自然不是了,只是我这心里过不去,想着就算是自己绣的粗东西,给姐姐略表表心意也是好的,只是这两日师傅没来,我平日里手艺也不好,绣得东西实在拿不出手去,只得跟师傅将手艺练好了,绣件象样的东西给姐姐才好。” 小桃笑道:“你就别客气啦。你这几日倒懂得人情事故起来了,我帮你的忙是因为你对了我的眼,我喜欢你这人才帮你,不过你若觉得心里过不去,绣个荷包啦,帕子啦,这样的小东西我倒是愿意收下的。” 兰茜这才高了兴,对小桃笑道:“桃姐姐吃过饭了吗?” 小桃道:“一大早便喝了碗稀饭,吃了点子小菜,我早上不愿吃那油腻的东西,只是喝些稀的就是了。只是稀的不顶饿,怕是挨到正午又得多吃一碗饭了。” 兰茜笑道:“刚才小容在院子里炖那羊肉萝卜汤呢,姐姐等会也分一碗吃罢,挨到晌午该受不了了。姐姐若是嫌那羊肉油腻,我这里还有些软和素净的东西,前日秋红的家里人来瞧她,给她带了些去年秋天留下来的芋头,我让秋红做几碗芋头羹来咱们吃可好?” 小桃笑道:“哦,去年的芋头留到现在那还能吃得吗?” 兰茜笑道:“她们将东西存在地窖里面,自然吃得。而且那芋头是磨成了芋头粉的,又粉又甜,做起芋粉糊糊来很好吃的,秋红做这些个家乡小吃是最拿手的,不知桃姐姐喜欢吃咸的还是喜欢吃甜的?让秋红做了来,姐姐想是没吃过这个风味儿,正好尝尝。” 小桃见兰茜一脸喜意,又是那样的热心,便不忍驳她的好意,再说那芋头粉做的芋粉糊她确实没有吃过,倒是有几分好奇的,便笑道:“听你说的那样热闹,我也实在好奇了,你就让秋红做两碗来吧,我尝尝这芋粉糊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兰茜站起身来招呼了一声秋红进来,让她去做一小锅甜的芋粉糊,秋红笑道:“小姐,我瞧小容妹子那羊肉炖萝卜已经熬得了,我就在那小风炉子上做了吧?” 兰茜笑道:“随你罢,只要做得象那日那样好吃就行。多做些,咱们都一人分一碗吃。” 那秋红便笑着下去做芋粉糊去了。小桃低声笑道:“我瞧你这丫头手脚也甚是麻利,性子倒是比前几日我来更爽快了些,想来用久了,也是个得用的人儿。” 兰茜也压低了声音道:“桃姐姐不知道,我前些天才知道,这个秋红也是个极有骨气心性儿的。这才跟陈姨娘透了口风,要了她来进屋子伺候我。我原先只当她是个硬气儿的,平日里也不吱声不言语的,想着她不好相与,便对她也淡淡的,后来小容跟她们一屋里住的秋云说话儿时才知道,原来这也是个有故事儿的。” 正说到这里,小容端着那熬好的一小锅羊肉萝卜汤进来了,托盘上还放着两副碗筷调羹。小桃忙笑道:“都说了,我不吃这油腻的东西,你只给你们小姐盛出些就是了,不用管我,我只等着吃秋红煮的芋粉糊呢。” 小容笑了,给兰茜盛出一碗羊肉汤来,兰茜便对她道:“我正跟桃姐姐说秋红的事儿呢,我也是有些饿了,占着嘴吃东西,你就说给姐姐听听,那秋红的事情,我刚才还跟桃姐姐说这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呢。” 小容这才笑着道:“乐姑娘,说起这事儿我们府里也传遍了的,秋红姐也不避讳,不过她的事情还是让她来讲,等会儿她熬完了芋粉糊是要送来的,还是姑娘亲自问她的好,要不她好说咱们背地里说她的闲话了。” 小桃笑道:“小容说的是,当面问是一回儿事,背地里谈论又是另一回事,她既对这事儿不避讳,自然问她也肯说的,我倒要听听你府上又出了什么奇人奇事?”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秋红在外面已熬好了芋粉糊,直接用那罐子端了进来,只一进来小桃便闻见满屋子喷香的芋头香气,便不由赞了一声道:“好香啊。” 秋红听了欢喜,边将那罐子芋粉糊放在桌上,边笑道:“姑娘喜欢,就多喝两碗,这东西是我们家乡那边儿有名儿的小吃,那芋粉若是蒸成甜糕也好吃得很,咱们这边儿经常有栗粉糕,其实大家都不知道,这芋粉糕做出来也是很香的。” 说着,小容便上前帮着秋红盛出几碗来,连喜鹊画眉也分到了。那芋粉糊做得香甜可口,实在是好吃得很,小桃不由得连连称赞。秋红听众人都说这芋粉糊好吃,更是高兴,连声让众人多吃一点,还说自己屋里家人送来的芋粉糊还很多,要让小桃带些回去吃。 小桃笑道:“我在这里吃就行了,还要带着走,你们小姐还吃什么?” 秋红道:“姑娘,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是家乡里盛产这个,我们保存的又好,这时节咱们这里没有新鲜的芋头吃,于是我家里人才带了这个过来,原是让我尝尝久别的家乡风味儿的,谁知大小姐极喜欢,姑娘也是爱吃,我那里还有两大口袋呢,管保姑娘吃腻了的日子还有呢,姑娘若是喜欢吃咸的,只管兑了少许盐粉来煮了,或是兑了糯米粉蒸出芋粉糕来,也是好吃得很呢。” 小桃突然想起一事,眼珠转了两转,笑道:“你这芋粉糊确实好吃,听你说这东西还可以做成糕,如今咱们这里芋头还没有下市,这也算是稀缺新鲜的物事儿,实告诉你,我最是个喜欢赚银子的,我家就有一个小吃铺子和一家点心铺子,却从来没有卖过这芋头做的东西,我倒想多弄些这东西在店里卖,就不知你家乡里还有没有人家存着这种芋粉,若是有我就都要了来,横竖这东西是风干了磨成粉的,也搁得住,等东西弄来了,你就到我铺子里教他们做芋粉糊和芋粉糕,这东西做小吃或是点心倒都是挺适口的,我便给你些银子算是谢你的,如何?” 秋红听了哪有个不愿意的,赶忙笑道:“姑娘这主意好,我们家乡那里这东西多的是,姑娘只管派人去收就是了,若是姑娘觉得这东西爱吃的人多卖得好,明年就在我们那里多租几亩地,专让他们种这个也就是了,这芋头就是白水煮熟了蘸着糖吃也是极香甜的。” 小桃笑道:“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等会子我让画眉送你去我们那点心铺子里去,你只管跟那里掌柜的说就是了,他自会安排人手,你就只管等着分银子就是了。” 秋红笑着答应了,兰茜便对她道:“我们刚才还说起你来,就是你那件扬眉吐气的事情,你若是不怕人知道,就说给桃姐姐听听,我们倒是觉得你是个有骨气的,当个新鲜事儿说给桃姐姐听呢。” 秋红听她这样说,便笑道:“哦,原来姑娘想知道这事儿,其实原没什么,姑娘既想知道我便说与姑娘听听。不过是我在家乡里原订下了一门亲事,我在这兰府里做活儿签得是活契,再过三年便能回家与未婚夫成亲了,只是前几日我家里哥哥来看我,说是那人嫌我呆得时间太久,等不得了,硬要跟我们家退了亲事,还要索回当初下定的东西。我和哥哥从小就没有了父母,只有哥哥这一个亲人,我是卖了自己当丫头才赚了银子给哥哥娶了媳妇,哥哥哪里会答应他,在家乡时便和那人吵闹起来,坚决不退婚,哥哥这次来看我也是将这事儿告诉我,让我心里有数。我却不是那样软弱的人,凭什么他都不要我了,我还要死皮赖脸的缠着他,又不是我的不是,我怕个什么?我告诉了我哥哥,他想退婚只管退去,只是让我哥哥准备了个大柳条篮子,让我哥哥回去后到他家里,将我这几年给那人缝的衣裳,鞋子,所有的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都给我要了回来,我就是一把火将它烧了,也不放在那人手里。他还想退礼金,打量我是软柿子呢,他既要退亲一个子儿也没有,等我哥哥拿回我的东西我才要把生辰纸还他呢。” 小桃众人听了又是好笑,又是佩服,尤其是小桃,她知道这古代的女子若是被夫家退了婚,或是休了回家,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有的甚至还为此投河上吊,闹着要自杀以表清白。象秋红这样的,大大方方退亲的,倒是少有的,小桃瞧着她还真有点现代女性的雷厉风行的作风了。因笑道对秋红笑道:“你这丫头做起事儿来倒是干脆,依我说,你做的对,那样负心的人要他做什么,就是硬逼着成了亲,怕是也没有好果子吃。倒不如一了百了,将来再找个合适的人家儿才好。省得受那闲气。” 兰茜道:“桃姐姐虽是这样说,但是我却是心里为秋红打抱不平呢。秋红这一场退婚的事,直到现在我还是觉得心里有气,这件事情那男人得负上全部的责任,秋红这样一退了婚,那男人的如意算盘便算是打得响了,岂不是如了他的意么?” 小桃笑道:“阿茜妹子这就不懂了,要照你这样说,若是硬着不退婚,就便是嫁与了这个人了,又失了人格和尊严,哪里还有什么趣味儿?秋红一个好好的年轻的女子,为着要和这人成亲,就变成了温顺的绵羊或是母老虎一样,这两样都不妥当。不成亲又有什么要紧,横竖她才十六七岁,便是三年期满了,二十岁成亲只要找个顺心顺意的,也是不晚。何苦从这一个牢笼跳到那另一个牢笼里呢?” 兰茜想了想,点了点头,又对秋红问道:“我想着,这人既是一定要退亲,八成是暗地里相中了其它的女子,你就没有听到风声么?” 秋红笑道:“有什么不知道的,我哥哥和那人在一村里住着,自然知道他的行踪。听说是瞧上了村上另一户人家的姑娘,所以才要退亲。退就退呗,反正我家乡的人都知道他的事情,没有人说我的不是,我将来回了家里,也是他挨人戳脊梁骨,没有我的事。” 小桃道:“怎么样?他家里对他这样的行为也是置之不理么?难道他们家对那个新的姑娘就是那样的满意?” 秋红哼了一声道:“怎么会不满意哩?这个时候,正是新开的茅厕三天香呢,全家人捧着象个香饽饽一样呢,那姑娘我也认得,我来城里之前常跟她在一起玩儿呢,她如今还没跟那人订下来,便起早贪黑的帮着他家下地做活,他们家怎么会不喜欢呢。” 小桃笑道:“你也用不着想太多,这样的人既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保不准将来对那位会不会也是这样,说不定便是看中了人家是个免费的劳动力,你又离得远帮不了他的忙,才这样行事起来,将来他家里有得看呢。” 秋红笑道:“得了得了,姑娘们不用劝慰我,我是个想得开的,若是有想不开的那亲我硬着不退,他家也是没办法的,大不了官司闹到大老爷那里去,我们那里好歹还有族长呢,哪个能轻易饶了他?咱们不提这种不相干的事情了,姑娘们捡乐呵的事儿说些吧。我这就下去,将那芋粉收拾出一口袋,乐姑娘就提了回去,晚上就能熬着吃了,若是哪天懒得动弹,早上就冲一杯甜芋粉喝,也不差过那白米粥呢。” 说完,便去她住的屋子里收拾芋粉口袋去了。果然不一会儿,便提着一口袋芋粉走了来,笑道:“姑娘,这里差不多二十斤芋粉,够你吃一阵子的了,横竖姑娘要派人去我们家乡里去弄这东西,想是够姑娘吃的了。” 小桃再次道了谢,笑道:“那我就不客气收下了,若是这芋粉的生意做成了,我必用大红包来谢你。” 秋红笑着下去自忙她的去了,兰茜又和小桃说了一会子话,便让小容拿过自己的一个小首饰箱子,在里面翻腾了一阵子,取出一个蓝绸面儿的小包儿来。打开来一看,只见里面垫了半口袋棉花,里面却装着两只小翡翠的细指环,兰茜取了出来,递到小桃手里笑道:“姐姐看,这两只翡翠的指环怎么样?” 小桃接过来一看,只见那指环翠绿阴阴的,水汪汪的象一环秋水,而且玉上深深浅浅的绿色中没有一丝白纹,她上次跟云平郡主学了看翡翠,便知道这虽不如自己那条太后赐的翡翠软金镯上的翠桃片珍贵,但也算是上等的了,便笑道:“你何时收了这样的好东西,难不成是你爹新买给你的?” 兰茜笑道:“我爹哪里想到给我买这样东西,我原是我娘生了我时给我备下的,只因着是我娘的遗物,我就算再困手时也没有让小容将她变卖了,只当了些小的金银首饰罢了,这一对却是这里面最好的了。” 小桃笑道:“我原本也不懂得这些翡翠之类的珠宝,只是上次跟云平郡主进宫,偏巧太后赏了一条翡翠软金镯的手链,因此却懂了一点,你那指环的绿色虽然苍老,但却又水汪汪的,看来非常润泽,这东西着实是不错的,你好生留着罢,别划花了倒不美了。” 兰茜在小桃手上看了一回她手上戴的翡翠软金镯,连赞好看,又笑道:“姐姐既有了翡翠片儿的软金镯,要是再配上这样一个翡翠的指环,岂不是正好一对么,我这指环虽不如姐姐的翠好,也好歹是拿得出手的,就送一只与姐姐,姐姐就别嫌弃收了吧?” 一百七十七章 谋划 一百七十七章谋划 小桃见她要将那翡翠的指环给自己一只。忙推辞道:“这东西我可不能要,那是你母亲的遗物,是留给你做念想用的,你只管好生保存着就是,四处送人做什么?” 兰茜硬是将那指环套进小桃手指上,握着她手不让她取下来,正色道:“桃姐姐千万别与我客气,我的情况你是最知道的,在家里做不得主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在手里,只母亲留下一点子原来的首饰还能拿得出手,我知道姐姐不缺少这些,怕是比这好上十倍的东西家里也有好些呢,这只不过是妹妹的一点子心意,我自从认得了姐姐,姐姐对我照顾有加,处处替我留心在意,倒比我自己想得还周到十倍,若不是姐姐我这如今怕还禁足在那黑屋子里呢,姐姐既然认了我是妹妹,那妹妹给姐姐一件东西也是极正常的,姐姐若是不收。怕是嫌这东西不好,瞧不上眼罢?” 小桃见她如此说,倒不好不收了,只得收了笑道:“你既这样说,我不收倒显得我小瞧你了一般,那我就收下了,也就这一回还可,下次若是再弄这些东西给我,就显见得你和我生分了,我就生气了。” 兰茜见小桃收下了东西,喜出望外,又和小桃唠了些别的事情,小桃因想到她只靠着家里,自己手头除了几件首饰没有一点银子的进益,虽靠着自己帮忙,但毕竟她是兰府的大小姐,若是被兰老爷和夫人知道自己暗中资助兰茜银两,怕是会怪自己多管闲事,说不得想要帮她谋划一个能正大光明收银子的进益才好,这样方可细水长流,将来若是嫁了人到了婆家,也有份私房在手里了,赏人自用倒也方便。 兰茜见小桃脸上神色变幻,问道:“桃姐姐,你好象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有什么就直接跟妹妹说来,我虽无甚本事。但帮姐姐排解排解忧虑也是好的。” 小容在一旁插口道:“小姐真是想的简单,小姐如今自顾自身都顾不及了,哪里还帮得了乐姑娘。而且我瞧乐姑娘是瞅着小姐你想事情,怕是想的也是小姐你的事情。” 小桃听了拉住小容手笑道:“怪不得你们小姐一直都倚重你,你果然是个聪明灵透的,我的心里想着你小姐的事情,焦虑到十二分呢。你瞧着现如今丫头婆子们都听了话了,也服管,但是时日长了还是得靠着银子说话的,我虽能帮衬着,但毕竟不如你小姐有一门可以进益的银钱收入口袋来得方便。” 小容听得小桃话里有话,想是对方要帮着自己家小姐弄些进钱的法子,便笑对她道:“乐姑娘莫不是有好法子,若是小姐有了进益的银钱,那自是手头方便许多了,乐姑娘说来听听。” 兰茜道:“桃姐姐跟我说话,只管说来就是,咱们姐妹没有什么忌讳的,而且姐姐若有这想法是帮着我找出路呢,我感谢还来不及,姐姐怎么还顾忌上了?” 小桃笑道:“你既如此说。那我就跟你说了。这话本不应该是我这个外人说的,而且你虽日子过得不如意但毕竟是兰府里的大小姐,我若说了,怕是你爹和兰夫人会想我一个外人管你们兰府里的家事,我说了你只和小容记着就是,别四处乱说。若是成了自然是好,若是不成就当我没说也就完了。” 兰茜笑道:“姐姐是什么事情这样神秘,只管说来就是。” 小桃便想了想笑问她道:“我先问你,你喜欢现如今的日子还是原来的日子?喜欢手里有自己可以拿捏的银子,还是喜欢每月伸手跟你家兰夫人要月钱?” 兰茜不等她说完,便笑倒了,“姐姐问得好奇怪,这还用说嘛?自然是喜欢自己手里有银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看人家的脸色,若是问人家伸手要钱,虽然是自家爹爹,那也是由不得自己的,何况我爹爹在我身上用心有限,怕是想不到这些细处,我如今若不是姐姐上次给我那五十两银子,怕是这些丫头们还不太听使唤呢。” 小桃便笑道:“你别瞧我家现在吃喝不愁,过得挺舒心的,我的家里原本也不是根儿上就大富大贵的人家儿。从小儿不过在村里是吃得上饱饭的普通人家,若是遇见年成不好,也得省吃俭用着过日子。那时我父亲和哥哥们都下田种地,我母亲还得整日绣花卖给城里绣坊贴补家用,那时我自小便知道人生的苦处,莫过于受穷。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一开始便弄了每家小吃铺子,咬着牙起早贪黑的全家人一起忙活着,慢慢的才有了起色。我是知道了,穷倒不要紧,最怕的就是只花钱出去,却没有银钱入帐的,这种穷是没有挽救的,有再多的家底早晚也得败光了。就象你原来那样,虽手头里有你母亲留得一些首饰,当了也能换了钱来使用,只是那几个钱不过一阵子,慢慢便用光了,那时候只有再去当别的东西,这样一点点下去,即使是个银山也败空了。依我说,这样当东西或是零星府里给的月钱都不如自己有收益来得稳妥。” 兰茜闻言道:“这个我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我又不象我爹,能管着家里的银钱,我是手头除了这一点子首饰,一文钱也没有的,姐姐看以往那些丫头婆子们的行止就知道了,我那点子首饰也当得七七八八了,只是无奈我没有姐姐那样的本事,能自己开着好几家铺子赚银子。只是羡慕罢了。” 小桃笑道:“我自是知道你的苦处的,所以才帮你想了一个主意,只是不知道你家爹爹和夫人能不能答应。” 兰茜笑道:“桃姐姐一向聪明,就说来与我听听,我想是一定能行的。” 小桃便跟她道:“我如今手里有四五家铺子,里面还有合开的一家酒楼迎客来,生意都还不错,我想了若是想帮你长长远远的解决银钱问题,非是我今日一百两,明日五百两就能解决的。将来你嫁人去了婆家,难道我还能插手不成。那不是讨你婆家的骂么?她们非得骂我手伸得太长,好象人家养活不起自家媳妇似的。我想了,既然我手里有这几家铺子,不如你就跟兰老爷说,让他给你出些银钱,你就当入了我店铺里的分子,每年我给你分红就是了。你若嫌按年分红时间太长,我便按月给你提当月的红例,这样一来,你既手头里有了活钱,又不用看着你家夫人的脸色讨那几两银子的月钱,也算是手里有个长期进项银子的收益,将来就是找了婆家嫁出去,也有了私房,有用得着的时候不是方便得很么?” 兰茜一听,心里便是一动,小容也是满脸喜色,但是兰茜想了一想,便垂了头低声道:“桃姐姐这个办法甚好,只是我爹未必肯出钱给我入分子,我手里的几十两银子还是姐姐上次给的,这五十两自然也不够的,若是让姐姐白给我出分子钱,断没有那个道理,我也不肯的。如今我却有一个法子,我手里既有娘留下来的几件首饰,放在我这里我也是死的,我也不戴不用的,不如就拿到当铺里当了银钱来,想来虽不值钱,但凑几百两银子也够了。不如就拿这个钱给姐姐一个铺子里入了分子,等赚了钱再将东西赎出来便是,姐姐觉得如何?” 小桃替她想了半晌,开口说道:“你这办法倒好,但是那些首饰毕竟是你母亲留下的遗物,你舍得当了它们么?不如我先拿钱给你垫上,就算你一分子。等你有了再还我就是了。” 兰茜一听摇得头都快掉了,拼命摆手道:“不行不行,姐姐又不是个能点石成金的神仙,就算是有银子也没有这样白给我使的,若是这样我可不答应。那岂不成了白养活着我了,我母亲这首饰留着也是死钱,当了入了姐姐铺子里面倒能生出活的银子来,若是母亲在世,也定是能同意我的做法。姐姐听我的,我明日便跟我爹说这事情,若是他答应了给我出几个钱也就罢了,若是他不答应我便让小容将首饰当了,也要入姐姐的铺子。我知道姐姐这是变着法子的给我弄银子花,想来别人削尖了头想入姐姐的铺子里还不能够呢,我哪里就不知道好歹呢?就这样办罢,我这几日办妥了就求姐姐多照应着罢,姐姐说怎样办就怎样办。” 小桃又问她喜欢哪家铺子,兰茜笑道:“我见姐姐送来的那些点心极新巧,我又是个嘴馋的,不如就入姐姐那家点心铺子罢,姐姐也不必每月都给我分红,只凭着姐姐怎样方便就是了。” 小桃笑道:“那好,那我就按我们铺子的规矩三个月给你分一次红例,年底若是买卖好,我再多分你一些。” 两人就此说定,兰茜和小容不禁满心欢喜,谢了又谢小桃的苦心。小桃略又坐了一会儿,便从兰府的后门儿直接穿过去,由桃仙居外的后门回了自己院子,略歇了一会儿便吃了点晌饭,便倒在床上歇了一会儿午觉。 且不说她在这里休息,只说林远与卢氏从乐府出去,直接回了住宿的客栈里去。卢氏还是有些不放心,怕小桃是说场面儿话敷衍她,那一颗心便是吊着的,一番五次的问林远,林远只得安慰她道: “婶娘你只放心,表姐你也见过了,姑母也亲口答应了救二叔出来,她们本就不喜咱们便犯不着拿好话儿来敷衍咱们,只直接不让咱们进府去不就完了,何必绕那一大圈的弯子呢?依我说姑母既答应了让表姐去跟二表哥说这事儿,这事儿就是准了**成了,咱们只安心在这里等信儿便是了。” 卢氏让他一番劝慰才略放了心,又想到女儿林娟还在张家的大丫头的家里,便想着若不是自家男人来城里接人,也惹不出这一场祸事,便心里有些不高兴,吵嚷着要去找林娟回来。怎奈她一个妇人人生地不熟的,林远不放心她自己去东跑西颠的找人,便安抚了婶娘一阵让她自留在客栈里等着乐府里的来信儿,自己要了李府的地址,便出了客栈打听着路要到李府寻人。 他哪里知道这时的李府便是开锅似的热闹,头前里李文林在粉香楼里将秀红给弄上了手,本想着占个便宜却不料被缠上了手,只得央求着李文正给他写了借据将人给赎了出来,领回了李府里。秀红跟着李文林来到李府,却见李文林住在李府大花园子一个偏角处的小院子里,伺候的只有两个丫头一个小厮,和自己预想的根本不一样,不禁暗自悔恨自己没有擦亮眼睛,看来这个李府的表少爷根本就不得李府的宠爱,不过是寄居在这里罢了。可如今她人已经来了,断没有再回去那粉香楼的道理,便也只有先暂时住下,慢慢的再看情势想办法。 李文林因着李文正说先让秀红当个通房的丫头,便把她安排在自己屋子旁边的一间屋子里,那里原睡着两个值夜的丫头,把她们赶了出去,又让人收拾了一番,将秀红安置在里面。李文林心想人既然已经带了回来,银子也已给了那粉香楼的老鸨给秀红赎了身,她自然就是自己的人,放在近处无非是想夜里跟她胡混方便些,他一向最是贪花弄柳的,岂有放个到了嘴的肥肉,不咂巴出滋味儿的。 秀红也想着先哄住了李文林再说,再说她刚跟着李家人到了李府,人生地不熟的,不敢马上就得罪冷落了李文林,好歹自己现在的身份也是李文林的通房丫头,便有意无意的在李文林眼前晃悠着,一会倒个茶,一会端个点心,弄得李文林眼前发花,心里波澜荡漾的。 回李府的当天晚上,张燕和林娟早已睡了,根本不知道花园子那头偏院儿里李文林弄了个女人进来。李文林却是睡不着觉,先是吃了晚饭便被李文正叫到书房里,端起堂哥和债主的谱儿来,着实将李文林教训了一顿,李文林本就理亏,压根儿就回不出话来,只得低头听着训斥而已。 李文正见了李文林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刚才在粉香楼因有外人在场,不方便当着外人的面训斥他,如今回了家里,哪里还忍得,冷着脸儿斥道: “林弟,不是我说你,你这些日子也太不像话了!爹从出去忙生意起,你便整天不在家里,我问了你院里的人几回,都说你出去了,我倒不知道,你这些时候在忙些什么东西,怎么会比我这个在铺子里经营的人还忙七分。我简直这半月来都不见你的面了,你这忙活劲儿也快赶上父亲了,为什么没见你挣一个大钱回来?父亲在家时时,你还整日在他面前撒谎,我知道你不是去了ji院便是找那起子狐朋狗友喝酒赌钱去了,我听得外面许多人说,你在外面人瞧不见的地方,是无所不为的,十天里倒有八天宿在ji院里,没出息的东西,你以为那里是温柔乡么?那里是食金窟销银地,莫说你一个靠家里的人,就是那家财富贵的也没有整日不做事情留连在那里的,那里的*子哪一个是白玩的,象你今天似的,不过是大家去喝个花酒,你便惹出这场事儿来,我问你,你是没去过ji院还是怎么的,我看那秀红也不是出众之姿,不过是个刚入行院的小丫头而已,你就瞧上了也应该跟我说一声,就悄不声息的将事情做下了,如今可好,花大把的银子弄个什么也做不了的丫头回家,我看父亲回来你怎么跟他交待?” 李文林被李文正一番劈头盖脸的训斥弄得一点儿脾气也没有,只得唯唯诺诺的点头称是而已,李文正见他低头不语,只顾着点头摇头,也不好说出再难听的来,便将他哄出书房,自己回屋里睡了。 这李文林受了一肚子气回到屋子里,一瞥眼儿瞧见秀红穿着一身娇黄色薄纱的衣衫坐在他屋里,一点昏黄的灯点着,照着她纱衣里的肌肤细致白嫩,曲线在朦朦胧胧的纱衣里若隐若现,她瞧见李文林回了屋,便柔顺的起身上前替他解开腰带,嘴里笑道:“表少爷,我听说大少爷将你叫了去,想是训了你一顿罢,都是为了我才让你受这委屈,秀红心里着实难受,只是我一个没亲没故的弱女子也没什么好报答的,既已是表少爷你的人了,便只有好好伺候着你,让你舒舒服服的,秀红也就安心了.....” 她这里话还没说完,李文林便早已觉得随着她的话语,她那一双小手便不自觉的爬上了他的胸前,有意无意轻轻游移着,李文林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平日里风流惯了的,哪里不知道这是秀红故意撩拨,早已按捺不住,一把将她手抓住,拖到床上按倒,床帐子也不放下,就去撕她身上纱衣,那纱衣本就质地薄绡,哪里禁得住他的手劲儿,只不过几下便将秀红剥了个yu体半露,李文林饿虎扑羊般扑了上去,秀红也不过半推半就,两人便**起来..... 俗话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二人在这里的事情,哪里瞒得过李府的下人的眼睛,在李文林屋子里伺候的小丫头被从那个两人间的屋子赶了出去,便对这个新进来的秀红一肚子的不忿,其中一个丫头的相好的便是跟着李文正出门伺候车马的小厮,这丫头便气冲冲的第二日一大早在院里假山石后头堵住那相好儿的发牢骚,那小厮劝她道: “哎,你发什么脾气,你只道那新来的人儿和你一样是府里的丫环么,实话告诉你,那是粉香楼新来的清倌,被咱们表少爷给占了便宜,那老鸨子非得让大少爷拿银子来赎了,跟着咱们表少爷来的,将来告诉了老爷,再不济也是个姨奶奶,你就敢得罪她?” 那丫头听了冷哼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个千人骑万人枕的窑姐儿,什么下流东西,也配住我们的屋子。我昨晚上瞧着就知道她不是个好东西,天一擦黑儿便没了人影,原是跑到表少爷屋里去了,晚上我见她屋里灯也没点,一片漆黑的,想是住在表少爷屋里头了。什么贱皮子丫头,不过是跟主子睡了几觉,便觉得自己是半个主子了,她不惹我倒罢,惹了我一样给她排头吃。” 这丫头也不是说大话,她原本是在张燕院儿里伺候的丫头,因着张燕跟李文林暗中有染,张燕对李文林了解甚深,也怕她在府里外面捻三惹四的,便把身边这个叫丽儿的丫头暗中转了去伺候表少爷,这丽儿每月里除了月钱还受着张燕暗地里给的赏,是一片忠心向着张燕的,李文林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便第一时间报给了张燕知道,所以她仗着背后有得宠的张燕撑腰,全然没把一个ji院里出来的秀红放在眼里。 这里丽儿得知了秀红是李文林的想好的消息,哪里还再耽搁,一路小跑儿回了张燕住的院子,迎头便碰上了张燕的贴身丫头,也是她的另一个心腹的丫头曼儿。曼儿一眼瞧见这时候丽儿跑来,便知道定是有急事,便进屋将刚洗完脸准备梳头的张燕叫住,往窗外指了指。张燕瞧见丽儿跑来,知道事情也李文林有关,心不知怎么的就慌起来,皱了皱眉头往床里头一瞧,林娟还在睡着呢没有起来,便抬脚出了屋子,将丽儿叫到一旁院里的空旷地儿问道: “你这丫头疯魔了,怎么一大早跑了我这里来,若是让他瞧见便知道你是我的人了,他岂不是要加倍提防,你怎么如此不小心。” 丽儿道:“姨奶奶,你别傻了,你还尽着想着那人做什么,他此时正是只闻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的时节。这会儿子我还怕他发现我,他现在正搂着粉香楼出来的*子在那里睡觉呢。” 张燕一听,就觉得头顶象轰了个炸雷一般,轰轰作响,半晌才缓过神儿来,脸色白得象纸一样,强压着心头怒气,问丽儿道:“这是怎么回事?你细说来我听听。” 丽儿便将从她相好处听来的话学了,又将秀红占了她和另一个丫头的屋子,昨晚又宿在表少爷屋里的事儿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张燕也不作声,只是苍白着脸静静的听下去,心里却是不由得乱跳成一团,也不知是伤心还是气愤,那丽儿口无遮掩,只顾一路说下去,张燕听到李文林到了ji院里就将人家的清倌给破了身子,不由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板了脸子不说话。过了好半晌,张燕见丽儿停了口,才问道:“这人长得什么模样?美不美?” 丽儿道:“美倒不是多美,只是模样儿清秀而已。不过我瞧着那丫头岁数不大,不过和我的年纪差不多,但说话看人一脸骚样儿,那ji院里出来的还有好种不成?怕就是这副装出来的骚样子迷住了表少爷,昨晚上闹腾了一宿,到这会儿两个人还没起来呢。” 张燕冷笑一声道:“我说呢,昨日在酒楼半截上就没了影儿,原是跟着大少爷他们闹到ji院里去了,只是他也不是那干净货色,ji院也不是头一次沾脚的地方,怎么就那样眼皮子浅,竟将人家的清倌给糟蹋起来了,想是那老鸨子也不能轻易饶他,想是大少爷也心里气得慌,花了一千两银子赎了个臭*子来家里,哼,我倒要瞧瞧老爷回来了,他们怎么交待?” 她嘴里虽然这样强硬的说着,心里实在是难受极了,边听着边使劲儿的咬着牙,见了院里的石椅便坐在上面,双手握拳狠狠的在石桌上一砸,鼻子和眼睛便红了,一串眼泪便走珠似的滚落下来。丽儿瞧见主子伤心,也不敢多说,只劝道: “姨奶奶,你也别太伤心了,男人大都是这个样子的,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何况表少爷是个什么样人儿,你也不是不知道,他惹出来的麻烦算上这一件,也有十件八件的了,这家里谁不知道他是个不成材的,你和他的事儿我瞧府上倒有一多半猜到的,只是老爷不知道罢了,若是将来万一闹了起来,姨奶奶岂不要吃亏。横竖表少爷也不是个能依靠得住的,将来即便你俩跑了,也难保他不惹其它麻烦,与其将来跟着他伤心,不如姨奶奶趁这回伤心,就跟他断了也就是了,省得将来还是一桩心事!” 张燕沉默了半晌,突然笑起来,只是丽儿觉得她那笑比哭还难看,只听张燕一字一句的道: “你说的容易,我如今和他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跑不了我也跑不了他,如今就算断了若被老爷知道也是没有好儿的,他既这样对我,我也绝不让他好过,要难受咱们大家就一起罢,走着瞧罢!” 一百七十八章 乱成一团 一百七十八章乱成一团 丽儿听她的话语里带着机锋。也不知说什么好,曼儿这时从屋里走出来,方才丽儿说的话她站在门槛儿边上都听了个七八,心里也明白了几分,上前说道:“丽儿,你话说完了就回去罢,别让表少爷知道了防着你,既然那里又新添了那么一个妖精,你更得打点起精神来盯着。” 丽儿点了点头,刚转头要去,便被张燕出声阻住,吩咐曼儿道:“你去屋里取十两银子来给丽儿,倒不是为了别的,我只喜欢她这片忠心,你有事知道第一个来告诉我,这就很好。你去罢。” 那丽儿接过曼儿拿过来的银子揣在怀里,欢天喜地的去了。曼儿瞧着张燕冷着脸披着晨衣站在院子里,便扶她往屋里走,同时低声在她耳边道:“姨奶奶,你不要生气,好歹那林家的姑娘还在咱们屋子里住着。让她瞧见了不好。” 张燕好象猛的醒过来一样,嘴里喃喃的道:“我倒忘了,屋里还有一个呢,”说到这里,她冷哼了一声咬牙道:“亏我还替他算计着林家的丫头,没想到他还没有勾搭上林家的,倒先弄了个窑子里的,可真是个不要脸的货色,横竖那窑子里的小贱人不能做当家奶奶,顶到天不过是个小妾罢了,凭着他那性子,就是个天仙不过三日五日功夫儿也丢到脖子后头去了,我倒不担心她搅了我的好事,只是这口气也太难咽下,我自有我的办法,咱们只瞧着就是了。” 两人回到屋里,林娟已起来了,曼儿便上前捧水来给她们慢慢梳洗。那边儿屋里李文林和秀红本是新欢,一夜里颠鸾倒凤几度**,直到下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一大清早秀红便躺倒在李文林怀里,娇滴滴的道:“表少爷,我是你的人,也不图着什么名分和荣华富贵,只求表少爷你心里有我,多疼异些尽够了。” 李文林伸手在她腰间里捏了一把,笑道:“这还用你说么?我昨晚儿上还不够疼你么?怕是你怪我太疼你了呢。” 秀红扭了扭身子,撒娇道:“你真坏。说那些羞人的话做什么?” 李文林被她在怀里扭得兴起,一把将她摁在床上,笑道:“哟,小丫头害臊了,说那些羞人的话算个什么?我现在还要做羞人的事儿呢.....” 话未说完,便压上去亲昵了一番,两人正在兴头上,却突然听得院子里咣当一声盆子响,紧接着就听有丫头的声音骂道:“你手折了是怎么的?好好的洗脸盆子还能掉地下?这是给表少爷新打的洗脸水呢,耽误了表少爷洗脸看我不打死你。” 李文林听出这是自己屋里的丫头丽儿的声音,他听那口气里语气不善,也知道是昨晚将丽儿和另一丫头赶出屋子让秀红入住,那两个丫头心里不满的缘故,想必刚才摔盆砸碗的动静都是她们闹出来的,但他寄居在伯父家里,这府里丫头再多也不是他的下人,他也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指着丫头骂,只得讪讪的从床上起来,说道:“起来罢,你刚来府里,别叫人看着太不象了。” 秀红闻言便起了身。自回屋里去梳洗了。李文林让丽儿进来伺候梳洗完,便到饭厅里和李文正一起用了早饭,席间李文正拿正眼也没瞧过他,李文林只低了头只顾吃饭,权当作没看见。吃完饭,李文林便绕过府里的大花园子,刚想着回去屋里再跟秀红厮缠,正走到假山石后,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滴滴的叫道:“阿咪,不要跑,等等我。” 李文林听了这两句话,抬头一瞧,只见假山石后的芭蕉影子里先是跑出一只灰毛皮的小猫来,他认出那猫正是张燕养着玩儿的,后面紧跟着那位林家的林娟姑娘,正在后面追着跑出来,嘴里还喊着呢。李文林昨晚得了秀红这样一个宝贝,早将林娟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如今这一碰上,才猛然想起家里还住着这么一位妙人儿。 那林娟猛的追小猫出来,却和李文林结结实实的打了个照面,不由得又害羞又有些莫名的慌张,脸上一阵绯红,望着对方说不出话来。然而李文林却大方得多了,上前两步手扶了芭蕉叶子,笑嘻嘻的叫了一声林姑娘。林娟见人家都开了口打招呼,自己站在这里呆呆的不理人家实是不好,于是也就微笑着答应了一声,她虽是答应了一声。然而自己都不知道答应的是什么,似乎只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就完了。她另一只手不自然的牵住了芭蕉叶子,下意识的将那芭蕉叶子在手里一条条撕着,只管低了头微笑,但是心里的慌张是显而易见的了。 林娟不敢和李文林多说话,但是心里又实在舍不得马上走开,只等着李文林开腔和她说话,便用一双眼睛偷偷从眼睫毛缝里将李文林溜上一溜,李文林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如何不知道此刻这个纯真少女的心思,又见她虽不是很打眼的美貌佳人,但也算清秀的小家碧玉,和屋里那个秀红相比多了一份清纯,和那个张燕相比又多了一份温柔,这种类型的女子他倒是没有上手过,心里一阵欢喜,便笑问道:“林姑娘可曾吃早饭了吗?怎么追阿咪追到这里来了?” 林娟道:“燕姐姐让丫头去端饭去了,我本是逗着阿咪在院子里玩儿,谁料到这个小东西竟跑了出来,我就跟出来追到这里来了。”她说完这一句话,便跟李文林点了一下头,便走开了。但是在走过月亮门儿那里时,却回头又瞅了李文林一眼。露出一个微笑来。 李文林站在芭蕉树旁,眼看着林娟姗姗而去,又回眸一笑的情形,心里头倒是极高兴的。觉得此时此刻那样一个清秀的佳人向自己一笑,分明是表达了一种喜欢的暗示,他又想起刚才那林娟穿着件半新不旧的素色的衣裳,更显得楚楚可怜,他一高兴起来,身子犹如腾云驾雾了一般情不自禁就在地上跳了两跳,脚刚站稳落在地上,就听耳边一个女子的声音冷笑道:“表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李文林转头一瞧,说话的正是张燕,只见她穿着一身橘色的绣花衣衫,面带冷笑站在那假山石后头,一双眼睛冒着寒意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李文林就觉得脸上一红,不知道自己方才和林娟在这里说话有没有被张燕看到,只得笑道:“没什么?你怎么一大早跑到这花园子来了?” 张燕下巴往上一抬,笑道:“怎么,就许你们才子佳人呆在花园子里说话,我就不能来么?” 李文林听出她说话里带刺,不知她又能说出什么来,便只是傻笑,转身要走,张燕上前两步走在他前面将他去路拦住,冷笑道:“怎么,表少爷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了么?这么着急走是要去见林姑娘还是那秀红姑娘啊?”她见李文林也不搭话,便叹口气笑道:“哟,这有钱人家的人,真是脾气大,我好生好气的跟表少爷你说话,你倒不理我。行,咱们走着瞧罢!” 说完,转身就往回走。还没迈出两步,袖子就被李文林扯住,只听他急道:“燕儿,你一个人在这里跟我说话,又着三不着两的,莫不是大清早就灌了黄汤不成?若是被下人们瞧见咱们在这里拉拉扯扯的倒是不好看。” 张燕站住脚,慢慢回过身来,用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的李文林心里发慌,半晌才冷笑道:“我的好表少爷,你当真以为这李府里没人知道咱们的事儿?你少做那春秋大梦了,不过是她们怕惹了老头子生气,李文正又压着才没有将这事儿捅到老头子那里去,你当真以为他们的眼睛都瞎了?” 李文林顿时慌乱起来,急道:“那你还在这里堵住我做什么?这不更是落人口实么?” 张燕瞧了瞧他。笑道:“表少爷尽管走吧,算是我瞎了眼,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担当不起大事的人,何必费那心思和你好,不如就跟老爷安生的过罢。”说完,转身轻飘飘的去了。 李文林站在原地半晌,骂了一句:“莫名其妙,娘儿们都是他**的麻烦精!”掉身回自己院子了。 林娟方才在花园子里碰见了李文林,她哪里知道他们这里面的弯弯绕,只觉得他是翩翩风流潇洒的少年,一颗心便七上八下的荡漾起来,回到张燕住的院落,发现张燕不在,她便觉得有些坐立不安的,冷眼瞧见院里那小厨房里有人进出,她便走了过去,正巧那摘菜的一个婆子在那里忙活呢,用个小板凳坐在那里,嘴里还不知说些什么嘟嘟哝哝的,林娟住这几日曾跟这婆子说过几句话,因此也算认得,便走到厨房里面去笑道:“婶子,你一个人在这里说些什么呢?” 那婆子回头看时,见是林娟来了,连忙站起来笑道:“哟,姑娘怎么会到我们厨房里来了?这里怪脏的,看弄脏了姑娘的衣服手脚。” 林娟笑道:“怎么?厨房里不许我来么?” 那婆子赶忙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我是怕这厨房里整日里烧着柴,又是油渍麻花儿的,怕姑娘嫌这里脏,哪里是不让姑娘来呢?姑娘是我们姨奶奶请来的贵客,我们巴结还来不及呢?” 这婆子姓王,因着张燕把她弄到自已院子里管着小厨房,便经常能弄些子便宜东西回家,心里对张燕倒是极拥戴的,这时见林娟是张燕请来的客人,便也客客气气的说话儿。林娟便问她:“王婆婆,这时候刚吃过早饭,又不是晌午的饭点儿,你这么早便忙活开了么?”说着,她便随意的看看盆里的菜又看看锅里的米,还伸头向水缸里看了眼。 这王婆子就想,怪呀,这位姑娘一大早来厨房里,莫不是存心来查我的弊病来的,她心下便有些发慌,便笑道:“晌午的饭菜现在就得摘出来,准备好了料,晌午直接做起来方便。我们那厨子出去有事情了,我帮我拾掇拾掇。” 林娟在厨房里打了几个转,遂就笑道:“我帮你老摘菜吧,反正闲着也没事儿,咱们说说话儿也有趣些。” 王婆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姑娘是呆在屋里闷极了,来找自己说话儿的,便当下放了心,起了身去通了炉子现煮茶来,笑道:“那姑娘就在一边坐着看我忙活便是了,咱们边说话边干活儿,我可不敢让姑娘动手,若是让姨奶奶知道了会发作我的,你只一边儿看着就是了,陪我说说话儿倒好。我通开炉子煮几碗茶给你喝。” 林娟也正有一肚子话想要旁敲侧击的部,就走到她边儿上拿了个小马扎子坐下,那王婆子便将炉子上的一把铜茶壶提了起来,找了个干净的茶杯子倒了一碗给林娟,自己便也倒了一饭碗的茶在旁边儿晾着。林娟笑道:“王妈妈只管做你的事儿,别忙着招呼我了,我也不是外人。” 王婆子笑道:“果然的姑娘是个好伺候的,姑娘就喝口粗茶润润嗓子罢,我们这厨房里也没有好茶叶,怕是倒会让姑娘觉得涩嘴呢,好茶叶只是在曼儿姑娘那里收着呢,专给姨奶奶吃的。” 林娟就问她有没有吃早饭,王婆子叹口气道:“刚才急急匆匆的吃了几口,我们这日子简直过得颠三倒四的,后天不是城里有赶集的么?我想着快些把厨房里的事儿做完了,回屋里去多织些布匹,明天下了机后天拿到市集上卖了去,也好贴补些家用。” 林娟有一肚子想问的事儿,只是不知道怎样挑起话头儿来才好,正自在肚里转着弯的寻思,就见厨房外面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四十七八岁的男人闯了进来,两只眼睛喝的通红,可见是喝了成宿的酒,他见了林娟也不说话儿,只奔着王婆子去了,眯了一双醉眼对王婆子嚷道: “喂,我听说昨儿姨奶奶吃了你做的莲子薏米粥很是适口,还赏了你一把钱,你拿来我有用。” 林娟听他这样说话,便知道这人定是王婆子的男人了。这王婆子虽说叫个婆子,其实年纪也不过四十四五岁,这时她瞧见了自家男人来要钱,便放下手里正在摘的菜,去缸边拿水淘米,默然不作一声。林娟见此情形,想避开来但见那男人倚着厨房的门框,正严严实实的堵住了门口,自己硬冲过去也不便,便硬着头皮站在一边儿不言语。 那汉子王通梗着脖子道:“我跟你讲话你怎么不作声?我也不过跟你要几个钱花就是了,你还有什么为难的?横竖你挣钱也是养家,那姨奶奶打赏的钱就给我了就是了,值个什么?” 王婆子一听便脸子一撂,回身骂道:“你说的轻巧,你这又是哪里灌了一夜的黄汤来,我难道是个会变银子出来的,你只伸着手管我要,家里还有好几张嘴要吃饭,你老娘和孩子们难道让她们喝西北风儿去不成?你整日里正经事儿不做,大少爷让你跟着办事儿,你倒偷懒躲滑的,这会子还有脸跟我要钱,我告诉你,我一个子儿也没有,爱找谁要找谁要去。” 王通挨了老婆的一顿训斥,涨红了脸道:“横竖你昨天的赏钱也不急着用,就当是我跟你借的,半个月之内,我还你也就是了,你用得着那样横眉竖眼的么?” 王婆子闻言将手里米盆往灶上一顿,狠狠的放下,发出碰的一声重响,大声叫道:“银子已让我买了米了,现在我身上一个子儿也没有,我劝你赶快去上工罢,别仗着你以前从荷花池里给大少爷背出来的功劳,就大着胆子在这府里横着走,大少爷不过念着你那回救他的情分,不愿意赶你,你就老了脸皮混日子,等哪天老爷和大少爷赶上烦心事儿,你再冲着他们的火儿,给你轰出去你吃西北风罢。” 王通骂道:“你个老娘们儿少跟我在这里叭叭的顶嘴经,分明是你私留了钱不肯给我花,还说些有的没的说我一顿,我告诉你今天这钱我是要定了,你不给我不行。” 说着,身子摇摇晃晃的晃荡了两下,走到了王婆子面前来,林娟站在一边儿,只闻得那一股酒臭味儿带着那王通身上的汗臭味道直钻进她鼻孔里来,顿时让林娟差点吐了出来。这样难闻的气味儿便让林娟对这王通产生了不良印象,于是也就随着他的步子往后倒退了几步。那王婆子见到了林娟的模样,更是觉得自家男人给自己丢了脸面,面上一时挂不住,便狠瞪了双眼向王通道: “你晃过来做什么?你这个熊样子,莫不成还想打我不成?” 那王通本就喝得五迷三道的,听着王婆子这样的挑衅,哪里还忍得住,横着眼睛道:“你是我婆娘,我就是打了你也算不得犯王法。” 王婆子也是急了眼,挺着胸脯大声喝道:“你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我在这厨房里整日黑夜白日的熬着,全家大小的饭都是我挣来的,你还要伸拳头打我?你不配!” 她不说这‘你不配’这三个字犹可,一说出来,在醉酒的王通听着,却是刺耳得很,他哪里还忍得,一伸手照着王婆子的脸上,通的一声便是一记老拳,打得王婆子脸上登时就肿了起来,**辣的象是火烤了一般。 王婆子没料到王通真的伸手打她,便哭起来道:“好哇!你个死不了的醉畜生,你真的动手打我,我跟你拼了。”说时,便举起两只手来,朝着王通的脸上一阵乱抓乱挠。 这女人打架无非使用指甲的机会多,也无非是抓打挠踢扯头发,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可言,更别谈力量了,只不过是乱闹一通。若是换作平常,王通也就踢她两脚也就是了,这时候他喝了酒正在晕乎头儿上,他又是个男人有得是力气,王婆子不过起初那几下抓了他几把,在他脸上留了几条血道道儿,王通一躲,她如何能抓得住他。王通此时见有外人林娟在场,这又不似在家里,觉得失了他一个大男人的面子,被自家媳妇给抓破了脸这是多么的奇耻大辱,立时间便觉得浑身的酒气都向头顶冲上来了,也不管王婆子能不能经受得起,伸出手来一把将王婆子胸前衣裳抓住,向自己这边一拖然后用力给她一甩,王婆子两脚站立不住,早被他一下子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她虽爬不起来,但吃了亏却是不让的,坐在地上便放声祖宗八辈儿的骂将起来,王通一看她这样子,也忘了这是李府的厨房不是后街胡同里他的家里,便什么也顾不上了,一不作二不休的将王婆子反按在地上,骑在她身上,两只拳头象擂鼓似的向她背上不住手的连连打去,王婆子哪里受得住,破口大骂中便夹着叫救命的声音,林娟早已看得两眼都直了,但好在她家里的爹也是打过她母亲的,她也算有了几分经验,便瞅着空儿跑到了厨房外边儿,大声叫起来:“打死人了,快来救人呀。” 林娟受了几分惊吓,那叫起来的声音既高昴又凄厉,若是半夜听着倒能吓死几个,她这几声尖叫早已惊动了院里的其它下人,那些小丫头们虽心急但都怕王通借着酒劲儿把拉架的也打了,只是远远站着不敢靠前,只几个前院里的下人路过听着了,忙抢了进来将王通从王婆子身上拽了下来,救了王婆子的性命。那王婆子方才被丈夫骑着打,本来只有哭喊救命的份儿,现在看见有人来了扯开了王通,料想着自己是一时半会受不了伤害了,便胆子大了起来,便赖着身子坐在地上不肯起来,只管指手划脚的指着王通的鼻子边哭边骂。 众人见王婆子平时干干净净一个人儿,此时却是头发散开了披在脸上,满身都是土渣菜叶子,那满脸的眼泪鼻涕交错纵横,简直成了一张吓人的鬼脸儿了。王通被几个下人扯开,又让风一吹,瞧见了自家婆娘这副尊容,心里也思忖着这一顿饱打,大概是不轻,若是真将自家婆娘打得一月下不了炕,岂不是家里要断粮么?他这样想着的时候,那酒也就醒了一大半了,可是他既然闹起来了,也不肯立时屈服,指着王婆子骂道:“各位看看她这泼样儿,简直丢人,你还有脸哭闹,赶紧闭了嘴滚吧。” 王婆子也指着他骂道:“姓王的,你这样糟蹋我,我是断不能再跟你过日子了,你等着瞧,咱们俩个非得死一个这日子才能安生,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你等着罢!” 王通听了这话,蹦起来骂道:“我非打你你这个贱人不可!” 王婆子两只手掌在地下乱拍,口里骂道:“你来打,你来打,我怕了你也不是人!” 王通待要再扑上前面去动手时,已经有几个人死拉活拽的将他拖在一边去了,王婆子便坐在地上哭着骂着闹上一阵,众人只是劝解不住。林娟眼瞧着一场夫妻大战在自己眼前展开,自己从头到尾看了个明明白白,只觉得脑袋生疼,心里将那个胡乱打人的王通恨了个半死,觉得看见他就象是看见了自己的父亲林继业耍酒疯的场景似的,恨不得自己上前帮王婆子狠踢王通几脚才解恨。她气得不住的喘气,简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这时就听一个冷冷的声音在院门口骂道: “你们反了天了!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这起子不要脸的就敢在这里闹起来,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姨奶奶张燕一张俏脸绷得紧紧的,一对眼睛都快吊了起来,胸脯气得一起一伏的,她瞥眼瞧见了林娟站在那里,几步走过来问道:“妹妹,你在这里就好。告诉姐姐,是谁在这里瞎胡闹?” 林娟犹豫了一下,她觉得自己毕竟不是李府里的人,若是得罪了人怕是不好,但是看张燕板着一张脸正色的问自己,不说还怕她不高兴,便眼睛向王通的方向一溜。张燕哪里会不明白她的意思,转头一瞧,见王通此时脸上通红一片,两只眼睛也是血红的,脸上被抓了好几道血印儿,还带着几个牙印儿,又看看坐在一边儿地上只顾捂脸乱哭的王婆子,心下便明白了大半。她本就一早听了李文林带回个ji女的消息,正憋了一肚子窝囊气没处发泄,此时见了自己院子里又乱成一团,那王通两口子竟然打架打到主人院子里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张燕就觉得心底里一股怒火再也压抑不住,直冲着顶梁门儿就上来了,她几步冲到王通面前,二话不说,伸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啪一阵声响,接连就是七八个嘴巴子,直打得王通剩下的一半酒也醒了。王通瞧着面前的姨奶奶平时那张没事带着三分笑的脸,此时青白交加,象个索命的阎王似的,吓得一声不敢吭,只咬着牙关任她打。张燕打得手都疼了,也不知扇了王通十几个嘴巴子,才停了手。王通扑通一声跪在地下,连声求饶: “姨奶奶饶命,小的灌多了黄汤,在姨***院子里撒野,小的再也不敢了!” 一百七十九章 李府惊变 一百七十九章李府惊变 张燕狠瞪了王通几眼。也不理他,这时院子里已聚集了好多下人,有张燕院子里伺候的,也有前院伺候老爷少爷的小厮们,就连李府的管家李保也来了。张燕本就心里象笼着一团火苗似的,王通在她院子里打老婆的事情就象是在故意找茬似的,让她脸上越发不好看起来。 张燕觉得这满院子里的人不是来拉架的,而是知道了李文林弄了个ji院的*子回来,都来这里看她的笑话的,她只这样想着,心里更是怒火爆起了三丈高,冷着脸对管家李保喝道:“这个该死的畜生在我院子里闹起来,我断饶不了他,他打老婆只管回家打去干嘛在我厨房里打人,分明是没把我这个人看在眼里,既这样,你去取家法来,我就在院子里治他!” 李保见张燕气得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又见她方才猛扇王通十多个巴掌的凶样,知道这位年轻的姨奶奶是气到极点了,这位姨奶奶虽说是暗地里名声儿不大妙。但是老爷却是宠爱得紧,他却是不敢轻易得罪的,便指使手下家人将王通用绳子结结实实捆了起来象个粽子似的,摁在了地下,又命人取来了两只大板子,那板子象两只船桨相似,就吩咐了两个家人一边儿一个,对着王通的屁股打了二十来下,直疼得王通一个劲儿的哭爹喊娘,张燕只是冷笑着看着,直到瞧着打得差不多了,才叫他们住了手,把王通拖了下去。 张燕转头瞧见王婆子依旧在那地上坐着哭嚎,心里一阵烦燥,也有几分同情,便喝斥她道:“哭什么!都给我下去罢,我还没死呢,都在这里嚎什么丧!你当初嫁了这么一个不成器的东西,就想得到有今天的结果,哭给谁看!” 王婆子见主子发了火,便由着两个下人媳妇搀扶着,一拐一拐的躲了出去擦药了。张燕在这里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只管鼻也里喷着气,就瞧见林娟在一边胆颤心惊,一脸惊吓之色的看着,张燕便上前扯着她的手,强笑道:“妹子别怪。这都是下人太欠管教,倒教你看了笑话了。只是这样大人家里都是东一头事情西一头事情的,难保下人多了有那放肆不守礼的,妹妹只别向外人道就是了。可有吓着了?” 林娟忙道:“姐姐放心我并没有事,只是看了那人打老婆,便紧喊了几声,却是跟我没有关系的。” 张燕见院子里仆人渐渐散去,便拉着林娟回了屋里,这会子她和林娟两人都是心绪不宁,只是坐在那里也觉得心里碰碰乱跳,张燕手掌刚才打王通时使力不小,这会子还隐隐作痛呢。林娟见张燕脸色不好,以为她是让下人刚才打架事件气得,她哪里知道一清早李文林和秀红的那一桩公案呢,于是便想转开话题,便对张燕道:“姐姐,那个打人的男子也太可恶,自己家的老婆整日里在院子里忙活挣吃的,他倒灌了黄汤乱打人,姐姐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不然难保他有没有下一次。” 张燕叹了口气道:“你瞧见了没有。妹妹?咱们做女子的就是这样的可怜,嫁给了好丈夫是一辈子,嫁给了那样的糟汉子也是一辈子,你许是不知道,那王婆子听说当年也是李府里有头脸的丫头,那姿色虽说不能跟咱们相比,但也是丫头里面数一数二的,当年有一家老爷生意场上的朋友来家里作客看中了她,想讨她回家里做小,她只是不愿意,说是要一辈子跟着一个人过,结果就嫁了这样一个肮脏得要死的赖汉子醉鬼?她如今都四十多岁的人了,在家里有公婆还有儿女,现今被这王通这样一顿好打,未免太无用了,这一时半会儿间哪有脸再来院子里露脸?你瞧着吧,这十天半个月的,这王婆子定然装病在家里躲着,不好意思出来,非得等这事儿过一阵子大家忘了揭过去了,她才肯再来呢。” 林娟道:“这事儿怎样怨得了王婆子?我当时就在厨房里站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分明是她男人喝醉了酒故意来闹,若是大家取笑也是取笑那个醉鬼,他无缘无故就打了自己媳妇一通儿,这是他理亏的事情,应当回家跟王婆子赔礼的,要不然,依我说那王婆子就不应该放过了他。” 张燕闻言冷笑道:“妹妹果然是未出阁的女孩儿。说出来的话也太天真了。那男子们都是极自负的,个个儿认为自己是条好汉,最忌讳的便是人家说他们怕老婆。在他们想来,既然事情已然做错了,那不妨就将错就错,错到底罢,这个错儿是决不肯认的。那王婆子必定也觉得自己有理,丈夫不肯认错,她也是决对没有跑了出去找他之理,这样僵持着,倒要看看他们怎么解决这事情呢?” 她们两人在这里议论着,曼儿进来说王婆子在外面要求见姨奶奶,说是刚才夫妻两个在姨奶奶院子里闹起来,给姨奶奶添了堵,特意来赔罪的。张燕便让她进来了,只见王婆子这会儿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头脸也看得出来重新洗过了,重新挽了头发,只是眼睛里刚才哭得还红着,见了张燕和林娟就跪了下来,道:“姨奶奶,是我的不对,不该和那个死鬼在厨房里就闹起来。惹姨奶奶您动了气,求您责罚奴才罢。” 张燕这会子气消了大半,再说她的气跟王婆子却是没有半点关系,便让她站起身来,问了问刚才他们两口子打架的前因后果,听了后便正色道:“这不是你的错儿!他一个男子汉大丈夫,挣不出吃来挣不穿的,倒叫自己家婆娘跟着受苦,还要灌了黄汤撒酒疯?整日把你丢在家里不闻不问,让你倚靠谁呢?你的来意我也知道,想是见他方才挨了打。又关了仓库里,想是来给他求情的罢,我劝你回去自养着罢,我瞧他打得你不轻,你难道不疼么?” 王婆子听了张燕的话,便不敢再作声,只在嗓子眼儿里轻轻嗯了一声,转身便出去了。张燕看了她的背景对林娟道:“你瞧见没,女子若是嫁了那不好的丈夫,是多么的下溅哪。饶是刚刚被打了,这会子又来求情,不过是为了怕真打坏了他,她便还要腾出精力来伺候,横竖都是落在她身上,哎,这女子怎么就会这样难呢.....” 林娟听了,也不知怎样答对才好,这时又听张燕对她说道:“我的好妹妹,姐姐告诉你一句真心话罢,人生一世草生一春,你如今的年纪还是趁早打算自己的事罢。看了方才那一出儿,你还没明白么,这都是银子闹的,俗话说的贫贱夫妻百事哀,就是这个道理了!” 林娟听了张燕的话心里就是一动,低了头记在了心里,但是面上却是没有说什么,只听张燕继续道:“夫妻两个打架,本就是咱们女子吃亏,本来女子的力气就没有他们男子大,哪有个不吃亏的道理?俗语说君为臣纲,夫为妻纲,女人若是被男从打了几下,也只得认了罢了。若是不认,总有许多人来劝说,说什么夫妻无隔夜仇,还能记恨一辈子不成?还有人说什么做婆娘的怕丈夫才称得上贤惠。所以呀,女人若是找了个赖丈夫只得一辈子受气去了罢了,难不成真要一纸休书回娘家不成?那可真要丢祖宗的脸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却不知道这时府门口却出了一件大事情,原来是李老爷在外地谈完了生意,便忙着往回赶,谁知道在半路上竟然得了重病,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不清醒,跟着他去的两个分铺的掌柜的见势不好,忙雇了一个大夫跟着他们一路上照顾着往回赶,想着让李文正拿主意。 这时的李文正在屋里正听下人讲刚才张燕厨房里打了起来的热闹事儿,就见门外李保一阵风儿似的冲了进来,也顾不上请安了,人还没进屋里便嚷着:“少爷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李文正一听李保的声音打着颤,不由自主便站起身来,“是谁在那里乱嚷?” 这时李保已跑了进了屋里,急道:“少爷,你赶快去看看吧,老爷他回来了,只是回来路上摔了一跤,似乎不太好呢,一路上跟过来的大夫说老爷一直没醒来过呢,连话都说不了了......” 李文正听了,哎呀了一声,虽然意图镇定着往外就走,那浑身却是发颤的,连腿都是软的,他旁边的小厮忙来扶着,他便甩开了小厮的手往外跑,这时李府的下人们已将李老爷抬到他自己房里去了,李文正便直奔父亲房里而来。到了房里,只见李老爷躺在床上,微睁着眼睛四肢动也不动,李文正心里突突打鼓,上前几步站在床前拉住他父亲的手,缓声道:“爹,你怎么样?还认得我么?” 李老爷听了儿子的话,似乎有些反应,眼珠在眼睛里转了几下,望向了儿子。李文正稍觉安心,转身问那个大夫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大夫说了一大通道理,大约就是说邪风入体,病体沉重之类。李文正这时掐死这大夫的心都有了,沉着脸扭头对管家李保吩咐道:“你去将咱们家相熟的几个大夫都找来,一起给我爹看病,不论花多少钱,这京城里的名医都给我弄了来。” 李保答应着去了,这时李文正便派了家里的下人去各家通知四个已出嫁的姐姐,父亲病得如此厉害,若是有个万一自己要和姐姐们一起拿主意才行。这时候李府里上上下下都传遍了老爷回来但却病体沉重的消息,李文林和张燕也听说了,都急急忙忙拥了出来到上房里来探望。 那张燕听说老爷病了,在屋里就用手帕子擦净了脸上的胭脂水粉,素着一张脸来到上房,见到李文正在病床前坐着,她便慢慢走上去,见到李老爷脸色不好,她也不知道怎的心里象失了可倚仗的臂膀似的,两行泪水便直淌下来,止也止不住。她心里想着若是李老爷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她在这家里是一个小妾的身份,有李老爷宠爱着一切好说,若是没有了这层宠爱,自己就是个连体面下人都不如的,主家若是将自己发卖了也没有法子抗拒的。因此张燕心里就比李文正还要焦急几分,但她也不敢哭出声来,怕李文正喝斥自己,只得拿块手帕子紧紧捂住了嘴忍着哭声而已。 林娟这时也听到了李府老爷病重的消息,她不方便往内室去,便在张燕屋子里坐立不安,过了不一会儿功夫,却见有个粗使的丫头跑进来,说是前面府门口有个叫林远的年轻后生找上门来,说是来接她的。林娟知道这许是母亲不放心来接自己了,便跟着那小丫头到了前边儿,林远见了堂妹便跟她说了林继业喝酒闹事被抓在衙门里的事,让林娟跟自己回去。可是此时李府里出了事儿,林娟觉得这会子回去了想是有些不妥当,便跟林远说了再呆两天安抚张燕一通再走,林远想着人家出了事,自家妹子这时候走了显然让人家以为是避祸的意思,确实有些不太讲究,便想了想答应了她再留两天,便自己回客栈去了。 林娟慢慢的心思沉重的回到后院儿,想起张燕此时定是心神不宁,她也知道张燕有现在的宠爱,合赖着那李老爷喜爱她,仗着李老爷这一家之主的这个名头在那里支撑着,张燕才在府里有些体面,下人们也都不去惹她,而她衣食不愁能安心的过着舒服的日子也是因着李老爷的庇护,可是听说前面的情形李老爷似乎病得急促而又沉重,退一万步说,若是真的这次李老爷挺不过来,对张燕而言便如同是顶梁柱倾倒了一般,事情可就大大的不同了。这是她切己的事情,任她平日里再怎么坚强并威风八面,此时怕是除了着急之外,就只剩恐慌和悲伤了,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林娟替张燕想到这里,都觉得替她犯愁,心里也感到一阵悲凉,坐在窗子边上流出几滴眼泪来。她觉得这事情发生的也太紧急,先前是一丝准备也没有的,也不知自己那位干姐姐伤心到了什么份儿上? 且不说她这里的心思,只说前面上房里李文正和李文林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不住的走着兜圈子,李文林所想和张燕也差不了多少,他想着虽然伯父管着他甚严,但毕竟肯让他在李府里安生舒服的住着,若是伯父真的去了,这李府里自然而然得由堂哥李文正当家主事,堂哥一向跟伯父不一样,不会一味的惯着自己,若是到那时候堂哥一个不高兴将自己赶出李府,自己岂不是得流落街头吗?因着他这样想着,心里是十二分的盼望伯父李老爷能好转过来,如今他的利益是和伯父直接联系在一起的,伯父是棵大树他就是株藤蔓,若是失了这棵大树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办了? 一家子人此时心里各盘算着自己的主意,过了约莫两三刻钟,派出去请大夫的家人陆续回来了,先来的便是离李府最近的一个姓朱的大夫。这个大夫医术还算不错,常来李府走动,李府人生病也大多是由他来看诊,李府为了便利起见,还送了这位朱大夫一辆马车,专让他用着来回走动。这时朱大夫被下人们引着,就直接来到上房,他也不似平常那样和李文正等人拱手相让,直接便侧身坐在了床头上,偏着头闭着眼,静默了几分钟来诊过李老爷两手的脉象。 过了一会儿,那朱大夫起身走到外面厅里来,李文正就知道他有话要说,便一路跟着他来到外面,问他怎么样。那朱大夫摸了摸他的八字胡儿,很沉重的声音说道:“李老爷这次的病很严重哪,我也没有十分的把握,姑且开一个方子试试罢。” 桌上本已放好笔墨纸砚,朱大夫坐下,研着墨出了一会子神,又慢吞吞地蘸着笔许久,整了一整纸,才写了一张脉案,大意是断为中风症。并云六脉沉浮不定,邪风深入,加以气血两亏,危险即在目前,已非草木可治。李文正拿起方子一看,虽不知道药的性质如何,然而上面写的邪风深入,又说是危险即在目前,这竟是毫无把握了的,不禁心又提了上来,因问道:“家父如今这个样子,看着确是完全失去了知觉,就是这药熬好了怎样让他喝进去呢?” 朱大夫想了片刻,道:“于今也没有办法了,只好使点蛮横的法子,让人用筷子将李老爷的牙齿撬开硬灌了进去,除此之外,恐怕别无他法了。” 李文正虽然觉得法子太笨了,但是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让人去赶紧抓药煎药。过了一会儿,又来了几个大夫,诊出来的病症和这位朱大夫也是大同小异,李文正这就确定了父亲是中了风,只是着急而已。他四个姐姐嫁到了外地两个,在京城时的只有大姐和四姐,这时也已赶到了,扑到父亲房里那眼泪就忍不住走珠似的往下掉,然而瞧着弟弟铁青的脸色也不敢放声哭嚎,只得紧闭着牙关只顾无声的流泪而已。 过了一会儿,李家的大姐李玉珠突然想起一件事儿来,扯了弟弟到一边道:“小弟,我瞧着咱爹这样也不是办法,我们家里倒认识一个画神符的,法子很灵。他只要对病人划上一道符,就能够把病移到别处去,或是石头或是树木花草上。不如就请了他来试一试,如今这情形,也就顾不上那许多了。纵然他画不好病,也决计坏不了事。你看怎么样?” 李文正道:“大姐既然这样说,就找了来试试吧。说句不好听的话,如今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只要是有法子管他是画符还是念经,就只管来试罢。若是父亲有个三长两短的,那可怎么办?” 李玉珠听了便忙让跟自己来的丈夫回家将那人请了来,那大女婿得了夫人的命令,急忙就让人赶了马车直接到那画符的神人那里许了他银子,将人请了来李府。那个画符的人穿了一件****的蓝布旧袍子,外罩着一件灰色的背心子,长了一张雷公脸,狗油胡儿翘翘着,实在是个很难让人喜欢的人。 他到了李老爷躺着的内室里,觉得这李府里比其它富贵人家的气派还大着三分,这一路上在院子里已走过很多走廊与院落,只觉得头晕目眩。这时见屋里的人尽是穿着华丽,而又鸦雀无声的,不由得他也板紧了脸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模样儿来。李文林瞧见了这人,却是肚里有些不满的,也觉得十二分的不顺眼,心道这是天桥上卖大力丸说嘴子的角色,怎么也请了来?这岂不是病急了乱投医么?只是他不是家里管事的,心里虽不满,但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反正那是李府里的顶梁柱,由着他们摆弄好了。 这时候的李文正也是没有了主张,只要是能治病,管他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来治一律不管,只要上门说是治病的他便一律欢迎,他觉得天下事本就难以预料,也许不知哪个人用哪种旁门左道的方法说不定就治了病了。 那画符的男人进去之后,先在床边看了一眼李老爷的面前,便倒退了回来,向李文正轻声道:“我不敢说有把握,让我先给这位老爷画一道驱凶避病的符来试试看。请这位少爷准备一张黄裱纸,一碗白水,一支朱笔,再准备一副香烛,我便可以开始了。”说着,就笑着向李文正拱了拱手。 李文正听他这样说来,觉得似乎他还挺有把握的,就心里先松了一松,让下人将他方才要的东西都准备了来。那画符的人先将香烛在院子里的墙根儿下烧了,然后用手上那碗清水在香头上熏了一熏,他左手托着那清水碗,右手还捏了一个剑诀模样的手势,在空中对着水碗遥遥的画了几遍,左转右移的也不知画了些什么。他画了半天,就着那水碗喝了一口水含在嘴里,回过头来,扑的一声,将嘴里的水朝着李老爷的卧室窗子外面猛的一喷,喷过之后又取了朱笔黄裱纸,又紧接着画了三道符,就着手向半天空里打了三个拱,然后在香烛头上将那符焚化了。同时他昂着头向了半天空,两片嘴唇一阵乱动口中念念有词,伸开鸡爪子似的五根手指向天空一把抓下来,象握住了什么东西似的,然后紧着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来,对着李老爷和身子浑身一使劲,将右手里的朱笔对准了李老爷的头,遥遥地就画上了三个大圈圈。左手的诀一伸,再向空中一抓,这右手的笔,就如被雷击中了一般,只管上下左右,一阵飞舞,画了一个不停。这一阵大画之下,又把左手作佛手式的中指伸直向上,其余四指,全在下面盘绕起来。屋里的众人见他忙个不停,不敢从中插言,只管遥遥地看着他。 那几个请来的大夫心里是极瞧不上这种画符的勾当,只是人家主人家还没有说什么,他们自然是不便说话,只一个个冷着脸来瞧着。那画符的终于做完了一套,停了手刚要说什么,却见外面跑进来一个须发皆白的六十来岁的老人,瞧见了那画符的只管冷着脸喝道:“你这天桥上打把式卖大力丸的,竟敢跑到李府来坑蒙拐骗了,还不快给我滚。” 李文正一瞧来的人正是京城里很有名气的一位老大夫,这人是李家的旧故世交,和李老爷年轻时便认识,李文正最是信得着他,见了他来了李文正哪里还管那个指手划脚画符的,几步迎上来道:“柳伯伯,你快瞧瞧我爹,他....他这是怎么了.....” 柳大夫二话不说,上前依例把了脉,脸色愈显沉重,诊完了脉结果与刚才那位朱大夫也是说的一样,只是说这病来势凶猛,只得施针炙和汤药双管齐下慢慢调养,至于能不能恶化,只看造化了。 李文正听了也不说别的,只叫他赶快给父亲施针。这柳大夫的针炙手艺也是京城一绝,当下便从医箱里拿出一包金针来,那一包金针有好几十根,他让下人解开李老爷的衣服,在他的穴道上略扎了几针便停了手,取过刚才朱大夫开得那张药方,看了看,点了点头道: “贤侄,你只管按这方子抓药,这方子倒是没有开错,只是我再开一副,加上几味药材效果会更快些,”说着接过下人递来的纸笔,坐到桌前又写了一张药方,让下人去抓了来。 李文正急道:“柳伯伯,咱们京城里可有治这病的国医高手?我瞧着家父这病实在是厉害,怕是弄不好要出大事的。” 一百八十章 众生百相 一百八十章众生百相 柳大夫正要跟他讲说。不料在屋子里守着的两个姐姐突然尖叫了起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大哭,连声叫着父亲,李文正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中暗叫不好,忙转身几步跑进内屋去,只见李老爷脸如白纸,颜色很不好看。 李文正忙伸手一摸李老爷的两手,已是象冰一般冷,又一触他鼻息,好象连呼吸都没有了,不由得叫了一声不好,忙跟随着自己跑过来的柳大夫急道:“柳伯伯,你看这......” 那柳大夫上前一瞧李老爷的情形,长长的叹了口气,对着李文正就摇了摇头,李文正和两个姐姐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就直流下来,旁边有几个李府的老奴见了此种情景,也哭了起来。也就是在众人哭着的这一会儿,李老爷便撒手去世了。 这样一来。满屋子里的人真哭的假哭的,各怀着各自的心肠总之是一片哀嚎之声,大家只有哭的份儿,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张燕在那人堆里站着,靠了墙倚着,手上拿了块帕子,也是掩着脸哭得泪如雨下。只有她知道她哭的是自己,她使尽了手段宠络了李老爷几年,得了几年的宠,如今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李府里此时的下人丫头媳妇老婆子们因屋子里站不下,都在院子里站着,十人里有七八人都在抹泪。李文林也跟着哭了一阵,见堂哥李文正仍伏在床边痛哭,便上前道:“堂哥,你也别太伤心了,事已如此,还是想想这丧事该如何办起来呢?” 李家大姐在旁边听了,骂着将两手一摊,道:“怎么办呢?合着怎么完全好看,就怎样办罢。爹操心了一辈子,就是到那世里也该好好儿的享享福,让他风风光光的下葬罢。” 李文林正待回话,就见外面两个陪着李老爷回来的当铺的掌柜的站在外间里,跟李文正招手,李文林推了李文正一把,李文正便用袖子擦着眼泪走了出来,两个掌柜的先是劝慰了一番。然后其中一个道:“大少爷,如今你要止一止哀,里里外外现下有许多事情要你出面来扛起责任来了。现下老爷已经没了,咱们得赶紧通知咱们家的各家铺子,大少爷得赶紧接上这东家的缺儿,咱们铺子里若是趁乱出了事情是不行的,而且咱们铺子里和许多商号都有生意往来,关系也是多得很,应当派几个家人去通知人家一下子。” 李文正便压了心头哀伤,派了家中下人们去各自准备灵棚发丧一应事宜,又亲嘱托了两个父亲生前极信任的这两家当铺的管事的去暂理一下铺子里的生意,又着人去跟亲戚朋友家报信儿,自这日开始,李府上上下下的烛火便一齐亮着,李府这一条街前面,都是来吊丧的人。上房里是亲戚来吊唁的,外面前厅里是生意场上的伙伴来慰问的,内里的厅里聚集了李府的一些亲信,帐房里也是承办了丧事的银钱取用,厨房里的厨子们日夜开工预备茶水点心。 李文正带着李府里的人直忙到天亮,嗓子都哑了。张燕见四处都是乱糟糟的,便瞅着空子回了自己院子休息一会儿。 如今这李府上上下下,男女老少,主子仆役是各有各的心事,这其中是尤以张燕的心事最为复杂。她知道自己不是李府的正经主子,往日里不过是凭借着老爷子的宠爱才能耀武扬威,如今她的靠山撒手先去了,自己是既没有本领也没有产业,连个一儿半女也也没有,名分上还只是一个小妾,这几件事里是一件也站不住脚的。李老爷在世的日子,她不过靠着他给的一些首饰银钱私攒起来,月钱虽也按月在李府里领用,但每月不过那十两银子够个什么,还是靠着李老爷私下的贴补才能穿戴得风风光光的,如今还不知道李文正会怎样处置自己,她一向觉得李文正对自己是瞧不上的,只不过不愿意违背李老爷的意愿罢了。 张燕这一肚子的心事,在大家一处时还可以压制得住,现在回到了自己院子里离了众人,心事就完全的涌现了上来,她走到自己房里,也不用曼儿搀扶,只闷闷的在窗边儿的椅上坐下,林娟瞧见她进来了,手托着半边脸呆着,只管掉眼泪,心里也觉得不是个滋味儿,倒可怜起她来。便走上来道: “燕姐姐,你这一宿也没歇一歇么?” 张燕点了点头,也不作声。林娟道:“姐姐脸色很不好看,倒要保重些,事情既然已这样了,姐姐又在这里是没亲故的,自己不保重又将来靠谁呢?”说到这里,不由得就哽咽住了。 张燕听林娟这几句话,正触动了自己满腹的心事,不觉那泪珠掉的更快了,因拿帕子擦着眼睛道:“我做梦也想不到能出这种事情。事到如今我也没有法子了?只好过着瞧罢了。”正说到这里,就听窗外面有人叫道:“姨奶奶在屋里么?” 曼儿走出去一看,只见一个下人手里捧着几件白色衣裳走了进来,道:“曼儿,这是姨***孝衣服,连夜赶制起来的。里面还有几件分给这院子里的下人穿,你收着吧。” 曼儿将孝衣拿进来放在桌上,张燕一瞧,不由得想自己前一刻还很高兴来着,哪里想到这一时三刻的功夫便会穿戴起这样的东西来呢?于是她心里想起自己虽是为了钱财才嫁了李老爷做妾,但是他对自己却是很好的,她一时良心发现触动了心事,于是两手捧了脸只是望着桌上的孝衣发呆。觉得那白颜色刺眼得很,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到伤心之处,连曼儿和林娟也被她哭得心酸,陪着她掉起泪来。 林娟由着张燕哭了一会儿,牵着她手道:“燕姐姐你只管哭也不是事儿,你熬了这一夜也应该歇息一会子了。待一会儿起来,恐怕府上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呢,怕是你到时候支撑不住可怎么好呢?” 张燕哭得伤心,哪里止得住?还是林娟和曼儿走过来连劝带推,才把她推到内屋里的床边去。让她倚着床边儿坐着,张燕心里慌乱也睡不着觉,哭了一阵依旧将那孝衣穿上又往前院里来。 张燕到了前面厅里时,只见大小院子都已经把孝棚架起来了,府里面所有的柱子和屋檐一律都用白布给缠绕起来,来来往往的下人也都是一身白色,她看了这样的景象,心里说不出一种什么感觉,只见得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她刚走到房门口,只见伺候李文林的丽儿走了来,道:“姨奶奶,你还是进去看老爷几眼罢,看一刻是一刻了,寿材大少爷已备置妥了,稍等些时辰就要入殓了。” 张燕听了一声言语不得,扶了身边丽儿的手就往里走,这时屋里的李家的两个女儿都是眼圈红红的,见她进来,那两个女人也不理她,只顾自己在那里哽咽。李文正从里面迎出来,见她进来,分明皱了皱眉头,对她说道:“你还是回去你院子里呆着罢,这里人多事乱,你别添乱,到了举哀时自然叫你出来。” 张燕愣了一愣,象是踩在麦芒上扎了一下似的,浑身剧烈的抖了一抖,回身便往回走,那眼泪却是又涌了出来。张燕飞快的奔回了自己院子里,想着李老爷尸骨未寒李家的新当家的就如此看不上自己,竟然自己想去看看老爷都不被允许,以后自己的日子更是可想而知了,先前自己还跟那个李文林打算如何骗老爷子交出几家铺子产业,如今这全是一场泡影了。 她一头拱在床上只是放声哭,林娟不知这一会功夫她又受到了刺激,只得在一旁说些劝慰的话。张燕一肚子委屈没处发泄。拉住林娟的手将脸一沉,哭道:“娟妹你瞧,这一家子的人是多么的霸道!我去瞧瞧老爷他们都拦着不让,这以后还有我的好日子过么?难不成让我过得不好,他们就痛快了么?” 林娟望了她哭得泪水鼻涕一片的脸道:“姐姐夹枪带棒的这样乱说一阵,究竟是遇到什么事情?” 张燕便将刚才去上房里看李老爷受阻一事说了一遍,她拉了林娟的手在床边儿上坐下,脸上现出了一种严肃的样子正色道:“我如今瞧了,这以后李府里是没有我的好果子吃,我为了将来打算有许多事情不能不想明白了。我看着大少爷如今对我的态度,恐怕这家里将来是容不下我了,俗语说的树倒猢狲散,我也要为我自己将来打算一番。” 林娟听着她说这样严肃的话,不免也认真听她说,又在她身上看了几眼。只见张燕那一身白衣穿得齐齐整整,头发上的钗环也早已拿掉了,只梳了一个圆髻在脑后,腰身小得只有一把粗,左边鬓边上戴了一朵白绒绳的小白花,衬着那张脸更显得素净,也显得比平日里俊俏了三分。 林娟这一看之下,也不免心里觉得一动,想起她一夜之间便由受宠的姨娘变做了未亡人,也有些为她感到难过,她只顾自己想心事,张燕却将她的手握住,摇了几摇道:“妹妹怎么只顾盯着我看,不认得我了么?” 林娟让她说的有点儿不好意思,便索性直望着她的脸叹道:“不是别的,我瞧着姐姐这一夜的功夫便觉得瘦了些,为你担心呢,姐姐心里得放宽一些才好啊。” 张燕听了,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自己的双手,说道:“我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死了丈夫,哪有不伤心的道理?可是我这样伤心,怕是人家还疑心我是故意做作的呢。哎,我如今算是看透了,一个好女子无论如何是千万不要去做男人的小老婆,做了小老婆人格平白的低了一级,根本就不管你是不是个好人,直接就将你看做是个坏人,人人都这样说着看着,哪里好得了呢?只怨我当初看差了人,走错了路,如今这苦果子也是自己种下来的,能怨得了谁呢?” 林娟劝慰她道:“姐姐这话也不可一概而论,做人家妾室的女子从古至今多着呢,又不是一天两天,那些如夫人做出惊天动地事情的也不知有多少,哪可以就那样一棒子打死?女子嫁了人做了偏房,虽说有些是受了银钱上的压迫,可是也有很多的人是为了恩爱二字才如此的。在恩爱上来说,什么牺牲都是在所不计的,旁人因着这个也绝不应该看低了这如夫人的人格,我瞧着姐姐这一场伤心,就知道姐姐和李老爷是平日里极恩爱的,姐姐就不要想得太多,徒然让自己伤心罢了。” 张燕听了苦笑了一下,道:“你这话虽说是宽慰我的,但是却是有几分道理的。老爷对我固然是十分好,我对于老爷也是没有一点子私心的,”她说到这里,突然想起李文林来,话头就顿了一顿,又板着面孔接着说道: “老爷在世的日子有人瞧我不起,但还要看他三分薄面不敢惹我,现在他人没了,不但没有人来袒护着我,怕是还要因为我以前受了老爷的宠,现在要加倍的和我为难使绊子呢。我这种妾室在这个大家子里谁肯当个正经人来看呢?又哪里有人肯听我的话?那以前的做的面子功夫儿不过是看在银子的面上罢了。我只有这一点年纪,又不好意思端出上人的架子来,又没有个一儿半女的,往后在这家里谁能帮着我呢。再说,就算是有了儿女怕也是枉然,一来庶出的本就不值钱了,二来若是生了儿女年纪自然是最小的,摊上了这样的事儿怎么来抚养着长大?这都是一笔难算的帐,如今我无牵无挂的倒是少了一门心思。他们若是平日里看我顺眼,随便的携带我一把我也过得去了,只是看样子这是不能够的了,我怕他们说不定还要将我发卖了,那可如何是好呢?娟妹妹,咱们姐妹一场,我如今是心上在乱了,你是个明理的人,赶快帮我想个办法吧?” 林娟不料她说了这样一番话来,不听犹可一听之下,只觉得她说的事事为难,都快要流下汗来了,想了半晌才道:“姐姐莫不是想得太偏了,他们李府里这样有钱的人家,难道就少了养你的那几两银子,何况你年纪再小也是李老爷的名正言顺的妾室,他们哪里就敢发卖你。实在这里过得不舒心,就回娘家去不呆在这里不成么?” 张燕被她说得倒笑了,“我的傻妹妹,你说得倒轻巧,你以为这是小门小户的人家,依着你来去自如呢,这大宅门儿里的规矩大得很,这给人为妾的人失了丈夫,若是有子女的便依着子女行事,若是那可怜的没有一儿半女的,便由着大房的儿女做主,那卖了妾的人家多的是,多是平日里主事的人宠了哪一房妾室,那大房和她的儿女平日里攒了一肚子的闷气终于得了报复的机会,还不趁机几倍的还了回来,有那心肠歹毒的还将人卖到ji院里去,那真是凄惨的一件事。就算是不卖到见不得人的去处,也是让当妾的重嫁了病夫,巴不得她受尽了痛苦才好呢。” 林娟被她说的不知该怎样答话,只觉得张燕说的确是一个难以解决的难题,正在思想间,张燕却扭头瞧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在自己院子门口处闪了一闪,虽是一眨眼间,但张燕已瞧清楚那人正是穿了孝服的李文林。他这时在自己院子外边出现,想是有重要事情跟自己商量,张燕前脚刚诉完跟李老爷的恩爱,这会子见了李文林的影子闪现,便完全将刚才跟李老爷恩爱的一番话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跟曼儿使了个眼色,起身道:“妹妹先在这里坐一会子,我去瞧瞧其它地方可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我在这里呆坐着也是不安。” 她说完,便快步走到院子外的天井当院里来。那李文林瞧见张燕出来,忙上前一步,先是笑了一笑,张燕冷着脸儿道:“这会子家里忙乱成这样,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李文林咦了一声笑道:“这就怪了,我不过是经过这里略看看你伤心到什么地步,没想到就瞧见你在窗子边儿上哭天抹泪儿的,我想我正在这里想心事,你也在那里想心事,可见是一床被不盖两样儿的人了,咱们还是心里通着的。” 张燕将眼瞪了一瞪骂道:“你放屁捡好听点儿的材料,不要光天化日的在这里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来瞎扯。” 李文林笑道:“我说的这话是千真万确的,哪里有半点的不堪入耳?我问你,难道咱们两个没有同盖过一床被么”?说到这里,就伸着脖子向前朝张燕挤了一挤眼睛,眼光又在她胸前扫了一扫。 张燕又狠瞪了他一眼道:“哼,你就是个没良心的白眼儿狼。你的亲伯父刚死,你有这样的热孝在身,亏了你还笑得出来?你这是在我面前发疯,若是让第二个人瞧见,或是让李文正瞧见,保准立时就将你轰出府去,还要骂你没有心肝,我倒要瞧你怎样过日子?” 这几句话说得太重,驳得李文林脸上红一阵青一阵,完全说不出话来。张燕瞧了瞧她,继续道:“你别扔着脸子给我看,我私下跟你说出来,以后省得你在别人面前露出马脚来,你倒对我瞪眼扒皮的。” 李文林听了这话又舒服起来,对着张燕连连作了几个揖,“那我可得真的好生谢谢你了。我哪里不知道死了亲伯父是件痛心的事情,只是这也只能在心里放着,叫我见着人就皱眉挤眼泪,放出一张苦脸子来,我实在没有那门功夫儿。反正这事是放在心里不肯忘记也就是了,何必硬生生的摆在脸子上呢?” 张燕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要笑,你就大笑的全府里人都知道罢,我也不管你了,我如今还不知落个什么下场呢,还有功夫儿在这里看你耍猴戏儿?” 说着,身子一转掉头就要回屋里。李文林赶忙上前几步拦住她道:“你瞧,我不过略说了几句玩笑话,这也值得生这样大的气?你教训了我我不生气,你倒反要生我的气来,这不是笑话么?” 张燕停了脚站住,上上下下打量得李文林心都有些发慌了,只听她好半晌才冷笑道:“哼,笑话?可不就是笑话么?你李家的堂堂表少爷弄了个ji女来家里,这才真是个笑话!” 李文林知道她是犯了醋劲儿,只得嘿嘿一笑道:“咳,你这个人也太认真了,这过去了的事情还提她做什么?我不过是一时贪新鲜寻思占个现成的便宜,谁知那老鸨子厉害硬是让她给我讹上了,我有什么法子?我如今是很悔的,你就不要再提她了。” 张燕冷笑道:“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她是个下溅货,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破锅配破盖,我瞧着你就娶了她,你们两个一对倒是相配得很呢。” 李文林见眼睛所见之处并无人经过,便大着胆子握了握张燕的手,笑道:“你瞧瞧你,醋劲儿真是大得吓人。你现下又来挑我的眼儿了,我这一次实在是得了一个教训,再不弄些外边儿的女人回来就是,也绝不重蹈覆辙了。” 张燕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来,“好啊,你李表少爷倒还是想重蹈覆辙呢,只是如今的状况也容不得你乱来了,那乱来包女人的银子可是没人给你了,你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倒在这里说些好听的,有什么意思!” 李文林见她兀自在秀红一事上纠缠不休,便低声下气的笑道:“我你还不知道么?不过是逢场作戏玩玩罢了,我的心一直在你这里,不拘你什么时候要就拿去便是。我如今却不是和你开玩笑,倒要讲些正经事了。” 张燕看他一眼,见他摆正了脸子,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便抱了胳膊道:“有话就说,谁不让你说来。” 李文林便道:“现如今我大伯死了,这家产便落在了我堂哥的手上,我瞧着他看我也不太顺眼,就是你也未必他能留着,咱们如今趁着家里这些乱事儿还有一阵子需要忙活,还不早早的打定了主意,该怎样办就办了来,要是他们丧事一应事体都办完了,腾出手来咱们可就怕是要吃亏了。” 张燕道:“这李府里倒了这样一根大梁,当然是要乱一阵子的了。我只是奇怪你这表少爷又不是我,我是这家里的外人,别人都不待见的,你虽不是老爷的亲子,也是他的至亲侄子,李文正就是再厌烦你,也没有把你发卖了作奴才的道理,你着个什么急呢。大不了就是逼着你净身出了户,离了李府的庇护自个儿过活也就是了,你就急得象毛脚鸡似的赶了来问我,我还只当你偷了家里的银子准备叫上我私奔呢。” 李文林红了脸道:“你就那样藐视人?这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做一番事业给你看看,难不成我离了大伯家里,便能饿死在野地里不成?” 张燕也不客气,直接便道:“你也不过是说这话给自己听听过过瘾就是了。你有什么事业?铺子里大伯曾经让你去学着掌管经营,还不够你自己偷拿暗占的,你那些风月场上的狐朋狗友没少占了便宜,我就说你是个不成器的,你便是要贪要占也等着自己一把抓了之后再行事,哪有个还没学会走就想四处跑的,怪不得老头子和李文正要瞧你不起,你原也是滩烂泥扶不上墙。” 李文林还是第一次被张燕这样搂头盖脸的当面训斥,觉得面子上却是有些下不来台,反驳道:“你好歹也是我的相好,就这样跟着别人一样来轻蔑我,就瞧准了我是一辈子的穷命儿了?” 张燕本就心里存着昨晚他弄进秀红的事情,这时见他撞到自己面前找挨骂,哪里还给他半点容情,冷笑着道:“李文林,要说你嘛也不是完全的没本事,只是你的本事却用在了见不得人的面儿上。那陪着窑姐儿吹拉弹唱下馆子游湖看景儿,你原是比众人都强的,还有那收藏**册一样儿,怕是一百个人里也找不出你这么一个。我瞧着那**儿的册子都翻烂了吧,想是看它的时候比你小时候读书写字儿还认真百倍千倍呢。若论到别的什么本领,你能够会的,怕是我大概也能够,我劝你就不要说那些大话吹牛皮了,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李文林被她噎的呆呆的直愣了半晌,对于这种明面儿的讽刺却反驳不出什么,想想张燕方才说的这一番话倒是句句都是掷地有声的,还别说她还真是了解他,他虽想梗着脖子反嘴给自己争回点面子,只是却不知拿哪一项来顶回去,闷闷的寻思了一会儿,最后却只是咬了咬牙,迸出几个字来: “哼,大家走着瞧罢!” 一百八十一章 醉酒闯祸 一百八十一章醉酒闯祸 张燕见他面上甚是不好看。气焰也不似平时了,心里顿时觉得舒爽了许多,瞧了瞧他道:“我知道你找我的意思,无非是想跟我商量商量有什么油水可以趁乱捞一笔?我只跟你讲一句,如今家里就要改朝换代了,各人自扫门前雪,别管他人瓦上霜了。你且别出乱子,让我今晚好好想想该怎么办,明儿我想好了,自会去找你说的,这会子人多眼杂的,你且回去罢。” 李文林也怕在这里呆久了被人看见不好,便转头气哼哼的走了。张燕只待他走得远了,仍愣在当地看着李文林背影,许久也不曾说话,心里也不知在打算什么呢?过了好半晌,才移步缓缓回了自己屋子,丫头曼儿见她神情委顿,便同一旁的林娟眨眨眼睛,暗示她上前劝慰。林娟今天将这辈子劝人的话都说得尽了,见曼儿使眼色。只得上来扶着张燕在床头上坐下,想了想开口说道: “姐姐还是这样忧虑,可别这样了,你怕个什么,说句不好听的,姐姐虽是如今失了老爷的宠爱,但是也是拨出根汗毛来比我们的腰杆儿子还粗呢,还愁吃喝不成?” 张燕叹道:“你是个没出嫁的姑娘,这里面的事儿难怪着你不懂。一个人不愁吃喝就完了么?再说,就靠着我这手上的几个钱也不够过日子的,叫我怎地不发愁呢,我又不是个男子可以去打拼一番事业的,只能呆在家里,如今又成了个新寡,越发难过了。” 她这一番话林娟虽听了,但也是心里暗自吃惊的,在她以为有吃有喝的日子就已经很好了,她为什么还要说这样的话,有吃有喝不算,她还想打算怎么样呢?于是林娟便沉默了看着张燕,侧着头认真的听下去,看她说些什么。 曼儿也在旁边道:“姨奶奶,俗话说的好,天塌下来有个子高的人顶着,你怕什么?” 张燕听了冷笑一声,道:“个子高的人便是能顶着,也是替别人顶着的。哪里能轮得上我呢?我想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这家里有许多人怕是要飞鸟各投林了,我受着他们的气也受够了,现在也是那起子平日看我不惯的小人报仇的时候儿了,你们瞧着吧,不久等老爷的丧事办完,家里就该有好戏唱了,且等着看就是了。” 说到这里,张燕只觉得头里嗡嗡直响,实在忍不住便上床去略歇了一会子。林娟也是闹得没有休息好,也趴在床边小睡了一会儿,正迷迷糊糊之间,只听得耳边上有哭泣之声,她一个激凌醒了过来,一瞧正是张燕侧倚在床里,用手捂了脸呜呜咽咽的哭得很是伤心。林娟这一日将张燕的哭声也听得习惯了,见她又哭起来也不觉怎样,但仍是递了自己手边的帕子,问道:“我瞧姐姐刚才方睡了一会子,怎么这么会儿功夫又哭起来了?” 张燕接过帕子擦了擦眼睛,哽咽着道:“我并不是无故伤心。只是因为刚才睡了那一会子,迷迷糊糊的梦见了老爷,还是像生前的那个模样,拉着我的手给我挑捡首饰。因此才惊醒了,却是一场梦。” 林娟听到她说梦到了李老爷,不觉身上发寒起来,古时的人都比较迷信,大都信人死之后魂魄会在家进而盘恒数天,因此听了张燕说梦到了刚刚亡故的人,不禁暗中打了一个寒战,因道:“姐姐这是心里惦记着李老爷,所以才有这个梦,白日里做梦都是不准的。” 张燕道:“妹妹这样劝慰着我,我知道是全心为了我好,只是我实在是不能不伤心,我这样年纪轻轻的,让老爷这一走把我从天上摔到地下,我该怎样办呢?除了哭我也是全没有法子了。如今那大少爷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的话,我怎样来应付呢,怕是没有我的存活之地了......” 林娟现在看张燕确实挺可怜的,便道:“这话不是那样说,父亲去世你也是大少爷的姨娘,虽说年轻些但也总算是个长辈,难道他们便能扔你在这里不闻不问么?” 张燕苦笑道:“我长了这二十多岁的人,难道连这一点还看不懂么?还打算拉出庶母的架子来和他们如今的主子讲个什么理么?他们若真的对我不闻不问倒也好了,只怕是问得多才是可怕呢,找出茬儿来便将我打发了,他们李家不缺少银钱,卖了我的事情倒是不太能做出来。若是让我回了娘家还好,怕是到时候让我进那些荤不荤素不素的庵堂里去,那才是吭了我呢。 林娟听了,也是为她犯愁。且不说两人在这里唉声叹气,只说这个时候的李文林方才受了张燕的气,气哼哼的就一头走回自己的屋子,脸上的气色是带着十二分的不耐烦。秀红也早听说了李府起了变故,正在暗叹自己命苦,怎样才使着手段跟了李文林进来,便摊上了李府换了主人的事情,看样子那位李大少爷并不是很好说话的人,他能让自己继续呆在李府里吗?瞧这个李家表少爷的模样,怕是连自保也是个困难事儿呢。 只是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是一丝一毫也没有带出来。见了李文林面色不好的进来,秀红便知道他是哪里受了气,便走上前来递上茶道:“表少爷,你怎么没有在前面照应,前面不缺人手么?” 李文林哼道:“哼,你也知道我是表少爷,带了这一个表字,就是一表三千里了,前面就是缺人手也轮不到我上前,我不过是李府里混吃混喝的一个摆设罢了。哎,我真是灰心啊。” 秀红明知道他的处境和心事,却故意问他道:“表少爷又有什么不如意,要这样发牢骚?若是方便就告诉我,我来帮您宽宽心哪。” 这时屋内没有别人,只李文林和秀红两人而已,丫头婆子们都上前头忙活去了,连经常在屋里出现的丽儿也不知所踪,李文林只觉得府里人人都有事情做,只自己被冷落在一边儿,不。还有那个后院的张燕,她这个时候也被撂在一旁了,看来这府里果真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他这里想着心事,只觉满肚子的委屈没处诉去,恨恨的坐在椅上,道:“我好歹也是姓李的,也是李家的子孙,并不比谁差着一头,就因为跟着大伯家过活,就受这样的闲气,真是窝囊。” 秀红听他提起李府的家事,自己倒是没法插言,毕竟如今是李家的正枝正派的大少爷当家了,自己还不知未来如何,可不敢乱说话得罪了人,便不言语站在李文林身边沉默着。李文林正是烦燥的时候,看谁都不太顺眼,便叫秀红下去,秀红乐得赶快躲事儿,便快步回了下房里呆着,拴了房门暗自想着自己的下一步出路。 这李文林就在屋子里呆呆的坐着,一时间想起自己小时候父母健在时也是丝毫没有受过委屈,吃香喝辣,身边也是金奴银婢的伺候包围着,那时是何等的风光,不过几年功夫,自己便落到这样看人脸色吃饭的境地,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去细想的。他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却实在坐不住了,便走出屋子在院子里乱逛,却不经意走到李府花园旁边的一间大屋子里去。 这间屋子,原是李老爷的书房和李文正小时候读书写字的所在,李文林旧时也常在这里装样子读书,后来李老爷见他实在不是块读书的材料,便让他不用再来这里混功夫儿了,不过这屋子李老爷父子俩还是经常来这里盘恒,倒是李文林自从脱了这里,一年到头儿也不曾到这里来一两回。这会猛然见了却觉得有些陌生似的。 李文林现在心里想一回自己在李府里不够自在,又想一回连张燕这个跟自己暗通款曲的女人也看自己不起,便觉得这世间的女子真都是无情无意,不得沾惹的,好时蜜里调油,不好时象乌眼儿鸡似的,恨不得吃了对方。他想到这里便想从今以后要下个决心,离开一切女子不再做那些非非之想了。这样想着,他看着眼前这个旧日里读书的屋子,突然觉得无比亲切,因此就毫不踌躇迈脚就进了书房里来。想要图个一时清静。 这个时候满府里的家人大都在前面大厅里忙活,这书房里确是没有人出入的,好在这书房和李文正的屋子离得很近,李文正经常在这里摆弄帐目,因此屋子里是每日都打扫的,里面桌椅摆设都是很干净的。屋子里整整齐齐的几个书架子,上面列着好些书册,李文林随手抽了一本出来,坐在那桌前的椅子里面慢慢翻看。 这李文林本就不是读书的材料,只要是带字的东西他都是看不进去的,偏这一本还是古人劝戒世人的文章,在李文林看来这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大道理,他哪里看得进去?只随便翻了几页便扔了这本又取出一本风物志来,没看了两眼又扔到一边去了,心里觉得这样书册比那**差得远了。他就索性也不看书,只靠了椅子将两腿支在书案上翘着腿儿坐着,想自己的心事。 他觉得自己此时是万分的可怜,不过总算是身边还有两个女人。张燕和自己是旧故自不必说了,那个秀红是自己想占个便宜却被硬塞了进来,不过她那样娇弱的一个人儿,永久的埋在那ji院的火炕里也实是可惜了,这样他归了自己也总算是他做了一件好事情。不过如今自己这种境况,怕是秀红也要跟着自己受委屈,那个张燕也是跟自己藕断丝连牵扯不断的,如今大伯死了,她也成了新寡,自己倒是可以趁机和她远走高飞了,只是这走了之后银钱上可怎么解决,这倒是一个大问题。而且除非把秀红丢下,否则三个人一起怕是张燕是不肯的,这秀红经他睡了这两回看来,也是个挺能曲意承欢的,让他就此丢下手却实是有些舍不得,这岂不是一件两面为难的事? 李文林想来想去是越想越烦,满心烦躁也不知道怎样才能解除胸中这些块垒?到如今他却十分想喝点酒来解闷,于是便走出屋子想到厨房里弄些酒来喝。事儿也赶巧,他刚迈出书房便顶头碰上厨房里的媳妇往厅里送点心,便拦住了她。那媳妇子一见是李文林,便说道:“原来是表少爷在这里,可有事么?” 李文林道:“我在这书房里办点事情,没时间去吃饭,你到厨房里给我拿些东西来吃。不论有什么酒务必给我拿两壶来。” 那媳妇心里就想这如今府里上上下下都在办丧事,你表少爷却要在书房里偷着喝酒,这却是什么缘故。她只这停了一会间,李文林便看出她的犹豫,心里更不高兴,便冷着脸子道:“怎么,是堂哥吩咐我在这里写些东西,你竟不听我的么?你想找骂挨吗,若是耽误了堂哥的事儿,可不怨我。” 那媳妇子听他这样说,也就信了是李文正吩咐他来这里做事,便赔了笑脸道:“表少爷,那行,你稍在这里等会子,我送完了这一趟点心便去厨房给你弄些饭菜来,只那酒您可别喝多了就是。” 这媳妇子既是以为李文林是为大少爷办事,这可不敢轻易怠慢了,便送了点心快步来到厨房里来,对厨子说叫他们准备四盘子冷荤,两壶黄酒,又派了个粗使丫头给送到了书房里去。同时那厨子还赶着做了一个炖着肉的砂锅子,也让人捧了去。 李文林接了饭菜和酒,摆在案头上一个人自斟自饮好不快活,那几样冷荤味道适口,那砂锅子里的肉炖得喷香,一阵阵香味儿直钻了他的鼻孔里,更鼓动起李文林饮酒的兴趣。于是李文林便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将筷子挑着锅子里的大肉,吃喝个不住。他眼望着外面花园里的景致,摇着两腿只觉得惬意,心道,平时里粉香玉脂陪着,那大鱼肥肉也不知吃了多少,倒不觉得有什么好胃口,象此时这样一个人自吃喝起来,倒是吃得多么的香,他这样想着,便一口酒一口肉的在嘴里进出不住,越吃越有味儿,完全把一切都忘了。什么大伯的丧事,什么人伦规矩,全都泡在酒里喝到肚子里面去了。 这黄酒吃起来本就很爽口,也不觉得怎样辣口,那两壶酒毫不费力就一气儿把它喝了个干净。酒喝完了,那四盘子冷荤和锅子里的菜还剩了一半儿,李文林正吃在兴头儿上,哪里收得住手,便又出书房堵了一个小厮让他再去厨房取一壶酒来,那小厮原不知道缘故,便到厨房来告诉了。那厨子便又取了一壶黄酒让小厮给李文林送了去。李文林从来不曾这样吃得有味儿,接过又送来的那壶酒,开怀畅饮,又喝了一个干净。 这个小厮却是个有心计的,见李文林在书房里喝了个烂醉,心里面就对他有些瞧不上眼,他寻思老爷刚去了,整个府里人人忙活着丧事,这位表少爷却在书房里吃喝自如,也太瞧着不象了。等到他到前厅里做事时,就将这事儿偷偷告诉了管家李保。 那李保一听心里就是一惊,实是不相信李文林敢如此大胆,便瞅空便到书房里瞧了几眼,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瞧见李文林和衣趴在窗边儿的书案上,案子上杯盘狼藉,酒杯都倒在了桌上,里面的酒洒了半桌子,那李文林紧闭着眼张嘴往外呼着一阵阵的酒气,那酒的味道熏的整间屋子里都是,倒不象是书房,象是走到酒窖子里了一般。 李保心里带着气,俯身往李文林脸上看了一看,只觉得一股子冲鼻的酒气直向人冲了过来,这不用多说,分明是这位喝了个烂醉如泥。李保上前推了推他喊道:“表少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在这里喝醉了?” 李文林睡得正香,哪里还听得见?李保接连着叫了好几声,也不见李文林眨眨眼皮儿,李保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索性也不去叫他了,只吩咐了一个小厮在这里门外看着他,自己气哼哼的走了。边走边道:“这些个人也太不成样子了,老爷这才刚刚过世,这还不到一整天功夫,他竟然躲在这里喝开酒来,我真是替老爷不值,白养了这个没心肝的东西几年......” 他这样心里带着气,脸上不免就难看起来,那气哼哼的神情也就让李文正看了出来。便问他是怎么回事。李保本不想说,怕李文正忙上加乱上火生气,但少爷既然问了,再加上他实在觉得这位表少爷在这个时候喝得烂醉如泥,实在是太不象话,乐得让大少爷给他一顿排头,便将方才在书房里看到的情形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李文林听了好半晌没有说话,只是那脸子板得寒冰一般,旁边的李家的两个女儿也气得脸色通红,李家的大女儿便不住口的地旁边骂人。李文林叹了一口气道:“这都怪我这个做堂哥的,不会教导他,父亲成日里在外面做生意,也照看不了他,才养成他这样骄奢yin逸的脾气!” 李家大姐顿时炸开了,骂道:“这还了得,父亲才去了,他一个亲侄子倒好酒好菜的自己喝开了,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他还很高兴不成?这样的白眼狼养着他做什么!依我说干脆现在就撵了出去,省得看见了生气!” 李家二姐也对李保道:“李管家,你怎么也这样糊涂起来,看他这样闹你怎么不早进来说一声,倘若被亲戚朋友们见到,以为我们家连点子人伦规矩也不讲了,这不是要丢我们李家的人么?” 李保道:“我也是刚刚才听下面人说表少爷在书房喝醉了,这才亲去看了一眼,就过来回话的。” 李家大姐对妹妹说道:“你说李管家做什么?是个人都想不到在这个时候还有个至亲的人在那里偷着吃肉喝酒,想是我们李家平日里委屈了他了,他这样现我们的眼。行啦,如今家里亲戚多,别让人家知道了看笑话,李管家你只叫人在书房里看住了他,听你这样说他这一顿酒非得到晚上才能醒呢,咱们慢慢攒着明日再说!” 李保闻言便转身又叫了两个下人去书房外看着。李家二姐皱眉道:“弟弟,你听见没有,他是怎样的闹法儿?小时候我就瞧着他不成器,本就不赞成父亲将他接了来在府里住着,不料你们都不听我的,我哪里是差他一双碗筷,只是觉得他不是个正经人,早晚得闹出大乱子来,你们瞧怎么样?果然是个吃喝不计的白眼狼罢?整日里不是去赌,便是在外面和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闹出事情.....”说到这里,她压低声音,悄声道:“我听说,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和后院那块儿货也不干净,真是下作!” 李文正只听着,也不说话,心里头的火焰已是攒满了,只是怕闹了出来惹得亲戚朋友们笑话,只得强忍着心头怒火,依旧处理上下事宜。 那边儿的李文林好梦正酣,哪里知道自己的行事已成了公愤,他这一觉本来一直睡到了半夜子时方醒。他坐下来一看,才知道自己还是在书房里,屋子里暗暗的,只有外面的月光透过窗子射进来一些。他嘴里觉得十分的口渴,便想出书房回自己屋子里喝口茶好好睡觉,哪里想到刚走到书房门口,便见两三个家人正坐在门槛上,见他要出来,其中一个年老些的便起来板着脸道: “大少爷吩咐,若是表少爷醒了酒,请就呆在这书房里等着,他和两位姑奶奶要来瞧表少爷呢。” 李文林一听这话便心里一惊,直觉的感觉事情不妙,他这回醒了酒想起今日自己在书房里大醉的事情怕是让李文正知道了,这事情自己确是做得不地道,不由得心里十二分的慌乱起来,那几个家人拦在门口,明显是不肯让他出去的了,他只好又踱进书房里来,坐立不安的四处乱走,偏就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来。 他低头见自己衣衫不整的样子,紧着手忙脚乱的整了一整衣裳,正没处做手脚时,就见外面李文正和李家的两个女儿走了进来,李文林赶忙上前行了礼,但三个人瞧都没有瞧他一眼,只进来屋里站了。李文正让三个家人远远的站开了,让人关上书房的门,一双眼睛只盯在李文林身上打量。 李文林此时已知道喝酒的事情败露,心虚得很,知道李文正一定是气得很,心里实在是捏了一把汗,望望这个又瞧瞧那个,那几个的脸色跟门神似的,他正要赔着笑说话儿,只听李文正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偏过头来瞅着他冷笑连连的道: “我以为你今晚应该醉死了才对呢,怎么倒醒了,你是什么样事情乐成这样,连亲大伯的丧事都不曾放在眼里,只顾乐得在这里喝酒?” 李文林瞧着堂兄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便躬着身子低声说道:“我是因着伯父去世了,这也太突然,我心里十分难过,便喝了点子闷酒,谁知不胜酒力就吃醉了,堂哥和两位堂姐不要生气了......” 还不等他说完,李家二姐便喝道:“你放屁!你对自家哥哥姐姐都不肯说一句实话,做错了事情,还要撒谎蒙人想来掩盖,何况对其它人?你分明是打着文正的名号跟厨房里要酒要菜的,在这书房里躲懒大吃大喝起来,怎么还跟人说是文正吩咐你在这里做事?你这种人嘴里一句真话也没有,我看你一辈子也不会有出息了,我们往日里看在都是姓李的至亲份上,都容着你,你如今在这时候却做出这样违背天伦规矩的事情来,还有什么好说的,你连死去的亲伯父的白事都不放在眼里,眼里还有谁!” 李文林见李家二姐说出这种话来,也不敢顶嘴,真怕一开口就让人直接撵了出去,那就无转寰的余地了,只低着头不出声,做出一脸悔恨的样子来。 李家大姐瞧了他这副样子,就说不出的烦躁,冷冷的道:“不成器的东西,从小到大就没有做过一件好事情,这也罢了,谁也没瞎了眼指望着你作官进爵赚大钱的,只是我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我却是说不得了,赶快给我滚出去罢。” 因着李家大姐并没有说让李文林滚到哪里,他就理解为让他滚回自己屋里,便想借这句话逃脱,只是脚步还没有来得及迈出去,就听李文正的声音冷冷的道:“慢着,大姐,别忙着让他走,我还有话,要好好儿的问着他呢!” 李文林听了这话,心里便咚咚打鼓一般,跳得更厉害了,但只得在原地站住,等着李文正问话。李文正也不急着说话,只坐在那里一双眼睛刀子似的在他身上剜了一遍,开口冷笑着道: “李文林,你可真好啊!” 一百八十二章 李府逃妾 一百八十二章李府逃妾 李文林听了堂哥这一句话。全身不由自主的一颤,眼睛不由自主的看着李文正,只见对方因穿着一身白孝服更显得脸色青中带灰,神情颇为气恼。他只得低头赔着笑嚅嚅的道:“堂哥,你....你怎地这样说.....我.....我不明白......” 李文正冷笑道:“你不明白?这就难怪了,全府里上上下下的家人都各自忙活着准备丧事,你是这李家的子孙,却躲在这里偷着喝酒吃菜,好不惬意啊。虽说你不是家父亲生,但自从二叔二婶过世,你来到我们家里,家父是哪一点对你不住了?少了你吃的还是喝的,你竟如此丧心病狂,在这孝日子里喝得酩酊大醉,岂不是成心惹人闲话。要不就是你见家父故去了你心中欢喜,才做此一事,我倒要听听你如何解释?” 李文林听得李文正越说越尖锐,偏他理亏也不知道如何应答,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急道:“堂哥这样说,弟弟实在无立足这地了。我原是见伯父故去心情不好才略喝两杯消愁,谁知竟喝醉了,这确是弟弟的不是,还请哥哥姐姐们原谅。可要说是我故意来现李府的眼,却是冤枉我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旁的李大姐便拦住他的话头儿道:“这么说我们是冤枉你了?你原是个至亲至孝的好人,我们是故意跟你为难,你是这个意思不是?” 李文林忙道:“大姐说的实在让我无话回答,横竖我是醉在这书房里,是我有错在先,随哥哥姐姐怎样责罚我都认的,只是求你们别生我的气,好歹咱们也是一笔写不出一个李字......” 李二姐听了这话,冷哼一声骂道:“你不要这时候来说这些好听的。你想想看,别人不说你你就不惭愧了么?这样大的人读书读不成,教你做买卖管铺子你弄得一团乱,克三扣两的倒一个月功夫弄得铺子里怨声载道的,怕是你自己的荷包里那两个月倒是满当当的罢?那里爹让你管着两处铺子的生意,还有一处挂名的差事,据我算来一月大概少说也有个不少的进项,你不但用得不够还要到家里公帐上去这里抹上一笔,那里抹上一笔,结果还是一身的亏空,倒时常跟下人抱怨你穷,我问你,你上不养活爹娘,下不养活妻室。你也不是没有月钱银子的,吃喝用度衣裳用具都是府里的,你的银子用到哪里去了?我倒是不明白!” 李文林听了这一番话,顿时偃旗息鼓,作不得声,那李二姐接着指着他接着道:“果然是凭着你自己的本事能挣来银子倒也罢了,你自己愿意怎样花就怎样花,就算是包上十个窑姐儿我们也不来问你。只是你所得的,还不全是依着我爹的老面子换来的?我以前便听说你打着爹和弟弟的旗号四处骗吃骗喝的,总是那些人还看着爹爹的薄面不好太较真儿,你就真以为人家是傻子么?如今爹这靠山一倒,我倒要瞧瞧你怎么办?你跟着去死么?你这样年富力强的男子,没少胳膊没缺腿儿的倒做了一个吃老子的人,你觉得很高兴么?整天只顾着逛那花街柳巷里花天酒地的瞎闹,有什么用?莫不是你少了钱还跟那些*子破落货儿去借几个钱不成?你有那整天胡天胡地的本事,不如去做些正经事,挣些吃穿来才是正经,如今我们也不管了,凭你自己的本事自己混去罢。” 李文林让堂姐给教训了一顿倒不觉什么,只是对方说了十分无用,除却了李府的势力便不能混事。对这一条他却是有些不服气儿的,因此虽低着头看着地下,但却轻轻说了几句: “家里现在又不是我当家,自然责任也不由我来负,在家里自然是闲人一个了。可是在外面若论起办起事来,我也是和人家一样,以前那两个铺子不过是我刚接触那当铺生意,不懂行情,才弄得没有起色,怎就至于那样不长进,全靠了伯父的面子混差事?莫不是我离了伯父的名儿就饿死了不成?” 李文正原本在那里坐着,听他这样一说,气得一拍大腿站了起来,骂道:“好!二姐这样说你你还不服气,好好好,你是个有能为的,那我就试试你的本事?你不是说你很有几分本领么,等家父的丧事办完,你就搬离了府里去自立去,你有能耐便做出一番事业来给我看,到那时候你再来硬着脖子说话!” 说完,三个人便再也不看李文林一眼,起身便走了。李文林话赶话顶到了这种地步,又见堂哥堂姐都是在气头儿上,料想自己这会子去求他们只能适得其反,便又悔又恨的垂了头慢慢踱回了屋子里,去想应对之策。无奈他想了半晌,只是越想越后怕越想乱,十分后悔刚才为什么要和他们赌气斗嘴。将事情将到了这个无可退步的境地。但所幸烧完七七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若是能想出法子来让李文正收回成命,还有可挽回。 他这时便想到了张燕,想要偷偷去找她想个主意,趁着现在夜深了,李文林便趁着夜色的遮掩偷偷溜到后院张燕的院子后头,但是往里伸着脖子一瞧,只见里面灯都熄了,显然是里面的人都睡了,这几日他也知道那个林娟陪着张燕睡在一张炕上,若是自己偷偷找张燕被那个林娟发现了,两人的秘密怕是要泄露,想了一想还是安全为上,就原路又回了屋里睡下了。 这晚上不知怎的,林娟睡得异常沉,就象死了过去一样。她晚上吃饭的时候,不过陪着张燕喝了一碗白米粥,吃了一点子小菜,谁知刚放下筷子不一会,就觉得头晕得厉害,眼皮子就象坠了铅块儿似的垂了下来,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往日里她睡觉是很惊觉的,有什么响动都会马上醒了过来。但是今晚却象是被人点了睡穴一样,睡得象头死猪。 待得第二日林娟醒来的时候,才惊觉不好!她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旁边睡着的张燕已然不知去向,整个一里外两间屋子里也没有一点人的响动,连半点声音也没有。林娟喊了曼儿几声,也没见着有个答应,往常曼儿醒得最早,只要内屋里有一点响动,曼儿就会马上过来伺候,可是今日她高声叫了一阵。也不见一丝回应。 林娟突然就从心底升出了一处不祥的感觉,赶忙爬起身来下床一看,当下大吃一惊。只见屋子里所有的细软东西,都搬了个精空。就连她们昨晚睡的床前边的一块织的厚厚的花毯都不见了。里屋四个大箱笼都敞着盖子打开了,里面只有两条破旧的手帕,四季衣物一概都没有了。梳妆台上的首饰盒也踪影不见,桌椅板凳横七竖八的倒着,都挪动了位置,墙上原本挂的字画儿也一律收了个干干净净,全成了雪白的壁子。看这情形就知道必定是昨晚张燕将屋里值钱的东西都洗劫一空了。 林娟这才猛然醒悟昨晚自己吃的东西里定是下了**之类的药物,否则她们翻箱倒柜的自己哪能连一丁点儿的声音都听不到呢?看这样子曼儿定是跟着张燕一起跑了,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张燕要这样做?这不成了逃妾逃奴了么?若是将来万一她们被衙门捉住了,这罪名可是不轻的。 她这样想着时在这屋子是再也坐不住了,赶忙跑出院子拦住一个丫头将事情说了一遍,那丫头一听姨奶奶卷着家私儿跑了,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跑着去叫人去了。林娟只得在院子里守着等人来。过了一会儿,李文正和两个姐姐来了,那脸上气色颇为难看。 那李大姐瞧了瞧屋里的一室狼籍,叹了口气道:“我这才知道什么叫做席卷一空了。” 林娟站在一旁瞧着,光是知道李文正是这李家的大少爷,那两个女子她也不认得,只站在一边一声不敢言语。 李文正瞧瞧他大姐点了点头道:“看这个情形想必她早就蓄意要逃走的了,这也难怪下人们都没发现,这家里如今忙的事情多着呢,哪个还想到这里?况且她这里的下人都是她的心腹,她进门儿时爹给钱让她自己买来的自然早就让她拿银子买通了,跟她自然是一条心的,这一定是她那个丫头跟她一起跑了。” 说着,他便看了林娟一眼,问道:“这位林姑娘,我听说你是她请来玩的客人,自然是跟她平日里很好的了,我不敢说你跟她是一路的,但是也是得负上点责任的。昨晚上她收拾那些东西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听到一点声响,这几日里难保她不露出些破绽。难道你就一点也没有查觉?若是你早来告了我,我们好提防一二,何至于弄得这样抄了家似的?” 林娟便低着头轻声道:“我昨晚喝了一碗稀饭,便跟睡死过去了似的,我是一点不知道燕姐姐居然能这样做,我虽是和她平日里还好,但是她做这件事儿我却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李少爷你可千万别疑心我。我事儿我是全然不知道的。” 李文正叹了口气道:“算了,我也知道这种事情她定是谁也不肯说的。”说着,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管家李保道:“你没有别的事情就把这里还留着的东西,开一张清单,然后就让下人把这些东西都搬到库房里放着,省得看着心烦。” 李二姐气得脸色通红,跳着脚在一边叫道:“弟弟,哪里就能这样便宜饶了她,她走时定是带走了不少私房银子,那也是平日里爹爹给她的,倒让她占这样一个大便宜么?” 李文正冷笑道:“哼,她本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如今由她去罢,不过咱们要到官府上报个案子,若是有朝一日找到了她的行踪,那咱们就老帐新帐一起算就是了。” 他们正在这里说着话,那边儿房里李文林早已听到了消息,当时便如当头打了个晴天霹雳一般,震得他半天愣在当地动弹不得。他是做梦也想不到张燕竟会自己携了私房跑了,他知道她受宠这几年是攒了不少私房银子的,再加上首饰钗环足够舒舒服服过了十几二十年了。他本来昨晚还想到跟张燕商量着一起私奔的,哪里料到那个无情无义的娘们儿竟然丢下他跑了,莫不是也嫌了他是个穷光蛋,看来女子若是狠毒起来,比男子更甚。 他心里这样想着,脚步却象有人牵着似的,就一路跑进后院儿里来,瞧见了李家的三姐弟都在这里,也不管不顾了,就直向张燕的屋子里走去。管家李保见他这样象着了魔似的,也不知他想干什么以,就想跟在他后面进去。 李文正将李保一拦,冷笑道:“由他去,省得他还做梦呢!打量他和那贱人平日里胡混的事情府里都不知道呢?他还以为那个贱人为他守着呢,简直是痴人做梦!” 李文林冲到张燕的屋子里,首先就将箱子柜子里先翻了一遍,里面虽然还有些东西但都是陈旧破烂的,他气极了伸手到院里拿了一把劈柴火的斧头来,进屋来对着那锁着的箱子一阵乱劈,其实这些箱子都是空了的,随手都能一提而起,毫不吃力,偏是李文林上了脾气,对着箱子一通乱砍泄气。他砍了一阵,想起旧日张燕和自己的露水情意,更是觉得受了她的愚弄,自己成了个让娘们儿玩的傻男人了,他越想越气,便一使劲将斧头扔了,冲出来一瞧,李家三姐弟他惹都不敢惹,只有一个林娟是外人,便冲到她面前吼道: “你难道是个死人么?是聋子还是瞎子?这几天你天天白日黑夜的跟她在一块儿,她把这屋子里的东西搬得这样干净,你怎么会毫不知情?莫不是你跟她是串通一气的,你们出去了便分了不成?” 林娟见他这样脸红脖子粗一副要吃人的凶狠样子,连额头上的青筋都鼓鼓着,全不似当日在秋水堂花园子里跟自己说话时的温柔模样儿,不由得心下害怕,连着倒退了两步道:“表少爷,你想呀,燕姐姐她在我的饭里下了**,迷倒了我,就算她将我也一刀杀了,我也是人事不知的呀,怎怪到我头上来了?” 李文正见了李文林那副样子,喝道:“你省些事罢,还嫌不够丢人么?你往日里那些事情只当着别人都不知道呢,我劝你还是赶紧在你屋里好生呆着罢,想想你昨晚上说的大事业,要是再这样闹,干脆现在就走罢。” 李文林听了这番话,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两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张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管家李保瞧了他这副样子颇觉得好笑,上前拉扯他道:“表少爷,这里乱得很你还是听大少爷的回屋去罢,省得别人瞧见你这样,要说闲话的。” 李文林由着李保来扯他,也就顺坡下驴和走了,两腿直到屋里还打着颤呢。这边李家大姐瞧了瞧林娟模样温顺不象是刁钻古怪的人,便问清了她在这里的原由,沉吟了一会子,便道: “林姑娘,我们李家人是讲理的,你虽是张燕那贱人找来作伴的人,但是我瞧着你和她不是一路的货色,怕是也是受了她的骗,亏得现在她是逃了,若是家里不出这些乱事情,你呆得久了还不知她怎样还算计你呢,怕是将你卖了你还要帮她数银子呢,这也算是你走了运,避过了这一劫,照说我们是不该疑惑你的,只是你要知道,你和她在这里也同住了几天,我就不能冒这样的险,我们等会儿派人去官府里报案子,你若是跟这事情没有关系便别怕,好生在这里略呆片刻别急着走,让官府问完了话果然查得你没事了,你才可以出我们家里,你看怎样?” 李大姐虽是用商量的口气说这番话的,但是林娟哪里不明白这时候自己是万万走不出李府大门的,反正这事情确是与自己无关,不如就多呆半天等摘清了嫌疑再回家不迟。她虽是这样想着,但那脸上也一阵红一阵白的,委屈的掉下泪来,哽咽着道:“这位夫人说的是,我不急着走,只是不料我只是陪她住几日,却摊上这样的事情,还落一个坏名声真是划不来。” 李大姐这时候哪里管得这样一个外人委屈不委屈,就派了两个媳妇在这里看住了林娟,同时派了人去官府里去报案子。待得李家姐弟一走,这院子里管家李保便吩咐下人搬这张燕院子里留下来的东西,同时这帮下人们见主子不在,便议论起闲话来了,未免说这张姨娘肯定是要走的,自己何日何日便料想着有这样一天了。 李保正检查着东西记册子,正不耐烦,听他们在那里说着,便一跺脚道:“你们都是些糊弄人的后天八卦,如今人走了你们倒说早看出苗头来了,当时做什么了,为什么不早报告一声,现在人都走出八百里以外了,你们都来放这空炮。” 其中一个下人便笑道:“李头儿,这事儿也是出乎意料的,咱们原以为这张姨娘就算是要跑,也是跟了那个人私奔去了,谁知这时候她竟能撂下他自个儿跑了,这却是原想不到的,你没瞧刚才那个人儿那个模样,那张脸活象吃了屎似的难看,怕是他也没想到吧?” 另一个媳妇子也接口道:“我瞧着这张姨娘也是个有心计的,扔了他倒好。俗语说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瞧那个人儿就光生了张小白脸子,看不得书拿不动锄的,跟着他做什么?挨饿不成?就是那脸子生得再好看,也不顶饿,难不成饿了渴了还能搂过来啃一口解饿解渴不成?想是她也想透了这一点儿,才自己跑了,要不然那私攒下来的一点家事儿,没个一年半载的便让他败光了,那时才好看哩。” 林娟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她这时已听出来这些下人口中的那个人儿似乎指的就是李家的表少爷,听她们话里的意思是表少爷和张燕有染,怎么会这样?难不成张燕明面上是李老爷的妾,暗地里却和辈分是侄子的李文本不干净?这事情实在出乎林娟的意料,她突然有种很后怕的感觉,象是曾经粘在蜘蛛网上的虫子无意中挣脱了出来,直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连手心里都全湿了。 这里李保去清理着东西,将张燕屋里记帐的帐册都拿出来叫来李府的管帐先生清对了一阵。张燕虽是把留有把柄的帐目页册都撕去了,但是留下的别的帐目上偶然也有几处弊病,她自己原也不曾注意的,但是这些帐目经由帐房先生一双慧眼一瞧,细细再一检查,毛病就完全现出来了。李保带着帐房先生抱着那帐册子就来到上房里李文正房间里,李文正一瞧他们手里拿着几本帐册,便道: “她一个那样小的院子,丫头下人不过几人,哪里就能查出那些个把柄?” 帐房先生便凑上前来,展开册子把有弊病的几个条目一一指给李文正看,李文正一瞧,那页写着是绸缎庄的一纸帐单,共有二百多两银子,又翻开下一张,却是珠宝铺子里的帐单,也有五六百两银子,李文正皱眉道:“这些衣裳和首饰的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咱们家四季衣裳都是公中出钱做的,怎的还额外给她这些钱让她做衣裳?” 帐房先生道:“自然是老爷知道的,张姨娘便拿了老爷写的字条来帐房取用,说是要陪老爷出去跟生意上的朋友吃饭,人家的女眷都是全身值钱的行头,便缠了老爷买新的衣服首饰,我们见了老爷的字条也不敢不给她。这个大少爷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李二姐此时在一边一把扯过帐本,看了几眼,恨恨的道:“这个贱人简直是把府里的钱当水用了,爹真是糊涂了,怎么竟将这么个人儿放在身边儿,这样子看来,这贱人手里的银子是真不少,少说也有两千多两了罢。她倒是真精明,怕是早就打算着将来有这一天,为自己攒足了银子了。” 李大姐也叹口气道:“爹如今是去了,咱们做儿女的也不说再说他老人家的不是,若是如今爹还活着,我可要说他的不是了。对于这种贱人拿这许多银子给她做什么,银子越多她越是心猿意马,同样是姨太太,原来的那两个该有多么老实,哪里象她那样做妖?只是不得父亲宠爱就是了。” 李二姐冷笑道:“是呀,就是因为老实才吃亏嘛,那个贱人多么会溜须拍马,将爹哄得上了云端似的,那还不是伸手要银子就给啊,只是我年前时回家里,瞧见她也没有穿得多么华丽,想是打着买亲衣裳首饰那些银子都暗自存下来了罢,这个小贱人我越想越生气,我非得花两个钱疏通一下衙门里的差官,若是抓到了这个贱人我定饶不了她!” 李文正叹口气道:“姐姐们也别气了,横竖事情已经这样了,只吩咐官府里用心抓人就是了,那贱人跑了倒也好,省得到时候真和那个不成器的一起跑了,消息传了出去,咱们李家的脸往哪里放?如今还剩那一个怕也不是省油的灯,李保你这几天找几个可靠的家人,就在他院子外头盯着他,别让他有样学样儿,也来搬空了家什儿,咱们家倒真成了贼窝子了。” 李保一边点头答应,一边道:“大少爷只管放心,我一定给您看好他,只是他不象那张姨娘,好歹也有几分体己,他却是个银漏子,怕是手里现钱连五两银子也没有的,他那屋里也没有名贵古董摆设,莫不成还把桌椅和床上的铺盖偷出去卖了?” 李文正觉得李保说的倒有几分好笑,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也就不理会了,仍吩咐他家中白事的事宜。这京城里李家也算是生意场上的大户,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儿不一时便传遍了,跟李家有交情的都上门吊丧慰问,这消息传到迎客来时,正是萧十一在帐房里看帐的时候,掌柜的跑了来说了这件事儿,萧十一想着小桃认识李文正,便出了酒楼去乐府告诉小桃这个消息,看看需不需要去李府一趟。 萧十一来的这个时辰,恰好是小桃在院子里闲着无事,搬了把椅子在树下绣那个准备送给风翊宣的荷包。兰茜跟家里陈氏说是小桃着了风正病着,要去乐府看看,陈氏因前几日去乐府走了一趟,因着林氏对她很是和气亲切,便也不阻止兰茜,便让她去了。 兰茜带着小容绕到桃仙居后门儿那里,正要扬声喊人,却早被看着后角门儿的赵婆子看着了,连忙叫道:“哟,兰小姐来了,快进来,我们小姐正在院子里绣花呢。” 一百八十三章 冲喜的消息 一百八十三章冲喜的消息 小桃在里边听见赵婆子喊。忙往角门儿这里一迎,可不是兰茜和小容两个。兰茜笑呵呵的进来,瞧见小桃穿了一件家常的淡蓝色棉布衣衫,便笑道: “桃姐姐真是奇怪,有好衣服不穿,倒将这蓝布衣服穿起来了,不过也怪了,这普通的篮布碎花的衣裳怎么姐姐穿起来,就显得俏皮好看,换个人穿上,倒显得粗笨了。” 小桃上前挽了兰茜的手,把她让进屋里坐着,笑道:“你这丫头才几天功夫儿,倒象是变了个人似的,说话都好听起来,有事儿没有事儿的尽是给我灌迷汤,我不过穿件家常衣裳,偏你就有这许多话来说。” 兰茜随着小桃进得屋来,坐在小桃对面儿笑着道:“我倒不是当着桃姐姐的面儿尽说好听的,确实是如此嘛,不信你问喜鹊和画眉她们。再不问小容也行。” 小桃笑道:“问她们做什么?都是和你一伙儿的。说起来这样的棉布的衣裳我倒是做了好几件,你若看着好,我便送你件没穿过的。” 兰茜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要谢谢姐姐了,就是不知道姐姐怎么想起来用这棉布做几件衣服来穿呢?” 小桃笑道:“说起来这也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儿,不瞒你说,你别看我家现在吃喝不愁的日子过得挺舒服,只是这几年以前我们家也是穷的,我自小也是个穷孩子出身,家里并没有什么可以炫耀的,后来虽然日子一天天好起来了,但是这旧时的习惯却是改不了的。我们家搬了这边儿来,我有时候算帐写字弄笔蘸墨的,怕是将那好衣服都弄脏了,就让裁缝做了几件家常穿着写字做活时用的,别说是我,我三个哥哥在家时我也给他们一人弄了两身这样的衣服,你别瞧着它布料不值钱,可是这衣服经得起搓磨,即便是穿坏了弄脏了,扔了也不可惜,那绸缎的丝料的纱的倒是好看,不过出门见客时装点门面,在家里穿着它却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兰茜道:“原来是这样一回事儿,我还以为桃姐姐单是喜欢这衣服穿起来俏皮呢?” 小桃笑道:“俏皮什么,你净捡好听的说了,我二哥瞧见了还说我象个采桑养蚕的农家女呢。我就说我原是桃花村里出来的,不怕人笑话。我穿这棉布衣裳原意是图着省俭不糟蹋东西,不是图了好看,若要图好看,那绸的缎的纱的有的是,不过是图舒服做活方便罢了。” 兰茜点头道:“桃姐姐,我就喜欢你这样,你这人很好能够不忘本,这样的人如今世上是越来越少了。”说着,外面画眉已经送上茶来,兰茜一瞧却是一个南边儿的紫泥茶壶茶杯。 兰茜拿着手里杯子看了半晌后笑道:“桃姐姐还真是个古雅的人,喝茶都换上这种茶具了?我看这样子好象是不曾用过的东西,难不成是姐姐刚买的?咱们京城里有好多的好瓷器,怎么要用泥的呢?” 小桃笑道:“说起来,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才得了这个东西,不过是前两日七王爷来府上做客,送了两套这样的紫泥的茶具来,我爹倒是喜欢得很,要去了一套,这一套便放在我屋里。我起初和你想的一样。觉得那瓷器的茶具漂亮样式也多,后来听我大哥讲了才知道原来这紫泥的东西倒也不贱,听说好的紫泥壶也可以值到一百多两银子一把哩。咱们北方玩这样的东西的人少,若是这东西单独用起来倒不觉好看,成套的用起来倒觉得古朴可爱了,听说这紫泥的器具在手里把玩的久了,那壶面会越来越光滑温润,便更值钱了。我听了大哥这样一说,便把这一套捧回屋里用了。” 兰茜笑道:“桃姐姐我真想跟你一起过日子,那整天该多么舒心啊,烦恼也少一些了。” 小桃听了这话,捂着嘴偷乐起来,笑了半天才忍住了笑,道:“好啊,想跟我住一起原也容易。其实我若是个男子就直接娶了你不就一辈子住一起了吗,怕是到时候你看厌我的时候也有呢,只是这一条咱们是不成的了。横竖我家还有三个兄长,你既想跟姐姐我长长久久的住一起,干脆嫁给我哥哥做我的嫂子不就成了?只是我吃些亏,从姐姐变成了小姑子。” 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兰茜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又是羞又是臊,急道:“姐姐又拿我开心了,我不依,明明是姐姐红鸾星动了有喜事,偏偏拿我来打牙,不行不行不许姐姐再说了......” 小桃瞧着兰茜一张脸象红苹果似的,更是乐,笑得浑身都颤抖了。“行,我不说了。刚才说那么一句不过是句玩笑,只是我突然想起若你真的嫁到我们家里来,岂不是更好,嗯.....看来这事儿我还真得放在心里,好好思量一番呢,若是可行就真的把你变做我们乐家的媳妇岂不是好?” 兰茜脸象要滴出血来,连脖子和耳根都红了,站起身来作势要走,画眉和喜鹊两个忙帮着小桃将她拉住,笑道:“兰姑娘莫害羞,我们小姐不过平日喜欢拿这些来开玩笑罢了,我们一日里都得被她取笑好几回,如今脸皮也练得厚了,姑娘习惯了就好了。” 兰茜红了脸道:“姐姐就会欺负妹妹,我要找伯母告状去。” 小桃拍手笑道:“那更好了,你只管去,怕是我母亲知道了我这样取笑你,会怪我坏了你的名声,就直接和你家夫人去说,直接把你定了给我家里做媳妇呢。” 兰茜只觉脸上烧得厉害,笑着扑上来道:“姐姐既然没有姐姐的样子,也别怪妹妹无礼了。我要撕你的嘴呢......” 两人笑着滚成一团,惹得几个丫头都捂着嘴偷乐。正笑闹着,却见外面艳红和小珍一起走了进来,两人手上还捧着几卷东西,反面朝外微微露出一些皮毛,竟是一只只皮统子。 喜鹊接过来放在桌上,笑道:“哎呀,这是哪里来的这些皮毛,我刚才看着倒象是你们手抱着狐狸似的,毛茸茸的。” 艳红笑道:“这是方才周管家在门口接了七王爷府里人送来的东西,说是王爷让送来给姑娘的。让姑娘留着冬日里做皮裘衣裳穿的,周管家送到夫人屋里去,夫人说她那年纪这几个颜色却穿着不好看,让给姑娘送来,由着姑娘选吧,剩下的给老爷做件皮褥子就是了。” 小桃闻言便拉着兰茜的手上去看那皮货,只闻得一股淡淡的皮毛与樟脑丸子的气味,小桃前世里也没穿过裘皮倒是在商场里见过好些,知道好一些的裘皮最少也要几万块的,但她却不认得眼前的皮毛都是什么皮子的,只见十几张皮子有的清理干净了,有的还带着兽毛,小桃见着那带毛的就眼晕,忙推到一边对喜鹊道: “你和艳红将这些皮子拿到二哥屋里去,他许是认得,让他挑几件出来给哥哥们冬天做几件皮坎肩,他们整日出门在外的别冷着,我就不用了,我冬日里也不常出门,就算是偶然出去个一两次,又是马车又是棉衣披风,还有那厚厚的皮裙子尽够了,让他们做了衣裳穿吧。” 喜鹊便和艳红将这些皮统子又搬了出去,小桃让画眉打开屋门走走气味,对兰茜笑道:“我听说有些富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单喜欢这样毛皮做的披风衣裳,我对这个倒是一般,只是听人说这毛的衣裳穿上蹲在地上,远远的看不清楚倒以为是一头野兽蹲在那里呢,那颜色也太不好分辨,只我听说那白狐皮若是做件披风既好看又暖和,我却是没见过的,刚才那些颜色若是穿上象个小狗熊似的,我才不要。” 几句话把众人都说得乐了,画眉在旁边笑道:“姑娘这就是不识货,这皮统子皮货店里最次的也要好多银子,若是那好皮子做了一身穿在身上,怕没有几百两银子下不来呢。姑娘倒不稀罕,这也可惜了七王爷的一片心呢。” 小桃笑道:“你若喜欢,我便给你留一些,你也做件坎肩穿如何?” 画眉连连摆手摇头道:“别别别啊,姑娘,我可不敢啊,若是七王爷瞧见我穿了他给姑娘备下的东西,非得扒了我一层皮不可啊,姑娘留下我这条命好伺候您吧。” 小桃笑道:“你又做出这副鬼样子,他哪里就那样凶狠,会扒你的皮,你竟说的他象个魔王了。” 画眉笑道:“哎哟,奴婢不过随口说两句玩笑话,姑娘就认了真了排暄起我来。我知道姑娘如今心里护着七王爷,不许人说,只是奴婢好歹也伺候了姑娘几年,姑娘就是护着也别那样明显嘛,分明是心里没有我们这些丫头了,真是伤心啊.....” 说着,便笑着跟小桃挤挤眼睛。小桃笑道:“你个臭丫头,又吃饱了没事儿做拿我打起嘴来,瞧我不收拾你。”说着上来便要拧她的嘴,兰茜在旁边看得开怀大笑。 三人正闹腾着,就见赵婆子在外面叫道:“兰姑娘,你屋里的秋红姑娘来找你呢,说是你家夫人有事寻你,让你快回去呢。” 兰茜一听心里不禁腾的一跳,自己来乐府这里是跟陈氏打了招呼的,她这时急急忙忙要站头找自己回去,想是有什么事情,但是自己在这府里事事做不得主的,哪里有事情能找到她的头上,她心里虽疑惑着,但也不敢不回去,只得起身告辞,带着小容离开。 小桃拉着她的手道:“你别慌,许是你家里来了亲戚要见你的,所以她才叫了你回去,你别这样板住脸的样子,听听她叫你干什么,若是有事你为难,便晚上让小容偷偷过来跟我说,我与你想法子解决就是了,千万别犯性子,知道了么?” 兰茜点头应承了,带着小容快步回到兰府。刚刚进得前厅,就见厅里陈氏和父亲都坐在那里,陈氏笑嘻嘻的招手将兰茜叫过来在旁边坐了,兰茜瞧见厅里还有几个人,却不认得,那陈氏是个行院里赎出身来的没有亲戚,估计那几个人要不就是兰家的沾亲带故的亲戚,要不就是兰老爷在生意场上的朋友。但是瞧着那几个人的模样穿戴不象是主人家,倒象是大户人家里的下人。 兰茜不知道陈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得呆呆的坐在一边瞧着。只听兰老爷和陈氏对那几个人说了几句客气话,无非是些生意经,兰茜这耳听了那耳冒了,正在出神的时候,就听那几人中有一个管事的模样的男子笑道:“兰老爷,这位就是贵小姐吧?” 陈氏忙笑道:“正是,这是我们家大小姐,咱们虽是亲戚平日却一南一北的呆着,自从旧日里我们搬来了这京城里,倒怕失了联系,没想到你们家老爷夫人倒差你们来看望我们,真是有劳了。” 那几人便客气了几句,又来跟兰茜请安问她,兰茜见人家规规矩矩的跟自己问候,便扯着嘴角笑了一下。那几人又坐了一会子,便告辞走了。 兰茜心想这些人来了到底是干什么的,自己全然不认得他们,而且这又是几个下人并不是主人家,陈氏让自己来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她想到这里心里便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好象自己要跟这几个来人扯上关系一样,不免心里就急促的跳起来。陈氏回头看了看她,跟她道:“你回屋里去罢,我和你爹有几句话说。” 兰茜到了此时更觉得陈氏所作所为莫名其妙,但她现在听了小桃的指教不愿意象往日那样动不动就跟这位现今的嫡母起冲突,便点了点头走出去。小容却是个机灵的,站在门口时早已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碎银子,也有一两多重,二话不说便塞给了厅外守着伺候的丫头,暗地里手往里间指了指。 那丫头明白小容是让她听着里面主人的说话,便接过那块银子塞到腰带里,冲着小容点了点头,意思是让她放心好了。小容这才跟着兰茜回了后院。 兰茜越想方才的事情越不对劲儿,她自顾自在这里寻思着,那边陈氏见人走了便转头向兰老爷道:“老爷,方才他们也看了咱们家阿茜,我瞧着这事十有**是成功的,就不要瞒着她了,不如就跟阿茜说了也让她心里有个数,咱们也好就将这事拍定了下来。” 兰老爷便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却不说话,先叹了一口气,陈氏见兰老爷这样倒一时也无话了,兰老爷睁着两只眼睛向手里茶杯望了许久,忽然站起身来,偏头沉思了一会儿,似乎他又觉得这样沉思好象也解决不了问题,便又走了两步在前厅中间站定了,好半晌才道: “这事儿你让我再好生想想,虽然阿茜这丫头小时候有那个名声在身上,但毕竟她也是我的亲生骨肉,是我那薄命的夫人给我留下的唯一的血脉,若不是到了十分要紧的时候儿,我还是不忍心看着她去做这冲喜的新娘子的。这好人家的闺女哪有给人家去冲喜的,那都是穷得过不下去的穷苦人家才为了几两银子才做这样的事情,咱们家虽谈不上大家大业的但也不差她一个闺女吃饭,我便是养活她一辈子也算不得,谁叫我是她父亲呢。” 陈氏听他这样讲,倒停了半晌方说道:“老爷,我知道你不舍得阿茜,如今她跟旁边乐家的小姐处得甚好,这性子也比先前懂事的多了,我也不舍得她去冲喜,只是那正经人家听说了阿茜过去那道士给她算得命,都吓得怕了,不肯结亲。她如今也不小了,再耽搁两年咱们倒是没什么,只怕是误了她的终生大事,况且那小户人家倒是为了嫁妆不计较她的名声,只是那样人家哪里有几个钱,阿茜在府里也是娇生惯养长了这么大的,真要嫁到那小户人家里未必能吃得了苦,到那时节老爷瞧着也是心疼,到那时却不知该怎样办了。” 在前厅外面那个丫头刚才接了小容的钱,在这里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说话,却是将兰氏夫妻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不由得心里大惊,心道,听夫人这话的意思莫不是要让我们家大小姐去给人家的病得快死的人冲喜?她听了这样一个震惊的大消息,更是仔细听着。 只听里面陈氏又道:“既是老爷觉得冲喜不大妥当,那干脆就回绝了他们罢,只是阿茜的婚事也该老爷上些心了,她岁数也不小了,我们也该留心着了。” 兰老爷叹道:“她既然到了这谈婚论嫁的年纪,我断不能耽误了她,反正她迟早都是得嫁人的,迟早是别家的人,就算马上有合适的人家我也给她齐备了,总不能让她受了委屈。只是她年岁还不算太大,还可以撑一两年的,如今若要早早儿的让她冲喜嫁了人,她自己也才刚转了性子,有好些东西也没学得妥当,自己还不免让人去照料,怎样能去顶人家一房媳妇儿?再说这婚姻是人生第一件大事,若没有万不得已的原因总要循规蹈矩好好的办起来,那穷人家还要攒些嫁妆让女儿好好出嫁,何况于我们?冲喜这件事情都是那些无知无识的人家所干的,我虽是生意人好歹年少时也读了不少书本,哪里可以学他们那样?况且他们来求咱们家阿茜,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说咱们阿茜命数硬,以毒攻毒未免就能将那家的公子冲好了,可这退一步说若是阿茜嫁过去那小子就病死了,这岂不是要将这脏水栽到我女儿头上,更加坐实了她命硬的名声,她这一辈子怕不是要完了.....”说到这里,兰老爷胡子都有些微微颤抖了,连连的摇着头道:“不可不可,实在是不可。这事儿不行,还是回了他们罢。我宁可养她在家里一辈子,也不能让她出去受那个罪的。” 说到这里,夫妻俩人便不再说了,那门外偷听的丫头听的脚步声传过来,便赶紧重新站直了身子,低了头装做一副恭顺的样子。这丫头虽面上平静心里却象烧滚了水似的,待兰家夫妻二人走得远了,她便托口去茅厕,飞跑到后院儿里去给兰茜和小容报信儿去了。 那丫头飞一般跑到后院兰茜的屋里,就把方才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给讲了一遍,兰茜不听则已,一听便如晴天霹雳一般,半晌动弹不得。小容惊得也心中突突乱跳起来,所幸听那丫头讲刚才老爷似乎是要回了那要冲喜的人家,这才稍微放心一些。小容觉得这真是件大事,便又从匣子里抓了一把散钱塞给那丫头,让她若是听着别的信儿只求她来告诉一声儿。 那丫头得了钱飞跑着回去了。这里兰茜脸色气得一阵青一阵白的,她就想这事儿一定是陈氏暗地里出的主意,一时间那火气是再也忍不住得直冲了上来,就想出门到前院里去找陈氏理论。她倒要问问陈氏,自己是碍着她什么眼了,她这样处心积虑的想让自己出门子。 小容见兰茜刚刚在府里平静了一段时间,也就不想再让她惹出事端来,便死扯着她不让她去,两人正在撕扯间,陈氏竟然一推门进来了,两只眼睛定定的望着兰茜。兰茜一见陈氏便两眼冒火,恨不得眼睛里烧出两把火了,把陈氏烧了才好。兰茜想到这里突然就觉得身上有一阵热气象一团火似的烧着自己,轰的一声直带到头上来,把脸都涨红了,冲着陈氏叫道: “陈姨娘,我究竟怎样惹到你了,你就这样眼里容不得我,千方百计想将我弄了出去,你一直瞧着我不顺眼,如今我才认得了桃姐姐心里刚安生了两天,你又来寻我的事儿,这是为了什么?” 那陈氏一瞧兰茜这一出,就知道刚才在前厅里的事儿定是泄露到兰茜这里来了,只是她这会子先不追究那通风报信的,瞧着兰茜冷笑道:“我说大小姐,你这刚淑女了两天,这会子又是为了什么小事本性毕露啊,方才老爷才说小姐的性子已跟已往大不相同,谁想着你又故态复萌了,岂不是让我们做长辈的失望么?” 兰茜也不回答,只把一双喷火似的眼睛狠盯着陈氏,陈氏也不在意,一步步的走过来,中间却正巧有一把椅子拦着路,陈氏俯身把那椅子挪到一边去,直走到兰茜面前来道:“我不知你从哪里又听来了什么闲言碎语,只是你如今自从跟那边儿的乐小姐认得了,我还以为你转了性了,熟料你还是这样一副点火就着的脾气,我知道你这是又疑心我在你爹面前做了手脚了,只是你可亲眼见了亲耳听了,若不是又为什么要这样子的冤枉我?” 兰茜突然冷冷的道:“我不管你在我爹面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马上把做的事情解除了,我也就算了,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 陈氏脸色一变,冷笑道:“好个知书达礼的大家小姐啊,说话就是这样狠毒么?我知道你在跟我赌气,我实告诉你我也气得要命,但却不能跟你似的大家大闹一场,让是人看着象个什么话。你既说了我算计你,我就实与你说了,方才是有个你兰家的远房亲戚要来给你提亲,说的是他们家的一个公子,这人年纪和你相当不过是个病秧子,十日里倒有九日要躺在床上。他们不知从哪里听来了你命硬的事儿,就找个算命的一算说是以毒攻毒,想是你虽命硬但兴许能冲好了这家公子的病症,便命了家人来表示了冲喜的意思,也顺便来看看人。若是咱们家同意了,便要来正式下定提亲了。我和你父亲还没有说什么,你就在这里闹起来,让人家看见象个什么话?” 陈氏虽然往日对兰茜是七个不顺眼八个不忿的,但是今日这事确实不是她在里面做的手脚,但是现在让兰茜这样一闹,又是用以前那种轻蔑的眼神瞧着她吵嚷,陈氏便又想起了先前的一些旧帐,她自己想想也觉得真是冤枉,她又是气愤又是恼怒,尤其觉得兰茜看她的眼神充满了敌意,就想到了她是不是又记起了自己过去在行院里的身份,便冷哼了一声道: “哼,想不到我们家里也出了个不听父母之言的不孝女啊,向来这婚姻之事都是父母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蹦着高的来反对,别说这个是冲喜的,就是要你嫁给个老头子做小老婆,只要你爹做主了,你一万个不愿意也要给我上花嫁,还反了你不成?” 陈氏越说声音越高,声音也愈发尖锐起来,兰茜瞧了她这副样子倒是吃了一惊,小容怕兰茜吃亏,忙闪身挡在兰茜前面,劝道: “夫人快别生气,小姐不过是一时气急了,不是有意顶撞夫人的,夫人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们小姐计较了。” 一百八十四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一百八十四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陈氏听了小容这话。挑刺儿道:“果然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什么叫你们家小姐,难不成这个兰府里我还是外人不成?她是你家小姐,我是别家夫人么?” 小容听她这样说,就知道陈氏是故意找茬儿了,她自己是个奴婢丫头,哪里敢跟主人顶嘴,只得跪下了道:“夫人,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奴婢说错了话,请夫人责罚。” 这时候在小容看来,是想将陈氏的怒气转嫁到自己身上,那样兰茜也就免得惹恼了陈氏再被关一次黑屋子,无奈陈氏这次倒象是看清了小容的心思似的,上下打量了小容片刻,倒笑起来,道: “你这丫头倒是个忠心护主的,只是没摊上那心思灵透的主子,你倒想把火儿揽到自己身上呢,只可惜你回头瞧瞧,你主子的神色象是要把我吃了呢。” 小容回头一瞧。吓了一跳,只见兰茜气得浑身颤抖,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陈氏,大有随时扑上去一口咬死陈氏的模样。小容心里大惊,也顾不得什么了,急忙起身拦在两人中间,一把抱住兰茜急道:“小姐,你可别犯傻呀,夫人刚才说了这冲喜的事儿本不是夫人去招揽来了的,况且老爷不是也不同意嘛,你就急成这样,可别这样,冲撞了夫人可是不好的。” 她边说边跟兰茜打眼色,兰茜让小容拉着拽着,又让她在暗地里在自己手心里狠掐了一把,这才从刚才的暴怒里清醒过来,兰茜慢慢压下火气,恨恨的道:“就算这回的事不算数,难保没有下回,下下回,难不成我每次都能这样逃脱么?” 她正说着,就听外面秋红禀报说是老爷从前院过来了,兰茜心里不知怎的就委屈上来,那眼泪就一双一对的掉下来。兰老爷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女儿默默流泪的情景,一时间心里也痛了一下,就着椅上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声道: “哎。你这孩子这脾气几时能改改样儿啊,你也不问清楚了事情经过便责怪你母亲,她岂不冤枉,也难怪她生气。你小时候我本说女孩子家用不着读书认字的,你就说我是偏见,我才给你请了先生认了些字读了些书,盼望着你能懂些道理,现在细想起来你那些书本是白读了,你若是不识字大约才会太太平平的过日子,哪里会象现在这样偏执?” 兰茜听了父亲这话,又气又恼又羞,若不是一股火气顶着,就快晕过去了。她想不到父亲竟把这冲喜的事情看得如此淡然,就好象一笔买卖没有谈成一样,说得那样的云淡风清。兰茜想起这个,就觉得心头里压得火气再也忍不住,她又想起自己的母亲生了自己不过一两年就故去了,父亲就是想让她做个愚夫蠢妇似的人,象养猪养猫狗儿一样把她养大了,想着办法再往婆家一送,就算是他做父亲的完成了一样使命似的。她想到这里就越觉得委屈,心中一阵悲愤交加泪水向上一涌,哇的一声便哭出声来,道: “爹这话说的女儿伤心,莫不是那冲喜的事情还是小事不成,爹在那些人来说这事的时候就应该回绝了,还要等到人家下次再来上门胡说混闹不成,我虽不得爹的喜欢,但好歹也是您老人家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您就忍心把我丢进那火炕里......” 说着,便再也站不住,蹲在地上双手捂了脸痛哭起来。她脸上那眼泪就象是流不尽似的,直要把这十几年来受的委屈都要哭出来,呜呜咽咽的哭个不住。 兰老爷看见女儿这副模样儿,一时间也不知怎样办才好,只叹着气跺了跺脚,道:“你们都是我的冤家,成日里不让我省心,你这时心里大概是怪我怎么不当场回绝了人家,你也不想想你这孩子小时候有那个命硬克亲的名声,如今好些的人家哪有个敢要你的,那些破落户人家你去了也未必能受得了那个苦,你让爹怎么办,难不成养活你一辈子。我倒不怕多这一副碗筷,只是人家倒要说我兰某人缺了大德,把个好好的闺女放在家里,不让你嫁人,到那时却怎么说?” 还不等兰茜回话,一边的陈氏却猛的窜到兰茜面前。急声喝道:“丫头,你还要闹么?你看你给老爷气得那样子,他如今是上了几岁年纪的人,又是整日里在外面奔波忙活的人,哪里禁得住你这样三天两头的气他?若是老爷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们这一家子要靠谁去?” 兰茜听了猛然止住了哭声,眉毛直竖了起来,“我好好的整日呆在家里,除了桃姐姐院里,哪里也不多走一步,爹要生我的气怕是也没有由头,若不是你们整日里想着把我弄出门去,哪里来得这场气生,早知这样,当初娘生我下来时爹就应该把我掐死,何苦让我留在这世上受罪.....”说着,又哭起来。 陈氏指着兰茜道:“你只说你的道理,你怕是不知道呢,街上那些人造出的谣言才厉害呢,说是你父亲舍不得嫁妆要把你这姑娘一辈子养活在家里,否则以你的名声既有人上门来求了为什么咱们不答应呢?这样的事儿也不是一两遭了,只是没有跟你讲罢了,那求你来冲喜的做小的也不是没有。你爹若是真留不得你,你如今早不知在哪里了,还能好好儿的呆在家里做你的千金大小姐?你爹来看看你,你又讲出这样一番没良心的话来,岂不让他伤心么?你爹有心口痛的老毛病,最受不得气你偏要这样在这里又哭又闹的,真的惹老爷犯了病,我看你怎么收拾?” 兰茜心里动了一动,改口道:“那也是爹他太爱生气了,外面的谣言有什么可信的,人家若说我杀了人。你们便认定我是杀人犯了么?” 兰老爷道:“你这丫头不用跟我在这里犟嘴,人家说女儿家要读读书明礼义才好,你想你连对你爹都大叫大嚷的,还说什么别的?你做女儿的人,终究早晚要出门子的,在爹娘面前的日子短本就该孝顺听话些,怎么整日里就这样吵吵闹闹的,我问你,就算你把我吵死了,这一家子大的大,小的小,你还有两个弟弟,到时候家里该怎么办?你支撑起来么?” 兰茜哭道:“爹,你犯不着用这样一个大帽子来压我,我怎么能受得了呢?既然爹说我在家里会把你们都气坏了,干脆就把我卖了得了,给人家为奴为婢去,怕是还少受些教训呢。” 她说到这里,脸上的泪痕却是已经完全干了,心也冰冷一片,再也哭不出来。兰老爷瞧着女儿倔强的样子,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那陈氏瞧着兰老爷走了也斜着眼睛瞅了兰茜一眼,也跟着走了。临走时还将自己的丫头留在了兰茜院里,道: “你别跟我回去了,大小姐这里缺人伺候,你就替我在这里支应着,瞧着别让哪个耳报神嘴快到处乱说乱传的,若是今日的事儿有一星儿半点儿让外人知道了,我打断你的腿!” 那丫头连忙点头答应了,就直挺挺的站在兰茜屋子外头,谁都知道这是陈氏放在这里监视兰茜的眼线,只是兰老爷也装作没看见似的不说话,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兰茜气得火冒三丈,也无法可施。 小容见到自家小姐满脸泪痕,便走到脸盆架子那里见还有大半盆的冷水,就把块帕子揉搓着。上前来给兰茜擦了一把脸,又在小梳妆盒子里面取出点脂粉,重新淡淡的给她匀上了,嘴里说道: “小姐别生气,倒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如今那冲喜的事儿十有**是不能成功的,你哪里犯得着为这和她正面冲突,乐姑娘不是说了么,要你别跟她硬着来,你又不听了。” 兰茜怒道:“你瞧她才好了几日没有找我的麻烦,这又死灰复燃了,她想把我嫁去给快病死的人冲喜,这不是比杀了我还狠毒么?我哪里还忍得住,”说到这里又压低了嗓音道:“你瞧她还派了个心腹在这里盯着咱们,我刚才还想让你偷偷去跟桃姐姐说说这事儿,让她帮我想个法子出出主意,如今看来是不可能了,你瞧她的心肠可有多恶毒呢!” 小容重新给她匀着脸,轻声劝道:“小姐的脾气也太急了些,就象乐姑娘说的,有些事情放在肚里想想再说,别听见风就是雨的,即便真的是夫人她搞的鬼,你这样吵嚷一场也不济事啊。而且依我瞧这次的事情说不定真的不是她做的,可能还真是咱们冤枉她了。” 兰茜坐在梳妆台前的小凳上,听了这话,冷冷的一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她一直都要算计着我,我又不在十万八千里的地界儿不知道,我们整日里在一处宅子里混着,言前语后的,难道咱们就真的听不到一丁点儿的消息么?我以前就知道她巴不得把我弄户不得意的人家儿去,好落在她眼里,她那时看着才痛快呢。” 小容心里也摸不准这次的冲喜事件是不是陈氏提议的,所以也不敢说准了话儿,兰茜心里更是认定罪魁祸首是陈氏,于是恨恨的道:“一定是她,除了她没有别人这样算计我的!我碍着她什么了,她整日巴不得置我于死地才好,她如今这样一弄,我跟她是势不两立的。” 小容道:“小姐你这不是胡来么?你如今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她是咱们府里现今的主母,你怎样能斗得过她啊?你忘了住小黑屋子的事情了么?这话你在这跟前这样随便说说出出气便罢了,可别让外面那个细作听了去,若是传到了她耳朵里,怕是小姐你又要吃亏的。乐姑娘虽对咱们好,但毕竟是外人,就算出了事情她虽有心,但也没法插手咱们府里的家事,让岂不是小姐受罪,又让乐姑娘白担心么,小姐想想,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兰茜呆了一呆,又道:“她不是我的亲娘,这样子待我也就罢了,可恨我亲爹竟然也跟她是一条路上的,竟然冲喜这种事情也想得出来,这样还不如我小时候不懂事时,把我当个童养媳给卖了得了,省得大家都不净心。” 小容听了又好气又好笑,淡淡笑道:“小姐这又是耍开小孩子脾气了,这说的是哪里话?把你当童养媳送出去,不过是你小时候调皮时老爷吓唬你才说的话,哪里能真那样?当父母的人生起孩子的气来都是这样那样说的,这也用得着搁在心上么?我们是什么样人家?哪里能够将府里的大小姐随随便便送了出去,这不是笑话么?就是夫人肯这样老爷也是决不肯的,不说别的光是别人闲言碎语的老爷就怕死了。” 兰茜气了一阵,又加上小容劝说了半天,那心头上的火气慢慢下降了一点,便向小容道:“行了,你这丫头也不用再劝我了,我本就决计做个好姑娘的,只是今日让她们给着实气昏了头了。我凡是在家一天,以后便忍着不跟她吵嚷就是了,等到她若真的做出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来,我就是再没有办法也有一死可以相搏的,到了那没法子的境地我就干干净净带了这个身子去那世里见我娘去,也好过让她算计我受辱!” 小容吓了一跳,忙道:“小姐,你可不要胡思乱想啊。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怪吓人的。” 兰茜淡笑道:“我这可不是气话,也不是吓唬你,我是说真的!敢对天起誓的!” 小容赶忙拦住她道:“好了好了,我的祖宗好小姐,只要你肯听话那就很好了,何至于把话说得那样决绝呢,可别说了,仔细外面还有一双眼睛呢。” 说到这里,这主仆二人的声音可就渐渐低了下去,听不清在讲些什么了。 再说陈氏随着兰老爷回了内房,她见兰老爷脸沉似水的,便叫来个丫头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兰老爷憋着气坐到桌旁的椅上,冒着火道:“这孩子怎的就这样不懂事儿,好象我存心要将她卖了去冲喜似的,也不瞧瞧她那样的名声若不是这样人家,哪还有人家来上门提亲呢。” 陈氏想了想也没搭言,只是脸上带着笑走过来,笑道:“老爷别气了,横竖也是自家女儿,她还是个小孩子你跟她生气岂不是不值当。老爷想来也饿了,我在这院子里小厨房里让她们做了点小灶,熬了点稀饭给你喝呢。” 兰老爷点头道:“也好,我这应付了那家人半天了,肚里确实有些饿了,你自去弄吧,我在这里躺会子。” 陈氏闻言也就出了屋子自去厨房弄吃的。兰老爷在这里躺着睡了一会儿,觉得心中气消了,这才坐起来,肚里却咕咕叫着,便出了屋走到院子里去,只见陈氏在院子里树下摆弄着一只小锅,果然在熬粥呢。兰老爷走近了,笑道:“这熬得是什么粥啊?” 陈氏见兰老爷来了,便笑着站起来道:“前几日厨房里买了些今年新下的好小米儿,一次也没吃呢,我正熬着呢,还备了点子小菜,老爷进屋去罢,马上就好了。” 说着话的功夫儿,陈氏就让丫头把小风炉给熄了,用帕子包着将粥给端进了屋里放在桌上。丫头又端上来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副碗筷,又拿上四碟子小菜儿来。一小碟糖醋拌的藕片,一碟子虾米拌的芹菜,还有一碟酱豆丝和一碟子切好的咸鸭蛋。 兰老爷看了就先笑道:“粥倒是香得很,小菜儿也挺干净,只是这怎么全都是素菜呢?莫不是你嫌弃了我,要我去做个和尚?” 陈氏笑道:“老爷说笑呢,还是打趣我呢?你整日隔三差五的在外面吃些鱼翅燕窝来,又是大鱼肥鸭子的,满肚子的油腻都装得满了,还要在家里吃荤的不成?老爷想是不知道,吃了重荤之后再来吃素菜那才是有味道呢,况且这稀饭里头我怕老爷嫌太素了,因搁了点子火腿丁儿,还要怎么样呢?” 兰老爷拈着胡子笑道:“嗯,还是夫人会办事儿,我当年还是有眼光的将你收了来,才发现你竟是个会当家的。等你没事儿了的时候,也教教阿茜那孩子,她早晚也是要嫁到婆家去当家的,省得她什么都不懂,受了人家的气。” 陈氏将嘴一撇,用勺子给兰老爷盛了一碗饭,笑道:“老爷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别看刚才还摆出样子来跟闺女大吵大嚷的,回头还不是心疼得厉害,这还没有头儿的事情倒先拿出来说了。我要教她简单,横竖我在家里也没事儿做,闲着也是闲着,只是怕阿茜她不肯跟我学呢。” 兰老爷隔着桌子在陈氏对面坐下,端过来她递来的稀饭喝了一口,夹了一筷酱豆丝慢慢吃着,笑道:“你这话虽说的在理,未免没有小性子在里面。你不说这话我也不提,免得你说我偏心眼儿子,和闺女一条心了。其实她不过是因着你不是她亲娘,再加上下面有两个弟弟,我又因着小时她那算命的事儿不许她出门,心里记恨着呢,我是她的亲爹,她也没有法子,自然就恨上你了。这也不是什么背人的事儿,怕是上上下下的都知道。” 陈氏听了放下手里端着的饭碗,叹了一口气道:“这个我岂会不知道?就象今天那何家来提冲喜的事儿,我明明是不知道的,那何家是老爷家里的远房亲戚,和我哪里有什么来往?我今天这还是第一次见着他们家的人呢,你瞧阿茜瞧我那样子,分明就是想着是我撺掇的这件事情,那神情象是要把我吃了呢。人家都说后娘难当,果然不错。我说重了她她以为我是欺压她,若是事事都不管老爷又会怪我对阿茜不上心,我真是左右为难呢。” 兰老爷听得夫人又道起苦难经儿来,便笑了笑低头吃饭不言语了。陈氏见兰老爷不再追问,也自是不提,这一页也就揭过去了。 自从这晚起,陈氏派给兰茜屋里伺候的丫头就呆在后院儿里了,还把自己的铺盖给搬到了兰茜这个院儿里,兰茜明知这是后母给自己安在身边的眼线,虽生气但也没去计较,横竖自己也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也不怕她盯着。但是她总是受了这样的束缚就想让小容去跟小桃报个信儿,让小桃来瞧瞧她,只是那陈氏的丫头秋菊很是尽职,将个小容盯得死死的,小容也不敢乱跑。 兰茜心里着急,面儿上只不敢太露出来,只是在秋菊瞧不见的地方,那两条眉毛就立刻皱到了一处,垂了头侧身坐在那里想着办法,小容看她那样子就象是回到了最初那整日蔫蔫的情形里,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看在眼里也觉得格外的凄凉。就这样慢慢熬着,天却是渐渐的黑下来了。 兰茜在屋里终是坐不住了,走出屋子来在院子里呆着,那秋菊也不说话只不远不近的跟着她。兰茜烦秋菊烦得要命,又怕赶了她陈氏又派别的丫头来一样是个受约束,还不如就当她不存在就是了。兰茜这样想着便抬头看着头顶天色,只见一轮弯月旁边点缀着几点疏星,在深蓝色的天幕上悬挂着,照着院子里显得有一种幽深的感觉。 她听到远远的似乎从乐府后院里传出有人说笑的声音,静静一听声音又没了,想是自己听错了。兰茜一转头瞧见守兰府后角门儿的丁氏在那里跟个老婆子说话儿,心中一动,便来了主意。转头对小容道:“前几日让丁家媳妇给我纳的那几双鞋底儿,不知好了没有,你去问问她。” 小容一听便明白了,笑道:“姑娘也是的,咱们家里也有针线上的人,丁嫂子虽说鞋底子纳得好,不过是粗手粗脚弄出来的东西,我们穿着也罢了,怕是姑娘瞧不上眼儿,还是算了罢。再说我这几日没瞧着丁嫂子纳鞋底子,怕是她给忘了罢。” 兰茜道:“忘没忘,你就去问问,若是她纳了就让她拿了来我配上鞋面做几双鞋来穿,虽说拿不出手,好歹是我第一次做的东西,我这两天跟绣花师父学了花样儿,正手痒着呢,你就去跟她要就是了。若是她忘了没做,也就算了,只叫人在外面给我捎两双来就是了。” 小容听了便答应着去了,那秋菊也没跟着,只远远的跟在兰茜身后四五步的距离瞅着小容去找丁氏要纳好的鞋底儿。小容跑到丁氏跟前,丁氏瞧见是她,堆上满脸笑来,亲热的说道:“容姑娘,有事儿么?小姐现在那边儿呢,你怎么倒过来找我说话儿了,莫不是小姐有事儿找我?” 那方才跟丁氏说话儿的婆子见小容过来,又瞧见那边兰茜往这边看过来,生怕主子抓到她偷懒到这里来唠闲磕,便急忙走开了。小容见那婆子走了,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丁嫂子你小声些,如今有件事儿要你帮帮忙儿呢。” 说着小容的眼光便往后斜了一斜,丁氏顺着她的暗示往那边儿一看,一眼便瞧着了秋菊。她当下也明白了秋菊在这里的意思。便压低了声音道:“容姑娘,瞧这样子不是大小姐又让夫人给盯上了吧,不是前些日子好些了吗?怎么这一会子功夫儿又变这样了?” 小容道:“我哪里知道,横竖你也是咱们家里的老人儿了,这府里的事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先不说那些,刚才小姐是从乐府里被夫人派人叫回来的,我们走的时候乐姑娘还怪担心的,可是夫人现在派了秋菊看着我,我是一步走不得,少不得要麻烦丁嫂子你夜里换班儿后偷着到兰府后门去告诉赵婆子一声儿,让她给乐姑娘捎个信儿,就说我们小姐这几日出不得门了,让她若有空便来一趟。” 丁氏受了小桃不少赏钱,正没赶上报答的机会,听了这话哪里推托之理,忙连声的答应了,小容这才笑道:“那我就先谢谢丁嫂子了,等过几日这细作回去了,我定要好好谢谢嫂子的。我刚才还跟秋菊说是来跟你要纳好的鞋底子的,可有么?我也好回去交差呢?” 丁氏笑道:“有的是,我闲着无事就在这角门处守着门儿顺便纳几副鞋底子,做几双鞋来穿,这怀里就有两副呢,给了你吧。” 说着,便伸手进怀里掏出两副纳好的鞋底子交给了小容。小容接过来,回到兰茜身边,扬了扬手里的鞋底儿,笑道:“小姐,丁嫂子说这两日忙,才纳了两副,小姐先用着,过几日她得了空再多纳几副再约小姐送来就是。” 兰茜见她这样说,就知道事情办成了,便笑着点了点头。 一百八十五章 说客 一百八十五章说客 丁氏接了这样一个命令。便记在了心里。刚巧吃完晚饭另一个守门的媳妇子便来与她换班,丁氏便匆匆到后面儿厨房吃了口饭,便回下人房自己屋里换了身儿干净衣裳,偷偷溜出兰府往乐府后角门儿来。 正巧今晚是赵婆子当班儿,她也是认识丁氏的,见丁氏晚上来了便知道她有事儿,便将她引到了院儿里稍候着,自己去跟喜鹊说了。小桃正等着兰茜的消息,此时听喜鹊来回说丁氏来了,便忙让人将她引了进屋里。 那丁氏还是第一次到小桃的桃仙居来,随着喜鹊恭恭敬敬的来到小桃的屋子里来,只见小桃只着中衣,已卸了首饰头发,一头乌发如黑瀑般直垂到腰际。丁氏见了小桃赶忙笑着问好,小桃也笑说道:“你这样晚了来,怕是你们小姐有事情罢,小容那丫头怎么没来?” 丁氏笑道:“姑娘不知道,正是小容丫头让我来的。我听她那意思,好象是我们夫人又跟我们大小姐起了什么争执,我瞧着夫人身边儿的丫头秋菊给派到了小姐身边儿,想是看着她呢。怕是我们大小姐出不来。小容也不得出来,才让我来给姑娘带个话,说是让姑娘若这几日有空儿,好歹去看看我们小姐,她有话跟您说呢。” 小桃听说,便知道定是兰茜出了什么事情,但此时天色已晚,还是明日再去打听。便笑着对丁氏道:“你这深夜来了,辛苦你了,怕是还没来得及吃饭吧,画眉,取个赏封来儿给你丁嫂子。” 丁氏见小桃又有赏钱给自己,那脸上立时开出了一朵花般,笑嘻嘻的接了,笑道:“姑娘真是体恤我们做下人的,您只管放心,若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我去做。” 她这样说着的时候,完全忘了自己乃是兰府的下人而不是乐府的,小桃笑道:“你回去带话去跟你们家大小姐说,只说是她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明日我便去看她,让她不要着急就是了。” 丁氏应承着由赵婆子送走了。画眉在一旁插口道:“姑娘,下午萧公子不是来说了李公子家里的事儿么?你不是还说要明日去李府吊唁一回么,怎么能去兰姑娘那里呢?” 小桃道:“没事,我明日一早先去李府吊唁,下午回来后咱们再去兰府拜访,我瞧着阿茜定是急着要见我。否则也犯不着这大半夜的叫丁媳妇来送信儿了。好了,我今日也乏了,你们就都下去歇着吧,留下小珍今晚在外间值夜就是了。” 喜鹊和画眉就叫了小珍来外间守着,又将她的被褥铺在外间的木榻上这才出去了。一夜无话。 只说这一晚在兰茜方面却是很难熬的,她躺在床上想着心事便流起泪来,那眼睛都哭肿了,小容一清早起来瞧见了倒吓了一跳,道:“小姐,昨夜里丁嫂子不是来说了乐姑娘今日能来看你么,你又哭得什么,你瞧,你这眼睛哭得象两个桃子似的,让老爷和夫人看见岂不要说你好好的哭晦气么?这可如何是好呢?”说着,便拧了条热手帕子来给她来敷眼睛。 兰茜道:“看见了就看见,难不成我受了气受了屈连哭也哭不得了?这也太欺负人了,没听见说不叫人哭的。” 她叫小容拿来梳妆台上的小铜镜子来照了一照,不禁连自己也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己的两只眼睛不但肿起来了,而且连眼皮子都发了红,犹如两颗粉红的小桃子似的。顶在脸上。看这样子倒不是哭肿了这样简单了,竟象是害了眼睛上的病。她这样一看倒也害怕起来,怕是眼睛要坏掉了,忙叫小容来细细地看。 小容究竟是心里向着兰茜的,进得跟前儿板住了她的脸细看了一回,又伸出一根手指在她眼睛泡上轻轻的抚摸了几下,道:“小姐,你这是害眼睛。你为什么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呢?若是一个不小心将眼睛哭瞎了,那怎么办?” 兰茜道:“看样子这还真是害眼睛了,没事儿,你去外面药房里抓两副药来吃就完了。” 小容真怕自家小姐的眼睛肿得厉害了,便急忙出去抓药去,经过前院大门口的时候,正跟一个人走了个对面。那人约有三十五六岁,正是兰茜死去的母亲那一族的远房里的一个表亲,按辈份论起来兰茜还应当叫他一声表舅舅。这位表舅舅是来京城前就知道有这样一门亲戚的,兰茜母亲故去时这位表舅舅正巧在兰家的老宅,还来祭拜了一回,因此上兰茜对这位表舅舅还是有几分尊敬的。 小容此时见了他,便停下脚步施了一礼,道:“表舅爷,您怎么来啦?” 那男人笑了一下,道:“阿茜在哪里呢,我找她有事情?” 小容道:“我们大小姐在屋里呢,她害了眼睛我要去上药铺里给她抓药呢。表舅爷您先进去跟我们小姐说说话儿罢,我一会儿回来就给您倒茶喝。” 这位表舅爷就点了点头,进了兰府的院子里。这位兰茜的表舅舅刘南原也是个八股先生,虽是不曾进学,但人家都说他是一个名童。这所谓的名童。就是没有考取秀才的读书人的称谓,而且这帮名童文章做得很好。因为朝廷里的科举时考秀才便叫童子试,所以来考的人有童生一个雅号。后来沿用惯了,没有考到秀才的读书人即使是到了八十岁,也叫个童生。 这位表舅舅刘南就是这样的一个童生,因着大家都说某某人是个名童,可惜这次没有考出真本事,但是将来是一定会进的。有了这样的话来遮面子,对刘南来说是至关重要的,所以他考了几次也没考中,就将这没考中的原因往命运一说上一推,说自己命运不好,也就把这考不中的面子给圆回来了。 其实这个刘南的学问是根本不怎么精通的,考试时一遇见改议论策时,便没有了主张慌了手脚,在这帮子童生里面实在是个本事最差的,然而这个人却很是有些心计,常帮着别人打打官司跑跑腿,他又在年少时看过几本医书,有时也权作半个大夫,因此在街坊四邻亲戚朋友之间,大小事儿总是少不了他,让他觉得很有点面子。 而兰老爷年轻时就因自己家夫人的缘故认得这位表妻兄。原因着刘南十分健谈,和他也是有着几分投机的,只是两人一个在老家一个在京城相隔却是很远的,但有时兰老爷生意上遇上什么为难的事情,倒也常常派人送个信儿给刘南,刘南也因着兰老爷格外器重他把他当个人物,也就绞尽脑汁给想过法子,偏就说中了两三个,因此兰老爷自从搬来了京城后便与刘南重新来往起来,并不因着原夫人故去就疏远他,还是象以往一般的客气。他今日来却是兰老爷昨晚派了人去刘南的住处送了信儿。将他给请来的。主要是让他来看看自已的表外甥女儿,顺便劝导她两句。 这时,刘南已到了兰茜住的后院儿里,这时正好兰茜走在院子里迎头碰上了他,便站住了叫了一声表舅舅。刘南偏过头来看了眼兰茜,从鼻子眼儿里便哼了一声,兰茜自觉很少见到这位表舅舅给自己脸色看,倒心里打了一个冷战,不知他为何这样?只得沉住了气低下头站着。 刘南道:“你过来,咱们就在这院子里坐着说会子话,我有事问你。” 兰茜见了这情形,知道是不些不善,可是也不敢就违拗这位表舅舅的意思,只好慢慢的移着步子走到院里的石椅处坐下。 刘南就向兰茜微瞪着眼睛道:“阿茜,你母亲是我的表妹,我只你这一个表侄女,是望着你好的。不是我这作舅舅的人要管你的闲事,只是你爹如今身子不好,他又整日忙乱着生意上的事情,你是他的亲闺女原是第一个应该加倍小心的,让他心里更痛快些才是,那倒比让他吃药强些。你当然知道你爹的这病是气不得的,可你却体谅不了这一层,我听说你如今反是要气他的,这是何故啊?” 兰茜不等他说完,便红了脸道:“表舅舅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不知道您老人家说这些话是个什么意思,我昨晚睡得太晚,这会子又困乏了,我回屋子里歇着去了,您老只管随便逛逛罢。” 说完,扭头便气哼哼的回了自己屋子,把屋子门碰的一声关上,刘南听得那门一声巨响,只气得站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只不明白这个平日里听话的表外甥女儿今日为何怒气冲冲的,还给自己排头吃。他这样想着,便绕过院子来到前面。去跟兰老爷见面。 兰老爷见了刘南脸上有怒气未消的样子,便估计着他是吃了自己女儿气了,便笑道:“大哥怎么也和小孩子生起气来,那丫头如今也不成个样子了。” 刘南沉着脸叹气道:“你这个女儿如今好象瞧不上我的样子,我是不能管她的闲事了。你陆续给我的那些个信件我也大致知道了她如今的事情,可是我表妹也是早故去的了,你又是她父亲便替她做主就是了。我瞧着这个孩子如今却是反常了,我们做亲戚的人是不便从中说什么的,只凭你做父母的人去操心得了。” 兰老爷道:“我正是瞧着这丫头的脾气如今越来越大,怕是她不听我的话,我正是从小听了那道士的话才不让她出门随便见外人,她还是这样呢,若是放任了她去四处下里乱跑,还了得?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我和她母亲也操心她的亲事,只是她却是觉得我们要赶她离开家呢,正跟我们闹着脾气,我是怕她倔性子上来,怕是私跑了心也有呢。到那时我脊梁骨还不让人家戳烂了?” 刘南接了丫头倒来的茶,架了两条腿很从容的道:“你也不必这样担心,那丫头不过性子上燥了点,何至于你就想得那样?我的意思呢,也不过是想把她叫了来当面劝她几句,谁知道我还没有谈到正题,这孩子就给了我一个钉子碰,现在我一想,原来是你们的原因在这里头,怪不得她急火火的呢。” 说着,便要起身告辞,道:“我还有事,不能在你府里久坐,阿茜这孩子的事我也不方便多管,她是你的女儿,你自己斟酌吧,万一阿茜这孩子再为了这件事要再生气出了事情,我也担不起这个担子。” 刘南说着便起身做起要走的样子,兰老爷道:“你来得这样早没吃早饭罢,你何不多坐一会儿呢?咱们先吃点子饭,我今日铺子里事情少,下午再去不迟,我中午让厨房里预备下几盘凉菜几道热菜,再热上两壶酒,咱们吃喝完了再一起走,好不好?” 刘南听了兰老爷的这番话,脸上便慢慢现出些笑容了,因道:“菜是不错,喝一壶嘛倒也无所不可,你家里常是有好酒预备着这我倒是知道的。” 兰老爷见他愿意留下了,这就亲自叫来了丫头吩咐了一番,让中午厨房里准备多几样下酒菜来。两人又天南海北的唠了一上午,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分,刘南见桌上一盘子白切肉、一盘子黄瓜拌猪头肉、一盘糟的鱼片儿,还有几样下酒的好菜,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刘南就眉开眼笑起来道:“哎,妹夫何必这样客气,有两个菜就够了,何必要这许多?” 兰老爷提起桌上的一把锡壶过来,斟了一杯放在桌上,竟是上等的好白酒。刘南举起一杯就直灌下肚子里,眯着眼儿笑道:“多谢多谢,这真是好酒,香得很啊。”他嘴里说着,又举起了第二杯,又一仰脖子直灌了下去,这才重新坐下来。 陈氏这时也坐在一边陪客人,见他这样便笑道:“表舅爷,我和老爷的酒量都不好,你自己多喝些罢。”说着,又给他倒上了一杯。 刘南笑道:“自家亲戚怎样说这样的话?”说着,又端起杯子来又喝了一大口。 陈氏就拿了一把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闲闲的和刘南谈着话,直到看到他壶里的酒约莫喝下去半壶去了,陈氏这才道:“表舅爷,我家阿茜的事倒是我们心头的一件心事,她母亲那边也没有什么亲戚在这里,倒只有你这个表舅舅是对她最好的,她也信你的,你总得帮我们拿个主意才好。” 刘南那筷子就没有停的功夫,将那平日里不常吃的大鱼大肉尽着往嘴里流水似的塞进去,听了陈氏的话后,却又端起酒杯来,杯底朝天又干了一杯,痛快的道: “这俗话说的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是冤仇。阿茜这孩子年纪也不小了,就是让她现在说门好亲事嫁人也是行的。早嫁人几天你们倒也少操些心,也没有什么不可的。现在她虽闹着脾气但你们不妨就先容让她一点。一来呢,免得这孩子脾气越闹越生疏,二来呢,家里过得自自在在的,妹夫这有病的人心境也好些。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呢。” 陈氏笑道:“果然表舅爷是个极通事理的,来,我给您斟上,您再喝一盅罢。” 他们三个人在前院儿里喝酒吃饭的时候,兰茜却是在后院儿里坐立不安。她方才瞧见了表舅舅前来,很自然的想到一定是与她的事情有关系的,于是便在脑中想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会不会这位表舅舅也是来给自己提亲的,又想那门子冲喜的亲事是不是这位表舅舅撺掇来的。 兰茜虽然这样想着,但是心里也知道自己忧虑过重了,小容也觉得兰茜有些过于草木皆兵了,便劝着她上床上睡一觉起来就好了。人到了这极无聊的时候,总不借着床来解决问题的。但是兰茜睡到了床上之后,躺在那里却觉得心潮比坐着的时候更要起伏不定,只是烙煎饼似的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当她在床上辗转不安的时候,先是听到外间儿里小容和人说话的声音,又仔细听了听,原来是和秋红在你低声说着什么。她听了一会儿子,便觉得困乏得很,眼皮子渐渐打架就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说外间儿里的小容,看兰茜在床上睡着了,便拿了刚才在药铺里抓来的治眼睛的药来,在院里架上小风炉子,上面搁上熬药的吊子来煎药了。此时的小容方才也在门口处碰到了刘南,正想问秋红这位表舅爷来做什么的,却听说他不过跟自家小姐说了两句话,就被小姐顶了回来。小容便觉得事情不妙,可能这位表舅爷也是老爷夫人一伙儿的,最起码小姐定是这样认为的。 小容心里急着想要打听,但是有了先前夫人的警告,这院儿里又多了秋菊这样一个夫人身边的得力细作,小容既不敢到前院里去打听,也不知道这里面的原因,不过自己着急而已。她想了半天,蹲在那里煎药的腿都木了,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正瞧着秋菊站在一边儿看她煎药呢,一副无所事事的清闲模样儿,一双眼睛正盯着小容,脸上还现出三分笑容来。 小容见秋菊跟自己笑却是有些吃惊的,向来夫人身边的丫头都是其它丫头惹不起的,极是受夫人的宠,尤其这个秋菊还是夫人自己进门儿时自己挑捡来伺候自己的,这么多年下来自然更是贴心了。只是过去自家小姐和自己手里紧巴,一丝余钱也无,那夫人身边的丫头们向来看见她只当没瞧见似的,可是自从乐姑娘给了小姐银子后,那些平日里冷着脸对着她们主仆没有好脸色的丫头们,也都突然的和颜悦色起来,这其中就包括了两三个夫人身边的丫头。 小容见秋菊的模样不象是有敌意的,便起了试探一下的心,于是便让秋红在这里看着煎药,自己捧着一把茶壶就向秋菊那里走去,偏巧秋菊此时站的地方是厨房旁边,她见了小容过来,就先开口笑道:“小容你是要开水么?我刚刚在厨房里烧了一壶开水,你拿来泡茶吧,我自己喝不完的。” 小容见秋菊主动跟自己搭话儿,便也笑道:“秋菊姐姐,谢谢你啦,”说着,就进了厨房由灶台上提起开水壶来,向茶壶里倒了下去,又拿了两个茶杯倒了两杯茶来,端出来对着秋菊笑道:“秋菊姐姐,你也喝一杯罢。” 秋菊顺势便接了过来,将茶端在手上,嘴里笑道:“小容,你小心些烫,若是烫着了怎么伺候咱们大小姐啊,咱们大小姐最是得意你的,若是烫着了伤着了,怕是大小姐要心疼死的呀。” 小容笑道:“秋菊姐姐哪里的话,我不过一个下人罢了,哪里有那样娇贵,倒是秋菊姐姐常常跟着夫人的人,比我们见识多,咱们大小姐也常说,夫人身边儿的伺候人儿里就数秋菊姐姐你是个尖儿呢,手脚也灵便,脑子也灵活,常说我笨呢。既是秋菊姐姐在咱们院子里住长了,也是我们的福气,就请秋菊姐姐以后多多关照小容我,让我也多长点子见识,好吧?” 秋菊听了小容这话,笑道:“小容妹妹,你瞧今日天气不好怕是要下雨呢,这样天气实在令人闷得慌,我想着小姐进屋歇息去了,这里又有秋红妹妹伺候着,我也刚烧了壶开水,不如咱们就进我屋里聊几句闲话,喝几口好茶吧。” 小容正想找这样个机会单独和秋菊说话,哪里有不愿意的道理,便答应了跟着她走到院子边儿上下人房里,这秋菊原是住单间儿的,如今被陈氏分派到了这里仍然是一个人住一间儿,她带了小容进了屋子,打开了自己用的小藤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包了几层的纸包儿来,两手捧着摇了两摇笑道: “小容妹妹,你瞧,这是南边儿人贩过来的好雨前茶叶,夫人弄了些来,赏了我一包儿,咱们就自泡自喝,这岂不是好?不是我轻狂说你,你刚才那茶虽不错,但比这个还差了些儿呢。” 说着,便将提进来的那厨房里的开水壶拿起来,泡上那纸包里的雨前茶来,两人在床头儿上坐下。秋菊慢慢喝着茶,抖着腿儿满脸笑意。小容便趁机笑道:“瞧秋菊姐姐这个样子,兴致倒是好得很,不知道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说来给我们听听,成不成啊?” 秋菊笑着也不答话,又自去床头边上放着的小筐里取出一包炒好的花生仁儿来,笑道:“你尝尝这个,这是在一家花生作坊里买来的炒好的花生仁儿,香得很,配茶水喝最好了。”说着抓了一把在小容手里,自己也抓了一把吃起来。 小容拈了几颗放在嘴里,果然香得很,便笑道:“秋菊姐姐这是在哪家铺子里买的,果然比咱们平日吃的好吃得多了。” 那秋菊听小容问起这个,脸色却莫名的红了一红,呷了一口茶,将手按着茶杯,凝了一凝神,才笑道:“告诉你也不要紧,你只是不要对别人说。就是这村庄头上,有一家子是花生作坊,炒了花生,就到街上府里去赶集发卖。这老板有两个儿子,大的十九,小的十七,我认识是这个大的,原是我喜欢他家的花生仁儿的味道,常出去给夫人买东西时便买上一包,后来常去便认得了那家的大儿子,他知道了我爱吃他们家炒的花生仁儿,便只等我去时就多称些给我,我要半斤,他便多称上一两,我不要,他便说是拉个老主顾,再到后来我们便慢慢熟了也说的几句话,他便每次都送我一包花生仁儿来,却是不收钱的……” 小容听到这里,已然猜出这花生铺子里的小掌柜定是与秋菊姐姐相好了。她便笑道:“秋菊姐姐说的太简单了,小容没听懂啊......”说着,便挤着眼朝秋菊笑。 秋菊知道小容是故意打趣她,便笑道:“小蹄子,人家不瞒你跟你实讲了,你倒要来嘲笑我,我也不怕你笑,实跟你说了罢,我家里也是这京城里的,不过是家中姐妹兄弟太多没法养活,才把我卖了来做奴婢的,不过是签了十年的契约,我十岁便被卖到别家做丫头,后来主人家败落又发卖了我们,这才让夫人转手买了来,现在眼瞅着再过两年我就可以回家去了,只是听我家里娘说,回家便想让给我做媒让我成亲,只是那种人材一提,就不太合我的心意,再说看夫人如今这样子是不想放我出去的,如今我遇上了他,他也说过要替我赎身出来,我跟夫人透露过这一层意思,只是夫人说若是我想提前回家,必要我交了翻倍的银子来才行。我也知道夫人不是看重那两个钱,是不想放我走的意思,我正愁着呢。” 一百八十六章 李府吊唁 一百八十六章李府吊唁 小容一听到这里。眼睛转了转便笑道:“要多少银子啊?” 秋菊道:“要二十两呢,我当初太太将我买了来,也不过八两银子,签了三年的契,如今已过了两年,只有一年我便可以离了这里,可如今那人儿想要跟我家提亲,夫人又这里不放人偏要我家拿出银子来赎,你也知道我一个月才一两银子月钱,还要分一多半儿给家里去过活,哪里攒得出这样多啊?” 她看一眼小容接着道:“要说夫人平时对我也还不错,只是我们做奴婢的能有那样做小买卖的人家看上咱们,也是挺好的事儿。这事儿我家里爹娘都很满意的,那家还急着想提亲。只是被夫人拦着了,我也不是卖了死契给夫人的,于今这个情形夫人这样对我我也凉心的。” 小容岂能听不出秋菊的弦外之音,笑道:“秋菊姐姐,你也别为难,你有这头儿亲事儿是好事,如今不过差在银子上面,虽然咱们平日里一个伺候夫人一个伺候小姐。但毕竟都是一样的人儿,哪有隔岸看火的道理?等我回去跟小姐说说,看看能不能给你想想办法,你就别着急了。” 秋菊等的就是小容这一句话,她前一阵子已经听说了自家大小姐和旁边乐府家的小姐相处得甚是融洽,而那位乐小姐听说也是个手头上极爽快的,将兰茜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丫头媳妇婆子都赏了,如今连以前不大注重大小姐的老爷也变得对这个女儿开始注意了,这样的情形下虽说夫人还是在家里说得算的,但是大小姐的地位已不象以往那样,她以前靠得夫人太久,现在也是该往大小姐身边靠拢一下了。 “小容,其实我知道你和小姐平日里见夫人倚重我,怕是对我有些误解。就象这次夫人把我派了来伺候小姐,你们八成是以为我是夫人派来的细作,盯着你跟小姐行事的罢?这可真是冤枉,我不过是不能违背了夫人的命令罢了,而且我是个丫头,要做的事情多得很,哪里就瞧得那样完全,以后你和小姐要做事,便只当我不在就罢了,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我了,我嘴巴很紧的。” 小容得到了秋菊的保证,便放了心,又略坐了会和秋菊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回去了。等得回到兰茜屋里。便跟她讲了秋菊的事,兰茜便笑道:“这丫头倒是个精明的,消无声息的便给自己找了一门子女婿了,这倒是她长得正经精神头儿,她既叫你去说了这些,怕是就是要跟咱们要这二十两银子,想来咱们给了她,她便不会在那边多言多语了。” 小容道:“只不过看样子这秋菊在夫人那边儿也呆不了多久了,怕是那边儿若是求亲了,她这边再凑足了银子便是要赎身回去的了,这二十两银子若给了她倒是派不上大用场了。” 兰茜想了半晌道:“也不是那么说,依我看未必陈姨娘就那样轻易将秋菊放了出去,那二十两银子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她如今身边的丫头也就是秋菊还用得顺便些,我想她是不会那样轻易就答应的,就算是秋菊凑了二十两银子,陈姨娘也能找出别的借口再留下她。你只等着瞧就是了,上次桃姐姐给的银子还剩多少?” 小容道:“还多着呢,也没有怎么花用。” 兰茜道:“你就去取了二十两银子给秋菊晚上悄悄的送去,我想着她既然对咱们示好,陈姨娘又未必能放她出去。不如舍了那二十两银子,以后咱们行事也方便些。” 小容点头应承了,便去梳妆台下的小匣子里掏出那藏着的银子,拿出十两一锭的两个,用个手帕子包着了,等着晚上再给秋菊送了去。 乐府这边小桃让站头们找出件素色的衣裳,准备到李府去吊唁一番。因着喜鹊和画眉两人都要跟着,小桃便道:“我又不是出去逛大街玩,是去人家府上去吊唁,带那么多人做什么?喜鹊一个人跟着我去就行了。” 说罢,便换上了画眉找出的一件月白的衣裳,头上也只插着几根银钗,画眉看了道:“小姐,只不过是去李公子那里走一趟,干什么连头上的钗都不戴了。” 小桃道:“既然去了,就要尊重人家,人家家里办丧事,咱们穿红着绿的去了,岂不是给人家添堵么?那样一来,还不如不去了呢。你们在家里把我那屋里的被子换上稍厚些的,我觉得这几日有些渐冷了。” 说完,便带着喜鹊出了乐府坐了马车先往迎客来这里来。因着萧十一知道李府住处,小桃便约好了与他一起去李府。萧十一也是穿了淡色的袍子,上了马车与小桃一同去了李府。 两人远远的便看见李府门前挂着白灯笼的白幡,那门房不认得两人,但见他们两个都是穿着打扮不俗,也不敢怠慢了,急急去屋里回报了李文正。李文正听说是迎客来的两个老板来吊唁,忙叫人快起。果然见是萧十一和乐小桃在门口走了进来。 李文正心里一热,赶忙亲自迎了上去,小桃见李文正一身的孝服,完全不是当日在迎客来那副春风得意,潇洒自如的模样,如今的李文正脸色有些憔悴,下巴边儿上的胡茬子都冒了出来,心里也有些恻然,开口道: “李公子,我们听说令家父故去,我想着李公子虽然与我们交情不是很深厚,但总算咱们认识一场,也算是个朋友。既然知道了,却没有不来吊唁一下的道理,”说着,让喜鹊将买来的香烛焚纸拿了上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节哀顺便吧。” 李文正回礼道:“多谢二位来,请进去罢。” 说着,便亲带着他们进去,在灵前堂上了香祭拜了一番。正要走时,却见一个家人飞奔来报告李文正道:“大少爷,那后院儿里的林娟姑娘闹着要走。她哥哥也来府上找她,说是要带妹妹回家去,李管家不放人,正在后院儿那里闹着哪。” 小桃一听林娟二字,便心头打了一个突,视线和喜鹊对碰了一下,喜鹊也是一脸惊讶之色。只听李文正道:“我这里跟客人说话呢,你好没眼色,这点子小事儿也来烦我,你回去告诉李管家,他们若闹立时就让家人绑了他们到衙门里去。那个林娟的事情还没有闹清楚,哪里就让她这样走了。” 小桃心里就想,这个林娟会不会就是自家那个表妹?只是不会事情这么巧吧?父亲刚进了衙门,女儿又赶上官司了,看来这姓林的一家是跟衙门里很有缘呢。想到这里,小桃便对李文正道: “李公子,你们方才说的这个叫林娟的女孩,可是十五六岁,大眼睛,瘦瘦小小的?” 李文正奇道:“怎么,乐姑娘认识她?莫非这人是姑娘的朋友?” 小桃道:“我是认识一个叫林娟的人,原是我们家远房的一个亲戚家的女孩,只不知李公子家里这个林娟是不是我说的那一个呢。” 李文正道:“这个容易,两位一起与我到后院看一回就是了,若真是乐姑娘认识的人,这就好办了。咱们现在就去罢。” 说罢,李文正便带着小桃和萧十一两人,跟着那下人一起来到张燕住的后院里。人还没有走到跟前,便听得一个男子的声音道:“你们怎么如此不讲道理,我妹子又不是盗贼,你们为什么要将她硬留在这里,这不是强盗么?” 小桃一听这声音便认了出来,正是那位林家的表弟林远。小桃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响,果然是被自己猜中了啊。她往那院儿里一看,只见林远正站在院门口的月亮门儿处,正跟几个李府的家人争执,其中一个管家打扮的男人道: “我们是强盗?敢情你们这是倒打一耙了,你这妹子如今身上正背着窝藏罪呢,我们家姨奶奶卷了家里财物偷着跑了,她好生生的晚上和人家睡在一个被窝里的,难道就说一句不知道就完了吗?我们大少爷这里忙没有功夫,这才好生的让她在这里呆着,我们已请了衙门里的人准备来这里问话的,你休要在这里纠缠,没用的。” 林远听了大嚷道:“这是你们的一面之词,谁知道你们府里打得什么主意,我不管那些。反正我要将我妹子带走,她一个好好的清白姑娘家住在你们无亲无故的李家,算得什么事情呢?你说要见官,那最好,我还要告你们拐带良家妇女呢。” 两方正吵嚷间,有个下人一眼瞧见了自家少爷来了,忙叫道:“我们大少爷来了,好小子,你敢在我们府里乱叫乱嚷的,有你小子好瞧的。” 小桃心里暗叹一声,只见那位林娟表妹正抹着眼泪站在林远身后,哭得好不可怜,那双眼睛都肿了,林远也是狼狈不堪,他听那家人说李府大少爷来了,登时吵道:“就是官府的大老爷来了,我也不怕,总有个说理的地方,没听说过将人家的姑娘硬押在家里不让人回家的。” 说着,便扭头朝李文正来的这边看过来。林远这一看不要紧,一眼便瞧见了走在李文正身边的小桃。只见这位表姐一身素装,脸上面无表情,一双眼睛正往他脸上看过来,不知怎的,林远虽是只见了这位表姐几面,而且人家还是对他不大理睬的,但奇怪的就是他心里对这位表姐实是有三分惧怕,此时猛的瞧见了自家表姐在这里,刚要下意识的开口要去叫人,但又猛然想起人家是不认他们姓林的,这一声表姐又重新咽回去了。 林娟此时在林远背后也瞧见了小桃,一瞬间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位表姐真是神通广大,在哪里都能遇到她,而且每次都是自己一副狼狈相的时候,前几日在秋水堂里的那一回,自己还暗自寻思穿了张燕衣服,跟小桃碰面的那一眼,怕是表姐也不敢太小瞧了她吧,谁知道不过两三天功夫,一切都被打回了原形,自己好象又成了那个四处求助不成的可怜女子。她心里这样想着,眼光是一眼也不敢看向小桃,只低垂了头在林远身后躲得更厉害了。 李文正对小桃道:“乐姑娘,你瞧瞧,认识这两位么?” 小桃叹口气道:“李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这两人却是我认识的,不知她们犯了什么事?尤其是那位林姑娘,我方才听你的管家说她窝藏了什么人,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既是你们李宅,她姓林的怎么能在别人家里窝藏人呢?” 李文正闻言道:“乐姑娘有所不知,这其中牵涉了我们家里一桩事情,那人是我爹的一个小妾,我爹出了事情,那人偷偷的卷了家里的财物细软,居然悄悄的跑了。这也是我们府里的一桩丑事,我本不愿意跟别人提起,只是既然乐姑娘认得这两位,怕是早晚也会知道,我也就不瞒着二位了。这位林姑娘就是那位小妾请来了在她院儿里住的,说是那人原先的老邻居家的旧时姐妹,那人跑的那晚,这位林姑娘却是一丝半点儿的动静儿也没听着,因此我便留下她想仔细问问。倒不想她这位兄长却寻了来,因此闹出这事情。” 小桃听了,半晌不言语,看了李文正两眼,扭头走到林远跟前,道:“你若是想痛痛快快的将你妹妹带走,便闪到一边儿去,我有话问她。” 林远一听这话,知道这位表姐许是有了法子,将两人带走,心下一喜便乖乖的站开,林娟躲无可躲,只任着小桃走到她身边儿,仍是低了头轻轻叫了一声:“表.....表姐......” 小桃见到林娟那副胆小怕事儿的模样就生气,板了脸道:“你叫我表姐啊?你都是这样低着头跟别人说话的么?” 林娟鼓了鼓勇气才抬起头来,看了小桃才又叫了一声:“表姐。” 小桃皱了眉道:“你不想见官弄得难看就老实的回答我,你究竟和那个小妾有没有串通,为什么人家要那样说你,你一个女孩子家跟着住到人家李府小妾家里做什么?” 林娟怕小桃生了气甩手不管这事,自己难保真要和林远一起被李家人送到衙门里,她一听官府两字浑身都发抖,想起衙门里那些威武棒和各种夹板儿之类的各种刑具,都吓得要死。当下也顾不得了,伸手抓住了小桃的手,急得直掉泪,道: “表姐,我真的不知道她要偷偷的跑掉,她之前说是李老爷出门做生意不在家,她叫了我来做伴住几天就回去,那天晚上我吃了晚饭结果睡得很熟,一丁点儿的声音也没有听见,真的不关我的事啊,表姐,我不想去衙门,你救救我吧,看在姑母的份上我求你了......” 小桃虽然几次没认这一对表弟妹,但眼见着林娟这样求她,又见她吓得浑身抖糠似的怪可怜的,不由得心中一动也起了恻隐之心,把声音放柔了道:“行了,我不是怪你,我问你一句话,你要如实的跟我讲,你当真没有跟那个女人串通?” 林娟正色点了点头,眼睛望着小桃道:“表姐,我真的没那样做,我若说谎情愿天打雷劈。” 小桃知道古人对发誓赌咒这种事情一向看得很严重,不到关键时候是不会轻易赌咒发誓的,见林娟这样肯定的表达,又见她眼睛里一片清澄,心里的担心放下了七八分,便转身走到李文正身边道: “李公子,我问了林娟她说的确是没有跟那个女人串通一气,我觉得她也没有说谎,不知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啊?” 李文正瞧了刚才小桃和林远和林娟两人的说话,便知道她们确实是认识的,这时听了小桃这样说,便有了主意,对小桃道: “这两位林氏兄妹既然是乐姑娘的远亲,而且乐姑娘也这样说我当然是信得过了,先前也只是误会一场而已,不如乐姑娘这就带着两位走罢,那小妾的事我们自会自己去官府处理追究,不会再找令表妹的麻烦,乐姑娘请放心好了。等过段日子家父的事情过了,咱们再聚罢。” 小桃巴不得赶快领着林远林娟兄妹离开李府,省得呆得时间长了节外生枝,便跟李文正告了辞,跟萧十一一起带着林远和林娟离开了。待得一行人离开了李府,林远和林娟站在小桃的马车前,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是要跟着小桃上马车呢还是两人自己离开?两人都知道小桃不待见自己,于是林远便站住了脚,对小桃道: “表姐,今日亏了你我们兄妹才能脱身,我知道表姐不喜欢我们,表姐今日的恩情小弟记下来了,将来一定报答表姐的恩情,如今表姐自忙去罢,我们兄妹回去了。我婶娘还在客栈里等着呢。” 小桃无奈的看他一眼,挑着眉道:“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们两个不成?你这可不就是念完了经打和尚,卸磨杀驴吃么!” 林娟在一边小声道:“我知道表姐不待见我们林家的人,不敢跟着你回去,怕是.....怕是表姐又要教训我们.....” 小桃被她说得又好气又好笑,身边的萧十一笑道:“桃子,你究竟这个姐姐是怎样做的,亲戚家的弟妹竟然怕你到这个地步,说起来岂不让人笑掉大牙,对了,你何时有了这样一对表弟妹,怎么没听你提起过?我还以为你只有你大伯家那一个堂哥呢,没想到竟然还有其它的亲戚?” 小桃不好对他讲自家里的事,只瞪眼朝他道:“你少管闲事了,我们家扯三挂四的远房亲戚多的是了,难不成你都见过?还要在你那里报备不成?你快赶上那衙门里的户籍官了,我这就带着他们回去了,你也快回去迎客来去,快中秋节了,我这两日抽空去重订一下菜单,咱们趁着这过节要多出几样节目,多嫌点银子。” 萧十一笑道:“你真是巴不得全天下的银子都赚进你口袋里才好,将来有一天真当上了王妃,是这个巴着银子不放的模样?” 小桃听了笑道:“你少拿这个打趣我。我不信天下还有不喜欢银子的,再说小桃爱财取之有道,我又没有占山为王,去偷去抢去拐卖人口,什么银子赚不得,难道那银子成斗的装进来你嫌多不成?” 萧十一笑道:“好好好,我不跟你在这里斗嘴,我自回迎客来守着赚银子去,你赶快和你表弟表妹回家去吧。” 待萧十一走远了,小桃便让马车调了头,转头对林远道:“行啦,我有话跟你们说,你们一起上来这马车上坐着,就是回客栈,这里也远着呢,等你走回去得费多少功夫儿。” 说着,便由喜鹊扶着上了马车,林远和林娟见小桃让她们也上马车,心里就是一喜,两人觉得今天的小桃不似往日那样对他们冷若冰霜似的,心里很是喜欢,便也乖乖的上了马车,跟小桃和喜鹊对面坐着,那马车夫便问小姐是不是要回家,小桃想了想道: “林远,你们住的那客栈在哪里?咱们先去瞧瞧......瞧瞧去罢。” 林远听说小桃要去客栈瞧卢氏,也不知道这位表姐今天为什么对自己和颜悦色起来,想必是她今日心情不错罢?便告诉了那马车夫那客栈的名字,马车夫一扬马鞭,直驶而去。 小桃看着林娟从睫毛下偷偷打量自己,心道我难道真的那样吓人,给个小姑娘吓得不敢正眼儿来看我,而且面前这两位还是跟自己有近亲关系的亲表妹表弟,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好笑,看着林娟的眼神儿也比以往柔和了许多,对了林娟道: “上次在秋水堂,我瞧见你跟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女子在一起,那个人莫非就是李公子所说的那个李府的小妾,你又怎么会跟她到李府呢?” 林娟从前去过乐府,这位小桃表姐可没有给自己什么好颜色看,今天她竟然好脾气的跟自己说话儿,这可是一个不容易的机会,林娟便张燕的情况说了一遍道: “表姐不知道,那个张燕原是我们家对门儿张家的大丫头,平日里我们家缺个什么或是一时银钱上挪不开手儿,都去跟张家婶子去借的,因此两家处得也还不错。那日我大伯娘说要给我说门亲事,是城里一户姓毕的人家,那家人的少爷听说是个有疯病的,一直娶不上媳妇儿,毕家的一个下人媳妇认得我大伯娘便跟她提起这事儿,大伯娘便跟我爹娘说了要说我过去。我不愿意,但我爹贪图那家或许不要女方家的嫁妆,彩礼也能比普通人家儿多些,便动了心思,我正心焦时燕姐姐正好回家看张大婶,见了我就说要带我回府里略住几日做伴儿,我因着要躲着大伯娘这才跟她来了,才惹出这些事情来。” 小桃听了倒没什么,却见对面的林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猛的想起林娟口里的大伯娘不就是林远的亲娘姜氏么?怪不得林远听了林娟的话那脸色不好看呢。就在这里,只听林远开口道: “娟妹,我娘是个什么样人你也不是不清楚,她就是嘴巴坏了点儿,人倒是没有什么坏心的,原来咱们两家里没穷的时候,她何时这样算计过人?不过是现在家里日子困苦了,她便有些牢骚脾气也变得不太好,听你的意思是埋怨了我娘了,其实她也是好心想着给你找户好人家不再受穷,她这也是穷怕了,就算是她想得不周全,你也不要怪她罢。我娘她......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林娟刚才说这番话时,却当真忘了旁边林远在一边儿,她倒是全然没有扔话儿给林远听的意思,只是林远定是听了自己的话误会了,以为自己是说给他听着呢,忙扭身解释道: “堂哥,你可千万别误会,我刚才不过是跟表姐随便说说,不是埋怨大伯娘的意思,哥哥不顾着路远带了我娘来城里求表姐办爹的事情,我已经很感激了,而且还跑了李府好几趟来打听我的信儿,我哪里会埋怨你们?” 小桃见状道:“行了,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两句话的事儿,你们越这样解释来解释去的,反倒显得这话里有话了,你们两家平日里很近的,挑这些字眼儿来做什么?”说着,她语锋一转,朝着林娟道:“上次你来我们家里,在门房那儿呆了一阵,想是那件事儿上还记恨着我罢?” 林娟听她提起上次的事儿,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其实我听我娘说了当年姑母和我爹大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是不小的人了,也知道这里面谁对谁错,只是我是儿女有些话不便说罢了。表姐那样也没什么稀奇,若是换了我怕也是和表姐一样的呢。” 一百八十七章 贼抓住了 一百八十七章贼抓住了 小桃听她这样讲。看了看她半晌没言语,过了好一阵才道:“这事情说起来倒不和你们两个有关系,我也知道那是上一辈人的事,若真论起来定没有将人家妻室儿女都扯上的道理。这又不是你杀了我我杀了你的不共戴天的事儿,不过是一时半会儿的心上转不过弯来罢了。” 林远闻言说道:“表姐不用说了,我们心里明白得很,也不敢有怨怪姑母和表姐表兄们的想头儿,今日表姐解了娟妹的围,已是让我们两家感激不尽了。” 小桃笑道:“得了得了,别尽着说些场面儿上的话了,我且问你,你如今还读书么,准备科考么?现在是在家自读还是去书院里跟先生上学呢?” 林远脸上现出一丝难为情的神色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表姐说起这个来,弟弟我真是惭愧了,我本来好读书,前几年也曾在书院跟着先生学习,只是这几年家道中落,那书院的束修银子却是不少,因着那里的先生都是满腹才学的,人人都是有功名的。因此那束修也是不少,我交不起只有在家温习旧日里的功课罢了。明年开考我也想去试试。” 小桃问道:“哦,那这个书院在哪里?束修又是多少?” 林远道:“正是京城近郊的白云书院,束修每人每年四十两银子,若是在那里食宿,便要额外加上食宿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呢。” 小桃想了想笑道:“前些日子我酒楼里那次猜谜会时,我见你才思敏捷,可见肚里确实是有些墨汁儿的,也不枉你读了这几年书,想来你文章也应是写得极好的,若是在家里温习没有先生指导毕竟事倍功半耽误了你,不如这样你依旧回去那白云书院读书,束修银子和食宿一应费用都由我来出,怎样?” 林远听了,心中又惊又喜,还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想到这个往日里不太搭理自己的表姐竟然提出这样一个让他心动的提议。只是他还有些不敢相信,于是怯怯的问道:“表姐,这....这可当真么?” 小桃笑道:“当然是真的。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林娟在一旁也替林远着实的高兴,她也知道自己这位堂兄一向读书刻苦,只是苦于没银子去书院接受更好的授业,这时虽然高兴也存着一些担心,不禁开口问道:“表姐,可是.....你不是.....你不是不想认我们这门儿亲戚么......” 小桃瞧了林娟担心的神色,笑道:“一码归一码儿,我若是半点儿不念情谊。今日压根儿就不能管你们这闲事儿,既是管了也不差这一条儿了,何况我瞧着林远你确实是块好材料,觉得埋没了可惜,索性就算是人才培养,若是你将来读书中了功名自然是好,若是不中也是念了一肚子的锦绣文章在胸中,到时你就直接找我我来安排差事你来做,也不枉我花银子投资一把了。至于林娟刚才说的亲戚的事儿,我实话与你们说了罢,我娘和我们生气的不过是你们的爹爹,这气也撒不到你们身上,原先你们都来过府里,排头儿也不是没吃过,这也就算了,你们象今天似的遇上事情,我碰上了却不能不管的。” 林远林娟二人听了小桃的话,心里一时间又是喜欢又是酸楚,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了,想到小桃刚才的一番意思就是承认了他们,林娟高兴得眼圈都要红了。林远却仍有一丝担心,道:“表姐,姑母她.....她肯认我们么?” “我方才不是说了么?她怨恨的是她的两个兄长,就是你们的父亲,那是她们兄妹之间的问题,我娘就是再怨也不能将气撒到你们身上,上了年纪的老人家总是嘴硬心软的,慢慢的过一阵子想是她就能接受你们了。这事儿急不得,先放放再说。只是林远读书一事近在眼前,你今日回家跟跟家里打个招呼,明日就直接去白云书院读书罢,我下晌回家就派个家人去白云书院将束修银子等费用办好了,你只好生念书就是了。” 林远一颗心这才放回肚里,感激不尽。几个人说着话,一时到了卢氏和林远投宿的客栈来。马车刚在客栈门口停下,林娟就从车帘缝隙处瞧见了母亲卢氏正一脸焦急的站在客栈门口东张西望的,想是在等着她和林远回来吧?更让她吃惊的是父亲林继业竟也站在卢氏旁边,一脸的蔫头巴脑的神情。 几人下了马车,卢氏一见女儿平安无事的出现在自己跟前,赶紧几步冲女儿跟前儿一把将她抱住,道:“你个冤家,住在人家高门大户里就不想着回来了,不是说只住两天的么?你爹惹了事儿差点关在衙门里,你还在别人家逍遥自在呢......” 她正说着,突然瞧见林远身后的小桃和喜鹊,登时便愣住了,林继业瞧见闺女又是生气又是恼怒,想起自己若不是上城里来找女儿哪里会碰见那个卖猪肉的,也不会白挨了一顿臭揍。因此他见了女儿便气不打一处起便想上前教训女儿几句,刚迈上前两步也瞧见了站在一边冷冷瞧着他的小桃。 小桃因着上次林继业在秋水堂门前闹得那一出儿,知道他便是自己的二舅舅,但是林继业却只是听家人说起知道有这么个外甥女儿,面儿却是没见过的,因此他此时跟小桃面对面的站着,却是不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外甥女儿,可是他也看见侄子和女儿是和小桃是从同一辆马车下来的,想也可知这马车自然是小桃的,他又见小桃虽身穿着素衣,但身上衣料却是极上等的,想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他正在这里思量的功夫儿,卢氏已牵着女儿的手走到小桃跟前,道:“姑娘,多谢你们出力才将你舅舅放了出来,我们一定记着你的情儿,回去帮我跟你母亲道谢。” 林娟这时说道:“娘,方才是表姐到李府吊唁,才将我和远哥顺便送回来的。” 林继业听了她们的说话,这才惊觉眼前这个年轻少女正是自己的亲外甥女儿,乐家的四小姐。是自己那个从小被他们哥俩儿遗弃的妹妹生的女儿。他想到这里,看着这个本是自己近亲的后辈站在那里,冷冷的眼神淡淡的看着自己。就象看一个陌生人一样,林继业心里一阵翻腾,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 小桃冷冷瞧了林继业几眼,转头对卢氏道:“这里的事情都解决了,你们就回家去罢。只是以后若还有什么赌帐、醉帐、打人帐的,可小心着,我能帮你们一次,也帮不了一辈子,下次若是做出了什么大事情,我二哥也是解决不了的。” 说这话时,眼光便有意无意的向林继业这里溜了一溜。林继业和她眼光一碰上,心虚的将眼光移向了别处。小桃转回眼光来,看向林远道:“我方才和你说的,你只别忘了,明日只去书院就是了,床上的铺盖褥子什么的一概不用带了,我自会派人都给你打理清楚,你只安心念书,等改天你来见见我大哥,他最是喜欢诗才出众的人呢。” 林远受宠若惊,连声的答应了。小桃便带着喜鹊上了马车自回乐府去了。刚回到府里,画眉便迎上来笑道:“姑娘,你总算回来了,方才厨房的于婶子来过了呢,说是她拿住了贼,要来向你邀功呢。” 小桃回屋里换了家常衣服,小珍和豆儿忙端上来茶水,小桃喝了几口,笑道:“哦,看来我这个三日之计确是有效啊,如今那贼在哪里呢?” 画眉笑道:“于婶子将那贼让众人用绳子绑了,押在厨房边上的放伙食干货的小仓库里呢,听说还用帕子堵了嘴,于婶子还是厨房众人劝着,要不非要先上前将那个贼痛揍一顿不可。” 喜鹊插口道:“那个贼是谁啊?是哪个眼皮子浅的?” 画眉闻言倒是眉头一皱,顿了顿道:“说起这个人来,姑娘和喜鹊姐姐怕是都不信呢,她平日里是厨房里面儿最老实的,人也憨厚,谁知这个偷虾的贼就是她,我方才听了也不信呢,就是厨房里的小云。” 小珍听了先是惊叫了一声,道:“哎呀,画眉姐姐,你听得可真切么?我在厨房里的时候,小云跟我都是做粗使的丫头,我们在一处两年多。她是个最老实的,比豆儿妹妹的话还少三分呢,平日就知道埋头干活儿,厨房里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怎么会是她呢?” 画眉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刚才于婶子派人来叫我去厨房,我是亲眼见着小云那丫头被捆在一边儿,我问她话她也不说只是在那里哭,听厨房里的人说,是小云自己去找于婶子投了案的,亲口承认了是她偷的那青虾,于婶子气得不行,要不是人拦着,小云的脸也要让她挠烂了呢。” 小桃听了只是不语,看着手里茶杯只管出神,喜鹊道:“这丫头平日里老老实实的,这是怎么了,竟然干出这种下作事儿。什么了不起的宝贝,几只大虾罢了,怎的就这样眼皮子浅,画眉,你问她她是怎么说的?” 画眉道:“还说什么?她哭得都快背过气儿去了。厨房里和家里的下人丫头都得了信儿聚在厨房里瞧热闹,指指点点的,说什么的都有,周管家好不容易将看热闹儿的驱散了,那云丫头两只眼睛都哭得肿了,于婶子还吵吵着要拿菜刀砍她的手指头儿呢,好不热闹。” 小桃听了扑哧一声儿笑了,道:“我还不知道于婶子除了做菜时会用菜刀,还会拿它砍人手指头儿呢,不用说,小云那丫头定让她吓得不轻了?” 画眉听了笑道:“姑娘是方才出去了,没瞧着这好一场热闹儿,连夫人都被惊动了呢,夫人还说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少了几只虾罢了,倒弄得厨房里象着了火似的,满满的围着都是人,全府里的人多一半儿都跑去厨房里了。” 喜鹊道:“那是因着咱们府里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儿,所以才显得稀奇。我是跟了姑娘出去了,要不也一定去赶着看个热闹儿。” 小桃静静听她们说了半天,这时才淡淡笑道:“你们说了这半天的话儿,就没个人想想那个小云丫头为什么要偷那几只青虾?她既是在厨房里做事的,那放干货粮食杂物的小仓库就近在手边,那里干鲜货品岂不更多么?偷那个还不容易被发现,何苦冒着那危险去偷那刚送来的虾子?” 豆儿想了想道:“姑娘,莫不是小云她馋过了头?” 小珍笑道:“别混说了,你就是个笨的,就是一个人再馋还能馋成那样儿?咱们府里也不是那样小气的人家儿,过年过节主子们给咱们一样的上好菜好酒的,平日里姑娘做了哪样儿稀奇新巧吃食,在厨房里做得了,都会分出去一半儿,还有什么不足的?那几个大虾就看在眼里了?” 小桃点头笑道:“小珍丫头说得有理,我觉得这事儿里面有蹊跷,那小云虽说没有伺候过我,不是我的丫头,但是听你们这样说她在厨房里也是平日里手脚勤快老实的,平白无故的她偷那几个虾子做什么?我瞧着这里头定有她说不得的缘故.....这样吧,画眉你去于婶那里说一声儿,人既然已经绑起来了,就那样儿先放着罢,等晚上吃了晚饭我得了空,让她亲领着波动来我院子里,我再来问案。” 画眉应承着点头答应了,笑道:“姑娘说的问案倒有趣,好像姑娘是个官儿似的。” 小桃也笑了,“我可不就是个官么?要不于婶子现抓住了贼怎么不去送给二哥和周管家,要来这里交与我呢,我就是个女官儿,专管着你们这些调皮捣蛋的东西们。” 说完,便让豆儿将她枕边放的那个绣了一半儿的荷包拿来,拈起针线来继续绣起来,喜鹊和画眉见了都是相视一笑,偏偏小桃一瞥眼时瞧见了,登时红了脸,嗔道:“瞧什么,你们两个小蹄子做得什么鬼脸?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肚里想什么呢,干脆给我憋了回去,要不非得讨我一顿好打呢。” 喜鹊笑道:“姑娘也太疑心了,我们不过笑了一下,姑娘就编排出我们这一堆话儿呢,可是冤枉我们了。” 小桃笑道:“冤枉你们才怪呢,你们心里定是在想,瞧咱们小姐平日里横针不拈,竖线不动的,如今这七王爷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她就日夜没事绣起荷包来,真是件奇事儿,对不对?我告诉你们,我就是喜欢给他绣东西,如何?我是个最厚脸皮的不怕你们来取笑打趣我,不妨告诉你们,我今儿开始就和女红对上命了,这个荷包绣完我还要接着绣腰带,绣衣裳上的花样,怎样?小蹄子们,高兴了罢,可劲儿一边笑去罢.....” 一番话说得屋里众人皆是哈哈大笑,画眉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姑娘,我都没有瞧过你这样大胆的人儿,这羞人的话怎样一叫你讲出来,就觉得带了那样三分道理了呢。” 小桃笑骂道:“滚一边儿去罢,乱嚼舌头的小蹄子,叫你去厨房里传话儿呢,你倒在这里跟我磨蹭着取笑打牙,瞧我不拿针扎你。”说着,将手中钢针晃了一晃,自己先笑了。 画眉笑着出去了,喜鹊上前来换了茶水,小桃猛然间想起了一件事儿来,问道:“我先前说今年中秋我要做几样新式样的月饼,让你吩咐他们去铺子里备料,可齐备了么?” 喜鹊笑道:“姑娘的吩咐,我哪里敢忘呢?前儿个我就跟采买上的人打好招呼了,姑娘要的枣泥、红豆沙、绿豆沙、鸭蛋黄儿、莲子、桂圆、糖桂花、干丁香、还有那些葵瓜子仁儿并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备下了,等姑娘吩咐哪天要,就送来。” 小桃笑道:“还是你办事我放心。对了,还有一样,你可办了?” 喜鹊还当是小桃问她月饼料子的事情呢,答道:“只是姑娘想到的,我都让他们办了,姑娘放心吧。” 小桃闻言笑了起来,道:“这事儿不同于那些事儿,得你亲自办了才行呢。我只问你,你这几日做好的那几双鞋子,可送出去了么?” 喜鹊一听,俏脸刷的一下红透了,连耳根子都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小桃更是乐得不行,笑道:“喜鹊丫头,你怎么突然哑巴了?害臊了么?别呀,你和画眉怎么打趣姑娘我来着?” 喜鹊一听红着脸就要走,小桃一把抓住她手,笑道:“姑娘我如今要拿出小姐的谱儿来了,我不准你走,非得说给我听听不可,你白日里伺候我夜里回屋子里做鞋,真有那精神头儿,倒取笑我绣荷包儿,说穿了咱们这荷包儿也好鞋子也好,怕是都送到同一个地方里去了,不过是两个人罢了,你说小姐我说得对也不对?” 喜鹊嗔道:“姑娘疯魔了,整日拿我取笑,我不说了.....” 小桃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那鞋是给谁的,你不如老老实实跟姑娘招供了出来,我好帮你谋划,定会如你的意,你若是在我面前儿都装神弄鬼儿的我可不管你啦,到时候若是有人来跟我求你提亲,你可别怪我啊.....” 喜鹊明知小桃八成是故意吓她,但也着实吃了一惊,怕是将来自己真的指给了别人,可真是要命的一件事儿,便摇了摇头道:“姑娘尽着捉弄我,要让我嫁给别人,我.....我不愿意.....” 小桃用手在喜鹊额角轻戳一下,笑道:“你这丫头还跟我耍心眼儿呢,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我白教你那些大道理了?你既别人不嫁,是非嫁陆平不可了?” 喜鹊低了头,连脖子也红了,一声不言语,只是嘴角含着羞涩甜蜜的笑意。小桃笑道:“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啊,行了,这下我心里有底了,你放心既然你看中了陆平,我瞧着他人也不错,不但人才出众,品行也挺好,而且还是王府里的侍卫,你跟着他必不用受苦,我也放心些,而且咱们将来还能继续在一处,这岂不是两全齐美么?” 喜鹊这才低声说了一句:“奴婢任凭姑娘做主.....” 小桃点了点头,道:“我当然得给你做主,不光是你还有将来画眉,过几年小珍、豆儿你们几个的婚事我都得做主,定要给你们弄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你们都是伺候我的贴身丫头,功劳苦劳就不用说了,我若是随便将你们配了人才是没人心呢。行了,你的事只管放心,你也别光做鞋子,送不出去光是放着屋里都快搁不下了,怕是陆平他穿个三年都够了。等我寻个机会让你跟他多呆会儿,你那鞋赶紧送了出去得好,也好腾出手来看他缺少别的什么不?做个衣裳什么的也比总做鞋子强啊?” 喜鹊只笑着点头,只听小桃又说道:“你去跟周管家说,让他来见我,我把林远明天上书院的事儿给安排一下,这事儿先不急着跟娘还有哥哥们说,等过了十五中秋再说罢。” 喜鹊这里答应着去了,豆儿自在她旁边看小桃挑绣那荷包上的桃花儿。 那边画眉到了厨房外,只见于婶子坐在厨房外面天井处的井台边儿上,正将一只针线簸箕放在腿上,自己坐在矮凳上低了头缝她男人于通的衣裳呢,便笑道:“于婶子,做什么呢?” 于氏一见是画眉来了,赶紧拉着她手另搬了条凳子让她坐下了,笑道:“眉丫头你怎么这会子又来了?姑娘出门儿可回来了?怎么说的?” 画眉瞧了瞧旁边放厨房杂物东西的小仓库,此时已听不见里面小云丫头的哭声,她便回过身来对于氏道:“姑娘刚回来呢,累得很,现在没空理这事情。我瞅空跟姑娘说了小云的事情,姑娘还不大信呢,说怎么贼竟是她?” 于氏两手在大腿上一拍,道:“可不是嘛,别说姑娘了,就连我初时也是不大信的,可是有小丫头跑来偷偷告诉我,那天晚上明明瞧见小云这丫头偷偷在后院墙边儿上往外面儿扔出去个布包儿,我问了小云,她自己也承认了,那天虾就是她偷的。这还说个什么,她自己都认了。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干,她只是哭也说不出个头绪来,倒哭得我心烦,我又怕她跑了,就把她锁在那小仓库里,只等着姑娘来审她就是了。” 画眉笑道:“姑娘就是让我来告诉于婶子一声儿,人既然找到了就先放着罢,等到晚上姑娘吃了晚饭得了空儿我便来叫你,到时你再带着小云丫头去我们院儿里就好了。姑娘要亲自问她呢。” 于氏听了画眉这话,却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儿来,不由得心里先扑扑乱跳了一阵儿,跟着脸上就热烘烘的红了起来,压低了声音道:“眉丫头,如今这贼虽说已有了,但说来说去也是我们厨房里的人儿做的这丢脸的事情,怕是姑娘心里生气会怪罪吧?若是姑娘要严办厨房里的人儿,首先我就是管着这厨房一摊事儿的,到时候眉丫头你可要帮我说句好话儿啊。我还想好好伺候姑娘,将来跟着姑娘做陪房奴才到王府里开开眼呢?” 画眉听了笑道:“原来于婶子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呢?想着将来跟了姑娘去?” 于氏也笑道:“那是,人往高处走嘛,咱们虽是这府里的奴才,但也想着在主子面前争个脸儿也好,咱们私下里这样说,看这样子咱们家小姐是做定了这王妃的了,将来必少不了陪房的奴才丫头,你们几个姑娘身边儿的就不用说了,姑娘定是要带着你们四个去的,但也要几个做饭粗使跑腿儿的不是?我想着若是我有那福气跟着姑娘过去伺候,可是个长脸儿的差事,你说是这个理儿不?” 画眉点头笑道:“于婶子的心思我明白,你方才说的很是,那就瞧你的造化罢了。但你方才担心姑娘怪罪厨房里的人儿,可是小瞧了咱们姑娘的度量。你别瞧咱们姑娘年纪不大,那心胸倒象个历了些事情的,不会因着一个小云就怪罪上厨房,不但这样,你这几天自己出钱让那些小丫头小子们给你通风报信,这个银子怕是姑娘还能赏还了你呢。” 于氏哎哟一声道:“罢哟,我可不敢承望着姑娘来赏我,不怪罪我个用人不严的罪名儿我就烧了高香了,哪里还厚着脸皮敢跟姑娘讨赏呢?” 画眉起身笑道:“行了,我就是来传姑娘的话儿的,婶子只晚饭后估量着点儿去带了小云到我们那边儿就是了,我这就回去了。” 一百八十八章 二哥的难题 一百八十八章二哥的难题 到了晚上,小桃吃了晚饭便坐在窗边儿条案旁依旧做那手里的针线。偶尔抬头看看外边院子里那金黄的桂花落下了许多来,一早一晚的天气也渐渐凉起来,这时院里就刮起一阵风来,还挟着一股子凉意,小桃就觉得那风吹透了衣衫,喜鹊瞧见她身子缩了一缩,赶忙便拿起一件外袍给她披在身上。 “姑娘,如今这天气越来越凉了,眼瞅着中秋节就到了,那夏天也过去了,你穿着这么少可别坐在那窗边上,小心着了凉就不好了。” 画眉也上来劝,两个人一左一右将小桃给拖到里间卧房里坐了,小桃好笑道:“你们倒象是一边儿一个的门神似的,松开手罢,我只在这屋里坐着就是了。” 主仆几个正说着话,就见里外间儿隔的那片珠帘被一只白生生的小手掀开,只见小珍走进来道:“姑娘,外面儿厨房的于婶子带着小云来啦,就在门口儿等着哪,您这会子见不见哪?” 画眉笑道:“玩儿菜刀的来啦。女官儿可审不审案子呢?” 小桃将手中绣着的针线放下,理了理头发笑道:“女官儿当然要审案子啦,你把于婶带进来罢,我倒要审审这个贼呢。” 小珍听了就出去将于婶和小云领了进来,于婶见了小桃先拜了下去,道:“姑娘,我总算没违了你的令,这偷虾的人我找着了,就是这个丫头,我也问她为什么要偷东西,可这丫头只是哭也不跟我讲,我是没有办法了,姑娘亲自问着她吧。” 这时屋内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这个小云身上了,这个小云不过才十二岁,身量尚未长足,头上梳着两个环髻,绑着一根淡青的发绳,这个小云肤色微黑,圆圆的脸蛋儿,平日里一双黑漆漆的大眼晴里此时因哭得多了,眼睛里红通通的,眼皮子也肿着,脸上纵横交错的都是泪痕,她进来时没有被绳子捆着,想是刚才进来前于氏给她松了绑了。 她见了小桃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嘴里不住的说着。“小姐,你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你要打我骂我都行,只别赶我出去,我......我家里还靠我这一份月钱过活呢......” 于氏听她放声哭起来,眉头一皱,顺手便在她身上拧了一把,喝道:“你嚎个什么丧?也不看看这是哪里?这是小姐的闺房,你当是你们家后院儿呢,又哭又叫的。” 也别说她这样一吓唬也确实好用,当下那个小云便压低了哭声,只在嗓子眼儿里哽咽,却是不敢再放声大哭了。小桃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细细打量小云。只见她一双按在地上的手上有几道青紫的印迹,想是让人用东西打的。 小桃不禁皱了眉头,想了半晌问道:“小云,我知道在厨房里你是个老实的,小珍说她原来在厨房里做事的时候,最是知道你是个听话的,从来也没有听人说你手脚不干净,这次的事儿也怪了。竟然是你偷拿的东西,她们大家都不相信,连我刚听时也是吃了一惊,后来我听于婶说是你自己亲口承认了的,说是你就是那个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来与我听听?” 那小云此时虽不敢大声哭喊,但唯有那哽在喉咙里的哭更噎人,这时她伏在地上已哭得浑身颤抖了,只是用手背不住的擦着眼睛只是不作声,画眉是个爆脾气的,见小桃问她她竟然只顾着哭不答话,便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用手狠戳了一下小云脑袋,骂道: “没见识的小蹄子,眼皮子浅手爪子轻,那么几个大虾你这辈子是没见过还是怎的?你整日在厨房里还少吃了香应不成?哪里没瞧见那几只活物?主子还没有动的东西你先伸了狗爪子偷拿了,那又不是灵丹妙药,吃了你能飞升成仙不成?姑娘如今好声好气的问着你,你倒只顾着哭,是不是要拿大板子打你,或是给你送到官府里去审审,你才肯说啊?要不就告诉二少爷,让他把你带到衙门里去过过堂,到时候不怕你不说?” 小云听了画眉的话,吓得浑身更筛糠似的抖起来,哆哆嗦嗦的道:“小姐....别.....别送我去见官,我说......我是偷拿了厨房里的虾子......是我拿的......” 于氏怒道:“知道是你偷的,小姐是问你为啥要做这三只手的偷儿?莫不是成心要给我好看?在厨房里你一向不言不语的,我怎么也没想到竟是你干出这事儿来。你那嘴就那样馋?几个大虾就值得你脸面都不要了?” 小云边哭边道:“小姐,你听我说。那虾偷了来本不是我自己吃了,是我拿个布包将偷来的虾子包了,顺着外墙扔出去了,我家里小弟在外边儿接着,拿回家里去了......” 于氏听得此言,气得一把扯住小云衣服骂道:“你个小蹄子,原来还有帮凶,你在墙里扔他在墙外接,你们姐弟两个倒唱得好双簧儿啊!你说,你是不是把偷得那虾让你弟弟弄出去卖了,还是自家煮着吃了,天杀的东西,主子的东西你说拿便拿,眼里还有人儿么......” 于氏想起自己因着这个挨了好大的风险,现在还不知道在小姐心里是不是还责怪自己失职,因此一肚子气都撒在小云身上,伸手便在她身上狠打了几下。喜鹊见状连忙拦住,劝道:“于婶子何苦生这样大气,现今有小姐在跟前儿呢,可别太由着性子来,小姐还没发话,你便打人可是不好啊。” 于氏瞧瞧小桃脸色。只见自家小姐脸上淡淡的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她怕小桃心里已生了气,便连忙解释道:“姑娘可别见怪,我方才是气急了,想着咱们厨房里这几年哪里出过这样的事情,偏是姑娘让我管着厨房里的事情就出了这偷东西的事儿,这岂不是打我的脸么?我一时气急了才放肆了,望姑娘莫怪啊。” 小桃笑道:“行了,于婶,我也没怪你啊,你只一旁安生站着听着就是了。”说着。转向小云继续道:“你这丫头真是不晓事理,我好生生的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说明为什么要偷东西,你倒只哭着不跟我说实话,我本原先料想着你一向老实,这次定是有什么原因才让你这样做,你却不说,那我可顾不得了,只好派人去你家里请了那个接应的人来,那个是你弟弟吧,你们两个既是共犯,就一起送去衙门里让大老爷审就得了,我也省得操这心。豆儿,你去周管家那里告诉他,让他派个人去小云家里将她弟弟带了来,明早让二哥一齐将他们带到衙门去就是了......” 小云听了魂都吓掉了,哭道:“姑娘,你可千万别这样儿,我知道你心肠最好了,千万别把我弟弟拖进来,他才只有十岁,还是个不懂事儿的小孩子,他也不知道那些虾是我偷偷拿的,他只当是主人家赏我的,才拿回家去了.....小姐你开开恩罢,我什么都说了......” 画眉道:“你早说不就好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东西,你只实说罢,为什么要那样干?” 小云抹了两把泪道:“小姐,如今我不敢瞒您,只实说了又怕您不信我,反说我故意撒谎,所以才不敢说的。” 小桃道:“你先别管我信不信,只先说来,信不信的我听完了再说。” 小云跪坐在地上,哽咽着道:“小姐,奴婢家里只有一个娘亲和一个弟弟,爹爹早年间因病故去了。娘亲身体又不好,只在家里给别人家浆洗些衣物,缝缝补补的贴补着过日子。两年前奴婢的弟弟因得了一场病无钱医治,奴婢没法才跟娘商量了到府里来做丫头,拿了卖身的银子给弟弟看了病,总算这府里是极好的人家,对我们下人当人看不打不骂的,我只暗地里高兴找到了好主子,虽然是在厨房里干些粗活,但是于大娘和那些婶子大娘们对我平日里都不错,我也想着将来攒些银子让我娘和弟弟过好日子,再送弟弟去念书....只是前些日子,弟弟来送信儿给我说我娘病了,大夫说是平日里劳累过度吃喝也盯不上,给开了药方还让多买些肉蛋之类的调养身子。那日弟弟晚上来找我要银子买药,正巧我看见厨房的木盆里放着好些大虾,我想着我那几钱银子哪里够给我娘买那些好东西调养的,当时便象鬼抓住我的手似的,就动了歪心思......我瞧着那木盆里足有六七斤的虾,若是少几个也看不出来,便趁着晚上没人注意偷着拿块包袱布包了几个,晚上我弟弟来门房处拿药钱时,我偷偷告诉他让他黑了天来厨房院子后墙那里,说是主子赏了几个大虾让他回家求邻居大婶给做了,我没让他来门房那里,只说是怕麻烦,其实他根本不知道那一包虾子是我偷拿的......小姐......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是我弟弟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您就饶了他罢......” 说完,便整个人缩成一团,哭个不住。屋里几个人听了,也都不语,只有于氏仍是生气,推了小云一把道:“你这丫头也是个蠢的!你母亲那病是整日操劳落下的,岂是吃一两回鱼呀肉呀就好了的?那是得长期好饭好菜供着调养起来的,便是那日那一木盆的虾你都偷了去给她一顿吃了,怕是她还吃撑死了呢?要是让你母亲知道你偷了主子家的东西,手脚不干净,她岂不是要气死?” 画眉也道:“怪不得于婶子说你,你真是个笨的不开窍的。这府里主子们待咱们如何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你心里有难事儿,何妨跟小姐来说一说,或是就是跟于婶子说说,她们也能帮你想想法子,不比你去偷拿府里的东西强多了。你虽说是和你弟弟无关,可是那偷出去的东西也是经他手的,若是真闹到衙门里去审起来,你以为就凭你几句话就开脱得了他么,他那样小小的年纪便要受连累,你母亲还生着病,若是知道了,你让她怎样活呢?今后还拿什么脸去做人呢?” 小云听了心里刀剜似的难受,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只用手捂住了脸一个劲儿的哭着。小桃瞧她这样子,也是可怜,想了半天,才道:“行了,如今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至于你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我自有法子去分辩,若你说的是真的,虽是为了你母亲一时动了贪念,只是不论如何说只不应该偷拿东西,这却是你的不对,你知道么?” 小云哭着点头,道:“姑娘,我知道错了,是我的不是。从那日我做了这件事儿,心里整天都慌慌的,只怕被人看出首尾来,等到厨房里闹着要抓贼,我本想着跟于婶子说了实情,只是我又怕主子们发火把我赶了出去,或是发卖了可怎么办呢,因着这样我便一直没敢说......” 小桃叹口气道:“行了,这件事儿我如今全知道了。现下天也晚了,你也下去吧,这事儿容我想想,看要怎么办?” 于氏问道:“小姐,这丫头还要在小仓库里锁着么?” 小桃道:“不必了,仍叫她回下人房里去睡罢。如今她既已说出她弟弟的事情,你还怕她能跑了么?她便是为了病中的娘和弱弟,也断不会这样做,否则前几天你没抓到她时,她要跑早跑了,还等到现在?” 于氏听了便领着小云下去了,几个丫头便议论开了,喜鹊问道:“姑娘,你准备就这样算了么?” 小桃笑道:“我瞧她说的话倒有八分真,等明日让周管家找个人儿去小云家里邻居处暗查一番,看看她娘是不是真的病了,若是她说的是真的,这事儿倒有三分可恕,若是她撒谎,那可就是另一回事儿了!且等明日再说罢。” 画眉却道:“姑娘,你要发善心也不是这样的弄法儿。就算那小云丫头说的是真的,也没有这样白偷了府里的东西,就一声不响就算完了的。虽说她是为了她娘,可是说起来咱们府上哪个丫头小子家里面儿是宽裕的,若是你可怜这个小云丫头,其它的下人们都跟着学起来,你今天拿条鱼,我明天拿块肉,各有各的难处,咱们这府里可不都乱了套了么?” 喜鹊笑道:“别说,画眉说的还真是那么个道理,姑娘你可好生想好了,这次若是这个小云的事儿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下次再管别人可就难了,拿什么嘴去说人呢?” 小桃想了想道:“你们说的也有道理,容我想想罢,看看怎么处置合适。” 几个人正说着话儿,就见外面有个粗使丫头的声音道:“姑娘,二少爷派人来请您过去一趟呢。” 小桃心下奇怪,二哥向来是有事儿便直接来桃仙居找她,这次却叫个人来屋里叫她,令她颇感奇怪。小桃便吩咐丫头们不必跟着了,自己便出了院子来到二哥乐武的屋子。 待得来到乐武的屋子里,只见她二哥半躺在床边上,两只脚高高的架起来,两只胳膊捧着脑后,皱着眉头一脸的愁眉苦脸模样。小桃瞧见了笑道:“哟,二哥,你居然也有愁眉苦脸的时候儿,这个时候把妹妹叫来,想是有什么事儿要商量?” 说着,坐在床边上,笑嘻嘻的瞧着她二哥。乐武瞧见妹子来了,脸上神情一震,翻身便起来了,小桃瞧他二哥急匆匆那样子,倒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住了乐武的鼻子,这却是他们兄妹俩从小最爱玩的把戏,每每小时候小桃受了委屈或是不高兴,乐武便捏着鼻子做鬼脸儿逗她开心,小桃这时扭住了乐武的鼻子,乐武便一扬脸儿道:“好妹妹,你别现在闹我。我有心事和你商量呢。” 小桃笑道:“我没听错吧,二哥你向来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竟然还会有什么心事?可别惹妹妹笑了,是不是你又缠着我给你做好吃的了?” 乐武苦笑道:“我的好妹子,二哥哪还有心思跟你扯闲话儿开玩笑呢。我是真的有事儿,这事儿我却不敢跟娘和爹说,若是说了怕是挨一顿好骂,爹赶我出去的事儿也干得出来呢。” 小桃见了乐武这样子,倒真不象是和自己开玩笑的,便也收了玩笑的态度,正色道:“二哥难道真有事儿吗?说给妹妹听听罢。” 乐武叹口气道:“都怪我太贪财了,头两年咱们铺子赚钱时妹子你不是给了哥哥好些银子么?说是让我零星花用,家里都有公中的使用,哪里用得着这个银子?那时我们衙门里有人要凑钱入一家钱庄的份子,我便将这五百两银子也投进去了。过去这一年每月也有些银子的收益,只是今天突然听说那家钱庄的老板犯了事儿,这铺子都关了。还是我们几个衙门里的官差跟着上面的大人去查封的,我想我这五百两银子怕是要收不回来了,怕是要打水漂儿呢。我急得不行,又不敢跟爹娘和大哥说,只好跟你说说,你说要怎么办才好呢?” 小桃想了想,便笑了,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巴巴的二哥大晚上的把我找了来,却原来就是这个。据二哥你这样说,蚀这五百两银子也是个小事儿,难道因为这个还不吃饭不过日子了不成?你便只当是这银子花完了就是了,若是有用处时,还有妹妹呢,二哥只管跟我讲,我给你就是了。” 乐武叹道:“哎,若是人要倒霉了,真是没有办法的,我是祸不单行的了。” 小桃听他这样说,象是里面还有其它什么事情,便问道:“难道二哥不单单是这件事儿,还有其它什么事情不成?” 乐武顿了一顿,道:“当时我们入份子时,有好几个伙计都是我撺掇着一起入的股,却是把家底儿都搜**净了,这时他们虽不说什么,但是我这心里却是过意不去的,每日里见着他们愁眉苦脸的那个样子,便想着不如我先出钱将他们的份儿先还上算了,横竖这钱庄就算是关了,这里面的钱早晚未必能瞎了,我迟点再拿自己那份便是了。” 小桃道:“二哥的意思是,你自己先将那几个的钱都还了,将来若是钱庄重新开起来,那几份子你再收回来是么?” 乐武道:“我却是这样想的,我老实说一句,我倒不是为了是个财迷才这样入股的,只是我一月那衙门里的一点薪俸实在不够家用的,公中的钱都是妹子的几个铺子里出,虽然咱们是亲兄妹,但是做哥哥的也想多赚些银子,将来你若是嫁人时,哥哥也得给你添妆办嫁妆的,没有个你自己出钱备嫁妆的理儿。” 小桃笑道:“二哥你这话说的有多么见外,咱们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小你就最疼我,我哪里不知道?难道还非要二哥你给我添妆办嫁妆才跟你好吗?你投到钱庄里钱入份子的事情倒是没办错,也是个来钱的法子,只是现今不知出了什么问题,也不见得这五百银子就打水漂儿了,二哥你如今也别急,我有个法子说出来你听听行不行?” 乐武向来知道自己这个妹子自小就聪明,便连连点头让她快说,小桃便道:“二哥若是要用钱,我这里有,随时都可以拿了去的,只是咱们先不急着给他们,妹妹明日去找七王爷,想来他认识那些官场上管这件事儿的官员,我想着查封一家京城的钱庄不是一个小衙门就能做得出来的,想是上面大有来头儿,我问明白了这里面的事儿,看看是不是要紧,若是无事过几日就重新开张了,咱们就不必这样麻烦了,若是真有事情,便跟他说明了情况,想是他们钱庄里面都有内帐的,何人何时入份子多少银子都是有据可查的,若是容易的话,便让他们先把咱们的钱给退还了出来,连着你们衙门里那几个兄弟的钱都弄出来,你们以后再投别家就是了。二哥,你瞧着可好?” 乐武听她这样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又想七王爷是何等身份,只要他插手断没有办不下来的道理。况且自己是真的入了份子有收条和内帐可查的,也不算得徇私枉法,只不过办事便宜一些罢了。他心里这负担这就放下了一大半儿,登时脸上现出喜色来,拉着妹妹的手笑道:“好妹子,哥哥有你便什么事儿也不用操心了,将来若是给你娶个嫂子能有妹子这一半儿精明伶俐就好了。” 他说到这里,突然心里想到另一个可能性,突然又道:“可是妹子,若是事情不象你想的这样,倒向那相反的方向行进了,可怎生是好呢。万一我们衙门里的伙计们急着要银子,那边儿还没有弄利索办下来,岂不是仍要垫上银子?” 小桃笑道:“我方才都跟哥哥你说了,银子是小事儿,二哥你只放心就是了。便是现在要银子,想来妹子也拿得出来,不过是咱们想着先看看情形再说罢了。” 乐武道:“公中帐上的银子若是支了,要是哪天爹娘和大哥他们看了,倒问起来,这事儿岂不是又要穿帮,我少不得挨一顿臭骂,要不然我还是干脆跟爹娘说了罢。” 小桃按着乐武的肩膀坐下,笑道:“二哥也太小瞧妹子了,难道妹子就只能挪着公中的帐吗?那明面儿上有数的钱不方便动用,难不成我还没有小体己么?光是我那些首饰盒子里的首饰,也尽够了。我那里一对赤金双凤挑新样式的串子,珠子又圆净又大,还有一副八宝嵌珠环是时新样式,还有一对手钏玉质很好,另有两只洋钻金镯子颜色也赤,那些攒珠翠花、金如意、玉匾方,还有金戒箍子七事件,红宝的五福拱寿、双鹤蟠桃,这些东西我平时也不戴,到真用得着的时候,便放到当铺里当了银子来使,不过放一阵子仍旧赎了回来,也尽够用了。二哥有什么好担心的?怕是这些东西随便一两件便够二哥去办这事儿了,还有余呢。” 乐武听了张了半天嘴合不拢,过了半晌才拍着腿笑道:“我不曾想,我这妹子不光有这些铺子赚钱,就连私房也这样富贵,我平时里也不见你穿金戴银的,怎么悄没声息儿的就整了这么些个值钱的钗环首饰,娘虽给你置办了些,哪里有这样多?” 小桃笑道:“二哥岂不知,这便叫做未雨绸缪,你虽见我不大戴那些东西,但是不见得我便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平日里不过年不过节的,弄得全身金光闪闪的也太惹眼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妹子我不喜欢露富么?” 一百八十九章 问题解决 一百八十九章问题解决 乐武笑道:“行了。如今我可知道你的小私房了,我原本寻思着你那几家铺子虽说赚钱,但除去咱们家公中花用,所剩也有限,没想到你竟攒下了这许多东西,这也好,省得将来真的成了王妃,连几套好头面也没有,没的叫王府里的下人们笑话。我想着那里的人都是看好东西看惯了的,不是极好的东西那些人是入不了眼的,虽说他们当面儿不敢说些什么,难保在背后不会议论,何必让她们瞧不起呢。你那些东西好生收着,将来都是你嫁妆单子上的,二哥入钱庄份子也是要给你添份嫁妆,只怕你到时候瞧不上了。” 小桃笑道:“只要是二哥送的,就算是块手帕子我也喜欢。” 两人正说着,乐武屋里伺候的小厮顺宝在门口探头笑道:“四小姐,我们二少爷方才闹着心呢,连晚饭也没有吃,这时候想是饿了。我来问一声儿,可是要到厨房端饭来吃?” 小桃听了转头对乐武道:“二哥,你这又是因噎废食了,多大点子事情连晚饭都不吃了?身体怎么能受得了,今晚亏了爹和大伯出去了,不在家吃饭,因此咱们都各在各屋吃,要是还在一处你这样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岂不叫娘看出端倪来了?”说着便吩咐顺宝道:“你去厨房将晚饭端来,再多端碗饭来,我在二哥这里吃了就完了,省得回去再吃了。今个儿我陪二哥吃饭。” 顺宝应承着去了,不一会儿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了,打了开来将饭菜摆在桌上,边摆放菜饭边笑道:“小姐,我方才去厨房里跟于婶子说多添碗饭,顺便也将四小姐的晚饭也端来了,于婶子晚上给姑娘熬得一碗雪燕羹也做得了,正炖在那厨房的小风炉上单热着呢,说是等会儿派小丫头给小姐送屋里去。” 他边说边在外间儿桌上放了饭菜,小桃瞧时见是一碟子热腾腾香喷喷的鲜笋炖鸡块儿、攒盘里是一份锅塌鸡丝、一份晾羊肉、一份香簟火腿丝儿,另有一大盘芽韭炒豆腐,一小锅碧粳稀饭,和一盘子象眼儿小馒头儿。小桃见那象眼馒头做得又软又暄,雪白喷香的,忍不住便接过顺宝递过来的湿帕子擦了手,伸手拈了一个象眼馒头咬了一口,点了点头道:“二哥。这几日厨房里可真是不糊弄,一样的菜做得精细多了,你有没有觉得?” 乐武端过碗来顺边喝了几口,夹了一筷子鲜笋丝放到嘴里吃了,笑道:“可不是么?我听说是因着厨房里招了贼,于婶子怕你这当家的小姐怪罪她撤了她的差事儿,还不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伺候?你瞧这几日家里吃的饭菜精细极了,我看于婶子的手艺都快赶上你迎客来的大厨了。” 小桃禁不住笑起来,旁边顺宝也赔笑道:“小姐,你不知道,那几天于婶子满府里散钱抓贼,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发了财呢,倒象是话本儿里说的散钱的大仙儿了。”他边说边给乐武兄妹二人倒了茶放在一边儿凉着。 小桃点了点头笑道:“顺宝你这张嘴是越来越巧了,倒象个说相声的。还挺长眼色的,二哥有这么个人儿在身边儿跟着伺候着,倒是可以放心了。” 顺宝笑道:“小姐,这相声是个什么东西啊?奴才不明白。” 小桃心中暗自好笑,道:“这相声的意思就是说你嘴儿巧,会说话,说话人爱听,是夸你的意思呢。赶明儿你好好伺候好我二哥娶了亲。你有了二少奶奶,我便赏你去娶个小媳妇,怎么样啊?” 小桃这样说本就是开句玩笑,谁知话音儿还没落呢,就见顺宝也顾不得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下,对着小桃砰砰就是连磕了两个头,道:“小姐既这样说,顺宝儿我可就当真了,我正有一件事儿要求二少爷和小姐做主呢。” 乐武摆摆手道:“正吃饭呢,我知道还是你那桩事儿不是?我妹子好容易在我这里陪我吃顿饭,你又要来捣乱,等会儿吃完饭再说罢。” 小桃也笑了,“你也真巧,我不说赏你你也没有事,我刚说了你就顺着杆子爬上来了,莫不是真的要我赏你个小媳妇不成?”说着,便将手里碗筷放下,瞧着顺宝发笑。 乐武道:“这小子你且不用理他,先吃饭再说。等下饭好凉了。” 小桃笑道:“没事儿,我正嫌这稀饭太热了烫嘴呢,正好听听这小猴儿说些什么?” 顺宝仍跪在小桃和乐武跟前,听了小桃的话便笑道:“小姐可记得玉儿吗?” 小桃道:“我哪里知道什么玉儿翠儿的?” 乐武笑道:“怪不得,也只是顺宝这小子记在心里就是了,我们哪里还记得住,亏他两年了还没有忘这件事儿。” 小桃笑道:“二哥只管吃饭吧,我来问他。你说的这个玉儿是谁?莫不是你的小媳妇?还有,你站起来说话儿吧,跪在那里我瞧着倒怪别扭的。” 顺宝谢了小桃从地上起来。垂着手儿在兄妹两人旁边站了,才说道:“这事儿说起来年代久远了,倒是两年前的事儿呢,那时咱们府刚招丫头时,那玉儿便是夫人院里的二等丫头,只是她签的是活契,只等着家里凑足了钱便把她赎了回去,她在咱们府里也呆了一年多,和奴才倒是极投缘的,我还想着过几年跟夫人求了恩典,将她配给奴才做媳妇儿。她也是极愿意的。” 小桃听她讲到这里,才想起来,“我有印象了,莫不是那个皮肤白净,嘴角有颗米粒大小红痣的女孩子,常帮着艳红丫头做些屋里的针线的?我娘还夸过她手巧呢。只是我记得她家人早将她赎出去了,她如今人也不在咱们府里,你提起她来做什么?” 顺宝拍手道:“正是她呢,小姐说的一点儿没错儿,她是一双巧手,偷着给奴才做了好几双鞋呢。” 小桃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定是你们两个人私定了终身。说好了将来要成亲的,是不是?我瞧着那丫头是个好的,你这小猴也算是个有福的,既然你们两个都有心,她也没有成亲,你就请个媒人去她家里说定就是了。” 顺宝叹道:“要是象小姐说的这样就简单了。小姐不知道,玉儿当初上咱们府里来,不过是因着那时她家娘老子欠了人家的债,才让她上咱们府里做了一阵子,头年儿里她老子娘也不知从哪里得了钱,便求咱们府上将玉儿赎回去了。奴才过了不久便托了媒人去她家里说亲,玉儿同她老子娘都愿意的了,谁知她的这个混帐老子赌极了,寻着惯放京债的债头儿,九扣三分吃利钱,两个月一转票,利上起利,如今滚到三百多两银子。那债头儿明知他有个女儿,所以安心放给他,如今来要钱玉儿的老子还不上那些银子,那债头儿就不依不饶的,就要把玉儿给带走做了那债头儿的小老婆儿去,因为玉儿不肯,在家里寻死觅活的闹,人还没有抬去。还是玉儿她娘心疼闺女,转托媒人来寻奴才,叫商量寻个办法。怕是再拖上一阵,事情便不好办了。” 小桃听了道:“这就怪了,还有这样硬拖了人家女孩儿去做小老婆的,岂不是没王法了么,那银子是她老子欠的,又不是玉儿欠的,这亲事的事儿要先问人家女孩愿不愿意,那债头儿就能强着霸占她么?” 乐武此时已吃了个半饱,腾出嘴来插口道:“这就是妹妹你不知道了,他们那样人儿什么法子想不出来。虽说是不能硬把人家闺女抢了去,可是那家里也搁不住那债头儿天天逼着玉儿的老子要银子啊,这样怎生开交呢?” 小桃道:“二哥,你们衙门里管不管这样的事儿?让顺宝告到衙门里去不行么?” 乐武道:“事儿倒不大,但是却是那玉儿的爹理亏,他确是欠了人家好几十两银子,人家跟他要债是天经地义的,又没有打他又没有骂他,不过是整天上门罢了,这就叫癞蛤蟆跳脚背,不咬人厌烦人。” 小桃道:“若是给了那债头银子,他还要不要人呢?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跟你二少爷和小姐借银子罢?” 顺宝赔笑道:“奴才哪有那样大脸,敢跟主子借当头呢?实不瞒二位主子说,奴才这几年在府里跟着伺候二少爷,这月钱和年节间主子们发的赏我都没花攒着呢,吃喝穿衣都是府里给统一置办的,因此奴才手里也攒了有二三十两银子,再加上奴才跟其它几个交好的伙计们借的,也差不多够了。只是如今这债头儿却反了脸,不要银子偏要人,因此才难住奴才了。奴才这才想请小姐给奴才想个法子,若是这样逼下去,那玉儿是个烈性儿的,说不得就寻了短见了,可怎么办呢?” 小桃想了想道:“这事儿原也不难,我先前以为你没有银子替玉儿还帐,既然你有银子给她老子还帐,依旧就直接去找了那债头儿来,几个人当面把银子还了,借条要回来烧了,你跟玉儿说好就说她的奴籍依旧在我手里,那债头儿想要人是万万不能,他硬要便让他跟我到衙门里打官司去,我想着他不过是借着银子的事儿闹一场罢了,没那胆子来咱们府上找人罢?你就准备好把玉儿抬进来就完了事儿了。” 宝 书 网 w w w . b a o s h u 6 . c o m 顺宝听了小桃的话,忙趴下磕头道:“谢小姐和二少爷的恩典,奴才先前不敢提府里的名头,怕是主子怪罪奴才在外面乱说话惹事儿,既然小姐这样说了,这事儿十成十的便成了。”他谢了一番,又说道:“还有一事,前些日子我听说小姐想找人将后院起一个凉亭阁子,实跟小姐说,奴才的表兄就是个有名儿的京城里的工匠头儿,内里起造花园子那正是他的看家本事。小姐要怎样个造法儿,怎样的工料,奴才对他说了,叫他递上一张单子来,一项项细细的列了上来,讲定了多少银子,限他几时完工,奴才自然天天帮着照看,不费小姐一点子心。可好么?” 小桃笑道:“我还不知道,你竟有这样一门亲戚?这倒好,办起来倒是省事儿多了。不过我还没想好怎样的造法?我只想着阁子要起得高高的,材料要精细,完工要快速,该多少银子只让他凭着旧价估价就是了。你先跟他说让他哪天没事儿来府里找我,跟我说说这阁子的样式都有哪些?我先听听再说。” 顺宝笑着应承了。小桃心想这顺宝是二哥身边第一个得用的人,便叫顺宝去帐房领二十两银子,算是给他成亲的赏,顺宝喜得又给二人磕了几个头,乐武见他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便叫他先出府去办玉儿的事情,另叫个小厮在外伺候。那顺宝先去帐房里领了银子,便一路跑去玉儿家里,顺便拖上给自己说亲的媒人,那媒人知道顺宝有了银子还有了府里主子在后撑腰,估计着不难玉成其事,便也快步跟着顺宝去了玉儿家,恰巧那债头儿也在,便说了玉儿的奴籍还未脱干净,此时还是乐府里的人,谁也强领不得。又当着那债头儿的面儿拿出了几锭银子,当面本利算清,抽还了欠约。 那债头儿在京城里四处放债的,也微有耳闻那乐府虽不是官宦也不是巨富,但却和皇亲颇有些来往,他实是没胆去与乐府为难,现在借欠已清并无挪借,便只得死了心垂头丧气的走了。那媒人趁机便说了一堆顺宝的好处,再加上先前本就玉儿家里就答应了亲事,这时就顺水推舟选定了完婚之日。 乐府里,小桃解决了顺宝的问题,见乐武已吃喝完了,这才觉得肚子里叫唤起来,便道:“二哥,你的下人光顾着给我出难题,你就光顾着吃,我这都饭了。我瞧你吃着怪香的,我也要喝碗粥。” 乐武听了笑着给她碗里盛了稀饭,又将菜盘往她面前推了推,笑道:“方才我就说让你先吃了饭再说,你不听,这下饿着了罢。快些吃罢,饿坏了你怕是七王爷要找我算帐呢。” 小桃嗔道:“二哥就尽管打趣妹子罢,我下次不管你的事儿了。” 说着,便提了筷子吃饭,她也不吃那鱼和肉,只略夹了两个小碟子里的小菜,拈了一根新鲜的龙须菜送到嘴里吃了,笑道:“恩,这小菜做得不错,又香又脆。” 乐武笑道:“那素菜梗子香什么?你倒象是吃了宝贝似的?” 小桃笑道:“这菜梗子本不香,但是做出来便香了啊,我就喜欢这新鲜的青菜和小菜,不要说是吃,只看着那绿莹莹的,细条条的,便很好看,也有食欲啦。” 乐武笑着将筷子拨了一拨盘子里的一片黄瓜片儿,笑道:“这个也是绿绿的,你怎样就不说好呢?” 小桃道:“你那个是炒熟了的,已经没了生吃时的清香味儿,我是不喜欢的,其实有些东西光看颜色就好看,吃倒是在其次,二哥信不信这吃东西也要美美的才好。” 乐武笑道:“吃饭就吃饭,哪里这样多的讲究,好吃就是了。难道还能把这吃的东西摆着当画儿看?” 小桃喝了一口粥道:“二哥这话可错了,我就曾在书上看过那做出来的菜象是画一样,小桥流水,碧水沙滩,高山峻岭,花朵绿叶都能由菜做出来呢,”小桃不能跟她讲现代里那些高级厨师出神入化的烹饪功夫,只捡着能说的道:“我可不是胡扯,二哥在市集上就不曾见那些水果摊子上,堆了些大大小小的各式水果?什么颜色的都有,非常好看。而且隐隐之中还夹着一股子水果香气,是非常的好闻。如今这时节正是最好看的时候,难道不是么?” 乐武笑道:“你就是为了讨论水果好看不好看来的吗,赶快吃饭是正经,我说不过你了。” 兄妹二人正取笑着说着话吃饭,就见小桃屋里的豆儿来了,手里捧着一小盆子黄红相间的海棠果,整整满满的一盘子。乐武见了便喜欢道:“咱们园子里可没有这样的果子,可是外头买的吗?” 小桃道:“我嫌这海棠果儿酸,哪里还去买它?想是厨房里于婶子碰上了觉得好,才买的,娘爱吃这样酸酸甜甜口味的东西,二哥若是喜欢就留下来吃吧,找人给湃在凉水里,你慢慢的吃就是了。想来我那里还有,我等会让她们都给你送来。” 乐武便随手从豆儿手里接过那个扭丝儿玛瑙的盆子,里面满满一盆子都是海棠果儿,便笑道:“你屋里的丫头和你一样讲究,就是来送这果子,不拘装在哪里就行了,偏找个这样漂亮的玛瑙盆子来装着,若是她们不小心失手打碎了倒可惜了。” 小桃道:“这玛瑙盆子本是一样儿的两个,上次兰茜妹妹来玩儿,瞧着她装着葡萄怪好看的,便让我送了她一个。这一个我留着呢,拿它装水果,也比平时多吃两个呢。” 正说着话儿,只见外间艳红进来了,给乐武和小桃两人请了安,小桃便笑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到这里来了,莫不是追着我来的,娘有事儿找我么?” 艳红在豆儿身边儿站了,笑道:“夫人叫我来跟小姐问一声儿,说是这些日子天气渐渐的凉了,让小姐上些心看看屋子有没有人要修葺的地方儿,还叫着三位少爷都一起仔细看看,若有便请了工匠来一起收拾出来。我方才到姑娘屋里看了看,都是好好儿的,只是那窗纱夏天挂着倒好看,如今怕是太薄了些,姑娘让喜鹊她们给换上厚的吧。” 小桃听了向艳红笑道:“你说这个我倒想起了一件事儿呢,正经我要跟你要件东西,就不知我娘那里还有没有?横竖那屋里的东西都是你收拾着放置,今年初儿我娘不是和我大伯娘上街买了几块尺头,倒是上好的厚罗纱,糊在窗上倒也好看,我记着其中有一样青色的,我很喜欢,你便回去找找,若有便拿些给我,我糊了窗子,再做副新床帐挂上才好看呢。” 艳红笑道:“哟,小姐怎么突然要起这样儿东西来啦?那几个尺头我想着夫人只做了一套窗纱帐幔,应该还有些,等我回去到箱子里找找去,若有,便叫人给小姐送过去就是了。” 说着,便告退走了。这里小桃吃完了饭,豆儿便收拾了桌子,乐武扯了小桃在窗边坐下,问道:“过几日便是中秋,你是仍在家里过呢,还是去七王爷那里呢?” 小桃道:“二哥这话是白说,我还没有嫁给他呢,自然在家里和家人过啦,再说他过节时怕是要进行礼,麻烦事儿一大堆,怕是当天也没有时间来吃饭呢。” 乐武笑道:“看样子你还是烦着呢,中秋那日反正你也要做些月饼的,不如多做些给王府也送些去,也是个意思,晚上王爷若完了宫里的事儿,你就缴他来咱们这里一起赏月也好,他王府里虽大,但只他一个人住着,她那皇妃的娘亲在宫里也不得陪伴他,倒显得孤单单的,倒不如和咱们一起热闹一番才好。” 小桃笑道:“看来二哥很喜欢阿宣呢,你忘了先前你知道人家是皇子还害着怕呢,如今怎么对他这样关心起来?” 乐武爽朗笑道:“他若单是王爷我自然敬怕着他,只是他如今还多着一重身份呢,是我妹子的心上人,按咱们这边儿论起来他还是我的妹夫呢,若是在家里一家人还要敬着怕着,该多么没有意思了。” 小桃听乐武这样说着,心里泛起一阵甜意来,她当初还暗自想过风翊宣的身份实在太高,怕是家里人虽惊喜他的身份,但是同时她也怕家人会因他的身份而对他敬而远之,那样反倒不好了。如今听二哥这样说,倒让她的担心减去了不少。 又说了几句闲话,小桃便起身告辞,带着豆儿回了自己的桃仙居。喜鹊和画眉两个见小桃回来,忙上前替她宽了外衣,除了鞋子换了家常屋里穿的拖鞋,小桃便倚在榻上歇息。小珍将方才就冲泡了出色儿的茶水也端了上来,小桃接过喝了一口道:“我方才在二哥屋里,见了豆儿送过去的海棠果儿,那果子虽好,我却不喜欢吃,你们拿个盘子来留些自吃,剩下的都送到二哥屋里去罢,他最喜吃那些酸头儿的东西。” 小珍答应着,便去分海棠果儿去了。画眉这时便出外间提了两盒子点心进来,笑道:“姑娘,这是才你在二少爷屋里,外面儿周管家送来的,说是咱们那点心铺子里那张七收了秋红姑娘的那些个竽头粉,变着花样想出来做的新点心,今儿下晌才做好了,只做了这么两小包儿,叫人给姑娘送了来尝尝味道,若是好了,便多做些正赶着中秋时节发卖呢。” 小桃打开包儿来瞧,只见里面十几块雪白软糯的点心,看外相倒象是桂花糕似的,一股淡淡的糯米的竽头的甜香味儿,小桃因刚吃了晚饭,这时是再也吃不下了,便拿了一块只掰了一小块放在嘴里慢慢尝着味道,又让喜鹊拿了那另一份收起来,明日一早再送到林氏屋里去。 她又拿了四块分了四个丫头一人一块,笑道:“你们一人尝一块,看看这味道怎么样,若是好,咱们就派人去那边儿多进些这竽头粉,做了点心来卖也行,自吃也不错,那日我尝着那秋红丫头冲的竽粉糊味道不错。” 几个丫头尝了,都说不错,只小珍笑道:“姑娘,这味道倒好,只是再甜些便更好吃了。那竽头粉和糯米粉本来就是自身没有味道的东西,若是不多搁些糖,吃起来虽然不难吃,但倒象是家常吃的糯米软糕一样,不象是铺子里发卖的零嘴儿点心了。” 小桃听了笑道:“果然小珍没有白在厨房里呆了两年,这舌头倒是挺中用的,我尝着味道倒好,也稍嫌口淡了些,赶明让人去跟张七说,做稍甜些怕是味道更好些。” 画眉这时便吃着点心低声道:“姑娘,今日我下晌没事儿倚在那后角门儿那里跟赵婆子闲唠,据她说昨日瞧见那兰府里的丁嫂子了,说是兰姑娘又受了委屈似的,如今那陈夫人一门心思想给兰姑娘说亲事,想来这几日兰姑娘的日子也够难过的。” 小桃想了想道:“阿茜这事儿确实也是个难事,难就难在虽然我能帮她,但毕竟大事上还是得由她爹娘来拿主意,那陈姨娘虽说不是阿茜的亲娘,但是她却是兰府如今的女主人,而且看样子那兰老爷也是听陈姨娘的,阿茜那个脾气又不是不会低头服软的,难保不吃亏。” 一百九十章 中秋(一) 一百九十章中秋(一) 喜鹊见外面天色已黑了。便上前道:“姑娘,时辰不早了,您还是明日再接着操心罢,现下赶紧上床上躺着歇歇罢,方才在二少爷那里呆了好一会儿子,还没有说话说够么?” 小桃笑道:“我这会子也是睡不着,还不困哪,不如你把我白天做的那个荷包拿来,我再绣几针。” 画眉笑道:“姑娘别用功了,横竖过两日便是中秋了,姑娘绣得那荷包已经快成了,明日一日足可以绣出来的,等到中秋时给七王爷岂不正好,何必晚上灯下做活儿呢,姑娘先前还说夫人以前灯下做活儿把眼睛都弄坏了,如今姑娘也要这样起来,以后怎么说人哪?” 小桃无奈笑道:“我都让你们给管死了,好了,算你说得有道理,我就歇着去,明儿喜鹊记得告诉厨房于婶。把那月饼就做了出来,那些新馅料都让她用了就是,早点做出来回回油月饼才好吃。再告诉她男人,多准备些过中秋用的菜蔬,让他再到咱们酒楼里取几坛子南边儿来的好酒,说不定这几天家里要宴客呢。” 喜鹊笑道:“行了,姑娘这些吩咐我们都记下了,快些歇着罢。”说着,便上床边给她拉好帐幔,吹熄了烛火。 两日后,中秋佳节。 平遥王府里,风翊宣叫府里下人将昨日小桃送来的几份点心装盒备好,里面是乐家小铺经典的几份点心,另加了四包特色瓜子、六盒新口味的月饼,还有点心铺子里新做的竽粉香糯糕,叫陆平带上,便往皇宫李妃娘娘处去向母妃请安。 这是正值正午,太阳照得人暖烘烘的,御街边油绿的草叶,橙黄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白玉砌成的台阶栏杆,相互衬映,显得格外鲜明亮丽焕然生辉。紧连着李妃住的宫殿的花园子里,参天古松郁郁葱葱,给这古老的宫殿带来几分生气。 风翊宣踏上一列汉白玉的台阶,太监宫女们赶忙匍匐跪迎。他抬一抬手让他们众人都起来,这时就听一片寂静中,有个圆润温和的声音说道:“是宣儿来啦。” 风翊宣赶紧上前几步,向母亲行了常礼,恭顺的问起母亲近来的饮食起居。李妃温和的笑着拉着儿子的手,让他坐在自己面前细细打量。李妃今年已四十五岁了,但仍然美丽端庄,更有一股雍容的从容气迫。她两道弯弯的眉毛又黑又亮,细长的眼睛黑白分明,看着儿子的时候仿佛总含着柔柔的暖意,她此时唇边带着一丝笑意,神态安详举止端庄,她看着眼前玉树临风般俊朗出众的儿子,心里泛起一阵甜蜜的感觉,拉着儿子的手道: “宣儿,你今天气色很好。我前儿个听云儿说,你又和你四哥还有十二弟去郊外跑马去了,很是快活罢?我以前劝你少骑快马,若是摔了可怎么好,你这孩子只是不听我的。” 风翊宣笑道:“母妃还当儿子是小孩呢?儿子如今都二十多岁的人了,已经是平遥王。母妃还是把儿子当小时候调皮淘气的时候呢?” 李妃让宫女献上茶来,笑道:“你就是八十岁,也是我的儿子。当娘的就是这样,只要活着一天便担心着儿女,天下母亲都是一样的,将来你若是成了亲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了,”她说着话,瞧见风翊宣腰间戴着一块金镶玉的佩饰,颇有几分眼熟,便道:“你腰间这金玉牌我瞧着怎么好生眼熟,莫不是你父皇平日里常戴的那块?” 风翊宣道:“正是,儿子来母亲这之前去给父皇请安,这金玉牌是父皇赐与儿子的。” 李妃的眼光暗了暗,沉吟了半晌方道:“宣儿,这金玉牌其实你是不该收下的。你也知道,你父皇其实在众皇子中最喜欢的就是你,你小时候和你四哥从邻国里归来的时候,皇上曾动过想封你为太子的心思,只是我这做娘的知道儿子的秉性和心思,于是拼着惹皇上震怒给婉拒了,这事情已是过去了,但是我担心太子他心里记着这事儿,处处给你为难,你如今虽说已封了王爷,在公事上又不跟太子牵扯,这算是你懂得道理又知道避讳,只是今儿皇上的赏赐若是让太子知道了,怕是又生出事端来。惹出闲话岂不是不好?” 风翊宣淡笑道:“母妃不必担心,太子如今见我封了平遥王已是定了心了,我如今和他是井水不犯河水,儿子的性情母妃是最知道的,只求巴不得让我撤了差事,到名山大川好生游历一番,这一生若在山水之间惬意为之,这才是儿子最喜欢的。如今我瞧着太子也是明白了我的心意,倒不象以往那样防着我了,昨儿晚上还派人送了些节礼到我府上,今日父皇赏我这金玉牌之时他也在跟前儿,倒是没有以往那样嫉羡的神色,我瞧着他是愈见成熟了。母妃就放心便是。” 李妃心头一松,脸上重现了笑意,道:“听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你们都是兄弟,若是弄得互相心里存着猜忌倒不好了。” 风翊宣笑道:“母妃再三教导儿子自当遵从就是。倒是母妃天天闷坐在宫里,多不畅快。就是整日里逛那宫里的花园子怕是也看厌了,好没趣味。不如过几天母妃跟父皇说说,让您到我的王府里住几天,逍遥逍遥也好啊。我那王府里新建的水池子楼阁倒是小桥流水的呢,到时候母妃来了我陪您尽意的逛逛,再带您到小桃的迎客来酒楼里去坐坐。她那里经常有好看的节目,猜谜对诗,对弈歌舞,有趣的紧,母妃不去瞧瞧倒是可惜了。” 李妃闻言笑道:“宣儿,上次那个小桃姑娘我确是很喜欢,那个小丫头不仅容貌美丽,我瞧着性情也是极好的,既不死板也不张狂,倒是张弛有度的。也难怪你喜欢她,只是一条儿有些难办。她人再好也是个平民出身,前阵子我去跟你皇祖母请安,她老人家也问起这乐姑娘来,说是这萧将军的义女是不是跟你有些情意?你皇祖母还说那乐姑娘才情是个出众的,模样儿也讨喜,她倒是怪喜欢的,还说她本想着给你物色朝中重臣的千金,象是丞相家的小姐啊,尚书家的千金啊,你皇祖母给你物色了一大堆,想要做这个媒人,岂料你那日把小桃姑娘一带去,她便看出些端倪来了,你皇祖母倒没有说什么,只是说虽说是萧将军认成了义女,但根底毕竟是个平民,怕是委屈了你。” 风翊宣心中一跳,赶忙说道:“母妃,人家都说皇家也有三门子草鞋亲呢,这算不得什么。” 李妃笑道:“我不过随便说一句,你看你急得这样子,你是我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么?只是你的那些哥哥弟弟们只要是订了亲事的,不是高官重臣家的女儿,便是皇家的远亲眷属,除了你福王叔当年娶了你婶婶,其它的还真都是门当户对的。我只怕是你父皇那里不答应。” 风翊宣笑道:“反正儿子是认定乐小桃了,而且前面有福王叔的事情,想来父皇就算是一时为难,过一阵子也是要答应的,横竖我除了乐小桃别人不娶就完了,父皇是明君,总不至于为了这个一刀把小桃给砍了,给臣下子民留话柄罢。今天过节,且不说这个,小桃昨日叫人送来的几样新鲜馅子的月饼还有几样新点心,让儿子拿来献给母妃尝尝,若是吃得好。我再叫人常送来。” 说着,便让宫女将他带来的几盒点心打开,风翊宣指着笑道:“母妃来看,这是红豆纱的,这是绿豆纱的,这是五仁的,另外这几样儿却是她们自己做的新馅料的,外面却没的买,一样鸭蛋黄的,一样桂花芝麻的,一样枣泥的,一样甜竽馅儿的,儿子昨晚一样尝了一点儿,味道真是不错。” 李妃笑道:“我知道,凡是这小桃姑娘做的就没有不好吃的,也难得她有这份心,还想着给我送一份儿来,我这里有前几日皇上赏下来的新进贡的织锦,等你走时带上两匹给小桃做衣裳穿。这些点心留着我慢慢吃罢,这大晌午的想是你也饿了,在我这里用了饭晚上再回去。” 风翊宣笑着答应了,李妃便命宫女传饭,摆上了两桌酒膳,母子俩便在次间里一同进餐。 与此同时,乐府中也是从一大早上就开始忙活,乐山的大哥乐海因着家中只有妻儿三人,自己过节嫌人少了不热闹,便一早便来了乐山处两家凑做一起过节,清早时分乐海、乐山两人便了各自的妻子儿女在祠堂里给祖先行礼,乐家的三兄弟,和乐海的儿子乐丛,还有小桃挨着次序又与乐山与乐海叩节。待得礼都拜完了,小桃便扯着乐丛和自家三个哥哥在一处说话闲谈吃点心。乐山乐海兄弟两人便凑一处,林氏和嫂子温氏也凑一处,各自闲话家常。 正热闹的说话儿间,只听外面儿门房的李歪来报,说是乡下租乐家田地的佃户送了节礼来,林氏便吩咐了李歪将人带进来,小桃等人便去院里看热闹。不多时,那佃户走进院子,赶着上前与众人请安问好,林氏见院子里堆着一大堆西瓜,还有些乡下果树上现摘的新鲜果子,便笑道:“你大老远的从村儿里赶来,辛苦了,只是这西瓜果子这城里都有的卖的,何苦费这力气?你能来请个安也是你有心,何必带东西呢?” 那佃户笑道:“回夫的话,就为了以前我们流浪到村儿里没个落脚的地方,是夫人家里把地租给了我们,还让我们在家里住着,这就是救了我们父子俩的命了,承着夫人,老爷,还有各位少爷小姐都照看我,我这地里如今出产的物事儿比别人家都多一半儿呢,如今也在村儿里东头盖了几间屋子,一年四季也不少吃不少喝的,这都是夫人当初对我们的情儿带来的,我们只感激夫人一家子。今年好在雨水少,结的瓜果都甜着呢,上回子还是让村里进城的乡亲带了点子给夫人府里送了来,夫人倒赏了些米面给带回去。今番进城来,我多少也得带一点子给少爷小姐们尝个新鲜刚摘的瓜果尝尝,虽不值钱也是我一番意思,那乡里的扁豆、大倭瓜还有好些茄条子我都带了来,只是尽我一点穷心罢咧,若是伸着两条光胳膊腿子来看夫人倒实在不好意思进门儿了,夫人只别嫌弃就是了。” 林氏笑道:“那是你太多心了,咱们倒想那田里的野味儿换换口味儿呢,下回再有便让人捎些给我们就是了。难为你费心了,走了这老远的路,周管家带着他去后面吃些饭垫垫饥再走罢。只是你怎么没把你儿子带来,他如今也长高些了吧?” 佃户憨厚的搓着手笑道:“我那儿子如今个子窜了一头高呢,如今他也大了还能帮我下地干活儿,省了我不少的力气呢。我今儿个是一早搭了一辆屯车,赶天明就进了城,就没叫他起来,下次让他跟着我来,给夫人好生瞧瞧罢。” 林氏点头笑了,让周管家自把人领到后面吃饭去了。这里小桃一众人瞧完了热闹便满院子逛着,乐丛好久没有见小桃,拉了她一个劲儿说话,见堂妹今日穿了一身杏黄色新衣,更显俏丽可人,便打趣她道:“小桃子,我听说你跟当今的平遥王交情不错,刚才二哥还告诉我说是晚上这位平遥王要来,怪不得你今日穿了一身新衣裳,是不是打算扮这月里的嫦娥啊?” 乐文先笑道:“怕是小桃子先到了月宫里,那桂花树底下的药石捣子也要去捣两锤呢。” 小桃笑着道:“哥哥又取笑我了,让我上那月宫里莫不是做那老兔子么?”众人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一时,众人散步到桃仙居来,一阵风过来,闻得满鼻子的桂花香气。乐文就道:“妹子这院子里别的花卉倒还可,只这桂花香,比别处的却是不一样的。” 乐丛瞧着院里的那棵大桂树道:“果然今年分外开得茂盛,园子外面都闻着香呢。怕是因着今年小桃子有喜事,因此这桂花也格外开得香些,也未可知呢。” 小桃上前伸手追打乐丛,嗔道:“丛哥说句话便拖上我玩笑,我非打你不可。” 两人笑闹了一阵,乐丛又道:“我方才看你们那塘池子里菱角子,密密层层的结的不少呢。” 小桃接口道:“这些瓜果蔬菜轮着年份,在乡下种着是为了收成赚钱过活,在这园子里种着,难道谁还计较收成不收成?不过是玩意儿种上些点点景致罢了。” 乐贤笑着拍了拍乐丛肩膀道:“丛哥,你听她说呢,她还不计较收成?你不知道我们这园子里的这些种的瓜儿菜儿果儿的,各有地段她都让园子里老婆子看营着呢,那塘子里的莲藕,菱角儿,都是有数儿的,有时她便弄了来做菜吃,倒比咱们原来在村里种庄稼时还用心盘算呢。” 说笑间,小桃便让喜鹊和画眉等丫头搬出了几张椅子来,众人围着院里的石桌坐下。小珍这时提着一只竹篮来到跟前儿,打开盖子,只见里面一盘子热气腾腾的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小粽子。乐文笑道:“我这妹子可是疯了,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又不是端午节,你倒包这些粽子来做什么?” 小桃边将盘子搁在桌上,边笑说道:“谁说除了端午节就不许吃粽子了,我是想着今日丛哥要来,从小丛哥就最喜欢吃粽子了,正巧库里还有今年端午包剩的粽叶子,我就包了这一盘子,原是给丛哥吃了解馋的,要不就带了回去慢慢吃,难道不行么?” 乐丛笑道:“还是桃子心疼我,我这一早本没吃早饭,这就吃几个权当早饭了。” 说着,便伸手拿了一个剥了粽叶大嚼起来,这是个火腿松仁馅儿的,味道鲜美,乐丛吃得格外香甜。乐家三兄弟见乐丛吃得如此香甜,也勾起了馋虫子,也都剥起来吃,不一会儿功夫一盘粽子都吃完了。 小桃笑道:“丛哥,你别吃得太饱,晌午的晚上都有饭菜的,你若是吃得太饱了,怕是等会儿吃不下正餐了,我还要亲自下厨做两道拿手菜呢,其中就有一味丛哥最喜欢吃的松鼠鱼。” 乐丛笑道:“我可是好久没尝过小桃子的手艺了,今天非得吃了还得拿着不可。” 此时,乐贤便问道:“丛哥,我前几日听我们铺子里的伙计说,你那边儿的铺子旁边的那个永和当铺怎么好象出了件有趣的事儿,你说给我们听听也乐呵乐呵,我听说是高价收了一副宝贝,是什么啊?” 乐丛听他提起这事儿,便笑道:“你说这事儿我倒想起来了,如今这京城里的当铺行子里没人儿不知道这事儿了,也挺有意思的。我就说说你们听听。” 小桃听说当铺两字,突然想起李文正家里便是这京城里最大的当铺生意,那永和当铺好象也正是他们李家的买卖,便用心听下去,只听得乐丛道: “咱们铺子斜对面儿便是那家永和当铺,那可是十几年的老买卖了,前一阵子因重新装潢了一番,那天正是第一天重新开张的日子,他家大小伙计帐房掌柜的都四鼓时分儿便起身了,敬过了财神利闹,挂出黑漆金的招牌,上面披了大红的彩绸,我们店里的伙计都凑过去看热闹。那天先是有好些坐捕巡役地方甲长等都当了些小物事儿,不过取个吉利彩头儿,我约莫着那日上柜的秋计是无论当物价值一律接收,将银两按号开发,仍给了当票。等那些人走了,才有正经来当首饰衣服器具的人挤到柜上来。” “我那日因着是和他们当铺在一条街面儿上的,就被请去了喝茶,那掌柜的平日里和我也说过几句话也挺熟的,我就去坐着道了声恭喜,在那里坐了一阵子,我瞧那一天是重新开铺面,他们当铺里该当八钱的便给一两,该当十两的便当十二两,所以当当的人都挤不开了,自大早上直闹到巳牌时分,那些伙计才得替换吃饭。” “当时咱们铺子里正巧那夹银子的夹剪儿坏了,伙计们又都忙着,我便亲自去永和当铺里借夹剪儿一用,谁知刚进了它们铺子里,就见有一个人拿了一件绢帕包着的当物在柜上放下,便有个年轻伙计上前过来解开帕子,把那一件东西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问那人要当多少银子?那人便说要当整整一千两。” 说到这里,众人都吃了一惊,乐武便道:“什么东西那样值钱,当当还要一千两,莫不是一块大金块子不成?” 小桃也道:“是啊,只听说有当首饰的至多也不过一件二三百两已是极好的了,他那东西究竟是个什么,竟敢开价这样高,那当铺的伙计怎么说?” 乐丛笑道:“我当时也这样想来着,他那一个小绢包平平整整的,也不象是什么极值钱的好古董,便站在边儿上看了看,原来那人帕子里包的是一副赤金的金项圈,上面镶嵌了一些珠宝,我瞧着有几种颜色的宝石,还有些珍珠玉片的,只是他那金项圈似乎是在火里烧过的,那珍珠都给火燎得黑了......” 那伙计听那人要当一千两银子,便笑着向那当当的道:“客官,你这样东西原是极好的,只可惜了这金项圈上镶嵌的珠宝已经过了火,咱们如今只当的是金子,成色还是多算些,总值最多也不过五百两罢了,怎么当出一千两银子来?不如这些过火的东西我再给你加一百两罢?” 那当当的道:“若要加那一百两,我哪里当不出,非要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当?我不管东西值多少,反正这是极好的东西,我总要当一千两银子才行。” 那伙计此时已有些生气,便道:“值多当少,大例如此。我们永和当铺是老字号了,你别瞧着我们校报挂了匾额,就当我们是新手儿,我告诉你,我们这是老店重新修整了一通,今日是门面新开张,并不是新行当,虽说我们掌柜的说让大伙都便利高兴些,就要通融多当些,可哪有值不到六百两的东西要当一千两的!” 那当当的听了发急道:“你们这里不当,叫咱几千里路跑到这里,来回盘缠要花几十两,叫与谁去算帐呢?” 那伙计便高声嚷道:“到底谁叫你来当的?” 当当的道:“是咱老子叫到你们这里来当的。” 那伙计道:“快回去叫你老子自己去当罢。你这东西我们铺子里不收。” 当当的又道:“咱老子已经死过,没处去找,是他老人家托梦的。我听说你们铺子里出银子公道,才大老远的跑了来当当,你不收不行!” 那伙计听他说话,这个人像有些疯傻,便将当物丢还不去理他,自去接别人手内的东西。当当的又赶过来拦住缠个不了,引了许多来往的人在铺里铺外的看热闹,那伙计按不住心头火起,顿时登时涨红了脸大骂道: “那里来的野咋种,原来不是当当,竟是来闹当的。这个地方容你外路人闹事,当铺都不用开了。”便叫:“头儿们同本处地保呢?快把这一个闹当的拴起来,连东西一同送到县里,再究问他东西的来历。你们看他贼头贼恼的样子,那东西不是偷来的,就是拐来的。还想来我们这里当当销脏,还有没有王法了.....” 说声未绝,早有坐捕地保人等因这当铺是李府的买卖恐有闹事的人,一半为公,一半为私都在当铺前照应,听见有人闹当,巴不得生事便都一股恼的直拥上前,向胸前掏出链子要来锁那个当当的人。 正要动手擒锁,被一个年老的伙计走过喝道:“且慢动手。”便向那当当的好言相劝道:“客官,我对你说,你的东西我虽不见,但听他们说值不到六百两银子,你怎么要当一千?我们当铺里的成规,凡是足色赤金,值十当七,衣服绸缎,值十当五。当进来的物件,各人经手,都有记号,将来期满落架,如不够本利,要经手人认赔。我们做伙计的人,若说一票当就要赔五六百两,那里有这些家产来赔!却是把命赔了也是不够还的,我劝老客拿了东西快走是正经,休讨没趣。” 当当的道:“那么着,老掌柜何不把咱的东西来瞧瞧呢?” 老伙计笑道:“不用再瞧,老客疑心我们铺子里人不识货,敝处城里城外有几十座当铺,何不去多走几家?”当当的听了这番好话,无言可答,只得把东西揣在怀里,垂着头慢慢的走出铺门。 一百九十一章 中秋(二) 一百九十一章中秋(二) 众人听到这里,都感到好笑。乐武便笑道:“这个人莫不成是个疯子,明明人家当铺上伙计说是六百两的银子,他非要当一千两,那不是成心找不痛快么,也亏了这个年纪老些的伙计给他弄走了,要是真被锁到了衙门里,非得受点皮肉之苦不可。” 乐丛笑道:“二哥,我当时也是这样想,只是咱们都不知道那人的那个金项圈原是有些来历的,你们只听我说......” 那当当的人灰头土脸正往外走,突然永和当铺后面儿帐房里跑出一个管事儿的先生来,冲出来便直接对刚才那个看了金项圈的伙计道:“刚才那人拿的那个要当一千两银子的金项圈儿,可是上面镶了珠宝的,中间还有一颗龙眼大的珍珠?” 那伙计道:“是啊,只是那金项圈虽是赤金的,也有许多珠宝镶嵌在上面儿,只是那东西却是象掉在了火堆里的,那项圈都过了火的,咱们收了还得请个工匠重新熔了......” 帐房先生急道:“你看看是不是这个样儿的......” 说着,拿出一张画的图纸来,那伙计瞧了一眼便点头道:“哟。可不是嘛,正是那个呢。先生哪来的这张图儿?” 那帐房先生急得一拍大腿急道:“哎,糟了,差点误了事儿,你,快去快去,把那人给我追回来。想是他没有当成东西,还要在这别家的铺子里看看,估计着走不远,快点儿.....” 那伙计虽晕乎乎不明白其中原由,但想其中必有缘故,便疾步出了铺子。所幸那人没有走得远,被那伙计追了上来一把扯住,赔着笑往回拉,“哟,客官,方才是小人我得罪了。我上这铺子才几天儿还是生手,那眼力却是不济,刚才您的这个项圈其实是个值钱的物件儿,刚才我们帐房先生说了,让您再跟我回去商量商量,咱们慢慢儿谈着。” 那当当的人见他如此,突然脸色一变,急忙甩脱了那伙计的手要跑,那伙计越发觉得事有蹊跷,哪里敢放他走,便双手抱了他胳膊叫嚷起来。立时便惊动了地方坐捕人等,见那当当的人举止慌张,人家说要加钱收他的东西,他却不不卖了还要撂角跑,便疑心了方才那进当的东西一定来历不明,于是一窝蜂的拥上前来要拿贼脏,那当当的只一个人,哪里顶得住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几下功夫儿,便让对方不由分说套上锁链拉进永和当铺里来,在他身上把那布包包的金项圈依旧搜了出来,交给那一边儿的帐房先生验看。 那帐房先生拿过那金项圈儿来,在手里细细看了一回,转身进了后面帐房屋里,让伙计将掌柜的也叫了来一起研看,那掌柜看了半晌,道:“就是这个了,前儿周管家来带了这样几副图画儿,说是上面儿府里丢了东西,好些个首饰钗环都被人偷偷带出来了,其中就有几件儿旧时故去的大夫人贴身戴的东西。周管家还吩咐了,那偷东西的人拿了东西必当变卖了换银子使,要咱们小心着告诉同行知会一声儿,若有来当的只管一千儿八百的收了,只管偷偷的叫官府的人来拿贼就是了,可巧,这当当的偏就当到咱们家生意里来了。” 那帐房先生笑道:“正是呢,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呀,我瞧着这当当的也未必是那府里偷东西的贼,他再怎么傻瓜也不敢到失主家的铺子里来当失物啊,我瞧着这里面却是大有文章的。” 那掌柜的道:“管他呢,反正咱们也报了官,只将那贼交与官府审问去就完了,说不定周管家下次来还有赏呢......” 小桃听到这里,心里隐隐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插口道:“丛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当当的果然是从李府里偷出来的东西么?” 乐丛道:“你们不知道,原来那个当当的竟是个杀人越货的盗匪。当时那官府的人要将他带回去官府审问,那人当时就怕了,便说了内情。原来这个盗匪并不是咱们京城里的人,那个金项圈是他抢劫了一个单身女子后得来的,听说那个女子是一个人带着个包袱从城门里急急忙忙的出来雇了辆马车往城外走,在城里就被这个四处游逛的盗匪给盯上了,当时就跟着那个女子来到城外,冲上去砍伤了那个赶车的老头儿,把那个女子的包袱抢了来,那女子因着反抗时抓破了他的脸,让他一刀给砍杀了。如今那人的死尸还埋在城外的山脚下的树林子里呢。” 小桃一听,便猜到那被砍杀的女子十有**就是那个李府的逃妾张燕了。她枉自自作聪明卷了李府的财物跑出来,没想到却碰上了强盗,落了个人为财死的悲惨下场。想到这个张燕的心计深沉,而林家的表妹林娟却和这个女子同住了好几天,也不知暗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呢,如今她人也死了,倒是不能再算计别人了。 小桃心里也不知什么感觉,只觉得这个张燕又可怜又可恨,而她做的一切又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她这样想着,脸上就带出黯淡的神色来,乐丛问道:“桃子你怎么了,莫不是听说那个杀人盗物,吓着你了?” 小桃还没有答话,乐武在一边大笑道:“她会害怕?得了罢。她小时候五岁就敢扎着两只手到河里田间捉青蛙去,吓得村儿里的其它小丫头都不敢跟她玩儿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急了她,就把那青蛙放到人家头上去了。” 众人闻言登时一阵大笑,小桃嗔道:“二哥说我小时候淘气的事情做什么?你难道忘了你小时候一个人去山里捅野马蜂窝弄蜂蜜,结果让蜂子盯得满身包的熊样儿了。” 众人正说着小时候的趣事取乐,周管家却进来笑道:“姑娘。夫人叫我请您去招呼客人呢,七王爷他来了,还命人送了一堆节礼在前厅里,夫人和老爷叫你和少爷们一起去见呢。” 乐丛笑道:“哟,我可得好生瞧瞧我这未来的王爷妹夫是何模样,能让咱们家小桃子看上眼儿的,我还以为这世上压根儿没有呢。” 小桃说笑着和几个哥哥一起来到了前厅,只见满厅里堆满了风翊宣送来的节礼,丫头艳红站在夫人林氏身边儿,手里拿着一张红贴儿的礼单,见了小桃便迎上来将礼单送到小桃手里让她看过。小桃往那礼单上一瞧。只见上面写着: 缠丝玛瑙盘碗两套、翠玉带钩一对、翠玉手镯一对、珍珠头钗两对、天青,朱红,宝蓝,绛色四样织锦各一匹、各色广纱十二匹、七彩绣花福字边儿的炕幔一挂、鹅黄色淡紫色的湖绉和羽绉各四板、内造佛青宁绸两匹、八宝镶嵌金凤钗两对、还有一对羊脂玉连环供壁的玉佩、百福盘金猩红色大呢炕围两条。 小桃瞧见了这前厅里被这些五光十色的礼物给堆得满满的,心里好笑道,这古代有钱人送起礼来也太气派了,这些东西往这里一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下定礼呢。她在这里想着,脸上便带出微笑来。 对面坐着的风翊宣从刚才小桃进来屋里,便眼神随着她连眨都不曾眨一下,只见今年眼前的人儿太光彩眩目了,只见小桃的乌发盘成了一个微侧的云髻,双头的珍珠花钗左右贯穿,光灿灿的金步摇点缀着点点水钻,垂向鬓边,恰到好处的衬出黑亮的柔发和俊俏的脸庞,耳间那一对小小的珍珠耳坠子,象是闪烁在乌云间的星光,若隐若现。她今天穿了件玉色罗裙高系在纤腰上,长拖坠地,腰间系着一条鹅黄色腰带,更显出那婀娜动人的窈窕身姿来。 小桃平日里都是淡雅的妆容,她今日却破例在脸上薄薄的施了一层淡淡清香的荷香粉,扫了几下胭脂,这样一打扮整个人比平日里又艳丽了三分,引得风翊宣心里一阵情思荡漾。恨不得把她立时搂在怀里,在她凝脂般的秀丽容颜上亲上几下。 小桃注意到风翊宣的眼光**辣的停留在自己脸上,不禁抬眼向他看去,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上,小桃看见风翊宣眼中那呼之欲出的情意,不禁心里又甜又喜,低了头红了脸笑了。 林氏见风翊宣送来了这许多礼物,不禁有些过意不去,笑道:“王爷,你人来就已经是让我们蓬荜生辉了,何必再拿东西,倒教我们怪不好意思的。” 风翊宣笑道:“林夫人不要见外。不过是些我府里家常的一些东西,还有两匹尺头是我母妃托我转交给小桃的,小桃做的那新口味的月饼和点心很合她老人家口味,还说等过一阵子再让送些去呢。” 林氏笑道:“好好好,那点心什么的咱们铺子里有的是,值个什么,都是自家的东西,既是娘娘喜欢吃,你就多送些,吃没了再来拿就是了。” 风翊宣笑着应了,又和林氏和乐山说了几句话儿,林氏便让乐氏兄弟和小桃带着风翊宣四处逛逛。风翊宣巴不得有个机会和小桃单独在一处,那乐家几个哥们儿哪里会不知道七王爷心里所想,早就托故走远了,留下他和小桃两人并着肩在园子里漫步走着说话。 小桃将风翊宣带到自己的桃仙居,在院子里桂花树下的凳上坐下,几个丫头便上来一起给风翊宣请了安,又紧接着摆上点心茶水和水果来。风翊宣见喜鹊端了一个荷叶形的玉托盘来,里面放了一把油亮亮的紫砂的古色古香的陶壶来,旁边是两只同样色泽质地的荷叶杯,栩栩如生,仿佛来一阵风就会随风摆动似的。 风翊宣看得有趣,笑着:“几天不见,你如今又高雅了不少,这荷叶杯子甚是好看,以前怎么没见你用过,想是怕我要去偷偷藏着呢?” 小桃笑着接过画眉递过来的一个鲜红的填漆食盒,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将我想的也太小气了,这荷叶杯原是我一年前购入的,只是放在仓库里就忘了,还是昨儿丫头收拾东西才将它找了出来,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东西呢,你若喜欢就给你,又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想是你府里好东西把箱子底儿都压塌了,倒稀罕起我这个平常东西来,值个什么,你拿去就是了。” 风翊宣笑道:“我不过见它好看说两句罢了,你今日怎么将压箱底儿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宴客,我倒要好生瞧瞧开开眼了。” 小桃笑道:“要看好东西只有上你的平遥王府,我这里的虽样子好看不过是些家常用的,不值什么银子,王爷殿下你是说笑了。” 她边说,边亲提了那陶壶向茶叶杯里倒茶,只见那淡绿色的清亮的茶水泠泠作响,一股清香顿时在风翊宣的四周弥散开来,喜鹊在旁边打开了食盒盖,小巧的盒子里如桔瓣一般的分成九格,每格里放了一些干鲜果品点心,既有各种口味的黑瓜子、也有乐家小食的几样精品点心。 小桃举了茶递到风翊宣面前,笑道:“王爷殿下,赏脸喝一杯啊?尝尝味道怎么样啊?” 风翊宣笑着接过来喝了一口,只觉得茶味清香沁人心脾,非常甘美,便伸手又从果盒中取了一块千层糕吃,只觉香脆满颊。风翊宣把玩着手中茶杯,笑道:“这茶果然好喝,是怎样烹煮的?我喝了倒觉得又香又清醇,难道是这煮茶的水有什么不同么?” “你的舌头真是刁,这样也能尝得出来?”小桃高兴的笑着,露出白灿灿的贝齿:“这煮茶的水是去年冬天从松针、竹叶和梅花上扫下来的雪,攒在小坛子里,统共才得了几坛子,都密密的封存了埋在那边儿树根儿下,宝贝似的不舍得吃,这是你这位贵人来了,我才叫她们挖了出来,烹茶的时候又添了松仁儿和梅花儿两味,水滚三道煎成的,哪里会不好喝呢?” 风翊宣听了笑道:“怪不得是这个好味道呢。原来这么费事儿,我那里泡茶的水听说是他们从一个什么天然的山泉那里取来的,味道已是不错了,今天吃了你这个茶,才知道原来这个梅花啊,竹叶儿啊弄下的雪泡茶更是别有一番滋味!还有,我看你这果盒子也有讲究罢?” 小桃笑道:“算你识货,这叫做九九果盒,九样小吃零嘴儿凑成一套,不光好吃还好看,不错罢?这个是单装着点心瓜子儿的,还有一个是全是果品的果盒子呢,画眉,你把那个果盒子打开。” 风翊宣来了兴致,顺着小桃手指的方向往那果盒里一瞧,小桃便一样一样的指给他看,说道:“你瞧,这是龙眼,如同海上珍珠;栗子,仿佛上苑琼瑶;莲子,又名玉池莲颗;葡萄,胜过仙露明珠;荔枝,堪称九霄仙品;白果,恰似宝树银丸;白枣,可比安期珍品;松仁,美其名曰蓬山翠粒;长生果,能催令驻颜长春......” “好好好,”还没等小桃话音落下,风翊宣便拍手叫起好来,一时间气氛登时变得愉悦轻松,“我倒不知道你乐小桃的嘴子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巧了。” 小桃看了风翊宣一眼,道:“既然说我讲得好,那你就多喝一杯罢。”说着,便又提壶给风翊宣的茶杯里斟满茶。 风翊宣低头看了看八分满的茶杯,看着小桃道:“这又不是酒,你倒象劝酒似的。” 小桃笑道:“可惜我家里没有好酒,听说宫里出的一份玉泉酒,不是天下头一份的么?难道你还没有喝够么?” 风翊宣摇摇头,笑看着小桃道:“那类酒不称为酒了,日饮百杯不醉,实是无味至极!听我皇婶说南边儿有一个地方酿有一种名酒,叫做杏花春,甘芳清洌香沁股骨,且味厚而浓,听说饮一小杯就会沉醉一整日,不知我何时才能尝上一尝?” 小桃听了奇道:“一坛酒何足道?皇宫里难道还少了好美酒么?难道这样出名的美酒竟没有上贡么?” 风翊宣叹道:“说来奇怪,这酒却是没有上贡的,若是京城里有这种酒卖,我早就卖上十坛放在府里慢慢喝了,可是这南边儿山高水远,也不知能不能尝上一尝?” 小桃笑道:“那杏花春确是难得的好酒,色呈淡绿,所谓倾如竹叶盈樽绿,那酒质地纯厚,香气满屋萦绕......” 还没等她说完,风翊宣便问道:“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喝过不成?” 小桃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前几日我翻看那本十二皇子借我的那本南边儿的风物志时,里面有一笔就写到这种名为杏花村的美酒,想是这位写风物志的人喝过这种酒。上面写碰上他的老友送他一小坛,他足足吃了一个月,呆在南边儿时便每天一杯,沉睡半日。但凡开坛,便觉浓香四溢,他的仆役里有那不会吃酒的都觉醺然欲醉,连站在院里的家仆,也是直咽口水。最后那两天,酒香把附近邻里一个好酒的邻居都招来了,两人对饮,一起醉得东倒西歪,家仆们好不容易才把两个人扶回卧室,一路上他们还满嘴嚷嚷:好酒!好酒!” 一番话说的在场众人都笑了,小桃接着笑道:“那上面还写着,这写风物志的仁兄本酒量不大,但是却很爱持杯,倒象是那南边人的习气,每当酒酣时便议论风生精妙无比。他本来就有几分才气,尤其诗才隽逸,半酣时文思尤其敏捷。一天,这人喝醉了,伏案而眠,他的两个好朋友便悄悄议论,出了一个对子的上联给他对,却是‘雪积观音日出化身回南海’,想不到那人竟醉梦中眼都不曾睁开,便说道‘云堆罗汉风吹移步上西天’。说罢,仍旧呼呼大睡。等他醒了问他,他竟全然不知!你说可好笑不好笑?” 风翊宣笑道:“这人很是有才学,这对子对得好啊!只是可惜不知这人醒时会不会来如此妙句,若是只有醉中才能尽显才情,岂不是朝廷科考时大家都要捧着酒坛子来应试不成?” 他这几句话说的小桃也笑了,风翊宣往两旁看了看,笑道:“你的丫头真是懂事,瞧着我来了,都想让咱们两个说几句体己话,这时候都不知跑到哪里去躲着了。” 小桃一看,果然院里静静的只有她和风翊宣两人对坐着,那些丫头想是躲到屋子里去了。小桃心里好笑,眼珠一转,伸手便在袖筒里取出一个绸绢帕包着的物事儿,放到风翊宣跟前儿,笑道:“给你的,收下罢,就算是.....嗯,我给你中秋节的节日礼物。” 风翊宣见小桃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心里一动,拿起那个绸绢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崭新的荷包,上好的绸缎上绣着一枝俏丽的粉红色桃花。风翊宣心中一喜,起身将荷包揣在怀里,对着小桃笑道:“多谢你啦,我一定每天都带着!” 他说着,便走近两步,伸手一把拉住小桃双手,将她白玉般的玉手放在自己大掌里,小桃只觉得他双手温暖有力,心里甜蜜得不行。风翊宣见她白玉般洁净的脸上浮上两片红晕,真想俯下头去在她红唇上亲吻,只是想到这院子里不知哪里就藏着那几个调皮的丫头,若是让她们瞧见了怕是小桃会不好意思,想到这里才作罢,反正她早晚是自己的妻子,不急在这一时。 风翊宣握了握小桃的手道:“今日晚上你准备了什么节目?你上次说做的那新奇的玩意儿可好了么?不是说人越多越好玩么?还有,你亲自下厨做菜给我吃么?” 小桃歪着头笑嘻嘻的瞅着他笑道:“我的七王爷,小女子哪里会忘呢?我那新奇的玩意儿早就做好了,晚上咱们边赏月边玩儿这个,至于吃的嘛,我下厨做几道拿手菜,你喜不喜欢?” 风翊宣见她说话时一双眼睛眼波横流,亮闪闪的,竟似与头上戴的金玉珠宝争辉一般,惹得他心里一阵阵悸动,忍不住低头俯在她耳边轻声道:“喜欢,你所有的一切我都喜欢......” 小桃只觉得他呼出的温热鼻息就在自己耳边,他只要一偏头嘴唇就会碰到她脸上,想到这里,不由得脸上一阵燥热,脸色刷的一下就红了。风翊宣见了她害羞的神情更是心弛荡漾,不由得略偏了一下头,嘴唇在她发鬓边轻轻滑过。 小桃感觉到他轻轻的碰触,脸变得更红了,心里又甜蜜又羞涩又有些好笑,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在这古代的时空里呆得时间长了,竟然连性格都变得保守和羞涩了。她低了一会儿头,只见风翊宣在她头顶含笑的声音道:“哦,原来你这丫头也会害臊啊,真难得啊.....” 小桃扑哧一声笑了,抬起头来嗔道:“你故意欺负我,我不做炸焦脆给你吃了!” 风翊宣笑着拉着她的手依旧到石桌旁坐下,用手刮了一下她的俏鼻子笑道:“炸焦脆?那是什么?” 小桃笑道:“就是用新鲜的腌好入味的鸭骨用油炸得酥酥的,吃在嘴里脆脆的,很好吃的。” 她没有告诉他,这个炸鸭骨的方法是原来自己看红楼梦时,那个呆霸王薜蟠娶的老婆夏金桂就爱吃这一口,当时她觉得好玩,便也照着弄来鸭骨炸了来吃。没想到味道还真的是不错,于是便有时让于婶炸些来吃,没想到这道炸焦脆还挺受欢迎的,因着想风翊宣在皇宫里绝对不会吃鸭骨头,所以才今天让人做了一道,让他尝尝新鲜。 正在说着,便见月亮门儿处厨房的一个小丫头捧着个食盒进来,见了小桃和风翊宣忙着请了安,笑道:“小姐,于婶子让我给姑娘送炸焦脆来了,说是这个趁着热才好吃酥脆,奴婢就趁热给您和王爷送来了,小姐和王爷趁热吃罢。” 说着,便把食盒里的炸焦脆端了出来。风翊宣见那一个大盘里满满的装着炸得焦脆的鸭骨,一盘鸭骨酥黄喷香,热腾腾的,还发出轻微噼啪作响的声音。小桃见了顿时眉开眼笑,一叠声的叫风翊宣赶快坐下趁热吃些。 风翊宣试探着拈了用筷子夹了一根,放在嘴里试探着嚼了几下,只觉得满口鲜香,味道实在是不错,便和小桃两人对着边吃着这炸焦脆边说着话儿,小桃给他茶杯里满上,笑道: “你方才说想喝好酒,我家虽没有那南边儿的杏花村,可是却有几坛丛哥上南边儿进货时带回来的别的好酒,共有四坛子。就放在我这里,等会给你瞧瞧,怕是你这王爷也是没见过的呢。丛哥花了不少银子才弄到手的,人家那酒坊里牛气的很呢,每位客官一种酒只准一次买一坛。那排队的都排成了一长串呢。” 一百九十二章 中秋(三) 一百九十二章中秋(三) 风翊宣笑道:“哦。瞧你这么说怕是那酒的味道也是极好的了,我今天倒要好好尝尝,虽然没有那杏花春,想来你哥哥带回来的也不错。” 小桃道:“我先在这里卖个关子,好不好喝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她瞧风翊宣只吃了两根炸焦脆便放下筷子不吃了,便问道:“怎么,吃不惯这个么?” 风翊宣摇摇头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吃这个吃得饱了,还怎么尝你的手艺呢,还有你说的那几坛好酒,岂不是没肚子装了?” 小桃笑道:“你这说的也是,只是我今天亲自下厨做菜,你可拿什么来谢我呢?” 风翊宣笑着握了一下她手,笑道:“拿我来谢你怎么样,你还不知足么?” 小桃趴在桌上笑了个够,又抬起身子看了风翊宣一眼,笑道:“你贫嘴贫舌的惹人厌,人家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你倒来说这些个来取笑。我问你,你那个侍卫陆平今日怎么没看到人影子,他没来么?” 风翊宣剑眉一挑,故意装作吃醋的样子道:“怎么。你想见他?莫不是本王的样貌没他好看?” 小桃笑着在他手臂上轻垂了一下,笑道:“你别打岔,我告诉你我如今想在你这陆侍卫身上做文章呢,我瞧不瞧见他倒不要紧,怕是我身边有个人是很想见他的?” 风翊宣道:“我怎么听你说这话,似乎里面大有深意似的,你身边来往的人不过那几个贴身丫头....哦,我明白了,是不是你的哪个丫头瞧上了陆平,由你来做密探呢?” “算你猜对了,不过不是她叫我来做密探,是我自己要打听打听你那贴身侍卫的消息。你倒猜猜是哪个丫头相中了他?” 风翊宣笑道:“这还用猜,用眼睛看就知道了,不就是那个喜鹊丫头么!” 小桃拍手笑道:“你怎么知道的?” 风翊宣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那喜鹊丫头上次在北市集卖布那次被我们遇见救回来,我瞧着从那天起只要陆平在的地方,你的那个喜鹊丫头便脸红红的,眼睛偷偷往陆平脸上瞧,那还不是相中了他?” 小桃将他的话听完,乐得双手一拍道:“难得你的眼力不错,你瞧着我们家喜鹊丫头怎么样?若是给你们陆平做个小媳妇儿,岂不是挺好么?” 风翊宣昂头哈哈大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这是你这做小姐的私心,将来进了王府,既将你可心儿的丫头留在跟前儿,又帮她找一个好姻缘。” 小桃笑道:“这虽是我的私心。但也是喜鹊的心愿。她伺候了我这几年,一时半刻我们两个也分不开,她又瞧上了你们家的陆平,我瞧着那陆平也是个极好的,是个能托付终身的好男子,喜鹊若是嫁了他我是很放心的。我不管,这事儿反正我是用了心了,你不准反对。” 风翊宣笑道:“我反对个什么,只是陆平虽然是我府的侍卫,但这婚姻大事毕竟还得他家里和自己中意才行,断没有个我擅自给他硬派下来的。听你说来这事儿虽然是喜鹊有这个意思,但陆平愿不愿意娶她却是不知道,这便要看他们两个有没有缘分了。” “你有所不知,我们家喜鹊闲时便做了好几双鞋子,怕都是要送给陆平的。我正想着今**们来了我便安排一个空当儿,让喜鹊将那鞋子送了出去,若是陆平收下了这事儿便八成能行了。谁想到他今日竟没来,可惜了这样一个机会了。” 风翊宣道:“你怎么知道他没有来?不过是我兄弟们昨晚儿上各派人送了些节礼来,四哥说今早儿他底下的奴才有个家里出的好螃蟹,我便叫陆平在府里接了后拿过来一起吃些,因此他现在还在府里。想是这阵子已是在来的路上了,你那计谋还是能应验的。” 小桃笑着点头,给风翊宣茶杯里满上,道:“还有一件事儿,想求王爷给打听些消息,不知道能不能行?” 风翊宣便问她是何事,小桃便将前日乐武说的入银在钱庄的事情说了一遍,道:“我二哥有五百银子押在那钱庄里,虽然银子不多,但却是他全部的银子,还有他那衙门里的伙计差役都多多少少的有银子压在里边儿,如今那钱庄也不知犯了何事,竟叫人给封了店铺,那些和我二哥想好的差役们都急得不行,我二哥是个最爽直的性子,要想自己拿银子贴补上,他来跟我借银子,我便想求着你问问,那家钱庄究竟是不是正经买卖,我便叫二哥拖两天待钱庄重新开张了依旧入着份子,若是那钱庄不行,我便让二哥退了出来也就是了。你看,这事儿能不能行呢?” 风翊宣想了想道:“依你所说,这封了钱庄的事儿怕是上面儿有人下的命令,我回去便给你问问就是了。” 小桃这才放了心,笑道:“好了,如今正事儿说完了也办完了,咱们下盘棋如何?我前些日子跟我大哥觉着看了几本棋谱,我想我的棋艺怕是有了些长进。你不想瞧瞧么?” 风翊宣笑道:“你是说围棋么?你不是一向只敢挑战你发明的那跳棋、黑白棋之类,不过那两样你都赢不了我,这个围棋我可是小时候都有专门的棋艺师傅专教我们皇子们,你确定你能赢得了我?” 小桃用手刮刮脸皮,笑道:“你好大的口气,吹牛皮都不打草稿的,咱们下过才知道。”说着,便高声叫道:“死丫头们,都躲到哪里去钻沙去了?还不出来伺候呢?” 话音刚落,就见喜鹊和画眉从她房间里出来,两人笑嘻嘻的送了围棋出来,那喜鹊的脸上还带着一丝可疑的红晕,小桃心道刚才自己和风翊宣关于陆平的那一番谈话,估计喜鹊这丫头也一字不漏的听了去。她笑着瞧了喜鹊一眼,笑道:“喜鹊,小姐说话算数罢?” 喜鹊脸红的嗔道:“姑娘,你安心和王爷下棋罢,你这时候不想着怎么打点精神赢七王爷两盘,倒又来打趣奴婢了.....” 小桃见她害臊便不打趣她,转过头来和风翊宣下起棋来。喜鹊和画眉两个便站在小桃身后看着,只见风翊宣用的是黑子,小桃用的是白子,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对奕起来。因着小桃前几日受了大哥乐文的教导,又临时抱佛脚的瞧了几本棋谱,记下了一些奇招妙式,因此倒一时间和风翊宣僵持得不相上下,但是她毕竟棋艺差风翊宣好大一截,过了一会儿,便应付的有些吃力起来。她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棋盘,完全没有注意到几个哥哥进得院子,站在他身后观棋局。 乐文望棋盘上一望,见妹子下得是白子,便笑道:“看起来妹子又输了。那黑子占了大半壁江山呢,王爷如今还让她几个字么?” 风翊宣笑道:“小桃的棋比旧时长进了些,总算还能支撑些功夫,我倒要让她,但她却不用。” 小桃笑道:“下棋自然要公正,让着我就是我赢了也没意思。”说着,便在棋盘上数起棋子来,果然风翊宣赢了,小桃命喜鹊将棋盘收起,笑道:“这个围棋太费脑子,我是不行的,若是打起麻将牌来,你们就未必是我的对手了。” 风翊宣笑道:“麻将牌是什么?又是你新想出来的玩意儿?” 小桃笑道:“麻将牌才好玩儿呢,四个人一桌,能从天亮打到天黑,等过几日闲了便做几副出来,不仅这样,我还想再在城里弄个麻将牌的棋牌馆,横竖我瞧着有钱的闲人整日里没事儿做的多的很,他们倒想找好东西玩却苦无地方寻去,我干脆就弄个集众家娱乐于一体,专门弄个让大家玩乐的地方,下个棋斗个牌岂不快活?” 乐丛笑道:“怕是赚了银子更是快活罢?” 小桃笑道:“又能玩儿,又能赚银子自然是好的,莫不是银子来了我往外推不成?” 说着,便叫丫头又搬出屋里的坐椅来,又让画眉拿一坛旧日梅花雪水去烹茶,乐文笑道:“我们几个哥哥今日倒是沾了七王爷的光了,她这收集的雪水平日里象宝贝似的藏着,我们跟她要她都不给,说是只有那一点了,留着一年里慢慢喝的,今日七王爷驾临,她才让人挖了这宝贝出来,我可要多喝几杯才行。” 小桃笑道:“大哥说对了,我这里既叫做桃仙居,便是将我这院子比做桃花源的意思。自然我这里的烹茶的水也是与众不同的了,大哥莫非今日才知道么?” 乐贤笑道:“原来小桃子竟有如此心气儿,原来这些红尘世俗的事儿妹妹都是能看淡的了。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们大家都在红尘里,只妹妹将来是要上瑶台玉宇的了。” 大家都闻言笑起来。小桃也笑道:“我知道三哥你是打趣我,但是你怎么不知道你这个妹子竟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呢?说不定我便是从另一个你不知道的仙境里来的,那里有许多你想也想不到的物事儿,你信不信?” 乐贤笑道:“若真是那样儿,我这妹子岂不是仙子投胎下凡了,你瞧你小时候皮得满山疯跑的样子,哪里象个仙女,倒象是个魔王星转世似的。” 小桃吐了吐舌头,作了个鬼脸笑道:“三哥别管我是哪里来的,那世外仙境也说不定真有,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就说这中秋节罢,那还是去年的八月十五的夜里,我半夜醒了睡不着,便自己走到院子里赏月,就在那桂花树底下往天上望,那也有二更多天了罢,我在园子里四处走了走,也没半个人影,偏是那一夜的月色倒比往年分外的清皎,那月亮照下来满园子就象是浸在水里头一般,远远望着这院子里的景致就象要浮起来似的,若说是这世上有世外仙境,怕也就是那个样子罢。” 风翊宣笑道:“倒不是上年的月与往年有什么不同,怕是只因着你寻时心境清明,所以觉得眼中月色分外光亮,要知普天下只有这一个月亮,为什么欢喜旷达的人看起来便有精神光彩,懊恼愁苦的人看起来便觉得惨淡凄凉?若说欢喜的人不知愁苦,愁苦的人不知欢喜,便是人人有欢喜和愁苦的不同的境界而已。这正是易境观物,一个眼中的景象原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由着人的心幻化出来的罢了。” 小桃听风翊宣所讲的,竟是悟道旨言,又见他神情举止那出众的样貌,犹如嫡仙一般,不禁欢喜,笑道:“你这个人参了禅了,说的这样玄玄妙妙的,想来你常读经书罢?” 风翊宣笑道:“现在是不读了,不过小时候喜欢看,记了些道理在心里罢了。也不足为提。” 小桃突然想起一事,眼睛突然闪着光问道:“我听说佛家有些老师父,最会占课扶乩卜卦了,你既然小时候看了这许多佛家书本,就没有一样教人占卦的?” 乐武笑道:“这妹子又疯魔了,你不是一向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之物么?怎么就想起这个来了?” 风翊宣笑道:“这先天神数也是有的,只是这东西不但词义玄奥,连那对本上的字迹都是蝌蚪篆文,倒比那乩上的字还难识难解,就占了出来,常人也是看不懂的。我原不是神仙,也不过看几本佛经而已,象你说的那个占课卜卦,我却是不会的。” 这时,画眉端着用梅花上的雪新烹好的茶过来,乐文便道:“王爷别听小桃说那些没用的,她自小便稀奇古怪的,最喜看那些奇奇怪怪的杂书,”他看了画眉倒来的茶,接过一杯道:“这就是去年,你们主仆三个到那碧波湖边儿的梅林处采的雪水么?” 小桃道:“是啊,大哥尝尝怎样?” 乐文喝着说道:“嗯,确实是别的水烹的茶不同,香醇得很呢。这倒是难得的,我得多喝两碗。” 小桃笑道:“我给大哥留着就是,等你想喝进我再给你烹就是了。” 乐武笑道:“大哥别听她的,她嘴儿上说得好听,到你要时她就舍不得了,今年冬天下雪,你只尽力的派人抬了瓮啊缸的去那梅林边采雪化水就是,够你喝一年的才好。” 众人正说笑着,却见外面有个丫头进来回报说是陆平着人抬了一筐肥大的螃蟹来,小桃便转头对喜鹊道:“喜鹊,你去门前迎迎陆平,让家人帮着把螃蟹抬到厨房里去拿水暂时养起来,这东西吃新鲜的才好吃呢。”说着,趁别人都没注意朝喜鹊挤了挤眼睛,笑道:“你帮我好好谢谢陆平,就说让他忙活这一趟辛苦了,若是磨破了鞋我便叫人给他弄两双新的......” 喜鹊知道这是小桃在暗示她将做好的鞋子送出去,不禁刷的一下红了脸,因有少爷们在身边倒不好说什么,只点了头红着脸出了院子。身后风翊宣和小桃画眉都心里好笑。 喜鹊出了桃仙居,快步来到乐府门前,只见陆平站在王府的马车跟前,那马车旁边放着一筐活螃蟹,筐外面用大木桶装水罩着,喜鹊让门房的两个小子上前抬了那螃蟹到厨房去,见陆平一身青衣仍站在那里,便轻声叫道:“陆大哥,请进来歇歇罢。” 陆平一回头,瞧见喜鹊穿着一身嫩黄底子淡蓝小碎花的衫子,含着微笑俏生生的站在门槛里面,清秀的脸上带着一丝羞怯的笑容,那两只眼睛却是发着光的,直直的看着自己。陆平心里就是一动,突然间觉得对喜鹊的微笑有了一丝了解,他也是二十几岁的人了,那少女饱含情意的眼神他哪里会看不明白。 陆平微笑了一下便走到喜鹊近前,道:“喜鹊,你怎么出来了,没呆在院里伺候你们小姐么?” 喜鹊笑道:“是小姐让我出来迎迎陆大哥,还让我好生谢谢您辛苦这一趟呢。” 陆平笑道:“这算什么,有什么好客气的。” 说着,两人便一起往府里走。先是喜鹊走在前面,她人矮步子小,走了十几步便成了陆平走在前面,两人相隔着总有五六步路,到了曲廊那里,喜鹊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站住了脚,瞧了瞧四周并没有人,便叫道:“陆大哥,你慢些走,我.....我有话.....跟你说......” 陆平就站住了身子,回头瞧见喜鹊一张脸涨得通红,手拧着一条帕子,显是十分紧张,便笑道:“这旁边便是小池塘,喜鹊莫非是想让在下投河么?” 喜鹊听他言语轻松,紧张感倒降低了几分,笑道:“陆大哥开玩笑了,我是想交给陆大哥一样东西,又怕你不收,所以先问问你,若是你要我就给你送去,若是不要就算了。” 陆平道:“为什么好端端的要送我东西呢,那又是什么?” 喜鹊低了头小声道:“那天陆大哥在树林子里救了我,我实在是很感激,只是喜鹊我只是个丫头没什么可报答的,陆大哥整日在王府里,又跟在王爷身边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我一时间倒不知道送陆大哥个什么礼物才能表表我的心意。我只会一手粗针线,便做了几双千层底儿的鞋子,想送给陆大哥,也算是谢谢陆大哥那天出手相救,只是我手工粗劣,不知道陆大哥是不是嫌弃,若是陆大哥不满意,我就不敢说了......” 陆平听她羞羞怯怯的婉转说来,再加上那脸上的红晕,也有几分明白了,他原来虽因自家王爷和小桃的事情经赏见到喜鹊,但却没有想过别的想头儿,如今见了喜鹊的这番情景,不知怎的心里竟一动,倒有几分欢喜了,他想了想便笑道: “多谢喜鹊姑娘,我是个粗人,哪里还嫌弃你的手艺,你只将那做好的鞋拿给我就是了。” 喜鹊闻言心中大喜,看他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分明是明白了自己的情意,登时羞得脖子都红了,却听陆平又道:“若是喜鹊姑娘空闲了,帮在下做两件新衣裳也行,我那里有许多王爷赏下来的料子尺头,只是我一个大男人家又不会缝缝补补的,还要有劳喜鹊姑娘给我做两身衣裳了。” 喜鹊听得这话大有深意,又羞又喜的点了点头。 晚宴上,乐山和林氏还有乐海夫妻俩一桌,本想请风翊宣上坐,但是风翊宣却说要和小桃跟乐氏几兄弟同桌而食,那样热闹些,因此晚宴便在乐府的饭厅上摆了一桌,又在桃仙居里搬来了大八仙桌和椅子,几个年轻人便热热闹闹的吃起中秋宴来。 厨房里的丫头将菜肴分做两份,一样端到饭厅里,一样端到桃仙居,不一会儿的功夫桌上满满的全是香喷喷的酒菜。风翊宣笑道:“小桃,你不是说你有那南边儿来的好酒么,拿出来让我们尝尝罢。” 小桃笑着让喜鹊和画眉进屋捧出四坛酒来,拿了四个酒杯一一斟上,只见那酒杯里的酒色令人惊叹,只见一杯如宝石般红、一杯如琥珀般黄、还有一样如水晶般清澈、剩下一样如翡翠般碧绿。霎时间酒香飘散,满屋醉人的酒香十分怡人。 众人除了乐丛,其他人都是惊的眼睛大大的,一副吃惊非凡的样子。小桃见了他们惊异的模样,高兴得呵呵直乐,推了旁边的风翊宣一把,笑道:“七王爷,你在皇宫里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那皇宫里的御宴里什么珍奇都有,你倒做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不认识这酒么?” 风翊宣笑道:“这四色的美酒凑到一起倒真好看,说真的还真是没有见过。” 乐丛在一旁笑道:“七王爷,这是南边儿出名儿的一种美酒,酿造十分复杂,有时有银子也不见得能买到,那酒坊一年只做三百坛这样的四色美酒,那红色的叫红玛瑙,黄色的是瓮底春,白色透明的叫梨花泪,绿色的叫做水翡翠......” 他细细介绍了一番,风翊宣不由得赞道:“果然好名字,我虽喝过些南边儿进贡来的好酒,但是这种酒闻味道就知道不输于那些进贡的酒了,这若是让我皇叔福王爷知道了,依他那嗜酒成痴的脾气,还不得立时去南边儿买醉图个痛快?” 小桃笑道:“我们刚才收了王府府里的螃蟹,也没有什么回礼,不如这酒咱们今天就喝两坛,那剩下的两坛子王爷就带走罢,送给福王爷尝尝新鲜。虽说这不是什么值钱的好东西,怕是连福王爷府里的常喝的酒也比不上,但总算是南边儿过来的新巧儿玩意儿,就算是我孝敬福王爷和福王妃的罢。” 说着,便只管笑着让风翊宣尝尝自己新做的菜式,“这是我新研制出来的新的拿手菜,虾葺酥饼,王爷和各位哥哥都尝尝罢。” 风翊宣挟起一块金黄油亮的虾葺酥饼咬了一口,果然鲜美无比,不由得连连点头,小桃笑着又把一个玉盏里的梅汤倒了一小碗给他放到面前。 乐武开玩笑道:“妹子,那梅汤是解酒的,你也给众位哥哥一人倒上一杯罢,莫要还没出嫁便偏心着王爷,不把哥哥们放在眼里了。” 众人知道他是故意打趣,便都笑了,小桃红了脸道:“二哥想喝直说就是,又拿妹妹来说事儿了。我今日特意做了一道二哥喜欢吃的菜肴,笋干烧猪肉,二哥竟这样说我,我便将这道菜撤了,不给你吃了。” 乐武忙起身飞快的将那盘笋干烧肉拿起来,放在自己面前,叹道:“哎,烧肉啊煤肉,我妹子两三个月也不做你一次,这次说什么也不让你跑了。” 众人见他如此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小桃笑道:“二哥,厨房里还有存着的新做的几样小点心,都是几位哥哥们爱吃的,晚上咱们吃完饭赏月时慢慢吃。我前些日子说让人去做的那扑克已经做好了,咱们等会在这院子里点上几枝大蜡,反正今晚儿上也没有风,咱们就在这里分做两堆好生痛快的玩罢。” 正说话间,又有个丫头捧着一只椭圆形的鱼盘上来,里面躺着一条尺多长的红烧鲤鱼,那鱼身上浇了一层酱红色的浓汁,香味儿扑鼻,使人馋涎欲滴。乐丛一向嗜鱼如命,最是喜欢吃鱼,见了这道喷香的红烧鱼立刻抛开一切,先用筷子在鱼胸处揭了一大块鱼肉送进嘴里慢慢品味,边点头边一口喝干了手里那杯玛瑙红,非常满意的笑道:“真难得,这鱼味道做的真好!此鱼为何如此肥美啊,妹子,是你做的么?” 小桃微微一笑,道:“今天那道松鼠鱼是我做的,这个红烧鱼却是于婶子的拿手好菜,她这鱼做得比我做的味道还要好些,她小时候家里原是打渔的,最会做海鲜类菜肴,因此这鱼啊海鲜啊于婶子做起来倒是第一个拿手的呢。” 一百九十三章 心结 一百九十三章心结 此时月上中天,银蟾光满。夜空中一片繁星点缀,那清幽幽的月亮投射在桃仙居里,倒象是凭空飘着一层薄薄的烟雾一般。小桃见了这美景十分兴奋,这清幽的月色在现代高楼大厦、灯红酒绿的遮盖下是完全看不到的。 小桃笑道:“哥哥们看,今晚的月色瞧着比去年还要美呢,咱们便多饮几杯罢,别辜负了这好夜色。这月亮圆的象个银盘子似的真是好看,明年中秋还不知月色如何呢。” 风翊宣笑道:“小桃说的好听,怕是赏月倒是其次,趁着中秋贪嘴吃些好东西倒是真的呢。” 小桃道:“我哪里想得那样长远,我是不想将来的欢喜,也不想将来的烦恼,只是眼前过着一天的日子便高高兴兴乐一天就是了,这正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呢。” 众人边说边吃喝畅饮,十分兴头。喜鹊和画眉还有豆儿小珍四人便站在众人身后,轮流着上来伺候着。直到半夜子时,夜气渐渐凉了,众人也都吃喝得差不多了,小桃便道: “咱们在这里守上一宿怕是要着凉,虽然没有风但是那夜气却是寒浸浸的,到不如咱们都移到前厅里。那里地方大也没人,咱们点上蜡烛,灯下玩扑克才有意思呢。再把那供月的果子月饼,还有好茶都端了去,咱们就在那里玩会儿子罢。” 众人都拍手赞成,一行人来到乐府前厅里,各捡了椅子坐下。小桃便命在前厅里点了蜡烛,将厅照得灯火通明的,又让丫头将那几副做好的扑克拿来,亲自跟众人详细讲解了玩法,因她先前知道众人不识阿拉伯数字,便将由三至十的数字用汉字大写来替代了,这样玩起来便方便了许多,小桃先教了众人跑得快,六个人分做两组试玩了几把,众人都夸好玩得很。小桃又教了斗地主和二十一点,风翊宣便和小桃、乐文、乐武为一队;乐贤和乐丛便两个人玩起了二十一点,登时前厅里便热闹了起来,直闹到三更天,众人还不歇手。 小桃怕他们熬夜累着,便上前劝道:“哥哥们,以后什么时候玩不得,横竖这纸牌我做了好些副,你们有了空闲自去消遣去,何必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咱们闹到这时候已是过分了,若到明早儿娘和爹非说咱们不可,要是知道是我弄出新玩意儿来勾得你们成夜的玩。怕是要说我不守女孩儿家的本分了。” 众人听她这样讲,便起身都去睡了,乐文对风翊宣笑道:“七王爷,这时辰也晚了,你回府也不便,我们家虽破,但空客房还有几间,不如就在我们家里将就一宿,明早儿吃了早饭再走不迟。” 风翊宣笑着应承了,就随着乐文兄弟们走了。小桃就让小珍和豆儿收拾了这里,自己带着喜鹊和画眉回了桃仙居自去歇息睡觉去了。待得到了房里,画眉才对小桃道: “姑娘,白日里忙我就忘了告诉你了,头前儿下晌林远表少爷来过了,李歪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见他,便没让他进来,叫了我出去,我去见了他,他说他明日就去白云书院去念书,今日是十五特来给姑娘和夫人少爷们拜节的,我本请他进来。但他听说王爷和少爷们都在家里,怕是见了他要不高兴,就让奴婢代转拜问一事,便回去了。他还让我告诉姑娘,一定好好在书院里念书,不辜负姑娘的一片好意。” 小桃笑道:“嗯,我知道了。我这个表弟倒还懂些礼数,比他老子强得多了,若是他老子有他一半儿懂道理,现在咱们两家也不是这个情形了。对了,你赶明上门房告诉李歪一声,以后若是林远和林娟上门儿来,只管领了来后院见我就是了,我既已出手帮了忙,再做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倒不好了。” 画眉应道:“我晓得了,姑娘。还有一件事儿呢,我今儿听了姑娘的吩咐,支使了个媳妇去锦绣坊给程嬷嬷和紫烟姑娘送了月饼点心和些瓜果,只是听那媳妇回来说,紫烟姑娘象是身子不爽呢,脸色青黄的,说话也没有了精神头儿,象是病了呢......那媳妇问她她只说没事儿,还让那媳妇带话儿来说,让姑娘这几日有功夫儿便去锦绣坊去看看她......” 小桃听了吃了一惊,道:“紫烟姐姐向来身体甚好,怎么会好好儿的病了,前些日子她不是还派人送了一盒子新丝帕子来么,这才几天功夫竟病了?那媳妇怎么说。病得厉害么?” 画眉道:“那媳妇只说紫烟姑娘看起来气色不好,别的倒没说,想是紫烟姑娘也不熟识她,有些话不方便说罢?” 小桃道:“怪道呢,我说她今天怎么没来看我?去年她中秋她还来坐了一会子才走,今天我倒是忙活的忘了,明天咱们便去锦绣坊看看,我还怪担心的。” 喜鹊上前劝道:“姑娘不必焦心,想着紫烟姑娘不过是感了风寒身体不适罢,明儿姑娘去看了就知道了,这时候儿也不早了,姑娘忙活了一整天可是不累么?还是快些上床歇息罢。” 第二日,小桃因着昨晚睡得晚了,也着实有些困乏,便起晚了,等到睁开眼来外面天光已经大亮,却是快晌午的时候了。她想着昨晚风翊宣在府上客户里住了一宿,便问丫头,喜鹊来报说风翊宣已回王府去了,小桃心里惦记着程紫烟病了的事情,便让小珍快来给她梳了头找出了出门的衣裳要去探病。 不说小桃在家里忙活着要出门,单说锦绣坊里程紫烟此时正蔫蔫儿的没有精神,坐在饭桌子旁正和程嬷嬷一起吃饭。她脸色比往日显得憔悴了好些。面色有些发黄,眼神也倦倦的没有神采。 坐在一旁的程嬷嬷知道程紫烟的心事,这其实还是她一手搞出来的。因着前两日有个经常来往的老客来买绣品,还带来一个年轻的男子,那男子样貌堂堂颇有几分潇洒态度,倒惹得程紫烟偷偷多看了两眼。那老客也不知为啥扯着程紫烟的手天南地北说了好一会子的话,那男子也站在那老客身后打量了程紫烟十几眼。 紫烟虽因着绣坊的关系经接待客人,但让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盯着打量也是头一回,不觉得便有些不好意思,托了个借口便转身回楼上去了。谁料想第二日那位老客又来了,这位夫人姓钟。家里却是在京城里贩卖药材的,她带来的那个年轻男子便是她娘家的侄子,名叫文宾,如今二十三岁了,自小便学医,现在京城的药铺里做个看诊的大夫,人才品格甚好。 那钟夫人因着常光顾锦绣坊来买东西,时间长了便和程嬷嬷跟程紫烟都熟了,她冷眼瞧着程紫烟容貌秀丽,举止端庄,便起了给她自家侄子提亲的念头。便跟程嬷嬷将这事儿婉转说了,谁知那程嬷嬷对大夫二字最是忌讳,本来她觉得紫烟年纪不小,也该寻门好亲事好了了自己的一个心事,谁知钟夫人的侄子却是一个大夫,这便触动了她旧日的伤处,便婉转将钟夫人想提亲的话头儿给拦了回去。 钟夫人不明所以,还只当是程嬷嬷对自己娘家侄子的为人不了解,想要着人打听精细了再做商量,便仍没事儿便带着文宾买个针头线脑的在锦绣坊出没,这样一来不仅程紫烟,连底下干活儿的绣娘们和小丫头们也看出个七八分来,她们见那文宾是个配得上程紫烟的好男子,都偷着跟程紫烟开玩笑打趣。 程紫烟不过也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儿,正是少女怀春之际,她又是冰雪聪明的,哪里有什么不晓得的?现在铺子里整天一个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子,老是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的,这自然不免引起她的一点情愫来,她起初见了文宾便想躲到楼上去,但是转念一想自己故意躲开了,好象自己心里心虚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有什么缘故,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因此便装作不知依旧在楼下照应着铺子,那文宾也是相中了程紫烟,有时钟夫人跟紫烟说话时他便有意无意的插个一句半句的,慢慢的倒也能跟程紫烟说上几句客套话。 钟夫人觉得时机已到。便请了个媒婆正式到锦绣坊跟程嬷嬷提亲,岂料竟被程嬷嬷一口回绝了。而且连半分商量的余地也没有。钟夫人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便不再来锦绣坊了,但文宾却并不死心,依旧来锦绣坊借故探望紫烟,程嬷嬷便冷下了脸子,吩咐紫烟不用每日里照看铺子,只在楼上做些针线活儿就是了,底下铺子的生意便由程嬷嬷接手全权管理了。 程紫烟心里自然明白程嬷嬷拒绝文宾的原因,只是她暗地里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却在程嬷嬷这个名为姑母实则母亲面前没有露出一丝口风。但是这次文宾的事情刺激了她,让她感到若是不解开程嬷嬷的心结,怕是自己也要遭殃。倒不是她有多喜欢那个文宾,只是程嬷嬷整日里不让她下楼,这种形同软禁的日子,她厌烦极了。 就象此时,两个人一张桌子上吃饭时,紫烟也是闷闷的不爱说话。程嬷嬷心里明白,只是装作不知道,两人只无声的吃饭。程紫烟感到十分的无聊,没有拿筷子,先就打算拿起勺子来到桌上的豆腐汤里去捞一勺汤来喝。不想还没有捞到汤,她脑袋里又想着别的事情,那勺子却没有够到汤碗,却伸到面前米饭碗里去了。 程嬷嬷瞧女儿心不在焉的情景,又好气又好笑,心里对于程紫烟的态度是有些发觉的了。她这几天看紫烟神情间颇没精神,话也不多说,就知道她是生了闷气。但是程嬷嬷觉得自己做得没错,便不愿意点破她,心里却是觉得程紫烟一个好好的大姑娘,不应该为了门亲事不成就这个神不守舍的样子,她虽不满意,但也强忍着不说。不想这几天下来,看那样子紫烟却越发的发起愁来,虽然是每天勉强来吃三餐,但却是心不在焉的鬼样子。程嬷嬷怕紫烟没轻没重的,私下里再和那个文宾的大夫来往,若是闹出什么笑话来,可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了,程嬷嬷一面想着一面观察着女儿的脸色,不住的望着,她越瞧越觉得女儿如今的态度大有那种私定终身的可能性,脸子便不好看起来。 程紫烟这时因勺子碰着饭碗丁当一响,才发觉自己拿错了东西,便放下勺子重新拿了筷子在手里,心里却正想着心事呢,这一下却又忘记了,伸了筷子便往那碗豆腐汤里伸了下去。这种水豆腐汤完全是当汤来喝的,里面没有什么干货,而且是一种极普通的家常汤羹,就连三岁的小孩子也知道吃这豆腐汤是得用勺子的,她偏用筷子去戳。程嬷嬷正在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却以见她还是这样颠倒,心里那气就更大了,于是伸出自己的筷子将程紫烟伸到豆腐汤里的筷子挑了起来,瞪着眼睛喝道: “紫烟,你这是怎么了?有了疯病么?” 程紫烟正是满肚皮的委屈的时候,憋了几天无处可发,现在程嬷嬷这样一喝斥,倒正触动了她委屈的心事,于是放下了筷子两只嘴角一撇,眼睛里两行泪水无论如何是忍耐不住,由脸上直掉了下来。 程嬷嬷就坐在她对面呢,瞧见紫烟这个样子,便也停了手中的筷子,望着她的脸道:“你这孩子也太娇气了,凭了我就说了你一句吃饭不专心,你怎么就哭了起来。” 程紫烟想开口说话,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好突然站起身来,将椅子往旁边移开,扭转身子向屋子里头去了,那饭也不吃了。紫烟心里想着自己有父亲不能相认,有母亲还硬顶着姑母的头衔照顾自己,自己从小见别人家的孩子有爹有娘的,是十二分的羡慕,如今娘有了可只能管她叫姑妈,爹也知道是哪个了,但却只能装做不认得,否则让娘知道了又会天下大乱。她心里想着这些,只觉得心里万分的烦恼,有非哭不可之势。所以进了自己屋子,便向床上一倒,伏在枕头上只管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满屋子里都是那十分凄惨的哭声。 程嬷嬷只因为自己只说了女儿一句话,女儿就这个样子的闹脾气,觉得自己也实在是惯得她不象个样子了。便跟了出来直追到程紫烟的屋里,关了房门叫道: “我不过说了你一句,你这象个什么样子?你如今翅膀硬了,我还管不得你了?你这么大一个姑娘家,遇事你自己要放明白些。我也知道你闹得是什么脾气,那个姓文的小子有什么好,你就看上了?我告诉你,反正亲事我是不答应的,我死也不叫你嫁个做大夫的,他们有什么好,没一个好东西。我是有许多事情搁在心里不想对你说,若是都对你说了,我想也够你伤心的,索性就不说罢。只是那文宾的事情你就死了心,将来自然有好的。” 程嬷嬷这样说,她以为自己是猜中了程紫烟的心事,便拿文宾来说事儿,其实程紫烟心里真正郁结的是因着父母当年的恩怨,自己倒要添在里面做个受害者,放着亲爹却不敢上前相认,遇上个说亲的,又因为大夫二字使母亲闻听色变,难道她就不能放下那当年的往事么? 程紫烟想着心里的事,那哭声便慢慢低下去了,程嬷嬷见她哭声渐小,更认为自己猜对了,觉得女儿是觉得心中有愧,嘴里越发的唠叨起来。程紫烟本就心烦,伏在枕上就听到程嬷嬷坐在椅上自言自语道: “咱们做女子的,虽然不比男人可以出去闯荡一番,历个事业扬名,但总要讲个身份,论起人格骨头来应当看得比金子还重。性命都算不得什么,尤其这身份二字可丢不得。丢了那身份那是要人戳脊梁的事儿。” 程紫烟听着,觉得这些话是与刚才吃饭拿错了筷子,而挨骂流眼泪毫不想干的事儿,现下她母亲嘴里左一句身份,右一句身份,那岂不是怀疑她的清白身份了?她统共跟那个文宾不过说了十句不到的客套话,怎么就跟身份扯上关系了?她本来想自己装做不知道,不去计较只当没只见罢,但是程嬷嬷越说越来劲儿,程紫烟是实在忍耐不住,哭道: “姑妈,你别说了,让我好生静一静罢,你想逼死我才高兴么?” 程嬷嬷越发气得要命,伸手指着她骂道:“你这是跟我说话呢,谁教的你这个样子?你如今还跟长辈顶起嘴来,我不过随便说你几句,你就哭得不停不休的了,好,我就由着你来哭,我偏不信,你还能端了梯子上了天不成?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想要我按着你的脾气行事儿,别做梦了。”说着,便推门走了出去。 程紫烟又气又委屈,只伏在床上哭个不住,外面一个伺候的丫头走了进来,端了杯茶搁在桌上,在床边儿上站住,侧了身子劝她道:“姑娘,别哭了,看哭坏了眼睛倒不好了。嬷嬷不过是在气头儿上说了几句,难道姑娘还记恨不成?” 程紫烟心里正烦着,不想让人在身边儿,便让那丫头留下了茶下去,自己说是头晕,不肯起来。那丫头出去正碰上程嬷嬷问起来,那丫头便如实说了,程嬷嬷知道紫烟并不是真的病而是心里不舒服,便不睬她,自去楼下铺子里忙活去了。 那程紫烟躺在床上,谁也不想,只想起乐小桃来,她觉得此时自己腹中满是心事急需找个知心好友来讲上一番,才能解解心中苦闷,否则这样憋着实是难受。她躺在床上仰头看那床帐上映的那一道明亮的阳光,那光线拉长着一条,从窗外直射进屋里来,满室里照得通明。她看到那明亮的太阳光,突然觉得心里敞亮了一点,慢慢坐了起来,她想着昨日小桃派了家人来送了中秋的月饼,想是也知道了自己病了,怕是今日若她没事儿就会来看自己,若是自己还是躺在床上这病歪歪的样子,岂不叫人笑话?好象我当真犯了相思病似的。 她想到这里,便拿了袖口里的帕子擦了擦眼泪,走到脸盆架子旁洗了把脸,又重新匀上了点子脂粉,又重梳了头发,便在窗前的书案前坐了下来,往外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外面有人叩打门环的声音,程紫烟趴在桌上让太阳光晒得昏昏欲睡时,忽听得这敲门声,倒吓了一跳,就听门外有人叫道:“紫烟姐姐,我是小桃,你开门啊。” 程紫烟这才猛的想起自己方才在这窗前坐下前,曾到门前将门在里面栓上了,便急忙起身去打开了房门。果见是小桃站在门口,一对水汪汪的眼睛里带着几分担心的神情望着她。 小桃见程紫烟眼睛里还有些红红的,想是方才哭过了,又见她脸上的脂粉象是刚匀上的,便拉着紫烟的手走进屋来,依旧轻轻关了房门,两人走到床边儿上坐下,小桃便担心的问道:“紫烟姐姐,你是怎么啦?怎样气色这样不好,莫不是真的病了么?” 说着,便探手在程紫烟额上一探,见触手并不发烫才放了心。程紫烟这时见了小桃,就象是走在死胡同里突然开了一扇门似的,紧紧拉了小桃的手,心里也不知怎的,两行眼泪重又流了下来,慌的小桃赶忙去拿手帕子给她擦眼泪,劝道:“紫烟姐姐莫不是受了委屈,你先不要哭,有什么为难的事儿说给妹妹听听,妹妹尽力帮你排解排解,可好?” 程紫烟听了小桃这话,略止了止哭声,却不知这话从何说起才好,想要将事情和盘托出释放了这心中的一个重担,可是又有些担心说了出来,怕小桃会小瞧了她,便不知道该怎样开口。小桃瞧了她那一副为难又欲言又止的模样,知道她怕是要跟自己讲那身世方面的事情,只是不知该如何打开话题。 小桃略想了想,便笑道:“紫烟姐姐别哭了,我刚才在下面儿见着程嬷嬷,她说你病了晌午饭还没有吃呢,这可不行。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这饭都是要好好吃的。不如我亲自给紫烟姐姐做点子稀饭来,配上几样现拌的小菜,清清凉凉的多好。” 程紫烟听了露出一丝笑容来,道:“哪里有这个道理,你上门便是客,哪有让你下厨房做饭的道理?我们厨房里也不是没有厨子,倒劳动你?” 小桃站起身来笑道:“姐姐这就是你见外了,你到我家我也做过饭给你吃,何况你今日病了身子不舒服,你瞧你脸色上了粉都觉得没精神,你就别跟我客气了,我这就让丫头领我去后厨房去,不过看有什么现成的蔬菜,拌上两个小菜,再吩咐她们看着熬一罐子小米粥便是了。” 小桃说完了话,果真出了屋子,叫个小丫头带着到后厨房里拌了三样小菜,一样豆腐丝拌圆白菜、一样香油拌的新鲜龙须菜、还有一样凉拌鸡丝。她手脚麻利的拌完几样小菜,笑着对跟着自己来的丫头道:“你在这里看着,给你们小姐熬一罐子小米粥,熬得稠稠的,得了就送到你们小姐房里就是了。” 说完,让个厨房的婆子端着那三样小菜送到程紫烟房里来。紫烟见她进来,赶忙拉着她摁在床边儿坐下,破涕为笑道:“你这是什么怪脾气,来我家里看我,倒跑到厨房里伺候我起来了,我可当不起,你将来可是平遥王妃呢,给我做饭可不折了我的寿嘛。” 小桃笑道:“紫烟姐姐,你就算病了也不忘取笑我呢,我们姐妹俩何必用那一套虚文儿,不过是做几样小菜儿,简单得很。我今日无事,就在这里呆到天黑也行,姐姐先吃饭再说,有什么事儿咱们下午慢慢唠着。”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那厨房里的小米粥就熬得了,丫头便给端了上来,并盛了一碗放在桌上,小桃便拉着紫烟走到饭桌旁坐下,笑道:“我辛辛苦苦拌的小菜,紫烟姐姐好歹赏个脸,吃点子罢。我听程嬷嬷说你这几日都吃得少,你看你都瘦了,来来来,快喝一碗。打起精神来咱们再说话儿。” 说着,便把那碗小米粥送到了程紫烟手里,程紫烟见小桃这样劝着自己,哪里忍驳她面子,便接了筷子挟了小菜吃起来,谁知她几日没曾好好吃饭,这小桃拌的小菜又是异常的香脆,于是便放开肚子吃了起来,而且一碗下去还没觉得饱,又自己盛了一碗,就这样,竟连着喝了三碗粥,那三样小碟里的小菜也被一扫而空,小桃见她还要吃,赶忙阻拦着,笑道: “紫烟姐姐,你别一下子吃这么多,小心胃里消化不了。晚上再吃不迟。” 一百九十四章 揭破窗户纸 一百九十四章揭破窗户纸 程紫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叫你笑话了。我平日里吃得没有这么多,只是今儿你一来我心里一高兴,便连喝了三碗稀饭,这倒是从来没有的。想是你拌的那小菜太适口,我不由便吃多了。” 小桃笑着说道:“这算什么,不过是三碗米汤罢了,那粥虽熬得粘稠,但我瞧搁的米却不多,正合你这样几天没好好吃饭的人来喝,这就象三碗水倒进肚里,一会儿就消化了。” 程紫烟让小丫头撤下饭桌,重又献上茶来,拉着小桃的手并肩在窗口边对着坐下,道:“小桃妹妹,谢谢你来看我,我这几日心里有事情,厌厌的不愿意动,连昨日过中秋节都几乎忘了,还是昨儿你叫那个媳妇子送来的月饼,我才记起来呢。多谢你还记挂着我和嬷嬷,那月饼的馅子倒也新鲜。我听那媳妇说是什么芝麻桂花馅儿的,我昨儿尝了半个,味儿倒好,难得你怎么想来的?” 小桃笑道:“我横竖闲着也是没事儿,铺子里也要发卖的,终年都是吃那两三样的馅子,听着就够了,便想出几种新鲜馅子,不想做出来味道倒好,姐姐若是喜欢吃我家里还有好些,明日让丫头给你再送来些就是了。” 程紫烟此时握了小桃的手,觉得心中的那些个郁结所在是再也忍不住了,想要跟小桃好好的诉说一番,但是在这里又觉得颇不方便,怕有个丫头闯进来听见,她想了一想,便拉起小桃道:“小桃妹妹,我这几天因病着在这屋子里呆了好几天了,绿毛都快捂出来了,我瞧着今儿大太阳挺好,咱们去后院的小花房去看看花草,可好?” 小桃知道这是程紫烟故意想找个无人经过之处,跟自己说些体己话儿呢,便跟着她走下楼,程嬷嬷在柜台里正招呼客人,见程紫烟和小桃拉着手笑呵呵的往后院去,也不阻拦。 程紫烟在前面带路。推开走廊的一处小红门,进了后院。这锦绣坊前面是店铺,楼上是程嬷嬷和程紫烟平日里睡觉的屋子,这后院却是有一处小花房和一个小书房,剩下的都是花园子,院内也有零星的太湖石点缀,间植种着几株翠竹几株桃杏,如今那桃杏花早落,却结了一个个鸽子蛋大小的一颗颗小果实,倒也垂累可爱;一道抄手游廊通向左边一处阴凉的花房。 程紫烟将小桃领了进去,只见屋内整洁干净,铺设着鹅卵石的一条小甬路,两边都是木板子搭的花架子,一层一层摆放着各色鲜花异草,中间有一个梨花木的方桌,上面摆着一套小茶具,旁边朱漆的一个花架上,摆着几盆素心兰花,幽香满坐。 程紫烟叫进一个小丫环提了一壶开水放下,便让她出去了,叮嘱她不要让人来打扰。自己要和小桃在这里静静的赏花。那丫头应承着出去了。程紫烟从桌下拿出一盒茶叶,撮了些倒入茶壶里泡了茶,给两人分别倒上,笑道:“这里很好,静得很,我有时没事儿便来这里坐会子,就算是心里烦燥,在这里呆上一时片刻,心里便安静了许多。” 小桃顺着她的话笑了一笑,压低了声音道:“紫烟姐姐跟我说话还用得着什么开场白么?直说就是了,我昨儿听那送月饼回来的媳妇说是你病了,我担心了一晚,今日一看姐姐虽然气色不好,但倒不象是什么实病,倒象是有心事开解不了似的,若是紫烟姐姐信得过我,便跟我说说,我若能解自然替你出了法子排解一番,若是没有法子,也劝你两句也好啊。” 程紫烟停了停,一双手放在桌子上,只管撕手里的一方绣花的精致丝帕,小桃不觉好笑,伸手将帕子从她手里抽出来,笑道:“姐姐有话就说罢,别撕坏了这一方好手绢儿,这绣花的丝帕也得一两银子一方呢。” 程紫烟满腹的心事,被小桃一句话倒逗得笑起来,“你这坏丫头。人家满肚子苦水没处倒去,你倒拿我开起心来,真没良心。” 小桃哈哈一笑,道:“有没有良心,紫烟姐姐等会自然知道,我若是能替姐姐你排解了心事,总算得有良心了罢。” 程紫烟沉默了半晌,终于正色道:“小桃妹妹,我今天跟你说的你只自己一人知道就是了,我这话在心里憋了好几年了,也没个人可以诉说的,几乎把我憋死了。我整日里忙生意的时候还好,闲下来便是想着这事儿,又苦在无法说出来,实在是难受得很......” 说着,便触动了心肠,眼泪顺着眼角淌了下来。小桃连忙用手里帕子给她擦泪,道:“紫烟姐姐,你看你看,怎么好生生的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你有什么心事只管跟妹妹我说,有什么解决不了的问题,哭坏了身子也是不中用啊.....” 程紫烟接过丝帕擦着眼睛。带着哭音儿道:“这事儿说起来丢人,妹妹怕是要小瞧姐姐了.....” 小桃正色道:“紫烟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乐小桃岂是那种瞧不起人的人,若是我真的那样,紫烟姐姐哪里会和我要好?咱们岂不早就生分了?” 程紫烟道:“小桃妹妹说的是,是姐姐我失言了,还请妹妹莫要怪我,我现在心里实在是乱得很,你不知道......我.....我......我是愁我爹娘的事情.......” 她本以为小桃不知道她的身世,不料小桃早就从聂川口里知道了程嬷嬷过去的事情,连带着程紫烟是聂川和程嬷嬷的女儿这件事也一清二楚。小桃如今听得程紫烟说出爹娘二字,就知道是说的程嬷嬷与聂川的事情。这也说明她心里早已知道这事,只是后来当面见了聂川,她心里起了变化,想要接近自己的生身父亲,因此思想上有了包袱。 程紫烟见小桃低头沉思,也不追问自己,便擦干了眼泪道:“小桃妹妹,你.....你不奇怪么?先前我跟你说我父母早早亡故了,如今又提起爹娘来,你不怪我瞒你么......” 小桃见程紫烟已经跟她敞开心扉,也不愿跟她有所隐瞒,想了想便正色道:“紫烟姐姐说的我也明白,其实我早已知道了,姐姐说的爹娘是程嬷嬷和聂川聂大夫吧......” 这几句话虽轻,但听到程紫烟耳朵里无疑是当空响了一个炸雷一般,又如晴天霹雳,当时将程紫烟惊得猛得瞪大了双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半晌,程紫烟才颤抖着声音问道:“小桃妹妹,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是谁跟你说的......” 小桃道:“紫烟姐姐别慌,听我慢慢跟你讲来,这原是几月之前,我从你这里回家时,走到那边胡同口的时候,却被人给蒙了头脸绑了去......” 小桃便将聂川的管家聂忠及其婆娘,将自己误当作是程紫烟绑去聂府的事情详细说了,又说了聂川知道后大发雷霆,然后自己就是在那次中无意中知道了程嬷嬷和聂川的关系,又知道了程紫烟是两人的亲生女儿的事。 待得小桃将这一切详详细细的讲说了一遍,程紫烟早已控制不住,心里象是打翻了五味瓶般,酸甜苦辣咸混杂在一起,也不知道竟是个什么滋味儿了,只是那眼泪更是断线珠子般掉个不停。 小桃劝道:“紫烟姐姐,话我是都说了,若不是上次聂管家错将我当成了你绑了去聂府。想让你们父女见上一面,我也不知道你们的这个事情。我那天知道了这个事情,心里也是怪不好受的,想起当年程嬷嬷受了冤枉,还死了刚出生的儿子,我也是替她恨的要命,可是我那天看着聂老伯那头发灰白的模样,就算有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我说句姐姐或许不爱听的话,聂老伯虽说当年有错,但这十六年来,他也够可怜的......” 程紫烟听了小桃的这最后一句话,心就象被一把刀子慢慢划过一般,痛得眼泪都贴出来了,她想起自己刚知道自己身世的时候,也恨过自己的父亲聂川,觉得若不是他轻信谣言,也不会弄家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自己的亲兄弟也不会刚落世便死了。她那时候恨不得一辈子不见聂川才好,可是后来随着她年龄慢慢长大,明白了许多道理,便觉得自己心里对父亲的恨转变成了一种思念和渴望,这和她对父亲的恨变成一种矛盾的心情。尤其是后来聂川得知了程嬷嬷在京城开了锦绣坊时,也曾来相信过,请求程嬷嬷的原谅,但是却连话也没说上几句便被暴跳如雷的程嬷嬷给轰了出去,那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当时的心里又惊又痛,象今天一样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不过她可以肯定的是,那天她从聂川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父亲的慈爱,聂川注视着自己的眼神充满着渴望,爱怜和痛异,那眼神刹那间便软化了程紫烟心里对他的恨意,她开始可怜起这个失去妻女儿子,独自生活了十六年的老人。 可是每当她觉得想念这个父亲的时候,心里又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母亲程嬷嬷,她当年在聂家受了那样大的冤屈,难道她就这样轻易的原谅了身为罪魁祸首的父亲吗?于是程紫烟便纠结在父母的恩怨里,完全忘了自己才是最无辜的一个,父母当年的恩怨和事事非非和她有何关系,为什么自己要承受这一切,只因着她是他们两个的女儿,所以便要在这场经历了十多年的恩怨里被波及吗? 程紫烟憋了好久的郁结,终于见了天日,听小桃说了那段绑错了人的经过,心里竟后悔为什么当时绑的竟不是自己,若是那样自己说不定可以亲耳听听父亲是怎样说的。 小桃见程紫烟哭得梨花带雨的,甚是可怜,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想了想道:“紫烟姐姐莫哭了,还有件事儿想是你和程嬷嬷都不知道呢?今日既然咱们话已经说开了,我也不瞒着你,干脆直和你说了就是。其实聂老伯十分思念程嬷嬷和姐姐,我那日被绑到聂府就是关在程嬷嬷年轻时住的屋里,我瞧着那屋子虽早已不住人了,想是从当初那事情起就空在那里了,但是我那日瞧见屋子里窗明几净,地上连丝灰尘也没有,想是常有人打扫,可见聂老伯这十几年来都不曾忘记你们母女,我听聂管家说,聂老伯有时会一整天都坐在那屋子里,什么都不说就那样坐上一整天。我当时听了,眼泪都快下来了,那样一个老人,明明有妻子女儿却不得相认,只能呆在旧日屋子里怀念往事,有多么可怜可悲啊。” 程紫烟眼泪流得更急了,小桃瞧了一眼接着说道:“我还看见那屋里的梳妆台上仍旧放着款式古旧的梳妆盒,打开一看,里面钗环都蒙了一层灰尘,想是多年未经动过了,我猜想那定是程嬷嬷年轻时喜爱的钗环首饰,一旁的衣箱里还有一个荷包,是当年程嬷嬷亲手绣给聂老伯的,那荷包的底下还绣站一个聂字,上面绣着白色的莲花,我当时一看便隐隐猜到了你们三人的关系......” “紫烟姐姐,这事儿还请你原谅,因着你没有跟我说起这些事情,程嬷嬷的性情又是宁折不弯的,我若多事怕是会引起反效果,更让程嬷嬷恨怪聂老伯,所以我当时虽知道了你们家的这私事,但是却仍装做不知道来应对,这是我不好,可是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好,还请姐姐原谅我瞒了你这些时日,别生我的气吧?” 程紫烟哭声稍歇,道:“我又不是那不懂理的人,怎能怪起妹妹来?我知道妹妹是一心想着我们一家团聚的,所以才在那次迎客来的猜谜会上故意让我们父女见上一面罢,我那时还只以为是凑巧,现在听小桃妹妹这样一说才明白,原来那都是妹妹故意促成的.....实话跟妹妹说,那还是我第一回那样近的跟我.....跟我爹他面对面呢......” 说完,又用帕子捂着脸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小桃知道这种事情摊到谁的头上也够人喝一壶的,何况还是个年纪不大性情温顺的程紫烟,因此见她哭也不劝,只让她哭个痛快就是,那样心里的委屈倒能发泄一番呢。 于是两个姑娘便对坐着,一个哭,一个瞧,半晌没说话。直过了有两刻钟,程紫烟哭得眼睛都红肿了,却终于觉得心里敞亮了些,便抬起头来不好意思的朝小桃笑笑,道:“妹妹莫笑话姐姐,我平日里不大爱哭的,实在是因这件事情是我的一块心病,刚才哭了这一场,倒觉得心里痛快了许多,不那样憋闷了。” 小桃笑道:“姐姐说的是,我曾看书里说过,人若是有什么烦恼的事情必得说出来闹出来才好,哭也是一种好办法,若是硬是憋在心里是最容易上火郁结,非生场病不可。再说了,人遇上事情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的,姐姐这事虽你看来是难办的,但是我觉得也不是没有法子可解,姐姐不必每天为这事儿发愁,没有过不了的山趟不过的河,不过费事点就是了。”说着,便将茶水推到程紫烟面前,让她喝。 程紫烟喝了口茶,叹口气道:“妹妹既然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瞒着的,其实这事儿我早在几年前就知道了,小时候我跟着舅舅舅母过活的时候便偷听下人们私下里议论过,他们不知道我藏在那里,便说起当年聂府和我娘的事,因此我偷偷去问我舅舅舅母,他们实在瞒不过我,便跟我说了,还让我不要跟我娘提起我已知实情这回事,怕她触动了伤心事。于是我便假做不知,舅舅舅母去世后便跟娘一起生活,她的事从不跟我提起,至于我爹事更是一字未露,只是我知道她心里仍是恨着爹的。就象前几日,我们这里一个老客钟夫人不知怎的瞧上了我,要想替她娘家侄子一个叫文宾的男子做媒,来跟我娘说,谁知她听说人家是做大夫的,二话不说问也不问的就将个人回绝了,弄得钟夫人好生下不来台,这几日都没来逛......” 小桃笑道:“原来姐姐这几日病了不只因着那事,原来还有这个文宾的事在里头,我这才知道呢,姐姐就实说罢,是不是瞧中了人家文公子,想要做文太太了?” 程紫烟嗔道:“我都这样难过了,你还这样取笑我,我哪里是因为那个文宾,虽说那人是个不错的,但是好男子有的是,我犯得着为这样一个人哭得死去活来的么?我只是觉得通过这事儿看出来我娘实在太小心眼儿了些,听到大夫两字便象是见了妖魔一般,通通的给赶出去。听底下小丫头说那个文宾昨日还托人送中秋的节礼来,让我娘给当着面儿扔到大街上去了,当时好多路人看着,那文公子想是尴尬极了,又当着众人失了面子,就说了句我娘不通人情,结果被我娘拎了大棒子追着打,吓得一溜烟儿的跑了。你说说,这是什么事儿啊?” 小桃道:“这可糟了,程嬷嬷这样一来,那文公子就是再好的脾气,怕是也不敢再上门儿来了,这不是耽误了姐姐的好姻缘么?” 程紫烟道:“胡说什么,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好男子有的是偏他文家人就是好的么,就算是我娘扔了他的东西,他也不该对长辈说出不通情理的话来,凭这个也知道他不是个有肚量的,我才不要太嫁这种人呢。” 小桃见程紫烟情绪好了许多,心里高兴,便拍手故意开玩笑道:“那敢情好,那文公子不识货,我们家可是识货的,紫烟姐姐不如就在我哥哥里面挑一个嫁了罢,嗯.....就是我大哥好了,你们年纪相当,又相互认识,知根儿知底的,我大哥程嬷嬷也见过,想是也挑不出来什么错儿,而且我家人你都认识,若是你真成了我大嫂,咱们天天在一处,岂不两全齐美么?” 程紫烟听她这样说,臊得脸色通红,伸手便打小桃道:“你这个死丫头,人家刚才哭成那样,又那样难过,这会儿刚缓过来些,你又拿我取笑,要是让丫头听去了当成真事儿说起来,岂不臊死人了?” 小桃笑道:“那样更好,她们若是传开你是我们乐家订下的媳妇儿,便不会再有人来程嬷嬷面前提亲了,那样你就算不想嫁也不成了,我岂不是拐了一个好大嫂么?哎,你别说这事儿还真行,紫烟姐姐,要不你就答应了我罢,我大哥人真的不错的,沉稳斯文,又不象我二哥那样冲动,又不象我三哥那样小孩子气,正是个可以托付终生的人哪,你考虑一下啊.....” 小桃越想越觉得此事若是真成了,还真是一件大好事哪,紫烟的性情脾气都是她知晓的,样貌品性也是极好的,肥水不流外人田,配给自己大哥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儿啊,等今晚儿回去她就上大哥那里敲边鼓去,嘿嘿...... 程紫烟脸都红了,笑骂道:“你这丫头疯魔了,敢情是你自己想嫁七王爷想得着急了,倒四处撺掇着别人,你可别跟别人乱说,若是你大哥知道了,还当是我对他有那种......那种意思呢.....” 小桃笑道:“那又有什么?那样更好,我三个哥哥都还没有说亲呢,先把我大哥处理出去,再轮到我二哥,三哥,最后才是我这当小妹的,如若不然,我要先嫁了人岂不让人说,我这当妹子的抢了哥哥们的先机了。” 两人正说着,就听脚步声响,外面一个丫头端着一个托盘进来,笑道:“姑娘们,嬷嬷说姑娘们在这里赏花无聊,让我送了些点心来给姑娘们打牙呢。” 说着,将托盘上四个碟子放在桌上,只见是一碟绿豆糕、一碟炒的花生仁儿、一碟水晶小饺、碟核桃酥,又提了一壶刚烧好的开水来给茶壶里重新灌上,这才转身出去了。 程紫烟待到丫头脚步声儿没有了,才掉转过头来对小桃道:“咱们不开玩笑,说正事儿。我问你,我如今将心里的难题都跟你说了,想来你也明白我的苦处,倒要帮我想个法子,怎样才能解决这事儿呢?” 小桃沉默了半晌,才道:“实跟姐姐说,聂老伯也曾经托我打听你的消息,无非是想知道你们母女如今过得好是不好?姐姐想来不知道罢,你们锦绣坊对面新开的那家药铺的作坊,其实就是聂老伯偷偷买下宅子建的,他把那里当成作坊来用也无非是想靠着你们母女近些罢了。” 程紫烟吃了一惊道:“什么!对面的铺子是我爹买下的?” 小桃点头道:“正是,他为着程嬷嬷不肯见他,也不肯原谅他,但他又心下惦记着你们母女,又不得见面,也只好凭证了你们对面的屋子,没事儿便在里面呆上半天,只盼着你们若是在门口出现,能看上几眼也是好的,我当初听了也觉得他用心良苦,你和程嬷嬷出门有限,哪里就那样赶巧偏碰上他在那里你们才出门,不过十次里有个一两次能瞧见也是好的了。我也不瞒姐姐说,上次我给姐姐画了两副画像,留了一副带回家去,其实就是被聂老伯求着要去了,权当个想头儿罢。” 程紫烟低了头沉思了好半晌,才道:“我如今也知道他不易,也想跟他好生说说话儿也好,只是碍着我娘在中间拦着,我若私下里去认了我爹叫她知道了,岂不是要气死了?可是若是让她答应,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小桃笑道:“人家都说上了几岁年纪的老人,那脾气倒象是小孩子,我瞧着程嬷嬷倒是有几分,人家不是说有恨才有爱嘛,以程嬷嬷的性情,必是正因着难忘当初的夫妻情分,此时才这样绝情的,这便是爱得深恨得切,人之常情,若是换了我是她,怕是也一样呢。” 程紫烟道:“我知道她心里也苦,只是我们一家三个人就这样装着耗着,也不是个了局啊?小桃妹妹,如今你是个知情人,也认得我也认得我爹,倒要帮我们想个妥当的法子才好?” 小桃便问道:“那我问问紫烟姐姐,你想要的了局是什么?是一家团圆,还是只父女团圆呢?” 程紫烟道:“自然是一家团圆,若只是父女团圆,定没有那个道理,莫不成要我抛下了我娘,自己去聂府去跟爹爹住在一起,那样怕是我娘要伤心死了。” 一百九十五章 出谋划策 一百九十五章出谋划策 两个人便凑在一起压低声音商量对策。小桃因说道:“紫烟姐姐,你如今想要一家团圆,这事儿在聂老伯那边却是一点问题没有,他巴不得马上妻女团聚,只是程嬷嬷那里不好开发,若是被她知道了非但认亲不成,怕是会冲到聂府里跟聂老伯对命了。” 程紫烟皱了眉道:“哪里就这样严重了,怕是你想得太甚了罢?” 小桃摇摇头道:“姐姐此话差矣,姐姐你想,程嬷嬷如今就你一个亲人,她又恨聂老伯恨得紧,巴不得你们父女两个不见面儿才好,若是让她知道了你亲近了聂老伯,她怕不是得气出一场大病来,那时候你怎么样呢,一面是你母亲,一面是你爹,你岂不是夹在中间两面为难么?” 程紫烟想了想确实如此,那脸上不由得现出苦闷的神色来,叹道:“我也不知道前世里造了什么孽,这世里竟如此折腾我。明明是父母双全的偏偏挂着个父母又亡跟姑母过活的幌子,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快十七年了,究竟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小桃见她这样,也替她难过,想了一会儿犹豫着道:“要说法子也不是没有,我倒给你想出一个来,只是这法子太过折腾人了,怕是紫烟姐姐受不住呢,不肯答应呢。” 程紫烟见她说有办法可想,大喜过望,伸手一把抓住小桃的手道:“好妹妹,有什么法子你尽管说,我今日听你说了我爹那些话,是再也受不了了,明知道自己的亲爹爹每天就在对面跟我离得这样近,却偏偏不能相认,这要折磨死我了。小桃妹妹,你有什么法子只管说来听听,就算是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愿意,总好过这样不痛快的过日子。” 小桃听她这样讲,便沉吟了半晌方道:“我把这法子说了出来,紫烟姐姐可别骂我,这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是姐姐觉得不妥就当我没说也就是了。” 她见程紫烟眼睛不错神儿的盯着自己,更是连连点头,便正色道:“唯今之计,要想让程嬷嬷放下心结重新接纳聂老伯。确是非常难的,只是若是程嬷嬷有求于聂老伯之处这事儿便可商量了。” 程紫烟疑道:“你的意思我却是不懂,我们如今吃喝不愁,哪里有求到他的事情?况且我们做的绣坊生意,就算遇上事情也跟他一个做大夫的沾不上边儿......慢着......大夫......啊,我明白了,难道你是说......” 小桃笑道:“紫烟姐姐也想到了么?正因着聂老伯是大夫,还是原来宫里的太医,我才觉得这个法子可以一试,你想,如果紫烟姐姐得了别人都治不好的疑难杂症,只有聂老伯才能治好,程嬷嬷岂不是就欠了聂老伯的情,那样一来,事情便好办得多了。我只是有这样一个想头儿,至于具体该如何步骤却是没有想好,若是这样一来,怕是紫烟姐姐要装病了,少不得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个月的。到那时我自会来探姐姐的病,顺便就跟程嬷嬷提议让聂老伯来医治,程嬷嬷是你亲娘。断没有眼睁睁看着女儿无人可医的情形,天下做娘的都是一样的,就算去求自家的仇人也是能办出来的。” 程紫烟听得心头突突直跳,又是欢喜又是紧张,端起茶来猛灌了一气儿,好半天才道:“你这法子倒好,只是若是寻常的小伤小病的随便找个大夫就能治好,何必非得我爹不可?况且我这人自小身子骨就好,就连伤风咳嗽都是很少的,让我装病怕是我装不上来,若是被看穿了岂不更糟?” 小桃道:“所以我说这计最险,原是想让你趁着程嬷嬷担心你的时候,将你知道自己身世的事情给揭破了,你这是在病中程嬷嬷不会跟你较真儿,才好行事,若是被她发现了你是假装的,非要把你打得真病了才罢,这事情就再也难办了。” 程紫烟半晌没言语,过了好一阵子,她突然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我有一样东西,却可以帮我真的病起来。虽然你知道我娘和我爹过去在聂府的事情,但是我娘原是宫里伺候娘娘的宫女,她出宫的事情是有内情的,这个怕是你也不知道罢。” 小桃双眼瞪大,一脸的问号,只听程紫烟低低的道: “这还是我舅舅病重时说的,当年我姥爷去世前想见我娘一面,但我娘却在宫里不到出宫的年限。我舅舅实在无法便花重金在一个游方道士那里弄来了两粒秘药,那道士告诉我舅舅这药服下就跟真生了病的一样,而且任凭经验怎样丰足的大夫都难诊出是何症,于是我舅舅便偷偷借着宫女和家人会面的机会,送了一粒到我娘手里,据我舅舅说第二日我娘便病得起不了床了,宫中好些太医也没见过这种病症,只能束手无策,宫里怕我娘死在宫里忌讳,更怕她这病传染,便放我娘出宫去养病了。我舅舅这才接了我娘出来......我告诉你,那剩下的一粒便在我这里......” 小桃惊道:“你是想用当年程嬷嬷的计策,也吃那秘药然后让自己生病,这.....这能行吗?而且这都十几年了,那药丸子放了十几年还有效么?” 程紫烟笑道:“没事的,当年那个道士告诉我舅舅说,这秘药是经过一百八十天一点点炼制出来的,放上二十年也不坏的,那药丸和解药如今就压在我带锁的箱子底儿呢,连我娘也是不知道的,当初我舅舅只用了一丸,剩下一丸便留下来了,连我娘也以为只有那一粒呢。” 小桃看程紫烟那情形是真的要这样办了。便细细想了一遍,又道:“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有些冒险,那药虽说程嬷嬷当年吃了过后没事,难保你也一样吃了没事,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不妥,岂不是我出的主意害了你不成?不成不成,咱们还是三思而行罢。” 程紫烟笑道:“得了,怕什么?我如今是想好了,就是这样办。除了这个法子再没有能治得了我娘的,再说我也不信我的命就那样不济,别人吃了没事的药我吃了就能死了不成?你放心。既然你担心这个药,我就不一下子吃下去,我把它切开了,一天吃一点儿,慢慢试着吃下去,若是觉得不好我便不吃了就是。” 小桃沉思了半晌,苦笑道:“依我说,紫烟姐姐你是赌着命来换这一家团圆哪。” 程紫烟也叹口气道:“我若不这样,难不成这一辈子就这样心里存着事儿过紧日子?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就是了。” 小桃点了点头道:“嗯,那姐姐可得遭些身上的罪了,虽说那秘药是吃了解药就没事的,但是怕也是要浑身难受不舒服,姐姐可得忍住。” 程紫烟咬了咬牙,点头道:“两日后我就这样办,横竖我这次便要趁着这机会把事情都挑破了说,省得我整日里心里象有个磨盘绞着我似的。” 小桃和程紫烟两个当即便订下了这个计谋,两人凑到一起咬着耳朵偷偷又细细谋划了一通,准备着两日之后程紫烟便实施这个计划。小桃和她说好,到时候来看她病时就会劝说程嬷嬷请聂大伯来瞧病,因着程嬷嬷一定深知自己丈夫的医术是极高超的。 两人计划已定,小桃又坐了一会儿,突然听得外面忽得刮起风来,吹得那花房外面的园子里的花草都左摇右摆的,小桃起身走到那花窗前瞧了瞧,笑道:“哟,我瞧着这外面天暗下来了,想来下午要下雨了,紫烟姐姐,我可得回去啦,要是赶上雨淋个落汤鸡倒不是玩儿的,怕是我要先病了呢。” 程紫烟笑着送她出了花房,直给她送到锦绣坊的大门口去,程嬷嬷看见女儿神色比先前好些了,想是来了好友聊了会儿天开解了一番的缘故,以为女儿已没事了,便不去在意了。 小桃上了马车,一溜烟儿的回了桃仙居。那天色已渐渐的暗了上来。天空中青隐隐的,大风刮个不住,将院子里桂花树上的花叶都吹下来不少,喜鹊见小桃回来了,忙把她拖进屋里,披上一件外衣,又让小珍拿上茶来,抬头隔着窗子向外面一看,说道:“姑娘,要下雨了。亏了你回来的早,若是再晚上一些,怕是要淋湿了呢。” 一言未了,就听院子里的树叶子紧着刷刷作响,一阵紧似一阵,画眉道:“这场雨下来了,天儿便要渐渐冷起来了,姑娘你那夏天里的薄衣服薄裙子我明天都给你收起来罢,如今该穿那厚些的了,一早一晚冷着呢。” 小桃点了点头,也觉得身上有些发冷,只端了茶杯汲取那杯上的热气儿。这个时候,天越发黑沉的厉害,几个人坐在外间里,那屋子里竟是暗得象子夜一般,窗子外面儿,那树上枝叶被大风刮的几乎都翻转了来,豆儿道:“姑娘,看样子这场雨来势不小呢,我瞧着倒有些害怕呢。说不好要打雷的。” 小桃笑道:“打雷怕个什么,你又没有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情,还怕雷劈了你不成?” 话音未落,就见外面一道闪亮的电光在树枝上一闪,接着哗啦一声一个霹雳,震得人心惊胆颤,那霹雳声过后,半天空中那大雨就象用瓢泼的一般,往地面上直泻而下。屋里几个人都用眼睛瞧着窗外,这时转过头来,只见豆儿两只手蒙着小脸,蹲在小桃身后的一条锦凳后头,吓得瑟瑟发抖。 画眉又好气又好笑,走过去一拍豆儿的肩膀道:“你这是做什么?还没怎样呢,你就吓得躲在姑娘后头,瞧你那胆小样儿,将来还敢指望你什么?” 豆儿这才站起来拍拍胸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从小便害怕打雷,刚才那雷声是真把我吓着了,我看着要打雷比看着老虎还厉害呢。” 小桃笑道:“你这话说的,好象真见过了老虎似的,把个真老虎放你眼前,怕是能吓得你尿裤子。” 豆儿笑道:“姑娘也是没见过老虎的,但是上次我瞧姑娘画画儿,画的那老虎象活了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是照着老虎画的呢。” 小桃心道,我怎么没见过老虎,动物园里有的是,别说老虎,就连狮子、狗熊、大象、熊猫儿也见得多了。只是她不好跟这些丫头们乱说,便笑着道:“豆儿你也快是个大姑娘了,一个雷会怕成这样儿,岂不叫她们笑话你?这幸而是在家里还有我们这些人在跟前儿,若是你刚才走了出去,要在院子里遇上这样一个响雷,你可怎么办呢?” 豆儿红着脸笑着,画眉在一边笑道:“那就不用担心了,豆儿一定先昏死过去了,再响的雷也不怕了。” 小桃道:“这会儿下雨了,什么事儿也干不成,你们也别四处忙活了,咱们就这几个人在屋里打扑克牌玩儿,不好么?我先前也教了你们了,怕是你们玩那纸牌比少爷们都熟练,咱们就来赢点儿东道好不好?” 丫头们都说好,喜鹊和画眉就搬来几个凳子,又去收拾那桌子,又将那几副纸牌拿了出来,小桃看着她们忙活,瞧那大雨今天是不用出门儿了,便坐到梳妆台前让小珍给她将头发散开了,只让她编了一条长辫子垂在腰际,她眼光一转,发现梳妆台的桌子上,放了一只四方的琉璃盒子,那琉璃盒的棱角上都用五色绸缎来滚了,小桃便问道: “咦,这是哪里来的这一个琉璃盒子,倒挺精致的呢,我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件东西呀?这盒子虽大但却不高,而且盒托太矮,这是装什么的?莫不是玉镯子之类的玉器的?” 喜鹊在那里和画眉在铺陈桌子,听了小桃来问,便笑道:“刚才忘了回姑娘,那是昨儿七王爷送的礼里头的一样儿,夫人看了说是一定是给你的,便叫艳红姐姐给送了来,偏巧姑娘方才出门儿了,我就给姑娘搁在那梳妆台上了,等姑娘过了目再收到箱子里放起来。说起来,这东西送来我们也没看是什么呢?” 小桃笑道:“放起来做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戴着呢?这样漂亮的一个琉璃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倒要看个究竟?” 说着便前倾着身子将那盒子拿在手里,打开一瞧,那盒子里面也是红绸铺的底,一串圆润明亮的珍珠项圈静静的放在里头,在这略显昏暗的屋里发出柔和淡雅的光晕来。 小桃笑道:“又是珠圈,我已有了黑珍珠的,我又是白珍珠的,亏了这珍珠没有七彩颜色的,否则他非得七种颜色一样弄一条,那才是有意思呢。” 那边喜鹊和画眉两个收拾好了桌子,纸牌也都洗好放好,便去衣柜里取了一件厚的家常穿的衣服,来给小桃换上,那衣裳是银灰色的,裙边捏着几个水波纹的裙褶,在衣裳的袖口都镶了桃色的宽辫儿,在那辫子中间还挑着宝蓝色的细花,画眉上前将那串珠串放到小桃的脖子上比了一比,只见一身素净中自然显出富丽来,画眉便笑道: “姑娘,这珠子配着你的人真是好看,怪不得七王爷有事没事的便送些首饰来给你戴,这首饰配着人看着也好看,我若是男人也想把你娶回家去,有好东西也想往你身上使呢。” 小桃笑道:“你就心情的嚼舌头罢,等会儿看我不将你这一月的月钱都赢了来呢,看你还笑不笑得出了?” 画眉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的道:“姑娘真是的,我夸你人长得美倒也落了不是了,难不成我说姑娘长得不好看,那样不说别人光是七王爷便是先要抓住我给一顿嘴巴子了。不过姑娘要赢我的月钱可不妙啊,我的月钱怕是不够姑娘赢的,咱们赌点别的成不成?” 小桃指着她笑道:“瞧你那小心眼儿的模样儿,人家喜鹊从现在开始准备给自己攒嫁妆的人了,还没有说什么呢,你一个光杆的大姑娘怕个什么?” 喜鹊昨日本就将做好的鞋子送与了陆平,又见陆平的态度象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这两天心里就象灌了蜜似的,暗喜自己将来终身有靠,还不用与小姐分开,正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现在被小桃一打趣,那脸便红起来了,上去就做样子要打画眉,嗔道:“臭丫头,我只打你,好好的干嘛打趣姑娘,倒招得姑娘拿我说事儿开起玩笑来了,你别跑......” 画眉边笑边躲,喘着气笑道:“姑娘说你,你倒来打我,还有没有天理,横竖你打我也不疼,不过是掐两把捏两下就是了,不如就让你未来的郎君来替你报仇吧,他是会功夫的,一定打得比你疼.....” 众人闻听,轰得一声都笑了,喜鹊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小桃笑道:“行了,别闹了,让我想想你们若是输了小姐我,该怎样受罚.....让我想想看,有了,我前几日想吃炖莲子呢,还没有告诉厨房做去,你们若是输了一回,便罚你们每人去剥半斤莲子,还要在脸上贴纸条儿,怎样?” 喜鹊听了笑道:“好倒是好,只是咱们这样跟着姑娘大玩大闹的,若是被夫人瞧见,不怕挨骂么?若是让我在姑娘脸上乱画,我可是不敢的,那没大没小的,也太不象样儿了。” 小桃想了想,道:“那这样罢,你们若输了就按我输的那样来,我输了就给钱怎样?一次一吊钱,你们谁有本事,尽管来拿罢。这大雨下得这样儿,我娘才不会踩着水来呢,你们若不放心只管让个小丫头儿在廊檐下帮着望风,若有人来时就说我在睡觉,咱们在里面收拾利索了再开门,这不就成了。” 说着,便走到那桌前坐下,和丫头们玩起扑克牌来。因着豆儿还没有学会,便在旁边看着。 且不说她们主仆几人在这里耍,只说旁边兰家此时却是乱成了一团,只因着前几日兰茜和陈姨娘又产生了闲隙,因此这两日兰茜是闷在屋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本以为自己静些日子,那陈氏要给自己说亲的念头也就淡了。 谁料想陈氏这次因兰茜冤枉了她,心里也自是有气,便把前番旧帐都想起来了,越想越是抓心挠肝的烦燥,于是索性打消了让兰茜晚出门子好省嫁妆钱的想法,恨不得立时二刻的把这个小冤家弄走,省得见天儿的看着心烦。 她既有这打算,便暗地里用上了心。昨日中秋时,兰老爷在京城里的一些远亲和生意场上的一些有交往的人家都送上节礼来,有的还亲自上门拜节。也不知陈氏怎生联络的,竟然和一王姓的人家说到了好处,两家便想定了兰茜和这王家的亲事。这事儿本是秘而不宣的,但是如今那秋菊已经收了小容送去的二十两银子,准备着赎身出去和心上人成亲,她拿人的手短便半夜里偷偷到小容那里将这事儿告诉了主仆两人,兰茜听了先是吓得目瞪口呆,紧接着听见秋菊说她们兰家有个粗使丫头的哥哥就在那王家的铺子里当学徒,据说那个王家的少爷听说是个好吃懒做的二混子,整日里仗着家里有几个钱,踢鸡打狗,出入花街柳巷如同家常便饭一般。 兰茜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把陈氏抓过来咬死才解恨,再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样变着法儿的来害自己。小容好不容易拦住了她,说是老爷定会暗地里去打听那王家少爷的品性,不一定就会立时答应了,叫她不要急,兰茜这才强压着心头怒火忍住了没有发作。 结果谁知第二日,陈氏便满脸带笑的和兰老爷一起将兰茜叫到了前厅,跟她说给她相好了一门好人家,兰茜经过了这一晚火气压得小了些,也不说话心里暗暗盘算,自己亲娘已经早亡过,父亲又是跟这贱女人一条藤儿上的,若说自己不愿意出嫁,怕是也不中用,若是说自己听了秋菊打探出来的消息说那王家少爷不本分,又怕把秋菊卖在里头,何况若是陈氏一口咬定那些传言不实,她倒无话可驳了,兰茜想着小桃以前告诉自己的话,要闹也要找出站得住脚的理由来才行,否则越闹乱子越大,于是她想来想去,总想不出回复他们的话来,一时神思慌乱,惟有涨红了脸,转身便跑回了自己屋里,倒在床上发呆。 兰老爷见女儿听见这提亲的事转身跑了,还弄不明白女儿的意思,只道是女孩儿家听了提亲的话脸上害臊,所以才走了。便和陈氏作主,竟将那门亲事允了。因先前那王家问过兰茜的生辰八字和年庚,这王家却是不大信这些命运之说的,因此对这兰茜的八字倒没说出什么意见来,陈氏见人家不挑自家兰茜的命硬一说,更是大喜过望,暗道这样便省下了许多麻烦。 不过一天功夫,那王家便请了媒人来拿了自家小子的庚贴送了兰府来,讲定了忙择着吉日就完婚。因着王家怕这头亲事也作吹了,便送庚贴时便让人将聘礼一并抬了来,那所有的金珠首饰,细缎绫纱,以及喜茶喜果,肉酒米面,都是极其丰盛,兰老爷更是高兴,这面儿就端整酒席款待了媒人。 陈氏将聘礼都逐一检点,眼光所到之处尽是耀眼增光,鲜明璀璨,料想那兰茜见了没有不喜欢的,她便让两个儿子去后院叫兰茜出来瞧一瞧。 兰茜出来一看,见事情已定下**分了,此时便再也忍耐不住,先时还忍着气好声好语的拉着兰老爷的手哭道:“爹,我从小失了亲娘,你养活了我这么大,原是天高地厚的恩情,我凡事原是该听爹爹的,但是女儿的终身大事,也要出自自己的情愿才好,怎么爹爹就这样的冒失,也不来打听清楚了那人的品行,便做了主,不如趁早把这些东西退还了人家才是。” 兰老爷听她这样说,想来是闺女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便道: “你如今这么大了,也是该嫁人的年纪了,这一门子亲事,我觉得再好不过,论人材那王家小子我见过,配你也配得过了,家里面也很有些钱财,讲到吃的,穿的,喝的,用的,都不比咱们家差,也算是门当户对了。虽说那王家小子有些顽皮,但是年轻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再说他家里银钱上宽裕自然他出去吃喝玩乐便多些,这也算不得什么,等成了亲你管着他便慢慢好了。他家离咱们家也不远,一个城里住着,来往起来也方便些。算起来竟是样样都好,没有一件不称心的,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若是这样的人家你还看不上眼,我还真不知道你想嫁什么样儿的了?难得人家王家没挑你的那生辰八字,你还想怎么样?莫不是真打算做个老姑娘不成?你丢得起那人,我可还丢不起!” 一百九十六章 心碎寻短见 一百九十六章心碎寻短见 兰茜听得父亲这样说。便第一个想到定是陈氏在这里面做了手脚,前几日刚去了个要让自己冲喜的,这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竟又冒出来个无赖混痞的王家来,简直叫她应接不暇了。 兰茜想到自己本是好好的兰家的正枝正派的嫡长女,竟被陈氏一个从青楼窑馆里赎出来的女人这样无端摆布陷害,不由得那火气直冲上顶梁来,便认定了兰老爷如此说话定是那陈氏在他跟前儿进了谗言。 兰茜心道:我自己的性子虽然未免燥烈一点,原先得罪了这位陈氏,可是究竟没有害了你,好歹我也是这兰府里的大小姐,你如今已经是够分儿的了,整天巴结着我爹都坐上了当家主母的位子了,还想怎么样呢?何苦跟我一个弱质女子过不去,屡次来暗箭伤人?难不成将我逼死了才好? 她这样越想越是生气,不等她父亲兰老爷将话说完,脸已经白得象纸一样,冲到桌子边儿上去,将那些送来的财礼东西拿起来就摔,扔地上就踩,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把那压在肚里十几年的火儿气都发了出来。 旁边小容去拉也拉不住,兰茜也算是豁出去了,一不做二不休,索性闹个天翻地覆罢了。便将那好东西当成破瓦烂片一顿砸了个稀碎,兰老爷见了女儿状似癫狂的样子,气怒交迸,便让丫头去抓住她,可此时兰茜正值火头儿上两个小丫头哪里抓得住她,被她伸手便推倒在地上,转身便要来撕陈氏。陈氏是个最精明的,若是兰老爷不在跟前儿,便是两个兰茜也不是她的对手,但此时兰老爷既在自己面前儿,陈氏便突然没了气势,只装出吓得脸色煞白的可怜模样儿,只躲到兰老爷背后去了。 她们在前厅里这样闹着,早已惊动了后面的两个兰家小少爷。虽然两个男孩子年纪不大,但是瞧见这个异母的姐姐竟然要抓打两人的母亲,哪里肯罢休?双双上前来拦阻,兰茜仗着比他俩人身量高些,力气也大些,揪着衣服将两人甩到一边,其中那个小些的脚步不稳一屁股摔在地下,放声大哭起来。 兰老爷一瞧,又是生气又是心疼,顾不得多想,上前一把扯开兰茜。扬起手在照着她脸上啪的就是一巴掌。兰老爷在盛怒之下,这一记耳光打得是又脆又响,兰茜只觉得半边脸上火辣辣的,又疼又热,耳朵里嗡嗡作响,捂着脸愣愣的瞧着自己父亲,象是不相信父亲能抬手打她。 在兰茜的记忆里,虽然从小到大父亲对她都是淡淡的,漠不关心的,但是伸手打她却是从没有过的,兰茜一瞬间是脸也疼,心也疼,那眼泪就象泉水似的直涌出来,实在是忍不住的大叫了一声,转头便往后头跑,小容见自家小姐的情形,心里暗叫不好,忙在她后面追了过去。 兰老爷气得又跺脚又叹气,嘴里不住的念叨着:“冤家,真是冤家,我哪世里造了这孽。生出这么个不争气的孽障来!” 兰茜一气狂奔着跑回房中,一路上想自己实在命薄,现在自己亲爹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这日后的日子哪里能安生,不如早早死了去那世里见自己那亲娘去罢了。她跑回房里时心意已决,掩了房门,解下腰间系的腰带,在外间梁下踩了凳子,将腰带一头扔在梁上,做了个活套儿,想也不想,便伸着头将脖子伸到那绳套里面,两脚使劲将脚下凳子蹬翻,霎时便吊在了那房梁上,那绳子越勒越紧,兰茜只觉得眼珠往往鼓,说不出的难受,手也慢慢的垂了下来。 就在这紧急时刻,小容冲了进来,一瞧见自已小姐挂在梁上,登时惊的魂飞魄散,只是她来不及害怕,几步冲上去抱着兰茜的双腿举高,一面大喊救命。后院里丫环们都在,听了小容的叫声都赶了来,急忙帮着小容踩着凳子上去将绳套解开,揉胸口的灌水的,拍后背的,终于将兰茜弄得苏醒了过来。小容瞧见兰茜睁了眼睛。这才觉得自己浑身吓得颤抖不已,双手将兰茜紧紧抱住,放声大哭道: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你想扔下小容么......你怎的这样想不开啊......” 一时间,旁边的秋红和秋菊两人也来了,她们见小容和兰茜抱在一起痛哭,又见兰茜脖子上已被勒出了一道红印,也觉得她甚是可怜,想着她一个做小姐的人,竟被逼到要自寻短见的地步,这样想来还不如她们做丫头的自在,想着也不禁流下泪来。 这后院这么一闹,自然有人去忙回禀了前面兰老爷和陈氏知道,连那来下聘礼的媒人也知道了,细细问兰老爷缘由,兰老爷怕说了这家丑丢人,只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媒人及王家的人怕落下威逼人命的官司,商量了便要收回原聘礼物和庚帖,情愿只当没这回事。兰老爷也极是扫兴,只得将这事撤消了,众人都是扫兴而归。 兰老爷此时对这个女儿是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横竖是没有了应对的办法。只有连声叹气摇头而已,那陈氏听说了兰茜在后院上吊的消息,也是吓得心中一惊,她本是想将兰茜送了出去省得扎自己的眼,至于想到让她死了那倒是没有想过的。于今兰茜命也不要了闹了这一场,陈氏倒不敢再在兰老爷眼前儿说什么,因她知道兰老爷对这个女儿是又怜又恨,但是毕竟那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若是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怕是兰老爷也要跟自己较劲的。 兰老爷走出了前院,径直来后院看望女儿,他刚走到门口。只听里面小容的声音叫道:“小姐,你可千万宽些心,有什么话只管慢慢和老爷夫人去说,我瞧你脸上颜色不太好,你是不是身上不舒服?” 兰老爷听了这话便迈步进了屋子里去,一进去便看见兰茜躺在床上,那平日里白嫩的脸蛋如今带着苍白青黄的颜色,而且嘴唇皮都有些乌紫,脖子上那一条被绳子勒出来的红印子触目惊心。兰老爷见了女儿这副模样,心里想起了去世的妻子,一阵难受,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来了。 这时就见床上躺着的兰茜突然咳嗽起来,侧在一边咳得抬不起头,好半晌方止住了。小容忙上前用痰孟子让她吐了两口痰,又从一旁脸盆架上取来帕子给她擦嘴,小容连擦了几下之后收回帕子时,无意间往那帕子上一瞧,不由得失声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我的老天爷,不好了,小姐,你失红了!我的祖宗好小姐,你这样年轻的人,何必这样性子急呢,你这不是同自己的身子为难么?” 兰老爷在门口处听了这话,心里就抽痛了一下,有些不敢进去见自己的女儿,想了想便转身出去了,吩咐下人让厨房里熬上好的燕窝参汤给小姐补身子。 那边兰茜中手里小容那样说,便抬起头来往那擦嘴的帕子上看了一眼,果然见那帕子上有两块鲜红色的血迹,再看刚才痰盂里吐的浓痰,呈现阴暗的紫色,那不用说自然也是带血的。 兰茜看了那血,心里灰了大半,点头倒笑了出来,道:“你怕什么,果然吐血了早死了。倒是我的好事儿,大家都解脱了。你也不用整日跟着我受委屈,担惊受怕的。咱们就都好了!” 小容听了她这话,心里象有把刀剜似的,眼泪下来了,哭道:“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你不要在那里胡思乱想了,这吐了血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我去告诉老爷请大夫来瞧瞧罢。” 兰茜摇头道:“用不着了,我只想好好躺躺,那血想必是我急火攻心偶然吐出来的,不妨事,这算不得什么,我哪里就那样娇贵了,没的让那帮子人笑话我寻死没死成,还找起大夫来了。若真是吐血落下个痨病什么的,倒是我的造化了,怕是老天没有这样眷顾我,还想看着我活着遭罪呢!” 小容本来和兰茜就好,见小姐如今这副情景,心里便想,本来我小姐一个花枝一般的人儿,又是兰府里嫡女的身份,却被人这样摆布着不能做主,竟逼得她去上吊寻死,实在是太可怜也太冤屈了。她这样想着,那泪珠便成串流下来,她怕兰茜看见她哭又勾起伤心事来,便用袖口擦了擦眼睛,然后给兰茜掖了掖被角,道: “那好罢,小姐先好生躺着,我让秋红去烧水了,泡点茶给你喝。” 兰茜微点了点头,闭了眼睛,也不说话。小容看她这副情景,想去乐府知会小桃一声,让她来劝劝自家小姐,但是又怕自己走开了眼错不见儿的功夫,这位大小姐又想着去寻死可怎么是好啊?便不敢离开半步,连外屋也不去,只守在兰茜的床边儿上红着眼睛瞧着。 那兰茜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听见外面有下雨的刷刷的声音,那风雨声呜呜的带着翻动树叶花草的沙沙的声响,一阵阵的传到她耳朵里来。此时她脖子上那道绳子勒出来的红印还在隐隐作痛,她恨头前儿怎么就没死成?她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时,远亲家里面有一个表姑母,十九岁的时候就夭亡了。那时兰茜才七八岁,听家里下人说,那个表姑母在世的日子里,是终年的生着病。可是虽然是终年的身体不好,但是总在家里自己的屋子里,并不出房门一步,依那时候的兰茜想来,有病的人更应该出来看看光景晒晒太阳,不然整天呆在屋子里瞅着四面墙,在病上岂不是更要添了郁闷?可是那表姑母却听了家人的话,都不出屋子的。 现在兰茜想起那个早亡的姑母来,觉得自己就和那个姑母是一样,迟早要闷死在这院子里头的。她自小在老家时便圈在一方小小的地界里,天天坐在这里头,抬起头来就看到的是对面的四方墙壁,低下头来就是院子里的桌面大的一方天井,石板上长满着厚厚的青苔。人越闷越容易病,脾气也就有些古怪,全是因着不接触人的缘故。整天象做牢房一样,把人关了起来,稍微弱些的人怕是要疯了。 在兰茜想来,爹爹就是想让她做个蠢夫愚妇,象养猪一样把她养大了,再象卖猪一样选个人家往婆家一送,他做父亲的,就算是尽了心了。可是她爹爹就从来不曾跟自己好好的说说话儿,问问她心里想着什么,愿不愿意?这分明是心里压根儿没有她这个女儿,就象刚才她不过是推了小弟一把,而且是他自己没站稳摔坐在地上的,爹爹竟伸手打了自己,这明显的偏心眼儿,叫她怎能不难过? 她想到这里,只觉得心中一阵悲愤向上一涌,忍不住那眼泪顺着闭着的眼角直淌下来,流到枕头上去,她也不伸手去擦,只由着那冰凉的眼泪往下不住的流。 小容在旁边坐着自然看见了兰茜流泪的情景,只是她想小姐心中委屈也多,让她尽兴的哭哭倒可以消解些愁苦也好,只是见兰茜哭了好一会儿还不停歇,便将被抻了抻,盖了兰茜露在外面的脚,然后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小姐,你听小容的,千万别再伤心了,小心做贱坏了身子,还得自己来遭罪,那是为什么呢?” 兰茜点了点头,也没作声,小容便时而出去,时而进来,忙着给她泡了茶,换了洗脸水,还将敬菩萨的线香,点了几根在窗格缝里,想是要谢谢菩萨保佑小姐没死成。兰茜看在眼里,心里感激得很,又想到自己身为小姐,还整日让小容为自己操心,替自己受屈,因此想到自己确实没用,便更勾起了一腔的怨气,心里一阵激愤,又想咳嗽,立刻转身想向地下痰孟里吐痰,不想她身子翻得太急,呛了嗓子,一口痰喷了出来,正值小容走到床边想给她拍拍背,这一口痰正喷在小容身上。 小容低头看时,那哪里是痰,身上那淡蓝色碎花衣裳上所沾染的,全是些大小的血点子,小容见到这血星乱喷的情形,直呆住了,心里又痛又惊,简直是不能言语了。 兰茜见了小容这个魂飞魄散的样子,自己倒是无所谓的,只低低的说了一声儿:“去换件衣裳罢,这衣裳脏了就扔了罢,不要再穿了。” 小容强压下心中担心,走到外间让秋红进来守着兰茜,自己回下人房里去换衣裳去了。她脱了那件儿沾了大小血点子的衣裳用个包袱皮儿卷了起来,掖到了枕头底下。 兰茜见秋红搬了个凳子坐在床脚处看着她,也知道这是丫头们怕她想不开再寻短见的意思,她也不理,只翻了个身仍旧脸冲着墙闭了眼想心事。她想着人都说神仙是无所不能的,怎么就不见有个神仙见她可怜来救她一救,让她脱了这个枷锁牢笼。 她在这样想着的时候,脑袋就越来越迷糊,就在这晕晕乎乎中,就见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院里的墙下来,想搭个梯子逃了出去,只是无奈四处找了个遍,也不见那梯子放到哪里去了?这时就见墙上忽然出现一个人来,那人是个年轻威武的男子,穿了一身皂色衣裳,眉浓口方两只眼睛炯炯有神,腰上束了一根板带,那人手里还握着一柄宝剑,威风凛凛的,向着兰茜道:“你是兰茜么?” 兰茜见这个人识得自己,还跟她讲话,愈发觉得这个人面熟,再仔细一看,那人竟是小桃的二哥乐武的模样儿。兰茜见了他,突然觉得他应该是来搭救自己的,便冲到他面前求道:“乐二哥,你救救我罢,我快在这家里快活不成了!” 那乐武就对她道:“我这就是来救你的,我妹子在河边弄了条船,你赶快同我上船去和我妹子会面,她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顺着船南下,到了南边儿那里自有人接应你的,不要犹豫,快同我走罢。” 兰茜听了这话,就如同天上掉下个宝贝一般,这一份欢喜让她从地上跳了起来,但是她可不敢耽搁时间,见乐武在那里已上前一步,就要来搀扶着兰茜。兰茜究竟是个姑娘,虽说认得乐武也不便让他搀着走,就将身子一扭,低声道:“乐二哥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的。” 那乐武听了急道:“我如今来搭救你,时间是紧得很的,你那人小步子短走起路来怕是要耽误事儿,若是被你家下人追了上来,你这辈子可再也跑不成啦。事天如今,这就由不得你了,快跟我走罢。” 说着,他伸手向兰茜衣领一抓,就将她提了起来向胁下一夹。兰茜本就不想抵抗,到了这时,也不容她抵抗,只觉得那身子象乘了风一般,就见乐武向墙外一跳,就出了高墙。兰茜耳朵里只听得呼呼作响,半天空里的风吹到脸上都有些凉飕飕的。兰茜心里想着,原来这就是腾云驾雾罢,难怪我觉得象是飞起来了一样。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乐武这样的好人,肯来冒着险搭救她这可怜的女子,等会到了地方,我必定和他多多的磕上几个头谢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腾空有多高,便向下面看去,只见底下城池屋宇都小得象蜜蜂窠一般,河流也小成了一道沟,连那大山也变成了个小土包大小,兰茜只觉得非常有趣,心里是又惊又喜。她原本是双手抓着乐武胳膊的,这一喜之下便忘了是在半空,便松了手,不想这一下便直直的掉落下来,一跤摔在一处软绵绵的所在上,兰茜本想着这摔到地上非死了不可,但是自己这身上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竟不曾感到疼,而且还落处绵软厚实,想必是掉到云彩里了罢,这滋味儿却是有趣。 兰茜睁眼要看时,只见秋红仍旧坐在她脚边,脸上有着几分担忧的神色,屋子里暗沉沉的,外面雨声依旧刷刷作响,这才知道原来刚才那是自己做的一个梦罢了,她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失望。便慢慢的坐了起来,倚在床上偏头去看那窗子外下着的大雨,心道:我这是着了魔了,看来人家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点都不假呢。只是我为什么单单便梦到了是乐家的二哥来救我呢,哦,对了,想是我知道他是在衙门里做捕快的,自然是有些拳脚上的功夫,便想到他了。可是那梦再好,也终究是一场空,看来她想让人来解救她是万万不能的了。 虽说有小桃平日里帮衬着她,开解着她,但是毕竟自己姓兰的,这终身大事还是得由家里给摆布的,就算小桃再有本事,也不便插手到她家里,更不能帮着她逃离了这里。若是那样,岂不是自己给人家添了麻烦,让自己家里人找人家乐府的晦气么?她想来想去,就算这次再给自己饶幸逃了这场婚姻,那还有下次,下下次,她早晚总要落到人家手里头去的,这样想着便觉得自己绝没有活路,万无生机的了,不如就是死了干净,带着这个干净身子去亲娘那里团聚去罢。 可是刚才她上吊没有死成,这回子家里加紧了看管她,小容也把她看得死死的,料想是难再有机会,那砒霜毒药虽好,但是也得有人去买,小容是绝对不能干的,而且那吃了毒药死了后形状也是太难看了,听说死前痛得手刨脚蹬的非常痛苦,如此一来就算是人死了,那脸上的模样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必定是呲牙咧嘴的丑陋模样。 兰茜暗地里就是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若是投湖也不错,可是自己家里面没有池塘,那前院里的一处小水洼连她的膝盖都不到,如何淹死得了人?若是自己能得出去,外面有水的地方多,自然能了了自己的事儿。 她这样想着,便想着怎样才能出了兰府的大门,如今她刚寻短见未成,怕是要出门比平日里更是难上加难,这时秋红见她眼珠转着象是在想着心事,就问道:“小姐,可觉得身上爽利些了么?” 兰茜因不见了小容,便低声道:“好些了,小容呢?” 秋红道:“小姐你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小容在厨房里给小姐熬稀粥呢,等会儿就回来了。” 兰茜因闻着屋里一股子烧香的味道,便问道:“谁在屋里烧香了,怎么一股香的味道?” “那是方才小容烧上的,说是小姐躲过了一劫,要烧烧香谢谢菩萨呢,可巧,明儿个城外寺庙门口有庙会,我们几个丫头本打算明儿个去上香许愿的,小姐如今身子不好,就算了罢。” 兰茜心里一动,忽然生出一个想法,她想着这个趁着上香许愿出门的法子倒是可行,便脸上装做没事似的,对秋红露出一点笑容来道:“我没事了,方才不过是气着了才一时鲁莽做了那样的事儿,现在想来还后怕呢,我本是在家里呆得太气闷了,明**们去庙里上香,好歹带上我罢,我也出去散散心也好。” 秋红笑道:“那样子敢情好,只是不知道老爷和夫人会不会答应,不如小姐去求求老爷,若是老爷允了咱们便一同去,要不咱们就算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随便带小姐出去啊。” 兰茜点了点头,心里暗自盘算了一番。稍晚时候,小容送上稀饭来时,兰茜为了不让小容她们发现自己有异,便强忍着喝了半碗稀饭,吃了几口小菜,小容见她肯吃喝了,便以为她想了过来,于是便放下了心去,她哪里想到这是兰茜故意在麻痹自己,想着要混出门去二次寻死。 直到晚上掌灯时分,小容打了洗脸水进来,就瞧见兰茜只着中衣披了衣裳坐在梳妆台前,打开了首饰匣子,将里面的她娘留下来的几件首饰都检点了出来,另放在一个绢帕里系了起来。 小容上前拉着兰茜起来,带她到床边上坐下,道:“小姐,你又摆弄夫人留的这些东西做什么?” 兰茜就拉着小容一起在床边儿坐下,打开了那个绢包给小容看,并道:“你瞧这里我娘留的东西也不多了,只有这几样了,如今我就交给你,你帮我找个地方收起来,你以后就见了这东西,跟见了我的面儿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兰茜禁不住两行眼泪直滚了下来,就在枕边拿了块手帕子来擦着眼睛。小容听了她这话,也是心里十分难受,半晌说不出话来。她心里隐隐觉得小姐这话里意思不好,便道:“小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今**把小容还没有吓够么?现在刚好些,你又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来吓我,莫不是想让我担心死么?” 兰茜忍了心中别离之情,劝慰她道:“小容,这里没有别人,我且跟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要论咱们两个人,这些年来行动坐卧,哪一时哪一刻没在一处儿?人非草木,岂能忘情?我今日本想着我是死定了的人了,没想却被你进来给救活过来了,既没死成,我也就不再寻死了。只是年这情形我在家里早晚得让他们算计出去,咱们姐妹一场,将来不晓得各人如何,你跟我吃了这些年的苦,我也要替你想一个了局。” 一百九十七章 再次投塘 一百九十七章再次投塘 小容觉得她这话说的大有深意。不由得心里突突直跳,兰茜接下去道:“你瞧你手冷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不过说说罢了,记得我曾问过桃姐姐,若是她将来成了亲,我们又不能在一处,却是怪遗憾的,若是想她了怎么办?你知道她是怎样跟我讲的?” 小容道:“乐小姐怎么说的呢?” 兰茜淡淡笑道:“桃姐姐说了,人生离合在乎心,而不在乎形。彼此离了心就算整日在一起,镜中灯下,也不过嫌影憎形罢了;彼此若是合了心,万水千山也是可以魂里来梦里去的,就跟在一起是一样的呢。我如今告诉你,咱们终究各有各的命数,岂有你一辈子跟着我的道理?将来若有我离开的那一天,你也别尽着只是伤心。我这些东西你就收了去,将来就算咱们一辈子再见不着,你看着这些东西也比天天在跟前儿的,还喜欢呢。” 说着。便将那绢包塞进小容手里,小容推拒不过,又不明白她说这番话是个什么意思,只好说道:“小姐的恩典,我替你收着就是。我就跟小姐说过,小姐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横竖一辈子不嫁人也就完了,莫不成小姐将来有了好去处,还能丢下我独自享福去不成?” 兰茜苦笑道:“我怕是没那样大的福分,你虽跟我享不了福,但是我也断不能让你再跟我吃苦,好了,我今儿也累了,想早些歇着。你等会去跟老爷回一声,就说我今日受了惊吓,多亏菩萨保佑才捡回一条小命,明日是庙里上香的日子,我想亲自去庙里上上香许许愿,让他务必答应。” 小容答应了出去,又让秋红今晚在外间里守着,生怕兰茜再做出什么傻事儿来,自己想了一想,又回自己屋子里拿了那件刚才被兰茜吐脏了的衣裳,用个白布包袱皮儿一裹,径直往前院里兰老爷住的院儿里来。 兰老爷这时和陈氏都没有歇息,还在外间坐着说话,话题无非是谈到今日兰茜以死逼着退亲的事情。兰老爷到了此时也不知该拿这个让自己头痛的女儿如何是好?陈氏便在一旁劝说,小容进去了,红着眼睛就给兰老爷跪下了,手里抱着那件带血点的衣服哭个不住。 兰老爷见她如此,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忙道:“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好生生的你哭个什么?还嫌不够乱么?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阿茜这孩子又闹出什么事情来了?” 陈氏见小容仍是哭着擦眼泪,便板住了脸喝道:“小容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老爷如今正烦着,你倒跑到这里来给老爷添乱,若是小姐有事你就直说,哭个什么!也不嫌晦气?” 小容这才止了哭声,擦了两把眼泪,将手里捧着的那件包袱皮儿打开,拿出那件被喷得星星点点血点儿的衣裳,哽咽着道:“老爷,夫人,你们瞧瞧罢,小姐......小姐......她刚才都喷了血了......” 兰老爷听了这个消息,忍不住从椅上猛的站起身来,抓起小容手里那件衣裳细细来看,只见前襟上果然有些暗红色点子。大大小小的分明是血,看得兰老爷是触目惊心。陈氏也是吓了一跳,站在旁边沉着脸一言不发。 小容哭道:“老爷,这是刚才小姐吐的,还有我们屋子里那痰盂里还有呢,小姐不让我跟老爷讲,我是趁着小姐睡着了,才偷偷来告诉老爷的。小姐也不看大夫,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啊......” 兰老爷怒道:“她这丫头敢情是真要死了,都这样儿了岂能由着她的性子,你这就回去好生看着她,我这就叫大夫来看她!” 小容这才慢慢起来,回转了后院儿。兰老爷这时也管不了许多,立时就命下人去请大夫,不一时功夫,下人便传说是大夫到了,兰老爷便让陈氏带着大夫去后院去给兰茜诊病,没想到小容叫醒了兰茜,兰茜却不叫大夫诊治。小容和秋红秋菊在旁再三劝说,兰茜才勉强听了她们的话。 那请来的大夫与兰茜诊了脉,又问了小容平时兰茜的饮食起居情形,足有小半个时辰,才退出来,至厅上坐定了开药方,兰老爷便细问大夫兰茜的病症所在,因那大夫说了小姐是郁气难舒,肝火上升,一时气急攻心,才吐了红。倒无十分的大碍,慢慢调养既可。 兰老爷这才放了心,叫下人付了诊金跟去大夫取药,送了大夫离开。陈氏在一旁叹气道:“好在这阿茜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才吐了口红出来,我就说嘛,这孩子平日里身体健壮,不过偶然上了点子心火,哪里就至于那样凶险,休养些时日便可无事了,老爷千万别太上火了。” 兰老爷叹道:“你倒说得轻巧,她这样小小年纪便吐了红,将来若是再有事情,保不准就种下了病根儿,哎,这丫头从生下来就没有一天不让**心的,也是在她小时候我太信那道士所言,对她管教不够,只由着她自生自长,养成她这散漫古怪的脾气......” 且不表他夫妻二人在这里说话,且说小容听了大夫说兰茜吐红的事情无甚大碍,这才将一颗心放到肚子里去。晚上秋红守夜,小容便回了屋子自去歇息。自秋菊被陈氏派了来兰茜这里伺候,她便收拾了被褥和小容、秋红三人睡在一个屋里。又因着上次兰茜私下赏了她二十两银子的赎身钱,她便越发和小容亲近了。这时她也没睡,见了小容一脸疲倦的进来,便问道:“小姐怎么样了?” 小容因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出乎意料,直到现在心里还总觉得不安稳,此时见了秋菊也没有睡,便想和她说说话儿排解排解,便道:“没事了,不过是火顶的。小姐今日可吓死我了,我若是晚去一步,怕是就.......” 说到这里。便再也说不下去了。秋菊帮她铺好床,让她钻到被里来,叹道:“你瞧瞧,你今天累了一天,所幸小姐没了事儿,你倒不好好歇歇,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若是你再熬糟得病了,小姐可越发没人照顾了。” 小容道:“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横竖我睡也睡不着,想起今天白日里的事情就后怕,刚才小姐还拉了我说了好些话,我怎么觉着听着后背凉飕飕的,我担心小姐想不开,一个眼错不见儿的,便再寻死可怎么好?” 秋菊便道:“你也不必想太多了,小姐是今日受了大气,顶着一股子邪火儿才做那傻事的。她跟你说那些话不过是由感而发,心里难过时才说的,你也不必太认真了。我听说小姐这么一闹那王家怕沾了干系,急着要回了庚帖收回了东西,那婚事已是不算数了。过几日小姐缓了过来,便好了。” 小容道:“我是为咱们小姐难过,她是老爷亲生的闺女,却让人摆布成这样儿,她今日要上吊寻死,虽是一时情急,但也毕竟是平日受得委屈太多,总为的是夫人不待见她,急急的想随便找户人家便将她打发出去。” 秋菊叹了口气道:“哎,你也不是不知道,咱们夫人和小姐就象贴错了门神似的,从一开始夫人刚进门开始,她们两个就不对付。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我瞧着若是小姐能有户好人家嫁了出去,不和夫人再在一个屋檐下搅马勺,日子倒能好过得多呢。” 小容道:“谁说不是呢?只是夫人放出去小姐是有那命硬克夫的名声。如今这城里有些家底的好人家,哪个上门求亲前不托人将女方的底细打探个清清楚楚,这个是瞒不了人的,依我说,都是当年那个牛鼻子老道种下的祸根,我们好好的一个小姐让他说成那样,将来不知哪家心胸豁朗的人家,不计较这些胡言乱语,定了咱们小姐才是好呢。”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子话,小容觉得眼皮打架,便翻了个身子沉沉睡去。到了第二日一早,兰茜故意久久的不起床,直等到兰老爷和陈氏一起来了她屋里看她,见她还盖着被子半卧在床上,兰老爷猜她是还闹着脾气,也不去跟她计较,便走到床前边问道: “你这孩子,昨日不舒服怎的不让请大夫来看?若是病重了岂不是自己受罪,我让人昨晚跟着大夫去抓了药,让小容在那里熬了,你吃上几副便好了。” 兰茜因着想好今日只要骗得出了门去,就不会回来的,因此平日里对父亲的埋怨和怨恨这时也消减了大半,只轻声道:“爹爹不必担心,女儿没事了。” 兰老爷看着兰茜憔悴的神色,叹道:“你这孩子也太傻了,也是脾气太冲了些,你就不满意婚事说就是了,何至于就做那自寻短见的事情,亏了没出大事,若是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死后怎么去地下见你母亲啊?” 兰茜勉强微笑着,做出那无所谓的样子来,笑道:“爹爹请放心,女儿今后不会再让爹为难了,我昨日晚上做梦,梦到那观音菩萨来点化我,对我点了两下头,我便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兰老爷听她这样说,不禁问道:“哎呀,不得了,那是菩萨显灵啦,她身边是不是霞光万道的样子啊?” 兰茜心中好笑,脸上却没露出一丝儿来,皱了眉道:“我只记得菩萨身上发着光,晃着我的眼睛睁不开,我只听她好象责问我为什么不去瞧瞧她呢。” 陈氏一听这话,也以为是真的,就接口道:“哎呀,莫不是你这孩子是跟菩萨有几分缘分的,想是素日里你都很少去参敬菩萨的,大士便显灵责怪了,正巧呢,昨日我听丫头们说今日那城郊的寺庙里正是上香的日子,你就跟她们一齐去烧烧香罢。昨**没出大事,谁知道是不是菩萨保佑的呢?” 兰茜想不到事情这样顺利,自己想说的话都由着陈氏给代说了,便顺着话头儿道:“我今早醒了,也想着这事儿呢,那就让小容和秋红陪着我去罢。” 兰老爷听了,便道:“你多买上些香烛,诚心诚意的去罢。”说罢,便和陈氏一同走出来。 兰茜见妙计已成,心里一阵痛快,便想着出去后依计行事,然后就永远摆脱了这份愁苦。小容这时在外面就端了早饭来,并把煎好的汤药也一并端了进来,秋红也进来伺候着,让她吃饭喝药。兰茜让小容端过药来几口喝了,那饭却是一口也吃不下。小容劝了半天,兰茜才勉强喝了几口稀饭,秋红端过了水给她漱口,笑道:“小姐,你这谎儿编得好,连夫人和老爷都瞒过去了。” 兰茜低声道:“我整日困在家里闷得要死,也无非是借了这个机会出去逛逛,上香也是要上的,只是顺路逛逛庙会市集,也散散心。” 秋红就往兰茜的脸上瞧来,只见她脸上神情淡淡的,却没有平日出门儿时高兴的神气儿,便心里打了个鼓,只是不敢说出来,便对兰茜笑道:“小姐,你的心事我们自然是晓得的。咱们这样大户人家的小姐,自然是家里管得严总不让随便出去,我听说别家的千金小姐们也是和小姐似的,等着这样庙里烧香的机会,才能够出去散一散闷的。” 待到日头大亮的时候,兰茜就已经起来了,由着小容和秋红两个为自己梳头妆扮,又穿了件平日里最喜欢的淡蓝色绣牡丹的绣花衣裙,小容看了劝道为:“小姐,如今天凉了,你穿这衣裳怕是要着凉,还是外头再披上一件罢。” 兰茜摇头道:“不用那样费事儿了,横竖咱们去一会儿子就回来了,冻不死我。我喜欢这件。” 小容见她坚持,也不再劝,便帮着料理了一阵。不多会儿,小容和秋红也吃了早饭,两人提了小厮一大早出去买的香纸篮子,上了小厮给雇来的马车,便出了兰府,直奔郊外的寺庙而去。 一行人来到了寺门口儿,只见这里早已挤满了拿着香烛来烧香的人,庙门儿口里出外进的什么人都有,男女老少,妇人孩童,纷纷的来往着。还有那些在庙门口摆摊的小摊贩也早已占据了好地角儿,兜卖些小物什儿。 兰茜心里有事情,哪里注意这些东西,一双眼睛早已在四周细细打量,她瞧见这寺庙的斜对面儿约有一两百步的地方,是一道土路,边儿上就是一汪池塘,看样子那池塘颇深,不是谁在塘边立了块牌子,写着孩童莫近四个字。兰茜便心想这个池塘就是我今日的丧命之地了,不由得看着发了呆。 小容回头瞧见小姐站住了脚,以为她瞧见什么好玩的物什儿了,便回转身来扯了几下她的袖子,笑道:“小姐,今天来上香的人真多,咱俩就在这里站一站罢,你看大殿上的那些人,你这时候挤不上前的,秋红说咱们带的香纸不多横竖来一次多烧些香才好,又去买去了。咱们就在这待她一会儿。” 兰茜便点了点头,略微的走到了一边去往大殿里看着。这时,天色正是大亮的时候,兰茜看见大殿里香烟缭绕,殿的四角上的窗子处都显出金黄色的日光,那殿上的观音大士的神龟半掩了佛幔,佛幔外又烟雾腾腾的,她想起自己等会要投塘的事情,再看那观音大士的脸,似乎那神像正对着她微微的发笑。 兰茜心里暗道,菩萨啊菩萨,人都说你救苦救难,可是我的苦难你却没有来给我开解,我活了这十几年,每日里都不快活,你既然不来救我,我只好自己寻个解脱了...... 她正想着的时候,那秋红已经又买了一些香纸回来了,她们三个便一同进殿烧了香纸拜完了菩萨,转身往寺庙外面走来。 兰茜走了两步,忽得扯住小容的衣袖道:“你看,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我倒想好好逛逛这庙会,只是现下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咱们跟着挤做一堆实是不方便。不如到那边儿稍稍歇一阵,等瞧着这里人少些了,咱们再来细逛。你们瞧,那边有两棵杨柳,那树底下有两个石板凳,咱们就去那里坐一会子罢,你们说好不好?” 秋红笑道:“大家都来烧香,碰到人挤人也是常有的事儿,有什么要紧的,不过小姐说的也是这个理儿,您是个闺秀小姐自然与我们这样人不同,和那些男人汉子们都挤做一处确实不便,那就听小姐的,咱们就过去歇会罢。” 兰茜见小容和秋红都没疑心,心里一松,不慌不忙的跟着她们二人往那池塘边的柳树下走去。待得到了树下,兰茜只听那草丛里还有秋虫的鸣叫声,小容和秋红两个便说着些闲话,兰茜装做看这柳树,便起了身子绕着这柳树慢慢绕了两圈,又站住了脚往四周看看,见虽有人来往但却没有人注意她们三人,兰茜惨然一笑,突然地就奔着旁边的池塘直奔了过去,到了池塘边上,索性将身子向水里猛的一跳,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 兰茜这种突然的投塘的举动,是出乎小容和秋红两个丫头的意料,两人想不到一眨眼的功夫,自家小姐便投到那池塘里去了。她二人眼睁睁的看着兰茜跳到水里去,急得连声惊叫,秋红吓得腿都软了,登时站立不住一下子坐倒在地上,整个人都呆了。究竟是小容昨日里有了一次将兰茜从绳套下救下的经验,这时只呆了一下,便高声叫起救人来,喊了几声,她瞧见兰茜已经在水里张手张脚的扑腾着,大急之下也忘了自己是不会游泳的,跟着便往水里一跳。 不想跳到水里以后,那池塘是深得很,她的两脚不能踏实,早就往向沉着,那水一下子就盖过她头顶。小容想着不好,就想向上把头钻出来,她哪里知道脚在水里踩着,头向上冲那会更沉得厉害,哪里挣得上来? 秋红见了两人在水里挣命的样子,吓得也醒了神儿,站起来跳着脚狂喊着救命。就在这时,就见那边跑来几个身穿衙役服的差官,其中一个扔了手里的刀剑,奔到塘边一头扎进水里去了。这人水性甚好,也不过几下子一手揽了兰茜的衣领子,给她推到塘边来,这时塘边已聚了好多人,帮着把兰茜给拖了上来,那人又扎回水里,将小容也给拖了上来。 秋红心惊肉跳之余,见了两个人都被救了上来,才看得清楚,原来那个跳进水里救人的,是个捕快,她心里暗暗感谢菩萨保佑,就在这里那边跑来一个年轻女子,见了兰茜和小容两人都躺在地上,不由得便哎呀了一声,扑了过来。 秋红一眼认出那女子正是兰茜新认识的乐府的四小姐乐小桃,当时就象见了亲人一般,上前抓住小桃的手大哭道:“乐小姐,你快......快......想法子救救她们罢.......” 小桃二话不说,扑到前面按住兰茜的肚子按了几按,让秋红也有样学样的按着小容的肚子,那小容到底是后下水的,不过是喝了几口水,让秋红这样一按,便连连的吐了几口水醒了过来。那兰茜让小桃又揉又拍的,也缓醒了过来,却是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歪在地上连连吐着塘水。 兰茜睁开眼瞧见小桃的脸近在眼前,刹时间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只觉太阳光刺的眼睛生疼,又见小桃身后站着一个浑身水淋淋落汤鸡般的年轻男子,正是小桃的二哥乐武,她见乐武一身衣服尽湿了,便知道自己是被他救了,一瞬间也不知心里是苦是甜,那两行眼泪便直流下来。小容这时早已扑了上来,抱着兰茜放声大哭。 小桃瞧着她们主仆两人这副模样,心里便明白了七分,那小容定是跳到水里去救兰茜的,那么兰茜又为什么要投水寻死呢?这人生在世受尽了苦痛,费尽了心力也不过是为了图个生存而已,非到万不得已的境地,断不会去做那寻死的事情。想到这里,小桃便猜到了兰茜定是受了说不出的委屈,实在想不开了,才做出这种事儿来,只是如今不容她多想,叫身后的喜鹊和画眉帮着上前照顾兰茜和小容,又让自己坐的马车驶过来,让两人上了车子,兰茜这时拉了小桃的手,求道: “姐姐......我不回家.....不回家.......” 小桃拍了拍她手安慰道:“行,咱们不回家,回我家去好么?” 兰茜这才微微点了点头,闭了眼由着喜鹊和画眉将她搀到了马车上,小桃看了一眼旁边**的二哥乐武道:“二哥,你也快回家换身干净衣裳罢,这样湿着要生病的。” 她瞧着兰茜和小容落水这会子功夫,那边儿寺庙前逛庙会的人都一窝蜂的涌了来看热闹,便笑道解释道:“大家散散罢,这话儿是从哪里说起?我这妹妹跟我一起来烧香的,她们在那边儿等我,想是在塘边儿上走着瞧光景失脚落了水,她丫头瞧着她掉水里去了,也是急得糊涂了,就跳下水去救她小姐,你说,这两人都是不会水的旱鸭子,下去不是找死么?这也是菩萨保佑福星高照了,亏了把人救了上来,我们要回家请大夫来看看,大伙儿借借光儿闪条道我们走好罢?” 这看热闹儿的人听见小桃这样说,有晓事的便让出条道儿来,小桃拉着乐武一起上了车子,叫车夫赶紧打马走了。乐武因兰茜和小容衣裳都湿了,和她们在一个车厢里不方便,便坐在前边车夫旁边儿。这时马车里面儿,喜鹊和画眉这时一人怀里抱着一个安慰着,小桃坐在兰茜对面,见她一张小脸又青又白,当下又是可怜她又是恨她,忍不住便喝道: “你这丫头是怎么回事儿!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去投水寻短见?你别跟我说是失脚掉下去的,鬼才信呢!无论你是多么的不顺心,也不至于就到了寻死的这一地步罢?你怎么这样没出息!我真看错你了!” 兰茜满腔幽怨,无可发泄,只求得一死了之,不想这世上事有凑巧,偏是被救了起来,而且还是乐武救的自己,又被小桃给看见了,这可是无可分辩了。小桃所说的这些话,一个字也没有说错,但是自己现在是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她这时已经知道在自己跳到水里之后,小容也为了救自己跟着跳了进去,她想着自己是想要死的也就罢了,若是再牵连得小容也出了事情,怎么对得住她?这样一想便觉得自己果真是个歹命的,不光自己不顺当,还要让别人跟着自己遇险,实在是个祸害了!想到这里,便实在忍不住了,哇的一声,双泪交流便放声大哭起来。 一百九十八章 开解 一百九十八章开解 小桃瞧着兰茜哭得象个泪人儿一般。心里想着她旧日里受的委屈,也是心里一阵难过,忍不住也跟着红了眼圈,掉下泪来。小容放开兰茜,扑到小桃身边哭着说了兰茜昨日想要上吊寻短见的事情,直把小桃吓了一大跳。 她虽然是恨兰茜这样轻生,也怨她想不开没出息,但是此时听了小容说兰茜竟然昨天就已寻死过一回,只是差点儿就香消玉殒了,也不禁是心里一阵阵翻腾。如今这兰茜是接连着两次要寻短,那便是下了十二分决心了,不是万般无奈,大概也不至于要这样死啊活的,因此小桃望着满脸泪水的兰茜,也是呆了说不出话来。那心里刚才的火气,也慢慢的冲淡了。 喜鹊怀里揽着兰茜,只觉得她浑身冰冷发颤,也觉得她实在是可怜,也垂泪劝道:“兰姑娘,你这不是太傻气了么?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来对我们小姐说,我们总能帮着你想想法子。何苦走这不归路。咱们好生生的清白姑娘也没有见不得人的地方,为什么要去投水寻短见呢?若是有个好歹,你爹岂不心疼死。那起子烂了嘴的小人,还不知怎样编排你呢?” 兰茜此时虽是身体上受着极大的痛苦,那精神上也是万分难过的,她看到小桃、小容、喜鹊和画眉、秋红四个人没有一个眼中不带泪的,自己便想若是她真的死了的话,这些人不知要哭成什么样子?她心里一酸,更呜呜捂着脸哽咽起来。 小桃因着不知道昨日兰府里给兰茜许婚的事情,但小容却是心里完全明白的,她想跟小桃细细诉说自家小姐的委屈,可是她方才也跳到水里去了,此时身上已经是完全冷的打颤,哆嗦了半天刚想开口说话,便被小桃拦住道:“有什么话回了家里再说罢,你们这浑身**的,再让风一吹怕是要生病,等会儿去我家里,先到我家浴房里泡个热水澡,好好把体内的寒气逼出来,我再让她们熬上浓浓的姜汤,你们只听我的就是了。” 她想了想又对兰茜道:“阿茜你既不想回家,那样也好,我瞧你这两日跟我住一起歇歇也好,等会回去我让秋红回府里报个信儿,只说你是不小心落了水受了些惊吓,偏巧遇到我便来我这里稍住几日。安安心神。这只不过是明面儿上的说法,怕是你爹和夫人听了未必信呢,如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就这么着吧,秋红你回家时若是你家老爷和夫人不信追问,你就只管照实说好了,如今你小姐连着做了两次寻短的事,让他们心里有个数也好。” 秋红点头应承了,待得到了乐府门前,秋红便先跳下马车回兰府报信。那小桃便先叫乐武去后院支会小珍和豆儿一声,让她们拿几件衣服来给兰茜和小容两人披着,又让门房上李歪去厨房告诉于婶子派几个丫头到浴房里烧上几大锅热水,再要厨房里熬上几碗浓浓的红糖姜汤备下。 那小珍和豆儿见了自家二少爷浑身湿透的进来让他们准备衣服,还以为是小桃出了事情,吓得两个丫头几乎麻了爪,后听乐武说是兰府的小姐失脚落了水,赶忙拿了几件日常穿的厚衣服急急的跑到了大门口,将衣服给兰茜和小容披了,搀扶着二人进来。 那秋红飞奔着回到兰府,径直到前厅里见了陈氏,将这件事细细的说了。陈氏听说兰茜不小心失了脚掉到了水里。哪里肯信,也猜出七八分来,此时兰老爷已经去铺子里了,也不在家中。她便板了脸细问秋红,秋红记得小桃的嘱咐,便将实情相告,惊得陈氏吓出一身冷汗。觉得这事情可是不小,便急忙派了一个家里的下人,到铺子里去通知了兰老爷。 那兰老爷一听了这个消息,就犹如是当头挨了一棒。兰老爷对于兰茜的平日里的行为虽然感到不满,也不过是想把她的脾气纠正过来,却没有把她置之死地而后快的想法。这时听了下人来报小姐又失脚落了水,碰巧被乐家小姐和少爷救了,这才得了活命。他心里已知这分明是人家乐家小姐怕这丑事传扬出去,才故意这样用失脚落水来掩饰,又听得兰茜如今就让乐家小姐接去了开解,心里便放下了一块石头。想到女儿几次三番铁了心的想寻死,也觉得她甚是可怜,便怔在当地出了一阵子神。 乐府这边桃仙居里,兰茜和小容被小桃带到了后面的浴房处,这里早就由着两个媳妇子烧好了一盆盆的热水,将那青石的澡池给灌得满了。小桃自让兰茜和小容进去泡个热水澡,又告诉她们那淋浴袋子的用法,怕她们有外人在洗澡不方便,便转身出去了,让小珍和豆儿在外面伺候着,自己去林氏屋里讨了块好参,让喜鹊拿到厨房里让于婶子给熬些参汤来。 林氏见小桃来讨要人参,觉得奇怪。因着女儿从来不喜欢喝参汤,便问她缘由。小桃无法只得将兰茜寻短见的事情说了,林氏又惊又痛,觉得这个比自己女儿年纪还小的女孩儿甚是可怜,便对小桃道:“你既然和她好了一场,她又遇上这样的难事儿,你须得好好开解开解她,若是这丫头想偏了,硬是钻了牛角尖儿,怕是往后还会出事儿的,她这样一个花朵儿般的丫头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岂不疼死人了。” 小桃点头道:“娘,这事我自有分寸。今儿也是事有凑巧,偏是你今个儿赶着我去那寺里上香,二哥也偏巧到那里巡街,要不是二哥跳下水去救了她和小容两个上来,怕是那两个丫头真要淹死在里头了。小时候二哥偷偷跑到山那边儿的流沙村去学着游水,你还千挡万挡的不让,怕二哥出了意外,今儿瞧着了罢,这游水还能救人呢,这可比光给菩萨上上香积的功德多啊。” 林氏照着小桃的肩膀就拍了一记,嗔道:“你个死丫头。连菩萨也信口乱编起来了,你快让厨房里多多的烧上锅姜汤,别让你二哥和那俩丫头着了风寒。” 小桃笑道:“娘,看你啰嗦的,我早就让厨房备下了,如今她们两个在浴房里泡着澡呢,等她们洗完了,再让二哥去好好泡泡,他好歹是个男人,身子骨比两个女孩家硬朗些,我等会儿再让他们喝些参汤。你只管放心罢。”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却见艳红来禀说兰府的夫人来访。林氏便忙让人请陈氏到前厅里叙话,小桃和林氏到了厅里,陈氏一见便上前来谢了小桃对兰茜的救命之恩,又揉着眼睛道:“乐夫人,我们家阿茜是个小孩子脾气,光想着玩儿,不想便失脚掉进水里,若不是贵府上小姐和二少爷救了她,怕是要出大事的,我们家老爷让我来好好谢谢你们,听说我们阿茜丫头还要在乐小姐这儿住上两天,那也好,还请乐小姐好生开解开解这丫头。” 陈氏说到这里,想到兰茜寻短见的原因是无论如何也瞒不住小桃的,便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怕乐夫人和乐小姐笑话,兰茜这丫头这几日便神思恍惚的,只因着前些天我和我们家老爷商量着这孩子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留意些好人家,给她订下门好亲事。想是她对那户人家不太中意,闹了脾气,致使这几日心思沉重,愣头愣脑的,乐小姐还请帮我好好劝劝她,我瞧着她这丫头却是很听你的话,你们又是年纪差不多的闺中好友,一样的话你说了,她怕是还能听上两三分呢。” 小桃知道这不过是陈氏的场面话儿,便微笑着点头应了,陈氏又要去后面瞧兰茜,小桃笑道:“她们两个刚才落了水,我正让她们在我们家后院的浴房泡澡去寒气呢,夫人明日再来罢,这会儿子想必阿茜也是身子累了,夫人不用担心,我自会好生照顾好她的。” 陈氏心里对于兰茜寻死的原因,那是完全明了的。就向小桃笑道:“那就劳动乐小姐陪着我们家阿茜了,好好的劝着她。”说着又摇了两摇头,道:“哎,这可不是闹笑话么?这孩子若是有什么其它的念头,也真是罪过呢。阿茜从小也认了书识了字的,怎么把生死二字还是这样看不透,连我这个没念过书的也知道死有轻如鸿毛有重于泰山呢,一个人要了结这条命,谁可以管得住呢?只是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可白白糟蹋了自己和家里的名声,那知道还好,不知道的还当是我们当爹娘的容不下姑娘在家里,这可冤死我们了,我们要挨那千古的骂名呢。” 她这些话,小桃就不爱听,只是碍了她是客人,又是兰茜的继母,好歹算个年长的长辈,不便当着面儿便驳她,只好皱着眉头,忍着气儿听了。心里却道若不是你在里面挑三窝四的,想来她还不至于这样呢。 陈氏又与林氏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这才去了。林氏待得陈氏走了,才对小桃叹道:“哎,这做后娘的果然不行,也难怪那孩子想不开,毕竟没个亲娘在身边儿,爹爹娶了继室,那心也就不象以前那样了,这都是常见的,倒是可怜那个孩子了。”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小桃方回桃仙居。这时兰茜和小容两人已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觉得身子里的寒气已去了大半,这才由小珍豆儿两个带着回了后院儿。小珍拿了帕子帮着兰茜擦着头发,豆儿便将厨房刚送过来的红糖姜汤端了两大碗来,让两人趁热喝些。 小桃此时进了门来,瞧见两人端着碗在喝姜汤,便向喜鹊道:“我刚才让厨房里炖了参汤,你去看看好了没有,端两碗来给她们喝下,补补元气。” 喜鹊忙道:“我刚才去跟于婶子说了,她炖好了便送了来。” 小桃便点了点头,见兰茜和小容都已换上了干净衣裳,又叫画眉将自己被褥展开,让兰茜静静的躺到床上去养养神,当下喜鹊又点起一根安神香,画眉径自去铺了被褥。 兰茜见小桃这样细心照料自己,心里很是感激,上前扯住小桃的手,流泪道:“桃姐姐,我是个不祥的人,走到哪里都是要麻烦人,方才在池塘里还差点累了小容跟我一起淹死了,若不是乐二哥赶来,怕是小容是要遭了我的害了......你......你也不用对我这样好了.......我就是个拖累人的命.....” 小桃板了脸道:“你若还把我当姐姐,就好生听话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什么命啊命的,都是胡说八道。你也知道差点拖累了小容啊?她对你是死心塌地的,见你掉了水里就跟着跳了下去,你若是可怜她心疼她,就少做那样没有意思的事情!寻短见,亏你怎么想的出来?你是得了治不了的顽病要死了,还是你杀了人,明日要被砍头了?除了这两样,哪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她俩这样说着话的时候,小珍和豆儿就已将小容带到她们两人睡的那屋里,让小容也好生躺着歇歇,无奈小容心里记挂着兰茜,只说自己没有事,还是喜鹊和画眉劝说了几句,她才跟着小珍去了。 小桃又让喜鹊和画眉到厨房里弄些吃的,支走了她们,便让兰茜在自己床上躺下,道:“阿茜妹子,你是个绝顶聪明的人,怎么竟做出这样的傻事儿来了?你读书明理,将来熬过了这一层好处就多着呢,何必这样的亏了自己。今**若是真的死了,这好好的世界,你岂不是白来走了一遭么?” 兰茜此时已经缓过那口气了,她听着小桃这样说,却勾起了满腹的心事,道:“姐姐不知道,我现下活在这里,也没有享了福却是遭了罪呢。” 小桃在床边坐下,问道:“你这是什么话?你起码吃得饱穿得暖,并没有流落在大街上去要饭吃,那些叫花子都还活得好好儿的,你却要去寻短见?不是我说你,你从小念的那些书莫非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长到这样大,虽说我知道你有那心里不如意的地方,只是人活在这世上一世,哪个能没有个三灾八难的,若是遇上一点子难事便都去寻死,这坟头儿还埋不了那些人呢?这如今世上也没有人活着了,都死净了!好歹你爹没有叫你磨过磨,碾过米,那村里人家的女孩子,整日农活干个不停,还吃喝不饱的,要是换作你,早死了一百次了。” 兰茜听了这话,心里却是有些不服,半坐了起来道:“姐姐,你说的这些话我是认了,只是我没有修了一个好爹娘,那个陈姨娘更不用说了,她可管不了我这一世,她是恨不得我死了才解恨呢。我念了一肚子书有什么用?不念这一肚子书我什么都不明白,糊涂死了也就那样了,现在偏是不懂得的,又懂得一些,我就从没在书上看过说,因为一个道士的话我爹就将我象订了死罪似的,我从小便成了一个囚犯了。我如今也认命了,横竖家里没有我更清静一些,不如死了大家干净.....” 说着,又哭了起来。小桃叹气道:“你这话说的我是不能认同。比如说哪个人算了别人命里该去做强盗,那人便一定要去杀人抢劫不成?不许他做好人了么?又比如说,一个人算了命说是他要发大财,他就整日坐在家里一动不动的,那大元宝便会从天上掉下来落到他怀里么?” 兰茜低声道:“人总是要朝好路上走的......” 小桃道:“是啊,你也知道人是要朝好路上走呢,那么我问你,那寻短见就是好路么? 两人正说着呢,突然喜鹊进来回道:“姑娘,那边兰府里夫人派了个小丫头来了,说是兰老爷记挂着兰小姐,让她回家去养着呢。兰老爷还给她请了大夫,让她赶紧回去呢。” 兰茜一听,心里就是一紧。小桃怕她再起那寻死的心,于是对她道:“你别想那么多了,你爹也是担心你的身子,你且回去我不好硬留你了,晚上我再过去看你就是了。我让小容盯着你,若是你再有那些傻念头,我便不认你这个妹子了。” 兰茜此时被救上来,又听了小桃劝了半天好话,已将那寻死的心打消了七八分,便点了头带了小容随着那丫头回去了。待到回到兰府,刚来到前厅里,兰老爷瞧见了她,便赶上来道: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的淘气,你昨日闹得还不够么,今日不好好的休息,倒要哄骗我们要出去给菩萨上香,结果却是又闹这样一场。还打着菩萨作幌子,简直是作孽。你只管今天哭明天闹的,是为了什么?你一个女孩子家本应该讲个三从四德,你识字读书应该原比我们还明白些,怎么就只管着闹脾气,哪里还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难怪旧日里你母亲为你气得要命,你这种样子实在也教人看不惯,那寺庙里上香的有的是人眼睛,若是碰上个认识的,传得外面风言风语的,我们家里人还有什么面子?老天菩萨在上头,你爹我一辈子没做什么坏事,是不该出什么报应的,你这样要出家里人的丑,我竟不知道是哪里损了阴德了?要是象你这样闹下去,我这条老命那也是活不成了!” 说着,便将那板着的脸孔又沉了几分,显出那十分沉痛和无奈的样子来,跺着脚在地上顿了顿。 兰茜心里,自是有一肚子的苦水倒不出来,心里是难受到十二分。她虽是接受不了家里给她订亲的人家,但是对于女人不要三从四德,不顾家风的这种念头儿,她却是没有过的。兰老爷跟她谈了一阵子的天理人情,且不说别的,有几句话可是事实,让兰茜驳回不了,她总不能讲要自己出去给自己挑个中意的女婿,所以只得心中冷笑,脸孔也板得死紧。心里却在想着,我守在娘家里不嫁人也不是个常法,若说逃了罢?可又往哪里逃去?要说个死字,如今父亲定是看紧了自己要死也不容易了,而且就象他们说的,自己真死了身后还要落别人一番议论,那可是说什么的都有,好好的倒把我这个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家给玷污了。这想来想去的,简直是让人走投无路。 想到这里,兰茜心窝里那一股委屈和悲伤,直达到两眼,眼睛里的两行泪水是怎么也忍耐不住了,豆大的泪珠便滚下面颊来。 这时候,陈氏便走上前来道:“阿茜啊,你是个聪明孩子,有话还用得着我们来多说么?你从小被那道士那样算了一回,你爹虽是不信可是你亲娘却果真是去世了,也难怪你爹心里不舒服,你当女儿的也应当体谅他。你有这样一个名声儿,就应当格外的保重自己,别让外人拿住把柄说出什么难听的来。你只管跟着我们对着用劲儿,又有什么用呢?就算你不满意我和你爹给你说和的人家,也该好好儿的跟我们来商量,哪能动不动就要死要活的相逼?万一真的把身子弄坏了,年纪轻轻的,多么可惜啊。古言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无论有什么样的打算,第一应当把你自己的这条身子保养好了,你是聪明人自己去想罢,反正你想开来了,大可以到书上去找出一些道理来,把我这话比上一比。你若是不信我说的,尽可以将我这话去学给乐家小姐听,你不是跟她好么?我瞧着那个乐小姐倒是个聪明明理的,你去说给她听听,让她评评我说的可有没有道理?” 兰茜也不说话,掉头儿就往屋外走,气得兰老爷在后面连连跺脚摇头。 回到了后院儿,兰茜一头拱到床上蒙了被也不知想些什么?小容这时只觉得身子里一阵阵发凉,便让秋红进来伺候着兰茜,自己回到屋里去略躺着歇歇,用个被子捂着自己想发发汗。 秋菊早在后院儿里听闻了兰茜再次投水的信儿,这里巴不得小容给她讲讲呢,见到小容也钻到被窝里去了,便想:这丫头不到十二分的不能撑住的份儿上,断不肯在这时候躺在这里。她也知道小容也跳到水里去了,倒佩服她对兰茜的一片忠心,便支开了屋里其它丫头,细向小容盘问。 小容因着秋菊问她,又想起了白日时池塘边的一幕,止不住心中伤感,不由得掉下泪来。这时院里一个粗使的小丫头走了进来,对小容道:“容姐姐,我刚才给小姐熬姜汤送去,小姐问起我你到哪里去了,我说了姐姐在这里呢,小姐便让我来告诉姐姐一声儿,说是让你安心养着,别性急急着过去伺候。小姐还吩咐我们不许躲懒,让我们好好照料你。” 小容便向那丫头笑道:“好妹妹,我好象是受了点子寒气,若是这两天病了没法伺候小姐,倒要你们多出一点子力气,帮我照看好咱们小姐,等我病好起来了好好谢你们。” 秋菊便接口道:“你的心如今也不必使到这上头去,人家都说死过一回的人怕是什么事情都想得开了,咱们小姐是已差点儿死过两回的人了,怕是以后也不会再做那傻事儿了。你且放些心养病罢,我听秋红说你是个不会游水的倒一股脑的跳下去了,可见你忠心,就冲这一条儿,我就敬服你。你且睡一会子罢,我们难道是死的,不会伺候小姐不成?” 小容这才放了心,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想事情。她想自家小姐这算是没死成回过来的人了,应当看破一切的,把那个忧愁烦恼都丢了才好,只是在这家里哪有一件事儿是顺顺当当的,只怕小姐还得受委屈。她这样想着,心里七上八下,算前思后,倒比兰茜还想得多些,她本就受了点子寒,这时候又思虑过重,晚上便浑身不舒服,翻来覆去直折腾了一整夜。 那边,兰老爷让女儿这接连两次寻死气得不轻,生怕别人议论他逼死了女儿,要受他人的指点。晚上在床上时就咬了牙瞪了眼对陈氏道: “这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儿?我总算管得她很严的了,从小便没出过几回门儿,便没想到饶是这样的严也还是出了乱子。看这死丫头一回死不成,还要死两回,怕是不会就这样轻易回心转意了的。我想她就是死了也好,也落得个干净身子,免得将来胆子大了有受管,再做出别的事来,丢了我的脸。” 陈氏知道他不过是气话而已,便假意劝道:“这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你光是咬牙切齿的恨她,也是不中用,依着我的意思,先是哄着她省得她寻死觅活整日哭哭闹闹的,等这个风浪过去了,再做道理罢。” 一百九十九章 暗夜曙光 一百九十九章暗夜曙光 兰老爷叹道:“这丫头就是我命中的天魔星。她自从小生下来就没让我省过心,还偏有那算命的老道批她八字是个命不好的,虽说那些个有大学问读过书的好些不信这个,可是她才刚落生了不久她亲娘便去了,也难让我想得开。我也知道那丫头恨我,怕是怪我整日在家里关着她让她不得出门见人。不管是对是错,横竖也到了现在了,我本想着给她寻一门不嫌弃她的人家,有吃有喝的过完下辈子就是了,偏她就不认命儿还要和我作对,这又寻死觅活的,活象是我这个当爹的逼着她去死似的,我可真没法子了。” 说完,便长吁短叹起来。陈氏在旁边形如还是默默的听着,到后来眼珠一转,想到今日她们说的兰茜是被乐家的二少爷救起来的,突然心里一动,一个念头便在心里冒泡儿起来,她想了半天,觉得若是能成倒是个极好的主意,便伏在兰老爷耳朵边儿上悄声笑道: “老爷。阿茜的心思我也猜出几分儿了,她倒不是一心想寻死,不过是对这前后两家的亲事不满意就是了,老爷只用心给她找一门儿她挑不得的好人家,她不就安安生生的不哭不闹出嫁了?” 兰老爷叹气道:“你说得倒轻巧,就她那倒了八辈子大霉的八字,那好人家岂不挑刺儿?你当那好人家娶个媳妇儿,就会那样容易的?妇人之见!” 陈氏听了兰老爷的排暄也不生气,依旧是笑嘻嘻的,却把一个软绵绵的身子靠近了兰老爷,笑道:“老爷,我这里倒有一个好办法儿,你觉得那旁边的乐家怎样?” 兰老爷一愣,道:“你莫不是要打乐家的主意?能成么?” 陈氏一扭身子,道:“怎么不成?那乐家的小姐如今和我们家阿茜也算是闺中好友了罢?今天她家的二少爷救了咱们阿茜,往好听着说呢,是咱们家丫头的救命恩人,这话儿可就两说了,自古来不就是有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事情么?再说这一个大姑娘家的掉到水里去,说不好听的那全身上下都**的,那乐家二少爷又是在水里把咱们阿茜推到岸上来的,这也难免擦擦碰碰的,咱们阿茜还是未出嫁的大姑娘,虽说是为着救人罢,但若被那起子嘴尖舌利的小人瞧见编排了起来,也是怪难听的。若是把阿茜许给了乐家,这不两头齐全了么?” 兰老爷听了半晌不语。过了一阵才笑道:“你真是个鬼灵精儿,这算盘打得都比我还精了。”说着,那被子底下的手就往陈氏的腰上摸过去。 那陈氏笑着躲了开去,笑道:“老爷前些日子不是说,要送我个上好的羊脂玉的镯子么?这两日别是趁着家里事儿乱,就装不知道混了过去罢?” 兰老爷听了笑道:“你瞧瞧,你瞧瞧,我给你买的那首饰还少,你还不足呢。这如今整个兰家除了我之外数你最大,家里帐本儿也是你管着,大小事务也是经你的手的,我总算对得住你罢。我也真是不懂,凭咱们家如今的情形,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要让你挨饿的,何以你还是这样的拼了命的攒银子?你那小私房箱子里难道存得还少么?”说着,便朝那边梳妆台处伸手点了几下。 陈氏道:“我这里有多少,老爷又有什么不知道的?反正我的银子都是由着你那儿来的啊,你觉得我这就算是攒得不少了么?你打听打听去,哪家的夫人太太没有个私房银子,我哪里比得上她们,只是存个防万一的银子就是了。将来若是两个儿子大了,娶妻生子哪样不要银子的?” 兰老爷笑道:“你可别嫌我的话说得重了,我是知道你私自拿了私房银子去别的铺子里放分子的,你小心赔了进去呀!若是自己本事挣来的银子呢,那就越挣得多越有体面,若是随着人家的利滚来的银子,怕是不那么牢靠。” 陈氏撇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靠着这些,哪里有钱来?若是投到自家的铺子里来,老爷又嫌我跟着添乱,要不是老爷就给我找个什么事做,我也就不用整天呆在家里闷得慌,受你女儿的闲气了。” 兰老爷拍着陈氏的手哈哈大笑,“说来说去,你还是跟阿茜那个孩子过不去,她早晚要出门子嫁到别人家去的,你又何必这样?” 陈氏道:“你知道我是从那里出来的,虽说是清清白白一个清倌,跟了你的,只是这世间人都觉得只是个女子落到了那个肮脏的去处,即使是没做那不干净的勾当,也是脏的了,好象那里的人都得着瘟疫似的,沾了气儿就要倒霉似的。我也是运气好,遇着老爷这样心疼我可怜我的人,给我从那火炕里赎了出来,这才一心一意跟着你过日子。我原也大字不识几个的,你那个阿茜丫头从小便瞧我不起,常用话来损着我。我当时觉得她是一个小孩子不和她计较,可她慢慢的长大了,依然是那个样子。我好歹也是老爷的继室,在她眼里就跟个幌子似的,我的气还生得少么?” 兰老爷听她说得可怜,又见自己的这位如夫人上身穿着一件绣着红鸳鸯的肚兜,外面罩了一件极紧极小的白绸中衣,那胸线自然而然的鼓鼓着,虽是生过了两个孩子,那腰依旧是当年那样纤细。这时陈氏说话时,两只袖口高高挽起,露出两只白藕似的胳膊,兰老爷瞧得兴起,不由轻轻悄悄的将身子贴了过去,想要将双臂绕到她身后抱住她。 陈氏早已斜着眼儿瞄到了,且不作声,当兰老爷将手伸到跟前儿时,突然将身子一扭闪,偏过头来对着兰老爷笑道:“干什么?你这糟老头子?” 兰老爷哈哈大笑:“老头子就老头子罢,干嘛还加上个糟字?哎,你说的也对,你瞧瞧我这头发倒有一半都灰了,你还是鲜花一样儿的。和你在这一处坐着,我都有些自惭形秽了。” 陈氏笑道:“就便是老头子也是有人爱的呀,就比如我。说你老倒是好事儿呢,就象那喝的酒,倒是越老的越香呢,那新的倒喝不出味道来。” 兰老爷听了高兴道:“瞧你这样说,倒是喜欢了我这糟老头子,嘿嘿,没想到有人倒爱这调调儿呢。” 陈氏笑着躺回被窝里,和兰老爷滚成了一团。 单说兰茜那里,白天闹了那样一场。如今哪里睡得着。那秋红怕她再寻短,索性趴在屋里桌子上紧紧的盯着她,生怕她多行一步路便多了一分寻死的危险。在这种情形下,兰茜就算是再想寻死也找不到机会。她此时心里纵然有十二万分委屈,也不好再发作出来。 这时,却听外面有人轻轻的敲门声儿,秋红转身出去开门一瞧,只见小桃和喜鹊两人站在房门外头,向她悄悄摆了一摆手儿,秋红见了小桃,便象见了天上掉下来的宝贝似的,赶忙将两人让了进来。 兰茜见是小桃来了,心里一热,便下地来让她。喜鹊赶忙上前按住她笑道:“兰姑娘今日想是累着了,别下地了,我们小姐就跟你一个床上说说话就行了,姑娘小心再着凉了。” 小桃也是朝她点心道:“你听喜鹊的,老实在那床上呆着,我有事先跟秋红说两句,”她说着,边让喜鹊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儿来,递给秋红道:“秋红,这是给你的。” 秋红接过打开一看,只见里面两锭十两的银子,不由得愣了,怔怔的看着小桃,小桃笑道:“这是你该得的,你不用疑惑,上次你送我的那芋粉糊甚好,我叫人做了些芋粉点心,结果家里人都爱吃,我便在铺子里也让她们弄这个发卖,多亏了你当时给我提了这个醒儿,这二十两银子算是谢你的。我还有事儿要麻烦你,你上次不是说你家哥哥就是做这个的,干脆你就托人捎信儿给他,让他就长期的种这个风干了磨成芋粉来给我。有多少我要多少,可好?” 秋红喜道:“那敢情好,我替我哥哥一家子谢谢乐小姐了,这下他们那芋粉可是能当粮食赚银子了,谢谢乐小姐,谢谢乐小姐。” 小桃微笑道:“不用谢了,你今日也累了,下去休息一会儿子罢,我在这里和你小姐说说话儿,让喜鹊在外间看着,你不必担心,等我一会儿要走时叫喜鹊去叫你。” 秋红闻言退下了。兰茜感慨道:“桃姐姐,我真是佩服你,什么事情你都能做得好好的,难怪大家都喜欢亲近你呢,我若是有你这样一个亲姐姐,也不至于有今日......” 小桃听她把话说的这样伤感,不由得就朝兰茜细细看去,只见她穿了件中衣倒在床边上,锦被在身上半盖半揭着,那桌上的烛火快燃尽了的样子,只有一点点豆大的火焰,映得兰茜的影子在墙上,象个孤单的剪纸一般。小桃看了,只觉得分外的凄凉,那两行眼泪,就不由自主的在脸上淌了下来。 兰茜瞧见小桃哭了,心里更是有许多的感慨,自己也陪着哭起来,那眼泪滴到衣服上去,把前襟都湿了一大片,小桃走近了她,坐在床边上,两人相对着流了一会泪。还是喜鹊重新在桌上找了一根备用的蜡烛,重新将灯点燃了,屋子里这才明亮起来。 小桃擦了擦眼泪,又起身亲到旁边儿的脸盆架子上把擦脸的帕子拿来,给兰茜擦了几把脸,又让喜鹊拿过梳妆台上的小梳子,给兰茜慢慢梳理着头发。兰茜只觉得小桃的身子温温暖暖的,带着一股自然的馨香,梳理自己头发的手轻柔的象是春风轻轻吹过一样,她此时就觉得心里平静得很,不是那样烦燥了。 小桃轻轻的抚着兰茜苍白的小脸,柔声道:“好妹妹,你为什么就是这样想不开呢?这样哭下去,别的问题没解决,倒先把眼睛哭坏了,你就一点也不保重自己的身体么?” 兰茜听了小桃这样讲,就从枕边取了一柄菱花镜来往自己脸上照了一照。只见自己的两只眼睛都红肿着,犹如两颗小桃子挂在眼睛上,那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禁叹了口气将镜子放下,道:“姐姐,我如今这条命都不想要了,还在乎这一对眼睛吗?” 小桃终究是心里疼爱着又可怜着这个女孩子的,这时就握了兰茜的手,将她搂在了自己怀里,象抚一只小猫似的轻抚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这个傻丫头,何苦为样糟蹋自己的身子呢?你如今死是死不了了,若是把那眼睛给哭瞎了,可怎么办呢?我知道你在家里受了天大的委屈,只是你倒要安下心来想想,你这一死又能解决了什么问题?白白的给那些想弄掉你的人腾地方儿罢了。你就甘心吗?” 她只觉得怀里的兰茜身子一僵,显是她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便接着劝道:“我也不说那些人人都会讲的大道理,只问你一句,你母亲当年千辛万苦怀胎十月,把命都搭进去了将你生在这世上,难道就是想看着你寻死的?天下做母亲的无非是以儿女为最重,把命都能舍到里面去,也无非是想儿女过得快活,难道她为得就是你投水上吊的闹短见?你好生想想,对得起你亲娘吗?” 兰茜心里一酸,伏在小桃怀里呜呜哭了起来,小桃轻拍着她后背,道:“哭吧哭吧,我知道你心里有许多委屈,不得说出来。你的心事我也明白,只恨咱们再好毕竟不是一母所生,我不能插手将你弄到我那里去,否则你就跟我住一起也没什么,我也多个妹妹陪伴。自那**叫我姐姐开始,我心里便真的把你当我的亲妹子看待,所以你也得听我的,我只说一句话,你好好记住,你现在就是走在那天亮前的黑街上,虽然看不着光亮,但是马上就是要天亮了的,这就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挺了过去,以后每天都是快快活活的......” 兰茜心里一动,抬头向小桃问道:“桃姐姐,我真的以后可以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么?那道士说.....” 话还没说完,小桃早打断她道:“你听那牛鼻子道士放屁!那都是胡编乱造,封建迷信的屁玩意儿,你若是信她才真是个傻子呢!” 兰茜皱皱眉道:“桃姐姐,什么叫封建迷信?” 小桃心里一跳,忙掩饰道:“嗯,封建迷信就是说.....嗯.....如果有人说你八字不好,什么命硬克夫,克家人啦,什么要有大灾大难临头啦,那全都是在放狗屁,对了,上次咱们去赶庙会,你不是也亲眼见了那个什么神婆在施法吗,结果怎样,还不是骗子一个?” 见到兰茜在认真思考着,小桃连忙加把劲儿道:“你是相信姐姐还是相信那不认识的陌生人?” 兰茜道:“我自然是信姐姐了!” “那就是了,我是你的姐姐,哪能骗你呢?我爹年轻时也有一个游方的算命先生说我爹是地里刨食一辈子的穷命,结果怎样,现在我们家还不是兴兴旺旺的,我爹如今整日和我伯父两人四处游玩,今天种种花,明日钓钓鱼,快活得不得了,哪里就是穷命了?所以说这些算命的话是不可信的!” 兰茜想了半晌,道:“我自然信姐姐的,可是我爹却是信那道士的话,说是我命不好,好人家不会找我做媳妇儿,便给我弄了些那样的人,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才想不如一了百了了.....” 小桃微笑道:“我说你傻嘛,你想想,这家里你不就是觉得那陈氏和你过不去么?你若是死了岂不是让她如意了,她在这家里越发无所顾忌了,你愿意这样吗?你要想,她越是看你不顺眼想把你弄出去,你就越要在她眼前活得好好儿的,让她生气让她不顺心,这才是正经精神儿头呢,你两腿一伸死了,白便宜了她了,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再说,你寻死无非是不满意那些婚事,既然那两宗婚事都搅完了,我估计着一时半会儿的,你爹也不敢再随便给你定亲了,如今怕是那王家回去满城里都要给你宣扬遍了,说你是一个泼丫头,怕是那想你便宜主意的人家也不敢随便上门提亲了,到时候怕是你担心自己嫁不出去呢。” 兰茜苦笑道:“姐姐这时候还打趣我呢.....” 小桃笑道:“我就是来问你一句话儿的,你今后还要不要寻死了?若是还要寻死,咱们马上就在这里断了姐妹情谊,省得将来我还得伤心,若是你不寻死了,咱们还是好姐妹,我定会帮你想法子离了这里,你就选一样儿罢!” 兰茜拉住小桃手道:“姐姐这样劝我,我若再寻死岂不辜负了姐姐的一片苦心,姐姐放心我不再做那傻事儿了,就是我爹再逼着我,我横竖不嫁也就完了,就是强逼着我,我至多就做一回不孝女,偷偷离了这个家也就完了,不信我就饿死了不成?” 小桃拍手笑道:“你这话说的倒有几分骨气!你要有离家出走的那一天,提前跟我通个信儿,我打了我家里后门给你迎进来,你就跑来我院子里就是了,岂不方便,连包袱都不用打了。” 兰茜被她说的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小桃戳着她的头笑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你真是个孩子,我被你气死了也吓死了,臭丫头。” 兰茜紧紧拉着小桃手,正色道:“姐姐若是个男子就好了,我就是嫁了你做个小老婆儿也是愿意的,我跟姐姐在一起,就觉得烦心事儿都好象没有了似的,从来没这样快活的.....” 小桃笑道:“你这傻子,虽然这辈子你是嫁不成我啦,不过我家还有三个哥哥,你若想整天跟我在一处,不如就嫁到我家里来做我的嫂子,岂不是咱们天天都能见面儿啦。对了,我二哥今日还跳下水里救了你,你难道就不应该以身相许吗?” 兰茜一听,那脸腾的一下子涨得通红,身子扭得象扭股糖似的按着小桃不依,惹得小桃哈哈大笑:“我还真不跟你开玩笑,横竖你爹给你找的亲事你都不满意,不如就好好考虑一下我家怎么样?嗯,我得回去跟我娘说说,说不定这事儿还真能成呢,你说好不好?” 小桃本来说这话只是开玩笑,但是兰茜突然便想起昨晚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那梦里乐武就救了自己走了,今日自己在池塘里也是他跳下去救人的,世上哪里有那样巧的事情,偏就让他赶上了自己的生死之时,莫不是自己与那乐家二哥真有些子缘分。 兰茜想到这里,那脸臊得有如红布一样,连想都不敢想下去了。小桃看她这样,倒感觉出一点儿端倪来,心里暗暗记下了,见她实在羞得厉害,便起身笑道:“行啦,你既然已经答应我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天也晚了,我要回去歇着了,明早儿我再来看你。我让喜鹊拿了些好人参来给你,你让厨房里熬些参汤喝几天,补补元气也好,你好生歇着罢。” 说着,喜鹊便到外面院里把秋红叫了来,主仆二人自回乐府去了。 兰茜让秋红将那桌上小桃留下的布包拿到床边儿,打开一看,里面一根人参外还有一包燕窝,又有一个荷包,里面放着两锭银子。兰茜见那荷包里还有个纸条,拿出来一瞧,上面写着人参和燕窝让她熬了养身子,那银子留着让她买些好东西给小容和她两人补补身子。 兰茜瞧了这个字条,心里立刻感觉着一番冲动,真想投生在乐家那样的家里头,若是那样自己该是多么的快活啊。想到这个又联想起来小桃说要把她说到乐府去,不禁又红了脸低了头,让秋红上前来收了荷包和人参燕窝等物,便重躺在那里想起心事来。 这时,只不过是距着她跳水想寻死只半天时光,此刻的兰茜却觉得心里堵着的那块大石头象是被移开了,胸口浑身说不出的轻松,她闭了眼睛想着小桃说的话,迷迷糊糊慢慢的便睡着了。 小桃回到家里,画眉迎上来笑道:“姑娘,方才二少爷来过了,说是找姑娘有事儿,听说姑娘去了兰小姐家那里,二少爷留下这样一个东西,说是今天救兰小姐时在她身上掉下来的,二少爷换衣裳时才瞧见掉在他衣襟里呢。” 说着,指了指桌上。小桃上前拿起一看,只见那是块拴着半截红绳的玉坠,是个碧绿的小如意形状,那挂玉的绳子显是有年头儿了,想是今天兰茜落水里挣扎时掉落的,偏巧掉在乐武身上。 小桃将那玉坠交与画眉收起来,笑道:“二哥没说别的什么么?” 画眉微微一笑,说道:“二少爷别的倒没说,只是发了几句牢骚,说是兰小姐好好的一个姑娘家,倒想着去寻死,真是想不开。便回头走了。” 小桃笑道:“他怎么知道阿茜是寻短见,不是失脚落了水里呢?” 画眉笑道:“我也是这样问过二少爷了,二少爷说今日他在那里巡街时早就瞧着了兰姑娘,只是见她精神恍惚的没有瞧见他,咱们二少爷正准备离开那里的时候,瞧见兰姑娘和小容还有秋红在那边柳树下坐着呢,二少爷倒是眼瞅着兰姑娘自己跳到池塘里去的,要不哪能救得及呢?” 小桃道:“哎呀,还是二哥眼神好,咱们今日去上香倒没有注意到阿茜也在呢,若是早些看到了她,怕是也能阻了这一场险事,还好她如今是没事了,否则岂不叫人习疼死么?” 喜鹊在一旁拧了帕子来给小桃擦脸擦手,说道:“这兰姑娘真是可怜死人了,明明一个大家小姐,竟让自已爹爹逼得要去寻死,这样看来她过得日子连我们也不如了。我真是不明白,那兰老爷好歹是兰姑娘的亲爹,怎么就能狠下那样的心,将个好生生的闺女要嫁给那样人家儿?” 画眉冷笑道:“喜鹊姐姐这还不明白么?人家都说有了后娘便有后爹,这爹和娘对孩子就是不同的。就算是穷到吃不上饭的上头,也少有那当娘的抛弃孩子的,那当爹的倒是常有将女孩子卖到那娼流ji院里的,哎,人家不是说,宁要花子娘,不要当官爹么?这话可是有道理的!照我想来,那兰姑娘若不是到了委屈到十二分儿的地步,哪里会走这条路?听小容说她昨天还在家里上吊,亏得小容跟着她救下来,要不现在人早就没了呢。” 喜鹊听了,长叹一声道:“要这样说来,兰姑娘生在这样家里,虽然有吃有喝的,但是这日子过得还不如那贫民小户,那样人家倒还不舍得让孩子这样受委屈呢!” 第二百章 乐武生病 第二百章乐武生病 小桃道:“得了得了。你们别在那里替别人烦忧了,我方才去看阿茜,她精神倒比白日里好了许多,我瞧着没什么大事了,但凡一个人死了两回都没死成,可见是阎王爷不收她,我想着她以后定不会再做这傻事儿了,你们也少操心罢,这时辰晚了,你们也都累了一天了,今晚上就不用留人来值夜了,你们都去睡个好觉罢。” 几个丫头这才都下去睡了。到了第二天清晨,小桃吃了早饭,便到她二哥房里去瞧他。偏巧乐武一早起来,便觉得身子有些发冷,脑袋里天旋地转的,只好又躺了回去。小桃进来时,伺候乐武的小厮顺宝忙将乐武生病了的事情告诉了她。 小桃几步跨进来,见她二哥仍穿着中衣捂着脑袋倚在床上叹气。小桃不由得便觉得好笑,因着她二哥乐武自小便是家里兄弟中身子最健壮的,能跑能跳上树下河。没一样儿能落下他的,小桃的记忆里她二哥就从没生过病,整日都是生龙活虎的,这下子见着乐武躺在床上,一脸的别扭,便忍不住捂嘴儿乐了出来。 乐武瞧见妹子进来,又捂着嘴儿在那里笑他,便觉面子上下不来,不由怒道:“没良心的臭丫头,还敢笑你二哥,要不是昨日救那兰家丫头,我哪会生病了,倒叫你找着笑料儿了......” 小桃来到他床边坐下,笑道:“二哥,你不过是昨日下水着了凉,又不是什么大病,睡一会子好好歇两天就会好的,你只管安心躺着,我让顺宝去衙门给你报个假,再说昨**救人时衙门里其他的判官也都见到的,你们老爷也自然会知道的。我方才倒不是笑这个,只是觉得我这个平日里蛮牛一般的二哥,居然有生病躺在床上的一天,真是稀奇。”说着,又笑开了。 乐武皱眉叹道:“都是顺宝那块货儿,从你上次帮他弄回了媳妇儿,他当差全是愈发的上心了。我不过是刚才起床时头晕了一阵子,他硬按着我在床上说是不让我起来,这不是造反了么......” 顺宝在后边儿笑道:“小姐,你瞧,咱二少爷就是这个脾气儿,我说让他躺着吃副药歇歇,他就是不干呢,说是他一个大男人着点凉就吃药象个娘们儿似的.....” 小桃听了笑道:“顺宝,你做得对,以后二哥还是这样你就来告诉我,我来治他,你去外面药铺抓两副药来,让厨房里给熬了送来。” 顺宝嘻嘻笑着去了。小桃回头对乐武笑道:“二哥你真是的,小时候为了骗好吃的没病装病,今天真有病了,你又要起来了?真是笑话.....” 乐武道:“不过是着点凉,喝两碗姜汤水就好了,我又不是大姑娘小媳妇的,哪里就病死我了,让我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才真是要了我的命。”说着。便要起来。 小桃赶紧给他按了回去,又拿被子给他掖了被角,故意板着脸道:“二哥,你要不听话我就去告诉娘去,让她还说你。你只管躺着轻,到了吃饭的时候自由人来送,要喝水也有顺宝伺候,你急着下地做什么,你这叫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要是病得重了,还是自己遭罪。” 乐武一向是最疼这个妹子的,见她执意让自己躺着,也就不拂她的好意,笑着道:“哎,我一个大男人倒叫自家妹子管得死死的,这哪里是妹子,简直比老婆还难缠,怕是七王爷将来有的受了.....” 小桃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便装着要打他,乐武笑道:“好妹子手下留情,哥哥错了,再不说了,以后都听你的还不成么?” 小桃笑道:“这才是我的好二哥呢,我等会儿去厨房熬一点鸡粥配一点小菜,叫人给你送来。” 乐武点头应了,忽然想起一事来,便问道:“那兰家丫头怎样了?没事儿罢?” 小桃笑道:“怎么,二哥自己病了,倒惦记起别人家来了?” 乐武笑道:“你瞧瞧你这副贼笑的样子。倒象是我问得不对似的,我好歹跳到水里救了她,虽说她跟我没啥关系,我便问一问也不成了?她那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好生生的倒为什么要寻短见,我那时是亲眼见着她自己跳到水里去的,吓了我一大跳,我若是当时没有瞧见,晚了那么一会儿,怕是你这好姐妹就要葬送了。” 小桃道:“我昨晚去看过她了,她现在没事了,至于为什么要寻短见那却是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的,二哥,你先歇着,我这就去厨房里亲自做几样小菜来,让她们也把那粥熬上,等会我要瞧着你吃饭,咱们再慢慢说阿茜的事。” 说着,便要往外走,正碰上一个丫头赶了进来,说是王爷府里有人来送信儿,说是二少爷钱庄的事情办妥了,请他放心。乐武一听。便知道是自己那入分子的钱庄已经没事了,这一乐之下病就好了大半,忙着要下床去王爷府里亲谢风翊宣去。 小桃忙拦住他笑道:“二哥真是个无事忙,你如今生着病呢,到处乱跑什么?统共不过千八百两银子的事情,咱们看得挺重,在他眼里不过是再小不过的一件小事儿,倒值得你巴巴儿的拖着病身子去王府去吗,若是过了病气给人家,怕是不好罢?” 乐武闻言哈哈大笑道:“鬼丫头,怕是你担心我病气过给了你未来的夫君。他病了你敢自心疼吧,还要拿哥哥来做筏子,你就别骗我了......” 小桃笑道:“哥哥若这样说,我就不帮忙了,我方才还想着既是二哥病了,妹子就替你走一趟去好生谢谢人家,你既不领情还要歪派我,我就不管了,这就回我屋里睡大觉去。”说着,转身作势要走。 乐武赶忙下地拦住,笑道:“你瞧瞧,你瞧瞧,你如今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个样儿,两句话说不清便要翻脸了,二哥不过是故意开开你的玩笑,你就当真了?虽说那几百银子在七王爷眼里是小事儿,但人家好歹也帮忙一把,该去好生谢谢人家,不如妹子就帮哥哥跑这一趟腿儿罢?” 小桃这才笑着应承了,叫个丫头在这里照看着乐武,又叫那王府里来送信儿的人回去告诉一声,就说她在城里青青茶楼的二楼雅座等他,又赏了那报信儿的人一个赏封,那人谢赏高高兴兴的去了。小桃先去厨房里拌上了几个小菜,又做上了鸡粥让于婶子看着,等粥好了让人送到乐武屋里去。于婶子应了,压低了声音在小桃身边道: “姑娘,这几日家里事儿多,您是不是忘了那小云偷虾子的事儿了,您说要处置来着,这几天我没听见动静,也没敢打扰您去问,那小云我如今也不好随便再派给她活儿干,还等着您的示下呢?” 小桃这才想起还有这件事,笑道: “哟,你不说我还真忘了,我这几天事情多也没心思考虑这事儿。不如就这样罢,你让她依旧在厨房里做活,只是平日里多盯看着些就是了,也不必打啊骂的,一切照常,周管家派人去暗地里查访了,那丫头倒没有说着假话,确实是她母亲病了,家里只有一个弱弟,也怪可怜的,只是偷了东西必要受罚的,这却不能因着别的缘由就可以随便偷东西,本来这种事情犯了是要赶她走的,不过念在她是为了母亲一时错了主意才这样,就罚她三个月的月钱也就是了。” 于氏忙点头答应了。小桃回了屋里,换了出门的衣裳,却偏巧家里的马车被乐山一早出门时用了,便只好带着喜鹊沿着大路往市集处走,想到那里雇一辆马车来坐。 这边风翊宣在家里听了家人的回报,说是小桃在青青茶楼里等着他,便带了陆平坐了马车出门,行了一阵,就觉那马车夫将马车速度减慢了,在外面说道:“王爷,我瞧着那边的好象是乐小姐。” 风翊宣一听,忙掀开车帘一看,果见小桃和喜鹊二人在前边市集处的空场里站着,正在四处顾盼张望,好几辆马车正团团的将主仆二人围在中间,那些车夫只管掐着腰乱嚷着:“小姐小姐,坐我的车,坐我的车,我的车干净。” 小桃让这些车夫围住,倒想起了在现代自己上班时那些私营小面包车拉客时的情景,不由得好笑,那喜鹊见许多车子围了自家小姐,怕那些马踩踏着了小桃可了不得,便皱了眉顿着脚叫道:“别吵别吵,我们两个人只坐一辆就够了,你们围上这么多做什么?” 风翊宣瞧见了她们这样为难的情形,哪里会袖手旁观,只对着陆平打了一个眼色,陆平便命马车夫停了马车,自己跳下来径直走到小桃面前,“乐小姐,我们主子在那边,你跟我来罢。” 小桃一见是陆平,便往喜鹊脸上笑嘻嘻的看了一眼,只见喜鹊全没了刚才喝斥那些车夫的凶劲儿,这时红着脸低着头一副小媳妇儿模样,小桃不由得好笑,扯着喜鹊的手跟着陆平往那边去了。那些马车夫见失了生意,虽然有些不愿意,但瞧了陆平穿着打扮显然不是普通人家,腰间还挂着一把长剑,所以也不敢说什么,便纷纷散了开去,让出一条道来。 待到走到了风翊宣的马车前,小桃就见他早就在车里伸出一只手来要拉自己上去,小桃便笑道:“你瞧,那些车夫真是岂不此理,把我围住了好一会子,不让人家走。”说着,便握住风翊宣手上了马车,紧接着回过头来对陆平笑道:“陆侍卫,麻烦你帮我家喜鹊也拉上来罢,谢谢你啦。” 说完,便一头扎进马车里捂嘴儿偷笑,还暗暗揭开车帘一角偷看。风翊宣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由得好笑,将她一把扯了回来,笑道:“瞧你,哪里象个当小姐的样子,倒象个促狭鬼儿呢。” 小桃娇笑道:“我这是故意给他们创造机会呢,你应该说我象月老才对。” 风翊宣见她笑得如春花般灿烂,心里一动,飞快的把她扯到身边,想也不想凑过去就在她左脸颊上飞快的亲了一下。小桃没想到风翊宣突然跟自己来了这么一手儿,那脸儿顿时就腾的红了,风翊宣见她俏脸涨红了一片,以为她害臊到一时半会儿不敢看自己了,没想到小桃猛的回过头来,只是飞快的瞟了他一眼,说了一句:“有人呢,下次注意点儿。” 风翊宣愣了一下,随即放声大笑起来。外面的喜鹊正红着脸拉着陆平的手上马车,被风翊宣突如其来的笑声吓得差点掉到马车下去,还是陆平手疾眼快的伸手扶住了拉了上来。 喜鹊脸更红了,低声道:“谢谢你,陆大哥。” 陆平笑道:“谢什么,你给我做的鞋穿着很舒服,你瞧。”说着,伸手往脚下指了一指,喜鹊一瞧,那陆平脚上穿着的,正是自己前两日送给他的自己做的鞋子。 喜鹊心里泛起一阵甜意,低了头只扭着手里的帕子不出声儿的笑着。 马车里,小桃对风翊宣道:“我二哥听了你给他帮了忙,要亲来谢谢你呢,只是昨日他着了凉,我没有让他出门儿,便替我二哥出来亲自谢你了,听说那家新开的青青茶楼不错,我就请你喝茶罢。” 风翊宣笑道:“你拿几杯茶就将我打发了,那可不成,不如你就改天亲上我府里帮我做一桌子好菜,就算是谢我了,如何?” 小桃笑道:“你还不知足啊?以后.....怕是你吃厌了我做的菜的日子也有呢......” 风翊宣笑道:“你是我的王妃,我哪里会整日让你下厨劳累给我做饭,不过偶然做个几次罢了,若是累坏了你,我可舍不得。” 小桃笑道:“你少甜言蜜语了,怕是到时候你会天天押着我去厨房里大做特做,我才不信你呢。” 说得两人都笑了。小桃便道:“横竖咱们等会路过那商业街,让马车夫等会儿,我想去买些东西,成不成啊?” 风翊宣故意打趣她道:“那马车夫都知道你将来是她的女主人了,还怕他不赶着卖你的好儿?你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问我做什么?” 小桃哈哈一笑,让马车夫在商业街门口停了车子,下车自去脂粉店里买了几样儿胭脂水粉。待到回了马车里,风翊宣笑问道:“我瞧你很少擦粉抹胭脂,这时候怎么想起弄这些东西来了?若你喜欢这些,宫里倒有好的进贡的脂粉,那倒是外面儿没处买的,等我给你弄些来。” 小桃笑道:“你不用麻烦了,我从小就不喜欢那些胭脂粉儿的,不过是外出见客或是年节下讨个吉利,不好素净着脸才略上些淡妆,这些倒不是我用的,是给那些丫头们买的,我瞧着她们倒是喜欢这些喜欢得紧,只是这东西略好些的也不便宜,她们那月钱倒有一大半儿都用在那脸子上了,我买上这几样儿,当赏头儿分分她们,也叫她们高兴高兴。” 风翊宣笑道:“这是你府里丫头下人少,若是将来到了我府里,怕是你赏还赏不过来呢。我这会子倒觉得有些饿了,不如上旁边的小馆子里吃点东西好不好?” 小桃道:“反正只要让我请你,到哪里吃都是一样的。” 于是,两人下了马车,在那商业街边儿上一家叫百里香的饭馆里坐下。小桃临下车时,还对喜鹊笑道:“喜鹊,你去那边儿的干货铺子买些大枣儿,叫陆侍卫陪着你去。” 喜鹊一愣,道:“姑娘,咱们家那红枣干子还有许多,又买那些做什么?” 小桃拍了她脑袋一下,笑道:“我喜欢,你只管去就是了,问那么多做什么?”说着,眼角瞄了陆平一下,喜鹊这才明白了小桃的用意,不过是想让她和陆平多呆一阵,不由得又红了脸低了头跟着陆平走到一边儿去了。 风翊宣和小桃进了百里香坐着,这家店铺虽不大,但布置的却颇为精致,两人捡了一处靠着窗子的位子坐了。这时还不到晌午,并不是客人上座的时候,那小二先就倒了茶上来。风翊宣先斟了一杯茶,放到小桃面前。 小桃微微一笑道:“我的王爷殿下,你怎的如此客气呢?民女怎么担当得起呢?” 她说这话时,微微的偏了头,那粉嫩白皙的皮肤映着她那身娇黄色的织锦衣衫,显得格外鲜艳秀美。风翊宣瞧着她,竟看得出了神了。 小桃见她望了自己的脸出神,倒误会了,笑问道:“你看什么?是笑我出门都不妆扮么?” 风翊宣回过神儿来,笑道:“可不是这个,我是以为你皮肤已经够好了,再不用那些脂粉来修饰,反倒掩了那自然的美态,反而不好了。你这样就很好了,偶尔再浓妆一下更有惊艳之感了。” 小桃捂着嘴笑道:“你今日喝了蜜了?怎么嘴子这样甜?” 风翊宣笑道:“这是实话,我也不妨实说,何曾加过糖和蜜呢?” 两人只管说话,将那吃饭的事儿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是那百里香的小二上了前来,让他二人点菜,才将二人提醒过来。风翊宣便问小桃想吃什么?小桃笑道:“你随便罢,我早上吃了饭的,喝点茶就好了,这会儿子我还不饿呢。” 风翊宣也不说话,拿了菜牌直将那上面点了一样又一样,又是冷荤又是热菜,又是点心,直写了十几样儿,小桃知道他们皇室里的人吃饭大概是习惯了看得多,吃得少,便连忙拦住笑道:“你做什么点这样多,吃不了岂不浪费么?这里又不请十位八位的客,不要这么些了。” 说着,便将那菜牌拿了来,重点了四样菜。待那小二走了,风翊宣笑道:“我们两人,大模大样的坐在人家馆子里,只点这几样菜,不怕挨么?” 小桃也笑了,“这真是你们这样大爷们说的话,难道连随便吃一家小馆子,也怕人家说点少了不成?我还不知道哪家的馆子里还规定着客人必须要点几样的?你别以为我是因着自己请客想省钱,我只是怕吃不了浪费罢了,你若是想吃那价钱贵的,只管叫他们弄一碗鸭心汤来喝,要一百个鸭心熬成一碗,我准保价钱贱不了。” 风翊宣笑道:“还是我有眼光,未来的王妃又会赚银子,又会省银子,难不成我竟得了个聚财的宝盆不成?” 小桃嗔道:“胡说什么呀?这菜都上来了,还不赶紧吃饭。” 这时,伙计便上了四样菜来,还另外有一壶酒,风翊宣不过喝了几杯就罢了,小桃陪着他吃了几口青菜,饭毕时,自然是小桃会了帐。 风翊宣笑道:“这一顿我可不认,非要你亲自做了席面儿来,我才算你二哥谢过我了。” 小桃又拉着风翊宣在商业街逛了一会儿,约好过两日履行诺言到他府里去亲做席面儿去,又让风翊宣约上云平郡主,四皇子和十二皇子一起,大家众人在一处热闹些。风翊宣笑着应了,便将小桃送回乐府自回去了。 小桃刚要回家,突然想起兰茜来,便顺脚来到兰府后门处敲开了门,那看门的丁氏忙将人引到兰茜屋里来。兰茜这里正坐在桌边绣一个荷包,见了小桃进来,连忙起身让座,小桃进来坐下,先照着兰茜的脸上看了一圈,笑道:“我瞧着你今日气色比昨日好多了,可喝药了么?” 兰茜笑道:“今日一早小容那丫头就熬好了药给我喝了,还有姐姐昨日送来的参和燕窝,我也让小容去收拾着弄了,快些调养过来也不负了姐姐的一片心意。” 小桃笑道:“你这说的才是正理,你能这样想就好啦。也不枉我二哥救你,折腾出病来。” 兰茜听了,只觉得心中一跳,忙问道:“乐二哥病了?怎么样,厉害么?” 小桃摇头道:“没什么大事,想是昨天猛的让水激了一下子,今早起来身上便不舒服,头也晕晕的,估计是着了凉了,不碍事儿的,我已经让人去抓了药,我二哥从小身子就强壮,估计着明日就好利索了。” 兰茜低了头道:“都怪我不好,若不是我昨日闹出那事儿来,乐二哥也不会着了病.....” 小桃扯住她手道:“你这个傻子,又在这里妄自菲薄起来了。我不过是和你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又不是来跟你要汤药银子的,你倒认真了。你不担心我二哥,他那是蛮牛打成的身子呢,从小淋着雨在河里叉鱼,也没见他怎么样?明日就好了。” 兰茜这才略放了心,起身去倒了杯茶递给小桃。小桃接过,瞧见小容在旁边,便笑道:“小容身子怎么样了,昨**也激了水,可有好生歇息了?” 小容上前笑道:“多谢乐小姐记挂着我,我们做奴婢的身子骨硬朗,今日倒是全好了呢。我们小姐说,乐小姐昨日还送了银子来说是让给我和小姐买些好吃的,我还没谢谢您呢。” 小桃笑道:“又谢什么?你这叫少见多怪呢,你若是在我身边伺候的人就知道了,你为了你家小姐不顾一切的跳下水去,光这一点儿我就佩服得紧呢,昨晚喜鹊和画眉她们好一顿将你夸呢,说你倒是个忠心不二的。” 兰茜在旁边接口道:“我昨日想起来都后怕呢,若是小容陪着我一起死了,我哪里对得住她呢?姐姐昨晚上跟我讲的话我都细想了,如今全想明白了,就是为了姐姐跟小容你们,我也不死了。” 小桃笑道:“这就对了,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呢。你这样我就放心了,我这里还记挂着我二哥呢,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你好生养着,若是缺什么要什么,只管让小容偷偷上我那里要去就是了。” 兰茜扯了小桃的袖子,低声道:“桃姐姐,乐二哥是为了昨天救我才生病了,我....我想着去看看他....成不成啊......” 小桃笑道:“当然行啊,只是你若是偷着过去看我二哥,叫你爹和陈氏知道了怕是不好,她们会说你一个大姑娘,偷偷的溜去看一个男人是有伤体统,不如你就直接跟你爹说了,正大光明的来我家看我二哥,横竖你爹他们也知道是我二哥救了你,想来也不会阻止你去看他罢?” 兰茜想了想,道:“桃姐姐说的有理,等我爹回来我就跟他说,不知道乐二哥平日里爱吃什么,我好买些送他....”她顿了一顿,又道:“我....我真是没用....手里的银子还是桃姐姐给我的.....” 小桃拍了拍她肩膀笑道:“买什么东西呀,家里什么都不缺,你只去看看他就已经够不错了,那银子是给你和小容的,别那么多虚规矩了啊,人来就行了,若是提东西,我就不让你进门儿了啊。” 二百零一章 暗生祸根 二百零一章暗生祸根 兰茜只得应了,送了小桃出来。待得小桃回去了。兰茜回到自己屋子来,心里却不知怎的不住的突突跳着,颇有些心神恍惚的样子。她虽然手里拿着那绣了一半的荷包,却不曾绣得一针,只是坐在那里直直的望着窗外发愣。 小容瞧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上前道:“小姐,想是你绣花累着眼睛了罢,还是别做了歇会子罢。” 兰茜便将手里的荷包放下,让小容在旁边小书格子上取下本书来翻看,岂知也是翻了两页便看不下去了,眼睛虽说是盯着书页的,但是那书上究竟是些什么字,自己却是毫不知道。她抬起一只手撑住了自己的头,在那里沉沉的就想了起来。 自从昨天乐武将她从水里救出来的那一刻,兰茜就觉得自己心里多了个人。这件事情她不敢跟任何人讲,自己应当极力来掩饰住的,怕是让人瞧了出来会笑话她心猿意马。可是方才听小桃说乐武因为昨日着了凉病了,她便心里七上八下的不安稳。也顾不上能露出破绽给人发现了。她本想着绣绣花看看书本转移一下注意力,让自己不要再想下去,无奈是无论如何自己是控制不住了,只要自己静止一时片刻。那乐武的模样就不停的从脑袋里反射出来,弄得兰茜心乱如麻。 她正在这里想着心事,就听外面兰老爷的声音连叫了几声,那声音很是严厉,兰茜知道这是父亲来探望自己了,便整了整头发,各处都检点了之后方出来迎了父亲进去,规规矩矩的站在下首,等着父亲训话。 那兰老爷从得知女儿投水还是第一次来探望,用那严厉的眼光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问道:“你今天怎么样了?可好些了?” 兰茜正眼瞧了父亲,略微点了一下头,也不说话。兰老爷方才在窗外就瞧见女儿坐在那里心神恍惚的样子,这时又见她闷闷的一副不爱搭理的样子,不由得有些生气,就道:“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看看,这花也不绣,书也看不下去,你自己整日里都想些什么东西?” 兰老爷这几句话其实是出于无心,随口问问的,但是兰茜方才正想着乐武的事情,所以这几句话不免打到她的痛处去,以为是露了马脚,让父亲看出自己胡思乱想的心思,便更不敢乱说话,只低声道:“没怎样,只是头有些晕。” 兰老爷皱了眉望着兰茜道:“身子没好就好生养着。巴巴的做这活计给谁看,家里还指望着你绣女红贴补家用么?你宁可多读几本女书,通通道理。” 兰茜这才明白,父亲原来并不知道自己的心事,于是苦笑着点了点头道:“爹说的我记下了。不过是昨日里着了些凉,今天身子有些没有劲,过几日就没事了,爹爹尽管放心。” 兰老爷叹口气道:“我方才瞧你神色不定,倒以为你犯了什么事?不是我要说你,你这孩子确实太倔强了些,象是昨天你投水的事情,若不是有人救了你你这会岂不.....哎,你这脾气象极了你母亲,丝毫吃不得亏的,你一个女孩子家脾气这样硬气将来到了婆家不是要受气么?” 兰茜听得婆家二字,便勾动了心事,当下梗着气儿顶了回去,道:“爹爹请听女儿一句话,往后再莫提什么亲事二字,前面两件亲事都是由陈姨娘撺掇的做的,女儿倒不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也是我不争气。竟只想着一死了之,也不愿当那冲喜的嫁娘和混痞子的老婆。女儿昨日一夜已想清楚了,我的亲事绝不能让陈姨娘插手,就是爹爹也逼着我,我顶多逃回老家去,到咱们族里长老面前诉诉委屈,到那时候儿,只当爹爹白养活了女儿一场也就是了。” 兰老爷听了女儿这一番表白,顿时愣在当场,他没想到女儿昨日没死成,今日怎么突然变得硬气起来了,这分明是对自己格外不满的表示,于是指着兰茜怒道:“你如今大了,翅膀也硬了,竟然拿起族长来威胁我,这就是你当女儿的孝道么?天下婚姻都是父母做主,你还想自己找婆家不成?那陈氏是你继母,你一口一个姨娘,眼里可有长辈么?” 兰茜冷笑道:“爹爹别惹我发笑了!陈氏是哪一门子的继母?她一个ji院里出来的下流女子,凭什么做我们兰府的女主人?爹爹当我不知道么?你当初隐瞒了族里长辈们说她是良家女子,否则族里可会答应她来我们家里当家作主?一个姨娘身份顶天了!我那时年纪小,也不好插嘴说父亲你的这些事情,以为相安无事也就罢了。谁想到她得寸进尺,隐瞒着贱籍的身份顶着兰夫人的名头,整日里作践我,我一忍再忍,谁知她就步步相逼,到了这时候竟逼得我想寻短见。我如今已是死过两回的人了,还有什么能吓住我?你告诉她。以后休要招惹我,她过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若是她再来无端生事,休怪我不顾爹爹的面子,也要将她过去的来历揭个底儿朝天,到那时怕是大家都不好看!” 兰老爷从来没见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此时见女儿一脸坚决,一副豁出去的样子,不禁恼羞成怒,因着当初他从ji院赎出这个陈氏确是瞒着兰家的族长的,只说是贫家的一个良家子,谁知这消息不知怎的被当时才几岁的女儿知道了,后来虽然家中也有些老家人知道陈氏底细,但都见陈氏仗着兰老爷宠爱都不敢多说一句罢了。此时女儿把这层窗户儿纸给揭开了,弄得兰老爷几十岁的人了,老脸一阵挂不住,哆嗦着手指着兰茜说不出话来。 兰茜接着道:“爹爹莫怪女儿不孝,实是叫陈氏给我逼成这样的。我好好的一个兰府的嫡出正枝正派的大小姐,倒弄得比人家府里的上等丫头都不如,说了出去丢的是爹爹的脸,众人不过说我是个可怜人罢了。我是铁了心了,宁可鱼死网破,也决不叫她再来出坏主意摆弄我。爹爹对女儿若是还有一点父女情意,就不要再给我随便说亲事了,省得到时大家难看!” 兰老爷张了半天嘴,却驳不出什么来,只嘴里骂着兰茜不孝女,气急败坏的去了。兰茜待父亲走出屋子,也是一屁股坐在椅上,摸着心口急速的心跳半天缓不过神儿来。小容偷偷伸了头往窗外看看,见兰老爷走得远了,才回过头来向兰茜笑道:“小姐,你今天这是怎么啦?怎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兰茜大口喘着气道:“我....我受气受了这么多年.....昨日差点死了。我还有什么好怕的?陈氏那个贱人欺我到如此地步,我偏不死要跟她斗到底,她若再来招惹我,我倒要瞧瞧兰家的族里长辈知道了陈氏的底细,她是怎样个下场?” 小容又惊又喜,当下去握了她的手道:“小姐,小声些儿罢,要是让那陈氏听到了这风声,怕是又要来和你做对了。“ 兰茜道:“你以为咱们不说她就不晓得了么?我爹这一去,势必是要跟她讲的,我既是敢讲也就不怕她,她闹起来我看是哪个丢人?莫不是她还敢杀了我不成?” 兰茜刚才跟父亲这样将话说了一个痛快,心里是十分的爽快,靠了窗户边站着,就不住的发出微笑来。正巧丫头秋红从洗衣房里拿了洗好的衣裳回来,见兰茜伏在窗边发笑,这却是从来不曾见过的,于是便站住了脚向兰茜笑问道:“小姐,你生病的人怎么倒顶着风站在窗口里笑起来了,不怕灌上一肚子风么,进去罢。” 说着,便捧着那一叠衣裳进来了。兰茜转身走到床边坐下,看秋红和小容两个丫头检点那些衣裳,笑道:“秋红,你等会儿把那芋粉糊冲一碗我喝,我心里痛快,这会子竟觉得有些想吃东西呢。” 因着兰茜这两日一直不大吃得下饭去,小容和秋红两个便暗自担心,这时听她说想喝芋粉糊,那真是喜从心头起,秋红就放下手里衣裳,笑道:“我这就烧水给小姐冲芋粉糊去,可要再搁两勺白糖么?” 兰茜笑道:“行啊,你看着弄罢。” 这时的兰茜将积压在心里多年的话都讲了出来,只觉得身上心里轻松无比,想着今后睡卧也能得了安宁,那是十二分的喜欢。想起前日自己竟还想着那傻主意想要寻死,真是可笑至极了。 她这里轻松不提,只说兰老爷受了女儿一阵气,回到前院里儿便将这话说给陈氏听了。那陈氏是个心里有算计的人,但是此刻听了兰老爷说兰茜竟跟自己叫板,还要将自己一直隐瞒着兰氏族中的曾经为ji的身份公开出来,她吃惊之余那脸子立即就沉了下来,摔了手里的茶杯,一脚就踢翻了眼前一个凳子,将那凳子踢得满地乱滚。 兰老爷自然知道陈氏心里已经气极,只见陈氏那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从那腮边可以看出来,那牙齿是咬得紧紧的,兰老爷心里明知陈氏心里是委屈极了,也气愤急了,便安慰她道: “你以后那丫头的婚事就不要管了,她如今也大了,你管她也未必听得进去,你又不是她亲娘,她自然行动防着你。当初我把你赎出来的事情虽说家里几个老家人知道,但是那几个人都让我找理由打发了,现如今咱们家里的都是来这京城里新买来的,都是不知道根底的。那丫头也不过是气急了才那样说的,况且那老家离京城千里万里的,她一个丫头莫不成还真能跑回去告诉不成?你也莫生气了,只少管她就是了,由着她自己年纪大了,自然还得咱们给她找婆家,莫不成她还能将自己嫁出去了?” 陈氏由着兰老爷在那里口若悬河的讲着,自己心里却是一股子怒气,直由顶梁门冲到头发梢儿上去,向半空里直冒出去。她也不等兰老爷讲完,自己跺了两跺脚,一口气走回里屋去,向床上一头倒下,什么话也不说,先叹了一口气,睁着两只恶狠狠的眼睛往床顶的帐幔上望着,也不知心里想着什么。只见一双手在被子上用力撕扯着,好半天,才忽然坐了起来,手按着床板偏着头沉思了一会儿。 就这时候,兰老爷跟了进来,见如夫人伏在那床上面儿朝下趴着,两只肩膀不住耸动,还只当她是哭了,便上前拍着她肩膀笑道:“你这年纪了,儿子都有了两个了,倒象个小孩子似的,阿茜不过小孩子的气话说了两句,你就气成这样?” 话还没说完,就见陈氏爆竹炸了一样蹭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冲着兰老爷叫道:“你生的好闺女,你自然说话行动向着她,我们母子如今受了她的威胁,她还要到兰氏族里头去揭穿我的底呢,我们母子三个眼瞅着就要流落到大街上要饭去了,你还有心思笑得出来?” 兰老爷这才发现原来陈氏并不是哭,而是趴在床上气得那两肩不住的抖动。兰老爷这时知道如何劝也没用,只借口着说铺子里下午有事情便抬脚走了。陈氏见他撂脚出去了,更是生气,狠命把床上的枕头摔在地上,连桌上的茶壶茶杯都摔了一个粉碎。 她站在那里胸口一起一伏的喘了半天粗气,叫了个小丫头收拾了屋里残局,自己坐在窗边想了半天,那眼睛子滴里骨碌的转了几圈,深吸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了胸中怒气,对着镜子重新匀了一点粉,理了理头发,又让丫头去库房里拿上了两根人参,便往后院兰茜屋里来。 一走进院儿门,便觉得有一种不同平常的感觉。第一,是这院子里以前是一点声息动静都没有的,就跟没有人住着似的,今天却见秋红在院里树下小风炉上扇风烧着一壶水,那边儿秋菊倚着枣树跟看角门儿的丁媳妇儿闲唠着家常,倒是一派自在悠闲景象;第二,是在这和暖的阳光下,陈氏瞧着兰茜屋子里所有窗子的窗纱都换上了新的,那是一种新绿的颜色,就象春天刚萌芽的小草的色彩,配着院子里的绿阴红墙,倒是有一处分外幽静清凉的感觉。 陈氏心里就是一动,她记得前几天兰茜这屋子的窗纱还是旧时的暗黄色,这新绿色的窗纱却不是自家里有的,想是那位乐家小姐送给她的罢?陈氏脸上挂出一丝殷勤的笑意来,装做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迈步进来,在门口儿处先是咳嗽了一声。里面小容和秋红听见了这一声咳嗽,早已跑了出来,迎着笑道:“夫人来啦,快请进罢。” 陈氏见着小容和秋红那种喜不自禁的样子,料着这两个丫头如今是过得颇舒服自在的了,心里骂了一声,那表面儿上却仍是和和气气的,边往屋子里进来,边笑道:“我来瞧瞧大小姐,昨儿个我怕她身子不爽利,来了惹她烦燥,今儿听丫头说阿茜好得多了,就来看看。” 说着,小容打了帘子,陈氏便进来了,一见兰茜正坐在床边儿上绣花,她见了陈氏进来,心里也是一动,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回去将刚才自己讲的话传给陈氏知道了,否则她何以这样快就来自己里呢,若是说她是真心来瞧自己,那是用脚趾头想也不会的。 兰茜不卑不亢的从床边儿慢慢站起身来,对着陈氏微微一笑道:“姨娘来了,请坐罢。小容,上茶来。” 陈氏一听兰茜将姨娘二字重新抬了出来,心里暗恨的咬了咬牙,面儿上却仍是一派春风的笑道:“你的身子怎么样了?现在好些了么?我昨晚便想来看你,你爹怕我打扰你休息,我这会儿才来,你不会怪我罢。” 兰茜见她这个模样不象是听到了风声似的,便也将心放了两三分,见她好生好气跟自己说话,也不便不理她,便笑道:“多谢陈姨娘记挂着,我好了,倒劳姨娘费心了,那头亲事是不成了,姨娘怕不是落了不少埋怨罢,真是对不住了.....” 陈氏自然是听得出兰茜话里有话,也不计较,只将手里布包放在桌上。碰巧看见桌上另一个绸包里的一枝好山参和一包子燕窝,便笑道:“哟,你这人参倒是好的野山参呢,还有这一包子燕窝倒是上好的,不是咱们家平日里吃的燕条,想是乐家四小姐送你的罢?” 兰茜微笑点头,陈氏又接口带着笑道:“我刚才在外面瞧见你那新绿的窗纱很是漂亮,又是簇新的,想来也是乐四小姐送的?” 兰茜笑道:“正是桃姐姐送我的,她说我旧日里的窗纱颜色太旧了,瞅着就觉得气闷得慌,那新绿的软烟罗是别人送桃姐姐的,她就送了我这个颜色,姨娘瞧着可好看么?” 陈氏笑道:“自然是好看的,我听说这软烟罗的纱料外面很难买得着,都是进贡给宫里的贵人们使用的,难为这乐四小姐如此大的本事,认得这样有脸面的朋友,竟将宫里用的好东西都能弄出来送人。” 小容眼珠转了转,插口道:“夫人怕是不知道,那宫里的东西乐姑娘手里多着呢,岂止是这一点子糊窗纱?将来怕是她当了王妃,那宫里的东西不就跟自己家里的一样,可着劲儿随便用嘛。难得乐姑娘和我们小姐又好,她的东西小姐若是喜欢她便给了小姐,我瞧着就是个亲姐姐也不过这个样儿了。” 陈氏心里就是一震,她虽说以前就知道乐小桃年纪轻轻的就掌管着几家铺子,绝不是个普通的女子可比,可真没想到乐家竟然还能攀上皇室亲眷,将来若是乐家那丫头真的成了皇亲国戚,她又和兰茜极好,自己在这家里岂不是更不被兰茜看在眼里了?若是兰茜倚仗了这个好姐姐做后台,硬着气跟自己作对,自己也难降伏住她,可见那个乐家丫头没出嫁之前,自己便要弄倒了兰茜才好行事。否则今后自己跟两个儿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她更坚定了心里的主意,笑着对兰茜道:“哎呀,我还真不知道这位乐家小姐这样大的来头,我只觉得她那样漂亮的一个美人又是一脸福气相,定是将来能找门子好人家的,没想到竟是王妃的命儿呢,真是了不起。”说到这里,她看了兰茜正色道:“你瞧,我这人没什么心眼子,我若早知道乐家小姐的来头那样大,认得那么些达官贵人,哪里还用得着我跑前跑后的给你操持,结果还落了一身的埋怨。想来也是,那乐小姐随便在那些达官贵人里扒一扒,随手一抓怕是都是些名门子弟了,也难怪你看不上那些贫门小户儿的。这样看来是我将事情做的莽撞了,我今日来就是跟你来赔不是的,你也别怪我,以后我就不再多管闲事啦,你就别生我的气好了。” 陈氏这一番话出口,兰茜和在场的小容和秋红都有些不可置信。这十几年来,何曾听着陈氏这样低声下气儿的跟兰茜说过软话,兰茜这时也知道陈氏八成是知道了自己刚才跟兰老爷那番话,于是来赶着示好的。兰茜原本就想若是陈氏今后不找自己的麻烦,自己就用不着做得那样决绝,这时见陈氏服了软来跟自己解释,便顺着话风道:“姨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姨娘不再管我的婚事就行了。” 陈氏要的就是兰茜这样一句话,这可以让她心里安稳一些,也能给她留下足够的时间考虑要如何应付。听兰茜这样一说,心里放下了大半。 兰茜忽然想起想去看望乐武一事,便对陈氏道:“姨娘,方才我听说乐府昨日救我的乐家二少爷病了,想是就是因着昨日跳到水里着了凉,我想着他是为了救我而病的,若是装做不知道却是不妥,我想带着小容去乐府探望一下,姨娘觉得可好?” 陈氏此时哪有不准的道理,听了兰茜这样说便笑道:“应该的,应该的,人家乐家少爷救了你,你还没有亲自去谢谢人家呢,按理说我和你爹都应该亲自去谢的,只是他是个小辈,怕是不太方便,你就去探望一番罢,别空着手儿,我这里有银子,你好歹让小容去买上两包点心带了去才好,别让人家笑话咱们兰府不懂礼数。”说完,便从怀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来,交给小容。 陈氏又坐了一会儿,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留下那两棵人参便告辞去了。 待她走了,秋红便对兰茜道:“小姐,这真是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什么时候儿她也会没事儿来咱们这里坐着,还送了两棵人参来,真是稀奇。” 小容却道:“我看她这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八成是老爷跟她讲了小姐要揭她的话,她是怕了才来做做样子,我瞧着咱们倒是防着她些的好,别让她给算计了。” 兰茜道:“随她去罢,她不惹我我也不去惹她了,省得整日家里鸡飞狗跳的,没个安宁。咱们不说她了,扫兴。小容你去街上买些上好的点心,咱们下午瞅空去看看乐二哥。” 那边乐府里,小桃因不放心二哥,又怕他趁着没人看着不喝药,便捡了一盘子瓜子,让顺宝泡了一大壶茶水,坐在乐武屋里亲自看管着他,弄得乐武哭笑不得,顺宝和画眉在一边儿窃笑不已。 小桃搬了凳子就坐在床边儿上,旁边端了小茶几放着茶水和瓜子,还有一盘子自家点心铺里出的香炒松仁儿,瞧见乐武皱着眉头苦笑着望着自己,便伸手抓了一把瓜子儿塞到他手上,笑道:“二哥,你尝尝,这瓜子儿的味儿越来越好了,那松仁儿也不错,还有这茶水,是上次阿宣送我的上好的雨前茶,要不要倒一杯你尝尝?” 乐武叹口气苦笑道:“哎,这哪里是我妹子?简直比老娘管得还紧?我又不是要病死了,你用得着搬个凳子守着二哥么?你二哥我的这张脸没有大哥和三弟俊,更比不上你的阿宣王爷了,你还是去瞅他们罢,好不好?” 小桃摇着头边磕瓜子儿边笑道:“我就喜欢看二哥这张脸,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哦。大哥长得文气,小哥长得清秀,二哥你却是长得最威武的,一瞧着就觉得有你在身边儿安全得很,二哥你不知道,如今有好些姑娘家就喜欢你这样儿的呢。” 乐武笑道:“小丫头别给我灌米汤儿了,你那个阿宣王爷才是长得威武俊朗又漂亮呢,我听萧十一说,皇宫里这些皇子凤孙们,就数咱们七王爷是头一个打眼的。还别说,我妹子就是有眼光,挑个女婿也挑了个最俊的。” 小桃红了脸照着乐武的肩膀就捶了几下,笑道:“臭二哥,你病了还拿妹妹开玩笑,等会我告诉娘去,让她来骂你。” 二百零二章 寿宴 二百零二章寿宴 乐武在床上坐起身来。倚着床头斜坐着,伸手在小桃手里抓了一点儿瓜子儿,边磕边笑道:“我知道我妹子是个不好告状的,你既是不嫌闷,就在这里坐着陪二哥好了,横竖我今日也不上工了,倒在家里逍遥一天,有你陪着正好给我解闷儿。” 小桃斜着眼儿笑他道:“二哥说错啦,我不过在这里陪你一会子,等会儿阿茜说是要来瞧你的病呢。” 乐武笑道:“那倒不必,你叫个人告诉她不用来瞧,我不过是自己着了点子凉,倒有什么好瞧的?对了,我还想问你呢,那个兰家丫头究竟为着什么闹着寻短,你可知道?” 小桃笑道:“原来你是等着我跟你解说这个呢。说起这个来话就长了,不过就是因着她小时候有个老道给她算命,说是她命硬克亲,也巧了她亲娘生了她身体便不好,没些时日便故去了。就为这个兰老爷不太待见这个闺女,后来又将个妾提了正房夫人。就是现在的这位兰夫人,她自己生了两个儿子,兰老爷香烟有继,自然心思都在两个儿子身上,对这个女儿便更不用心了,因着那老道说过让她不要见生人才能保得家人平安,所以便将兰茜困在房里,平日里不让随便出门儿,我跟她认识便是因着她闷极了,搬了梯子搭在她家墙头往咱们这里看望,才认得了她,这里还是一段故事儿呢.....” 乐武是个粗爽性子,向来不信这些神鬼之谈,听了小桃的话颇有些不以为然的道:“那兰老爷也不通得很,不过是个牛鼻子老道胡言乱语几句他便当了真了,这些事情哪里信得?” 小桃道:“若是阿茜的爹爹象你这样想就好了,哪还有后来那些事情?阿茜这孩子这些年受的委屈也尽够了,兰老爷说她性情脾气冷淡不通事务,你想,她整日里呆在房里象做牢一般,又没人真心疼爱她倒叫她怎样冲着人咧嘴笑呵呵的呢?不过也就亏了她身边有个小容,那丫头是个机灵的,就跟我身边的喜鹊画眉差不多,若是没有这个丫头,怕是阿茜那脾气暗亏吃得更多了。” 乐武叹了口气道:“她何以就这样受着气呢?莫不是她们兰家就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我听说她们是从老家搬了来京城的,想是老家也有家族里的长辈,难道就没个人说话了不成?” 小桃道:“你说的简单。俗语说的家丑不可外扬,而且在老家那时候阿茜年纪还小,不大懂得这些,怕是就因为怕她年纪长了跟族里说这些,兰老爷才举家迁来了这里,她老家离这里远着呢,她倒要怎样回去告状呢?你瞧阿茜这丫头平日里很是斯文,心可是很窄的,她前日是因着她爹给她找了家人家让她嫁人,先是要给一家子做冲喜的新娘子,被她大闹了一场方罢了,又弄来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怎么能让她不焦心?她气得要死,一时想不开,可不就做了那寻短见的事情了?” 乐武叹道:“可惜她是一个女儿家,若是个男子在家里受了这样的气,满可以一跺脚就离了家里,自去天地间闯出一分事业来,也不让那起子人小瞧,偏她是个女孩子家的,走又走不了。呆在那里又受气,也是难过。” 兄妹俩正说着话,就见外面一个小丫头来报,说是兰茜来找小桃了。小桃自然知道这是兰茜来探望自己二哥了,忙迎了出去将她带进乐武房间。乐武听说兰茜来瞧他,自己当着自家亲妹子的面儿穿着中衣倚在床上是不大要紧,但是兰茜是个不熟悉的别人家的女孩子,这样穿着可是不行。便忙起身套上了外衣,踏了鞋子,从床上走下来,直走到外间的桌子旁的凳子上坐下。 就在这时,外间的门帘一拉,小桃和兰茜走了进来。只见兰茜穿着一件绣着蓝色竹叶的淡青色衣衫,额前刘海微微的盖住眉毛,一双微挑的丹凤眼黑白分明,两耳上垂着两片银质秋叶耳坠子,整个人清秀中透着一股楚楚可怜的味道。 乐武是个最豪爽的性情,知道这个兰茜和自家妹子交情好,便也当她是自己人,见了她进来便起身笑道:“我都说我没事了,兰姑娘倒这样客气来看我,快坐。” 兰茜见着乐武,心里不由得便跳了一跳,微低了头道:“乐二哥不用招待我,快去歇着罢。我原是来探病的,乐二哥起来招呼我若是再着了凉,可都是我的罪过了。” 说着话时,兰茜已走进屋子里来。小桃也怕二哥再着了凉,便推着他又重倒回床上。笑道:“阿茜是来探你病的,你这病人倒起来招呼她,倒叫她心里过意不去了,还不快躺回床上去,你在床上盖着被子跟我们说话就是了。” 乐武向来是拿这个妹妹没有办法的,只好乖乖的回了床上依旧倚着床头半坐着,他见兰茜手里提着几个纸包,想是点心之类的礼物,便笑道:“兰姑娘也太客气了,来了就来了,还拿那些东西做什么?我们家的点心铺子还少么?倒要你花银子买这些。” 兰茜微笑道:“我是来探病的,倒要你来张罗我。”说着,那脸便红了一红。 乐武还不曾答话时,小桃已经在旁边笑道:“你专程来看病,我二哥张罗张罗你还不是应该的么?阿茜,你别客气,你再客气,我二哥心里就更不安了。” 兰茜笑道:“桃姐姐又来开玩笑了,”说着话,她便向后退了两步,小桃一手挽着她的手,一只手拍着她的肩膀,向她眨眼微微一笑。却不说什么,兰茜见她这样,脸上就是一红,心跳得更厉害了。她只得强忍着正了脸色,对乐武道:“乐二哥,多谢你救了我,还着了凉病了,我心里实是过意不去。” 乐武笑道:“那有什么,我见了人落了水里去哪有不去相救的道理?那天就不是你换了别个人,我也是会救的,你就别再放在心上了。” 兰茜见乐武这样说。也就点了一点头,往下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一个女孩子在一个男子屋子里呆久了也是不好,便又略站了站,便说改日再来瞧他,便退出去了。小桃陪着她出去,让顺宝进来伺候着二少爷,走出门口时却回头朝着她二哥做了个鬼脸,眨了眨眼睛,做出一副神秘的样子来,弄得乐武哭笑不得。 小桃陪着兰茜出去了,让她又到自己屋子里坐了一会便放她回去了。就在这时,外面周管家来回报说是七王爷来了,小桃心里便是奇怪,自己刚刚跟他吃完了小馆子回来,怎么就这么一会子功夫,他又转回来了,她正奇怪的当口,风翊宣却带着陆平来到她院子里,小桃见他俊朗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便笑道:“王爷殿下,你怎的又转回来了?莫不是这一会子的功夫,在街上捡到了金元宝不成,来跟我报喜的?” 风翊宣也不答话,只瞧着小桃发笑,笑得小桃更是莫名其妙。因道:“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话么?” 风翊宣这才笑道:“咱们倒是一对儿傻子,忘了一件大事,刚才在外面见你我却没有想起来,等你走了我回了府里,还是我们家老管家提醒了我我这才想起来,赶着过来告诉你一声,可笑,这一阵子你也不忙,我也不忙,咱们两个人儿倒是把这件事儿忘了个干干净净了。” 小桃让他说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跟着笑道:“你瞧,好好的话非要拐着弯儿说。这又说我脑子不好了,寻出我的岔儿来排暄我,你倒是说说我忘了什么紧要大事?” 风翊宣笑道:“我皇婶明日过生日,这算不算得大事?” 小桃一听笑道:“这自然是大事,只是你找我的岔说我忘事多,我可不认的,我原本也不认得福王爷和王妃,这还是自那次进宫才见福王妃她老人家一面儿,我在这之前自然是不知道她老人家的寿辰的,这可怪不得我。我倒要问问你了,你是她的皇侄,倒也把这事儿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还有脸来说我呢,你倒说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风翊宣笑着伸出手来,在自己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道:“原是我该打!明日是皇婶的寿辰,我竟全忘了,若是让皇叔知道了,非骂我不可。我便是来通知你一声儿,明儿福王府定是要大摆寿宴的,我是必得去贺寿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呢?” 小桃想了想笑道:“那自然是要去的,上次进宫时福王妃她送了我一条七彩碧玺的手串,我还没有好生谢她呢。明日她老人家寿宴我当然要去拜寿了,只是我在想送些什么寿礼好呢,这要是一般人家倒也好说,只是福王妃她老人家什么样的宝贝没见过,怕是这个寿礼让我头疼呢。” 风翊宣笑道:“我皇婶她倒不是那样看重东西的人,你只人到了心意到了尽够了,你只别托着一盘子金银元宝就是了,那却是俗到家了。明日一早我让陆平来接你,到时候我堂姐,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们差不多都是要去贺寿的,人多着呢,有你见过的也有没见过的,怕是够你应付一通的呢。” 小桃笑道:“哎呀,我却是有些怕生呢,还是晚些去好了。” 风翊宣笑道:“你又谦虚个什么?横竖明日堂姐也在,四哥和十二弟都在,你还怕没人说话儿么?只是明日是我皇婶的好日子,你就换上身鲜艳衣裳罢,打扮得喜气些可好?” 小桃笑道:“我装扮得喜气洋洋的,倒象是我在过寿似的,行了,既然你这样说,我就挑那艳色的衣裳穿一件,多戴些彩色的首饰,王爷殿下您可满意了么?” 风翊宣笑着点头道:“很好很好,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儿。往后咱们在一起,有你提醒着我,那些大事小情的我就再不忘了。” 小桃刮了一下脸羞他,笑道:“得了罢,别灌米汤了。什么人也有个疏忽的时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以后这样的日子你还是记在个本子上,没事儿的时候翻上一翻,也就忘不了了。你们皇室子弟里那样多的亲眷,要是只靠着这一个脑袋来记着,倒是太难了些,人家不都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儿,这倒是千真万确的呢。” 风翊宣笑道:“受教了,受教了,我这会子还要去淘澄一下明日拜寿的贺礼呢。”说着,便自去了。 待得风翊宣走了,小桃想着自己要送些什么好,便走回了屋子里坐着发呆想着。 喜鹊知道了她在想贺礼,便笑着提醒道:“姑娘忘了么?半年前姑娘不是从锦绣坊里买了一副绣品么,我记得叫什么麻姑献寿图,四边儿上还挑着不断头万字儿,手工好得很。姑娘当时还说是想留着给咱们夫人上寿用的,如今就先用了就是了,再找一副好的备着给夫人,不好么?” 小桃经她一提醒,猛得想起果有这事,便叫小珍和豆儿去房边库房里将绣品取了来,那刺绣手工甚好,原是程嬷嬷从南边绣娘那里高价订了来的,被小桃看中硬是软磨硬泡买了下来,这时正好得用。 画眉便笑道:“刚才我们听着王爷说让姑娘穿些新鲜颜色的衣裳,不如就穿那件桃红色的织锦的罢,那件做了姑娘只去年过生日时穿了一次,就撂在那里不动了,那件颜色虽平日里穿显得略艳些,但是这年节或是贺寿时穿是最相宜的,不如我让小珍就给找出来,咱们拿火斗子熨一下子,再找几件好头面明日装扮了,我想着那福王妃的寿宴定是许多达官贵人都有,咱们可不要太寒酸了让人家笑话。” 小桃笑道:“你这丫头倒把他的话放在心里了,我还没有着急呢,你倒先忙活上了,就依你,穿那件桃红的罢,你让小珍去取了来,顺便把那锁着的平日里不用的首饰钗环拿来,我挑几件明日里戴的,明**们哪个跟我去呢?” 画眉笑道:“我原本是想着跟姑娘去长长见识的,只是想到明日陆侍卫也在,若是瞧着我在喜鹊姐姐却没了踪影,想是要怪我了,还是让喜鹊姐姐跟着去罢。” 喜鹊上前便看着画眉,要撕她的嘴,笑道:“你这死丫头,但凡是有点子事情都要拖上我来说事儿,我今日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便没法没天了.....” 画眉边笑边躲,笑道:“喜鹊姐姐实在不讲道理,妹妹这是为你着想,你倒来撕人家的嘴,姑娘快来评评理....” 小桃笑着上前分开她两个,笑道:“你两个安生些罢,喜鹊你就饶了她罢,她一个没人疼的人还要让你欺负,连我都看不过去了。” 喜鹊看着小桃的手不依道:“姑娘也打趣我,我明日不去了,让那死丫头去罢,省得她老拿怪话儿来说我。” 小桃笑道:“得了,你们两个人都跟着我去罢。那绣屏也挺重的,你们两个就帮我抬着罢,我也在寿宴上好生瞧瞧,有没有哪家王候家里也有那俊俏英武的侍卫,我也留心着,等着给我们画眉丫头也配一个好女婿,省得你整日里羡慕人家喜鹊。” 画眉听了顿时羞得脸色通红,喜鹊笑着拍手道:“好好好,姑娘说得正是,叫你这个臭丫头来笑话我,这会子你也臊得一鼻子灰了?” 画眉红着脸上前和喜鹊闹成一团,小桃笑着道:“得了,你们赶紧去收拾明日要准备的东西,明**们两个也穿上新鲜些的衣裳,对了,前些日子不是府里才给你们做了两套秋衣么,你们就去跟周管家先要了来,明日穿着。” 一宿无话。到了第二日早上,小桃早早的便起来了,梳洗打扮后,又略微上了一点子淡妆,小珍给她梳了一个漂亮繁复的发髻,插上了几枝宝石钗环,脖子上戴了风翊宣送的那串珠串,手上除了那串翡翠片儿的软金镯外,又戴了那串福王妃赠的七彩碧玺手串,耳上戴了一对儿珍珠串的坠子,又在脸颊上淡淡扫了几下胭脂,镜里映出来她的玉容,当真是眼若水杏,艳如桃花。 引得几个丫头都不住口的称赞,小桃笑道:“一大早的灌米汤,还不赶紧收拾了,陆侍卫等会儿在门口等着咱们呢,你们手脚麻利些,别让人家等太久,若是去得晚了,怕是失礼呢。” 众人收拾了一阵,又吃了早饭,便出了门。陆平早就将马车停在乐府门前等候,见了她主仆三人抬着绣屏出来,便上前接过放在马车上,对小桃笑道: “乐姑娘,我们王爷先行去了福王府,说是在门口儿等着您呢,咱们这就走罢。” 一行人到了福王府门前,只见街道对面雄伟壮丽的福王府门前是车水马龙,冠盖如云。一乘乘明轿,马车直从门口排出去老远,时而可以看到穿着华丽的男男女女在王府里鱼贯而入,其中不少人都是穿着朝服的官员,还有那各家的家仆有的在门前棚下吃茶吃点心的,有说着闲话摆龙门阵的,好不热闹。 风翊宣接了小桃,便让自己带的下人抬了小桃拿来的绣屏,进了福王府。小桃见这福王府甚是富丽,前面后面光是屋子便有无数间,倒有自己家七八个还要大。 及到几人往大厅里走,只见穿堂里、过道上到处都是人们送进来的贺礼。什么寿面寿糕、面蒸的寿桃、金玉的如意、屏风、金弥勒佛玉观音、玉圭、玉壁、名人字画,甚至宝石的扇坠儿、檀香、麝香、冰片、茶叶……各色各式五光十色,都标了送礼人姓名一档一档琳琅满目。 到了大厅,只见福王妃穿着一身红衣,满头上戴了光华十色的发钗首饰,旁边一个艳丽的穿杏红衫子的美貌妇人正在与她拉着手说话儿,旁边坐上还坐着一个英武的壮年男子,正是云平郡主和萧威将军。 风翊宣笑着跟小桃一起上前,给福王妃拜了寿,又献了各自的寿礼。福王妃在宫里本就见过小桃,对她是带着三分喜欢的,这时见她也跟着风翊宣来给自己拜寿,自是欢喜,忙让云平郡主将跟自己行完礼的小桃扶起,笑道:“乐姑娘,劳你还来给我拜寿,我欢喜得很呢。” 小桃笑道:“福王妃的寿诞我岂可不来呢,只是我人轻礼薄,还请王妃不要见怪才是。” 正说着话呢,外面又来了一帮官员的家眷来拜寿,云平郡主就将小桃一拉,贴着母亲的耳边笑道:“娘,我带小桃去后面的屋里歇着,等会这里没这么乱了,我们再来。” 福王妃最是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不太喜这样暄哗的热闹,便点了点头,上前去招呼那些官员女眷去了。云平郡主便扯了小桃,将她引到后院一处清静的偏院里,小桃见这里草木修整的干干净净,甚是齐整,云平郡主便笑道:“这是我出嫁前住的屋子,今日前面太闹腾了,咱们且在这里清净一会子,等到吃寿宴时,咱们再出去。我这里不止你一个人呢,那些未出阁的官家小姐有来拜寿的,只和我相熟的,都在我这里呢。这里还有一个你的老熟人呢。” 说着,小桃便瞧见屋里走出一个穿着淡桔色衣衫的少女,一张略圆的白嫩脸庞,大眼睛弯眉毛,笑起来甜甜的,甚是惹人喜爱,正是那次进宫里时见过的礼部尚书的千金冷梅冷小姐。 那冷梅笑着过来拉着小桃的手道:“我就知道今日在这里定能碰着乐姐姐,果然不出我所料呢。” 小桃也是对这个冷梅姑娘颇有好感的,便跟她进了屋子,只见屋里还坐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女子,有两三个是上次宫里见过面的,都互相上来见礼。云平郡主扯扯小桃和冷梅的手,将她俩引到这厅里旁边的一间屋子,那是云平郡主原来的书房,待得进去了,云平郡主便对两人笑道: “我知道你们两个和得来,就在这里说说话儿罢,我叫人送点心来给你们吃。我要出去帮着我娘张罗一下客人,你们只管呆在这里玩罢,有什么要吃的要喝的,只管吩咐下人就是。” 云平郡主转身出去了,外面一个丫头便端了一大盘子玫瑰糕来。那丫头献上糕点来,笑道:“两位姑娘尝尝这个玫瑰糕罢,这是昨晚上我们郡主做的,准备招待今天寿宴里的客人的。” 她把那个盘子放在桌上,又转身出去端回了一壶茶水,给两人亲倒了茶水,才退出去。冷梅拈了一片玫瑰糕递给小桃,笑道:“乐姐姐尝尝,这糕看样子很好吃,我就喜欢吃这点甜点心,经常叫丫头出去买了回来,还有那些零食瓜子儿,也是整天不断呢,我娘就说我是头小猪,整日里嘴就不闲着。可姐姐想啊,整日里闷在院子里不让随便出门儿,我又不喜欢绣花看书,不吃东西要做什么呢?” 小桃吃着玫瑰糕,只是微笑,冷梅瞧了笑道:“乐姐姐笑什么?你笑我太贪吃了么?” 小桃笑道:“这倒不是,我是笑你喜欢吃这样的东西倒正是找对了人呢,你不知道我家里也有几家吃食铺子,你说的那瓜子儿是不是黑瓜子儿,四种口味的?若是,那就是我家铺子里出的了。” 冷梅惊喜道:“真的么?我还不知道呢,那姐姐会做这种点心么?” 小桃道:“会倒是会的,只是如今做得少了,而且那些做点心的工具都拿到铺子里去了,家里厨房里只能做一些简单些的,不过哪一阵子想起来了,便做一点便是了。” 冷梅放下手里的玫瑰糕,扯着小桃的手笑道:“乐姐姐,我可以跟你学着做点心么?我家里表姐表妹们,哪个都会做一两样拿手菜肴,只我不会,我倒也跟着家里厨娘学过,只是差点儿将厨房给烧了,手也割了一个大血口子,我娘便不再让我到厨房里去了,只是我却是喜欢摆弄这些东西的,无奈却是无论如何摆弄不明白,我想着做点心总会简单一些罢,乐姐姐教我好不好?” 小桃见她仰着小脸儿软语请求,哪里还拒绝得了,笑道:“你喜欢就教了,改天你无事便到我府里找我,我带你到铺子里去跟大师傅学着去,那里材料有的是,你便是再笨又能糟蹋得了多少?” 冷梅见小桃答应了,喜得什么似的,笑着道:“乐姐姐家里既是有这样点心铺子,怕是瞧着这样自己做的东西便看不上眼了罢?” 小桃笑道:“我哪里会看不上眼?你说的正是恰恰相反的,我正是喜欢自己家里做的点心呢。自己在家里做的,料子用得多,因做得少也细致些,倒比那些铺子里大批出的更有味儿呢。” 二百零三章 花园迷路 二百零三章花园迷路 冷梅笑得两只眼睛都眯成了两弯月牙。挽着小桃的胳膊晃道:“乐姐姐说得我都动心了,不成不成,乐姐姐非得要教我不可,省得年节时家里人凑到一起,那些表姐妹们都笑话我。” 小桃笑道:“你想学我就教,这有什么难的?” 冷梅笑道:“那好,就这样说定了。过几日我给乐姐姐下帖子请你来我家里作客,咱们以后也方便常来常往,乐姐姐就把那简单容易做的教我几样就是了,我也好在她们面前长长脸。需要什么材料乐姐姐尽管跟我说,我让厨房里备了,岂不方便么?” 小桃笑道:“你若真想学几样点心,那不过是几斤米面儿的事儿,我这点东西还备得起,铺子里有的是,你去外面买的未必有我们备的好,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只管到时候学着就是了。前些日子我教云平郡主做了一种芙蓉酥,味道也是很好的,只是这如今夏天过了,这荷叶荷花也都快谢尽了。明年再教你做罢。我瞧着过几天便能下来秋梨,我便多教你一样甜羹,不仅好吃还能滋润清肺,美容养颜呢。” 冷梅听了自然是高兴,两个人又说了会子闲话,就见外面空子一挑,云平郡主的丫头素云进来了,对小桃和冷梅笑道:“二位姑娘呆坐在这里,想是闷得慌了罢,我们郡主让我来告诉两位姑娘一声,若是闲得闷了,只管往那后花园儿里逛去,这后边儿此时没什么人,正是清静着呢。” 小桃听了这话,也有几分心动。她想着福王府是极富贵的地界,又是极阔的人家,这到底阔到了怎么一个样子,倒想去瞧瞧。先前怕着人家不方便,不好随意就四处乱走,这时见云平郡主叫素云来这样说了,小桃便心里有些欢喜。那冷梅更是个坐不住的,方才一早随着父亲冷尚书来给福王妃拜寿,就被云平郡主带到这里呆着,虽然也有几家官家千金一起说话聊天,只是冷梅与她们不太投机,因此话也没说几句。这是小桃方才来了,才引逗得她开心了一些。这时听了可以到王府的花园子里去逛去。自然喜欢,便闹着要去。 素云便笑道:“我前面带路,引着两位姑娘去罢。”说着,便打了帘子让小桃和冷梅一起出了屋子。 素云便在前边带路,小桃留心一看,原来这云平郡主住的后院是很大的一块四方形的敞地,一排十几间屋子林立,都是朱漆的红门,雕成各种花形的窗户上一色儿垂着秋香色纱帘。小桃和冷梅二人跟着素云左弯右拐,顺着一条两面的抄手游廊绕了过去,这一路上都有丫头下人经过,见了她们都是含笑站下了问安。又走了片刻,便是后院里的一个大厅,那门窗一律是鲜红夺目的,厅外面便是一座四角飞檐的两层的小红楼。 素云在这小红楼下站住脚,笑道:“这是我们郡主出阁前最喜来的地方,原是夏日里来这里赏月观星的地方,从这里望下去这后院大半都在眼底了,那旁边就是花园子。” 只见这所小红楼的周围,栽着一半柏树一半杨柳,红绿相映显得十分的灿烂。中间空地上竖着一大块假山石。围着假山种着各色鲜花,此时已近初秋,那花有一多半都颜色不似夏日里鲜艳,但也五颜六色的开了一大半,倒也瞅着颇热闹。就在这杨柳绿荫中间,东西各闪出一扇月亮门来,那东边的月亮门旁边,偏支了几支葡萄架子,靠了墙摆着大小的盆景,环肥燕瘦,深红淡紫把个月亮门边儿上簇拥的热热闹闹的。 素云见小桃盯着那葡萄架子瞧,便笑道:“乐小姐,你瞧这里怎么样?” 小桃笑道:“很好,艳丽极了,还有那一架葡萄架倒又增了几分情趣,你们夏天里在这里摘下葡萄了么?这定是你们郡主的手笔。” 素云拍手笑道:“乐小姐说的一点儿没错,我们郡主先前嫌这里都是花啊草的太俗气,倒想添一点儿乡村野趣儿,我们这里的花匠便不知从哪里弄来了这葡萄苗子插上,我们郡主不过是一时的兴头儿过后倒不管不顾了,不想那葡萄苗子竟活了,如今那一大片每年都能结出些大紫葡萄来,王妃夏天里倒时常来摘着吃呢,说是比外面卖的味道好些。” 小桃点头微笑道:“那是自然了,这现摘的东西和摘下来再运到城里的,味道确实是有分别。这葡萄架子甚好,赶明儿我也在我家院子里弄上一些,好看好玩儿还能吃葡萄,倒是有趣。” 素云笑道:“这一处也算是我们郡主会客人。读书,赏景的一处小书房了。” 冷梅笑道:“这地方读书倒是不错,读得眼睛酸了,往四周外面一瞧,绿的叶子红的花,倒是真赏心悦目呢,只是这里绕来绕去的,转了好几曲回廊,花明柳暗的,我都要分不出东南西北了。” 这时,便从西边月亮门儿那来了一个府里的丫头,叫素云道:“素云姐姐,前边儿忙不过来,郡主叫你去帮忙呢。” 素云便跟小桃冷梅两人道了别,跟着那小丫头去了。小桃和冷梅在这院子里略转了一会儿,便由一个跟着她们伺候的府里丫环引着,将她们让进那旁边的后花园的大厅里。 那厅从外面看着有一道列了六根朱漆大柱的走廊,那四面精致的雕花木格扇,中露着梅花、海棠、芙蓉各式花窗。待得进了屋子,只觉四壁辉煌,脚下的地毯,其软如绵。那房子是长方形,铺的是五凤朝阳的地毯。两边是分别八套红木的靠背坐椅,那地毯靠窗的一边儿上是宽矮的踏凳。这踏凳,也是用堆花紫绒蒙了面子的。再看下手两套紫檀细花的架格,随格大小高下,安放了许多东西,除了古玩之外,还有许多奇花异草,散发出一种淡淡的草木香气。 小桃心道,怪不得大家都羡慕那锦衣玉食的皇族中人,就这样一间云平郡主平日里接待闺中好友的小前厅,就布置的这样富丽堂皇。如此舒服。那丫头让着两人在椅上坐了,便叫人献上茶来,便退到门口去站着听吩咐。 冷梅喝了一口茶道:“乐姐姐,云平郡主这屋子布置的真好看,怪不得我们这些女孩子都暗地里赞她最会穿衣服,那颜色配得既艳丽又不俗气,她还喜欢穿那些大红大绿的衣裳,若是换了别人定会象媒婆似的,但是也就怪了,穿在云平郡主身上,就出奇的好看,真是让人不佩服都不行。” 小桃对这一点也是相当佩服的,就看这屋子的布置就知道,那墙壁全是用白底素花的绸子裱糊出来的,那主座位的后面两只大瓶里,全是色彩鲜艳的绢花。最妙的是左边窗下有一个蓝花的瓷缸子,却用小斑竹搭着几根架子,上面绕着绿蔓,种着几朵淡黄色的小花。小桃不认得这花是哪一种,便问冷梅,谁料冷梅也不知道,她便笑着道: “云平郡主真是有趣,这架子弄得很有新意,这屋子里阳光好,这花长得倒挺旺兴的。” 二人又对着这小前厅里的布置装潢发了一通议论,喝了一会儿茶,冷梅嫌呆坐着没意思,便要去园子里再逛一通,两人走出厅里,那丫头却想是被叫去忙活别的去了,却不见了踪影。 小桃与冷梅说话投机,又眼里光顾着赏影游玩,再加上这福王府里的房屋都是回廊曲折,院落重叠,又加上四处堆着山石种着各色花木,最容易叫人迷失方向感的。她两人只顾着走,却是渐渐的走出了这个后花园。两人还没有觉着,待到发现时却猛的发觉两人站在一处回廊里,所处的地方也是一处很大的院落,四周雕梁画栋,正是一座大前厅。 那前厅里人语喧哗,许多衣着华贵的年轻男子凑在一处说话,小桃一看,便知道一定是迷了路走错了地方,想来这前厅是专门招待男客之处,这可是有些不方便,她转身拉着冷梅要走,又怕再走错了路闹出笑话来可不大大的不妙,一时犹豫的住了脚,不知怎么办好,偏巧这眼前又没有一个丫头下人走过,连个女客也没有,找不着一个人来问路。 小桃和冷梅两人正在着急之时,却不知道那边厅里早有一个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在注视着她们。那男子本是和众人在说话,却不经意间瞥见那厅外的花园里走进了两个年轻女孩子来。那个个子略矮些的他依稀认得,好象是在去年的秋宴时见过,应该是朝中重臣礼部尚书冷大人的千金罢?剩下那个却是他不认得的,却正是这个女子吸引了他的全部视线。 只见那是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穿着一身艳丽的桃红色衣裳,一头乌黑的好发梳成一个简单却雅致的花髻,发间点缀着几枝珍珠宝石的钗环,一只倒三角形的金步摇扣在左鬓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摇曳生姿。他又往那女孩子的脸上看过来,只见她凝脂般细腻的一张鹅蛋脸,前额处披着薄薄的刘海,微微露出两道秀气的柳叶眉,那一对柳眉下的眼睛尤其波光流转,灿烂如星,那娇俏的鼻梁下一张红唇水润粉嫩,便象那泡在一汪水里的樱桃一般可爱。她那曲线优美的脖颈上还挂着一串亮晶晶的珠串,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整个人在那花圃前一站,当真是亭亭玉立,粉妆玉裹,便如一树娇艳盛放的桃花一般。 那男子就是心里一动,眼光就离不开了。他见那女孩子和那冷小姐低头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然后脸上先是绯红了一阵,摇了摇头,便要移步往回走。那男子这时已猜出她们两人定是迷了路,他见着这个桃红色的美人儿眼看着就要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了,便迈步出了前厅,几步赶了上前,在后面叫了一声:“两位姑娘请留步,可是迷路了?” 小桃此时正是在为难之际,这时听了声音便赶忙转过身来,只见身后站着个二十六七岁的华服男子,眉目间颇有些英武之气,正带着笑吟吟的神情看着她。小桃着急要返回云平郡主的后花园子去,又见这个男子上来问询,便想顺便问路,便笑着对他点了一下头,问道: “劳驾,这位公子,你可知道这王府的后花园,就是有一个小红楼的那里,怎样走回去?” 那男子方才还是在厅里远远的看着小桃,此时两人距离近了,也不过四五步之遥,他便看得更清楚了,只觉这女孩子比远观之下还要美丽三分,尤其是那一对水汪汪的明眸看着自己时,那两排小扇子般浓密卷翘忽闪着,竟让他心里感到从所未有的骚动。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笑道:“姑娘说的可是云平郡主住的那后院?” 小桃喜道:“正是,还望公子告知,我们两个逛花园子迷了路,走到这里来,怕是那边等着我们的丫头要着急了,此时怕是四处寻我们呢。” 那男子便笑道:“这里房屋是很曲折的,你这位小姐,似乎是初来,恐怕不认得,我来引一引罢。” 小桃见这陌生男子说要带路,却觉得自己跟他不认不识的让人家带路有些不妥,正待说话的时候,冷梅却在一边瞧着这个年轻男子觉得有些面熟,但是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正在皱眉想着的当口,就见那厅里又走出一个男子,冲着冷梅笑道:“这不是冷小姐么?你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小桃和冷梅都觉得这声音耳熟的很,忙偏头一瞧,却正是十二皇子风秀林。小桃就象见了救星似的,脸上登时现出笑容来,对他笑道:“十二皇子,你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快告诉我云平郡主的后花园怎样走?” 风秀林见小桃身边站着的那个男子,刚要开口介绍,便被冷梅打断道:“十二皇子,乐姐姐跟你问路呐,你怎么这样架子大,爱搭不理的,赶快告诉了我们好回去,那边丫头见我们不见了,不知急得怎么样呢。” 风秀林见了冷梅,整个人都软了三分,顺手往南边儿方向一指,道:“你们顺着南边儿直走,走到一处假山处左拐,就到了那小红楼那里了,想来那里都有下人的,让她们带你们回去就是了。” 冷梅听了转身拉了小桃就走,扔下三个字道:“多谢了。” 风秀林瞧见冷梅扯着小桃一阵风似的离去,不由得站在当地哭笑不得,旁边那个男子走过来一掌拍在他肩头上,笑道:“我说十二弟,这个冷家小姐对你还真的是挺无情的,你怎么就瞅上她了?” 风秀林无奈的笑道:“二哥,你莫要取笑我了,这冷梅也不知怎的,瞧见我就板着一副面孔,我自认也没有惹到她,怎么她一见我就是这副模样?我也觉得奇怪呢。” 他这边虽是感叹着,但是想起刚才冷梅跟自己说话时,那红唇之中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两腮边那一对小酒窝也若隐若现的,而且那瞧着自己的目光虽然只是一刹那之间,那也是象闪电似的让自己浑身都震颤了起来,不由得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无奈。 那位被他称做二哥的男子笑道:“我知道她如今是没有被定下来的,你赶紧着把她定下罢,咱们自家兄弟都知道你看中了她,自然是没人去跟你抢夺一个女子,只是若是她被别的臣子家的儿子们瞧中了,跟父皇请求赐婚,你到时可是怎么办呢?” 风秀林笑道:“那可就得二哥来帮我的忙了,您是太子殿下,自然要请您暗地里告诉那些人,说这冷梅是我内定下的,我是非她不娶的,而且还是正妃,让他们死了那条心就成了。” 那太子风显璃听了哈哈大笑道:“十二弟真是给二哥出难题啊,莫不成我还能用着太子的势硬逼着他们去娶谁不娶谁?那只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两人便笑着进了前厅里去了。原来这个大前厅正是福王爷用来招呼自家皇族子侄的,如今这厅里面的都是他们风家的兄弟,风翊宣和风湛然因着在前面帮着福王爷招待来拜寿的官员,因此不在这前厅时,也就没有碰到刚才迷路的乐小桃。却偏巧被这太子风显璃给瞧了个正着,这风显璃刚才瞧了小桃的美貌,不知怎的就映在心里了,他此时心里却存了一种私念,想识得这个美人儿。便扯着风秀林说话。 “十二弟,方才那个问路的穿桃红衣裳的姑娘,是哪家的千金?我往日在夏宴秋宴上怎的没有见过?莫不是哪个新上任的官员的家眷?” 风秀林听他问自己小桃的消息,心里便是一动,他自是知道小桃和自己七哥的关系,但是他却不便跟太子细说,便笑道:“那个女子却不是官员的家眷,倒是和云平皇姐相交好的一个人,听说她是萧老将军认的义女,和四哥七哥他们都熟识得很,我也和她见过几次,倒是很好的一个人。” 风显璃一听,便笑道:“哦,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以前没有见过她呢。她家里做什么的?” 风秀林向来跟这个太子二哥只是面子情,他和风翊宣、风湛然两人却是要好的,便不想多说,于是想了想道:“这我却是不知道了,你瞧她和那个冷梅总在一处,我若是问多了怕是冷梅会嫌我是个花心的,我可不想让她误会。”他顿了一顿,又道:“二哥问她,莫不是有那问鼎之意么?” 风显璃笑道:“我不过是瞧她面生得很,便随口那样问上一问,十二弟倒是想到哪里去了?何况这美丽的女子,谁不想着多看几眼呢,这也平常。” 风秀林见他不肯跟自己说实话,也就不再问了,找了个话题将话岔了开去,但是他心里却是记上了这一桩事,只待等会儿见了七哥时跟他提个醒。自己这个太子二哥的脾性他们兄弟间哪有个不知道的,别的倒也罢了,只是喜欢美女,若让他缠上了小桃怕是将来会横生枝节,惹出麻烦来呢。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小桃和冷梅受了风秀林的指点,这才找到了回后花园的路,一路返回。那里的丫头们见没了两个小姐,都是急着找得满头冒汗,这时见她俩安然无恙的回来,这才放了心。 因着有了刚才迷路的教训,小桃和冷梅便不敢乱走,叫个丫头直接将两人送回云平郡主的屋子坐着。冷梅是个好动的,坐了一会子便觉得没意思,一个人在屋里转来转去的。小桃瞧着她笑道: “你怎的刚才见了十二皇子一面儿,这会儿子都坐不住了,这倒是怎么回事啊?” 冷梅一听小桃这样说,便知道是她也听说了十二皇子和自己间的事情,便红着脸坐在小桃对面,道:“乐姐姐怎么也和她们一样胡说,那都是谣言信不得的。她们说十二皇子相中了我,可都是她们故意拿我来打趣,要看我出丑呢,我却是不信,那十二皇子分明是想报仇,才故意放出那些风儿去,他是想让我信以为真,答应了他,然后再退婚,让我跌个大跟头呢。” 奇!书!网!w!w !w!.!q!i!s!u!w!a !n!g!.!c!co m 小桃一听她这话里有话,便放下手里茶杯,笑道:“你这话怎么说?我倒是不明白,越听越糊涂了呢。” 冷梅叹了口气道:“乐姐姐不知道,我和十二皇子小时候便在我这里见过,当时我才只七岁,做了一件得罪他的事情.....想是他就记到现在,想来要我的好看呢。” 小桃笑道:“哦,那是什么事情,你倒说来给我听听,我瞧着到底什么大事儿,值得一个当皇子的男子汉从小时候记到现在来呢?” 正说着,外面走来素云拿着两碟子点心放在桌上,让两人吃,又把手里一小盆莲子放在旁边的小条桌儿上,一颗颗剥开。小桃便问道:“你不是在前面儿忙活么,怎么躲懒到这里剥起莲子了?” 素云笑道:“乐姑娘不知道,今日府里客人多,厨房里怕是忙不过来,我方才在厨房里帮着打下手来着,只是我厨艺是最差的,只分到剥莲子这个活儿了,我嫌那里烟熏火燎的,便躲了来这里做活了。” 小桃听了便笑道:“这样说来,你自去忙你的罢,这莲子放在这里我们两个帮你剥了来就是了。” 素云忙道:“那怎么行,让两位客人帮我做活,郡主知道了岂不要怪我?你两位是客呢。” 小桃笑道:“什么客?我和你家郡主也不是才认识一两天,你们将军府都被我踩平了,我们不讲究这些,只是怕前面忙不过来你过去帮着你们小姐一把,也让她得空略歇歇,横竖我们两个在这里坐着也无趣,倒是要做点子活儿打发时间呢。你就去罢。” 说着,便起身拿了那装莲子的小盆来剥开了。那素云平日里和小桃也混得熟了,知道她这人确是不讲究这些的,便冲着两人做了一个揖,笑道:“那就谢谢两位小姐了,我去瞧一眼前边儿,没事儿就回来。” 小桃瞧着素云去得远了,便一面剥莲子,一面冲着冷梅笑道:“现下这屋里没人儿了,你就讲讲罢,到底你那时对十二皇子是做了什么事呢?” 冷梅脸上一红,先不答话,也伸了手来拿了莲子来剥,小桃笑道:“我自己剥来就行了,你也动手,不嫌手脏么?” 冷梅笑道:“乐姐姐想得我也太不堪了,脏了手洗洗就是了,哪里就剥肿了手呢?乐姐姐别瞧我是娇生惯养的,只那小时候七八岁上也最是个顽皮淘气的,就跟个男孩子一样。我爹那里气得胡子都翘得老高,只是拿我没法儿。这是到了后来慢慢的大了,才做出这淑女样子来骗人。” 小桃听她说的有趣,也不禁笑出声儿来,心里更喜欢这位心直口快的女孩子了。小桃瞧了冷梅一眼,笑道:“你不用跟我绕着弯儿说话,你只直说刚才说的罢。你到底是怎样惹了十二皇子?” 冷梅闻言自己先是笑了一阵,边剥着莲子边说道: “乐姐姐不知道,说起来这倒是个笑话。那是我七岁那年,我爹那时还只是礼部的一个小官员,有次我爹和我娘去给当时的一个重臣上寿,我也跟着去了。没想到在花园子玩的时候便碰上了十二皇子,那里我哪里知道他是皇上的儿子,天皇贵胄呢,只看他衣着华丽,以为他只是一个官家子弟,便邀他一起斗蛐蛐玩儿。我和他各自捉了一只,便斗起来,谁知他那只蛐蛐儿将我的咬败了,跑得不知踪影。我当时也是小孩子心性,一脚将他的蛐蛐儿给踩死了,他便指着我说我是输不起的赖皮狗。我让他骂得火了,便冲上去把他的手给咬了......” 二百零四章 太子爷 二百零四章太子爷 小桃不等冷梅说完。已笑得不行了,手里要剥的莲子撒了一桌子,捂着肚子笑道:“你这个促狭鬼儿,那样小的年纪倒一点亏儿也不肯吃呢,自己输给了人竟然去咬皇子的手,你也是够大胆的。” 冷梅脸上红了一片,连耳根子也红了,连连摆手急道:“我当时哪里知道他是皇子,若是知道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咬他啊.....” 小桃揉着笑痛了的肚子,道:“那接下来怎样呢?” 冷梅接着说道:“我....我将他的手咬出了一圈牙印儿,他却笑了,说我是个小狗儿,我本想上前踢他,却正在这时我父亲找我来了,认出了他,当时就吓得跪下赔罪,我这才知道他是十二皇子。所幸他也没怪我父亲什么,只说我真有趣儿,便自个儿走了。我父亲当时满头大汗,提着我就回家了,给我好一顿训斥。让我在房间里禁足了足足一个月,差点儿没有把我闷死。” 小桃笑道:“你不要不知足了,那是因着你是个女孩儿,你父亲不好下手打你,若是你是个男孩儿,怕是你屁股也被打开花了,亏了十二皇子不是那小肚鸡肠计较的人,若是遇到那小心眼儿的,怕是命都丢了呢,你父亲不过关了你一个月,已经是不错了。” 冷梅正色道:“我娘当时也是这么说来着,想是那时候我年纪小,不太懂得这里面的要紧关节,只是这几年我年纪大了些,宫中夏宴我也去过两回,偏巧碰上了十二皇子,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我还咬不咬人了?气得我半死呢。乐姐姐你想,他在外面做出好象相中我的样子,其实说不定就是想让我先跟他订亲,然后没娶亲之前再找个由头毁婚,来报当年的被咬之仇。” 小桃闻言忍不住笑,桌子上那装莲子的小盆子底下铺着块深紫色的小毯,太阳光照在上面,映得两个女孩子的玉手雪白如玉雕一般。冷梅见小桃笑她,便放下手里莲子,举起手来威胁着笑道: “乐姐姐,你为什么要笑我。是说我小气么?我用这脏手抹你啦?” 小桃笑道:“还真让你给猜对啦,就是笑你小心眼儿呢。我说十二皇子跟我提过,说是你一见了他就冷着脸子象人家欠了你钱似的,原来不是他欠你,而是你欠人家那一咬之过。人家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倒记上人家了。” 冷梅扭着身子道:“乐姐姐偏心,明明是他故意装着喜欢我来作弄我,姐姐还向着他说话,我不依。” 小桃笑道:“我若不是现在手脏,真想拧一把你的小脸蛋儿,好让你清醒清醒。人家十二皇子的一番好意,竟让你屈解成这个样子,我都替他觉得冤了。你想啊,他一个大男人,那好几年前的事儿了谁还会放在心上,而且他若是那小心眼爱计较的,当时只须到皇上面前多说一句,怕是当时就办了你爹了,还能等到这会儿子? 冷梅听了小桃的话,细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想反驳却是想了半天也不知怎样开口。于是便低了头仍旧剥那莲子,小桃瞧着她取笑道:“你瞧你啊,那莲子都让你快捏碎了。” 冷梅脸上一红,道:“乐姐姐是说十二皇子他....他不是戏弄我么?” 小桃笑道:“人家都说情这一字,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个旁观者,自然是看得清清的。怕是不只我,想来他们皇室兄弟中,还有你们这些名门千金中差不多都知道十二皇子钟情于你罢。否则象你这样招人喜欢的小人儿,岂会去了两次夏宴还至今没有被赐婚呢,想来是他们知道十二皇子的心思,不便也不敢夺人所爱罢?” 冷梅这时脸便象火烧似的,又红又热,低下头再不言语了。小桃心里好笑,见她那样害羞也不再开她玩笑,只说了两句别的将话头岔了开去,至于十二皇子的问题还是留给她自己细细考虑罢。 两人又剥了一会儿莲子,将那一小盆莲子尽数剥完,正这时素云进来瞧见,忙跟二人道谢,又笑道:“两位姑娘上前面儿坐着罢,那里有戏看呢。我们府里准备了一所戏台,东面坐着男客,西面坐着女客,她们好些人都去前面儿瞧戏去了,我们郡主让我来请二位姑娘过去呢。” 冷梅向来是个爱热闹的,听了便站起来拉着小桃往那前面儿来。这回有了素云带路,两人倒是不怕迷路了。待得到了前面儿,果然见那前面大花园的空地处搭起了一座宽敞的戏台来。东西两面都满满的是前来拜寿的宾客,那东面戏台的主位上有好些穿着官服的官员围着一人,正是小桃曾经见过的福王爷,福王妃也在那里应酬宾客。 这边女眷们也由云平郡主陪着,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一个个天仙似的,身后跟着伺候的丫头媳妇们,珠围翠绕的拥在一起聊着,有那相识的就见了礼凑到一处坐着等着看戏。小桃见这些人里面只有少数女孩子是自己在上次皇宫里见过的,还是冷梅认识的人多些。 云平郡主见了小桃两人过来,忙过来凑到小桃耳边压低了声音道:“七弟在那边呢,你瞧,他正往这边儿看着呢。” 小桃远远看去,只见果然风翊宣和风湛然还有风秀林三人坐在一张桌上,旁边还有个华服男子,正是刚才自己迷路时跟自己问话的那个人。小桃见了便知道那人想必也是他们皇室兄弟了,就不知是哪一个。她怕往那边看着让人瞧着不好,便收了视线和冷梅找了张桌子坐下喝茶。 那边风翊宣也瞧到了小桃,唇边露出一个微笑来。这时那太子风显璃笑道:“七弟,我来的时候没见着你,你想是来晚了罢,你什么时候来的?” 风翊宣随口道:“太子,我早来了。只是在后面帮着王叔招呼了一下客人,你没有瞧见我罢了。” 风显璃听他叫自己为太子,心里倒是畅快得很。他自小便知道其实父皇心里最喜欢的便是自己这位七弟,他人生得最俊俏,母妃也是颇得父皇宠爱的,小时候她的母妃便暗地里警告过他小心防着这位弟弟,因此他从小便和这位七弟不甚亲近。在立太子之前,他曾经听说过父皇本有意立七弟为太子,只是被这位七弟和那位李妃娘娘不知怎的给婉拒了,这倒成全了他。不过他估计着七弟拒绝这太子的位子,和那些年跟四弟一起被送到邻国呆了许久。有很大的关系。 虽说他如今是太子,大局已定,但是心里他对于这个弟弟还是防着的,总担心哪一天父皇便会兴起撤消了他这个太子,改立了七弟。直到七弟被封为平遥王,他才略安了一些心。这个七弟也算是很懂事,从来对他都是恭恭敬敬的,倒叫他想找他的错儿也难。 这会子听七弟叫自己太子,他心里虽高兴,便面儿上却含笑说道:“老七,咱们是同胞兄弟,这又不是朝堂之上,那样生分做什么,直叫二哥就是。” 风翊宣便笑着点了点头。此时他们四人坐在一张桌上,视线正对着中间的戏台,那风显璃的目光其实早射到了对面女宾的席上去,盯着那一抹桃红色的身影。他见小桃和冷梅端坐在那里,云平郡主还过来与她们亲热的说了一会子话,便转头对风秀林笑道:“那个人不正是方才我们遇见的么?” 风秀林见此时七哥也在一起坐着,怕这位好色的二哥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惹出事儿来,便心下暗暗打鼓,只微微笑了一下没作声。风显璃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眼里只看着那位冷家小姐,也不介意,于是转了头向旁边的风湛然笑道:“四弟,七弟,你们瞧,那对面女客的席上今日来了一位美人,你们瞧见了么?” 风湛然笑道:“二哥看过的美人还少么,哪里这么一会子拜寿的功夫便又瞅到一个美人了,莫不是这世上的美人偏偏捡着二哥来的时候出现么?” 风显璃笑道:“这个美人你们可不能不看,你们要不看,今天算是白来了。” 风秀林眼瞧着不好,便在一边打岔道:“我的好二哥,你十二弟我要听戏,你倒说起美人来了,还是郑重些罢。改天我再跟你好好说说你的美人论。” 风显璃哪里知道风秀林的心事,他眼里瞅着小桃已经快入了迷了,便不理他,只瞧着风湛然和风翊宣两个将嘴儿往对面女宾席上一努,笑道:“你们瞧,就是那个穿着桃红色衣裳的,颈上挂了一串明珠串的那个,鹅蛋脸儿皮肤白净净的那个,可美不美?我没说错罢?” 其实在这之前,小桃和冷梅在花园子里面迷了路碰到了风显璃时,风秀林就曾跟他说过小桃跟风翊宣还有风湛然都认识,可是风显璃美人在前,早就把风秀林说的这一番话忘到了九霄云外,还跟两个弟弟热烈的讨论上了,这让风秀林很是无奈,只得在一旁生闷气。 风湛然早就瞧见了小桃和冷梅坐在那边,这时听风显璃这样一说,心里一惊,眼神就转向了风翊宣,风秀林也心里暗叫不好,怕是要出口角,那两只眼睛也只顾盯了风翊宣出神。只见风翊宣象是没感觉似的,眼神往对面小桃身上瞧了瞧,转过头来对风显璃笑道: “二哥说的我看见了,是挺美的,二哥就不要加上那许多形容词了。” 风显璃见这个一向不大对女人感兴趣的七弟竟然顺着自己的话头,讨论起女人来了,便兴头当下高昂了,拍着风翊宣的肩膀笑道:“还是七弟有眼光,会看美人儿。你瞧,那女子可配得上桃萼露垂、杏花烟润,风姿绰约,几个词罢?” 风翊宣剑眉一挑,似笑非笑的道:“二哥又在哪里找到这十二个字的考语来?” 风显璃道:“七弟也不要藐视我嘛,虽说咱们兄弟中属四弟和你的文采最高,但好歹你二哥我也读了不少书,那诗词歌赋上虽不如你们,但若是形容一个美人倒也是不成问题的。” 风秀林在一旁心里吓得直跳,赶忙插口道:“二哥这样不规矩,眼睛里四处瞄着美人,若是叫二嫂知道了怕是不好罢,她要不高兴了。” 风显璃从鼻子里哧了一声,却并没有说话。上次夏宴里,她母妃为他暗地里选了朝中右相杜平之的女儿杜千千,那个杜千千姿色平平,才艺也是毫不出众,但是母妃暗地里说这位杜平之是朝中右相,有相当一派的势力,娶了他的女儿就等于坐稳了半个朝廷,这对他来说却是第一等的大事,所以他也默认了这位杜千千成为自己将来的太子妃,如今这已是内定的事实了,只等着皇上下旨赐婚而已了。因此他们兄弟几个也都知道此事。 这时风秀林搬出杜千千来,却让风显璃心里好大一阵不痛快。他本就对那个杜千千毫无兴趣,不过是需要她家族的势力才勉为其难的答应,其实若论姿色别说比这位桃红色的美人了,就连他身边两个伺候的侧妃也是不如的。他哪里能看在眼里? 风显璃笑了一笑,道:“不要紧,那个杜家千金是嫁我嫁定了的,便是我这样子估计着她也知道,早晚她也是要看惯了的,无妨无妨。” 他在说着这话的时候,那一双要冒了光的眼睛仍是紧紧盯着对面的小桃。这风显璃生长在最尊贵华丽的皇宫里,在金粉繁华中长大,从小便把这倚红偎绿的事情看得惯了,美人宫中本就不少,年长的年少的,还有那些年方少艾的宫女,没有一个不是眉清目秀的。但是也不知怎的,他今日看见了小桃,却象被勾去了魂魄一般,痴痴迷迷了起来。 说起来比小桃还要美丽的女子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在那些浓妆艳裹的女人里面,象小桃这样素净清新的却是百无一有。尤其是她那一点神韵,却是自己从来没见过的,那双剪水双瞳象是倒映在他脑海里似的,让他不由自主的就看过去。 他这一看犹可,这看了之后就挪不开目光,就见对面小桃在和冷梅说着什么,忽然那冷梅附在小桃耳边不知说了什么话,就见小桃那粉白的面孔上微微现出两片红晕来,红润的嘴角上翘,猛然间低头一笑,拿了手中一条月白的帕子捂了嘴笑个不住,那双灵活的眼睛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往他们这边瞟了一瞟。 风显璃只觉得整个身子酥倒了半边,整个人登时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了。这时,就见那边小桃和冷梅站起来,走到那排桌椅后头一棵柳树下不知在做什么。风显璃就象有鬼拉了他的手似的,不由自主的就站起身来,对众人笑道:“你们略坐坐,我去那边跟云平说几句话就来。” 说着便掉头往西席那边去了。风秀林急得赶忙站起身来,拦着又不好,让他去也觉不好,扎着两只手望着风翊宣着急道:“七哥,你倒是能稳坐钓鱼台啊?你也不急?什么去找云平皇姐说话儿,二哥他分明是奔着乐姑娘去的,你也不管管?” 风翊宣听了笑道:“你说的倒容易,难道我能捆了太子不让他去跟小桃说话不成?还是说我宣布小桃是我的女人,别人不准有觊觎之心哪?虽说我们心里明白,但毕竟父皇的赐婚旨意还没有下来,亲事也没正式订下,难道我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来见人不成?” 风秀林跺脚急道:“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不过是见乐姑娘美貌多看两眼就是了,但是这个二哥难道咱们兄弟间不知道么?最是好女色的,若是他看中了乐姑娘非得惹出事来?到那时岂不麻烦?” 风翊宣俊美的脸色有些阴沉的神色,但也只是一闪而过,便恢复了常色,正色道:“他要去搭讪就由着他,这里这许多人还怕他做出荒唐事儿来不成?横竖小桃早晚是我的妻子,他就便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头儿那也是南柯一梦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还怕他抢去了我的人不成?” 风湛然笑道:“想来七弟是对乐姑娘信心十足了,这样说来若是二哥言语间唐突了她,怕是占不到便宜了。” 风翊宣笑了一笑,也没说话。几个人便远远的看着风显璃走到了那西边女宾处,云平郡主见了太子过来,忙上来笑道:“太子,您不在那边儿看戏,倒上这边来做什么?莫不是找千千姑娘么?实告诉你她这会子刚来,和她爹娘在厅里跟人说话呢。” 风显璃笑道:“云平,你说的哪里话,我倒找她做什么?我不过是瞧着你在这里,过来跟你略说几句话罢了。你先忙着罢,我在那里坐着怪闷的,四处转转。” 说着,便带着身后跟班的小太监小路子游游晃晃的往一边走了。云平郡主哪里想到他心里的想法,便不去管他。这时风显璃便瞧准了小桃和冷梅站的那棵柳树下,慢慢状似不经意的凑了过来。 这里正是一片空晌地,青石子铺成的两人宽的路旁两溜栽着垂杨柳,那柳树垂着长条枝叶,直披到人身上来,有些还搭到了地面上,随着风摇摇晃晃的。风显璃靠近了小桃和冷梅呆的那棵树下,才发现原来她两人是在这里瞧蚂蚁搬家呢。 风显璃离了她们两人有五六步的距离,这时却吹来一阵清风,带着些清香直吹到人脸上,风显璃不由得浑身爽快了一阵。他和小路子正站在下风头儿,那清香之间却隐隐带着一阵脂粉香气,正是从小桃和冷梅站立的那里散发出来,风显璃心里更是心猿意马,细盯着小桃那桃红色的背景瞧,恨不得在人家身上穿出两个洞来才好。 他心里正在想着事儿的功夫,只见小桃和冷梅转了身子便往女宾席里走了回去。风显璃一见那桃红色的美人要离开,恨不得上去一把抓住她不让她走才好,就在这一踌躇之间,小桃和冷梅便越过了他身边自去了。风显璃就象刚失了个宝贝似的,不由得就长叹了一口气,道:“哎,她怎么就走了?” 这风显璃身边的小路子是自小跟着他主子的,他人又机灵聪明,哪里不知道主子此时的想法?刚才主子往这边望的时候,他初时还觉得奇怪,伸着手来搔着头发动脑筋,心里想着这是为着什么?他自己又不敢追问主子一个究竟,只得糊里糊涂的在后面跟着。等着风显璃来到女宾坐席这边,又见主子在离两个女子几步路的地方站住了,那眼光只管粘在那个桃红色的窈窕身影上,他见那是个年纪美貌水葱儿般水灵的女子,便恍然大悟了。 小路子心里好笑,心道:我的爷这又是在打那糊涂主意呢。怪不得从前厅出来的时候就见他神情恍惚象有心事儿似的,那眼睛老是盯着女眷瞧。原来不知在哪里看到了那位穿桃红衣裳的美人,只是他一个身为太子的高贵身份,老是苍蝇见血似的盯着人家姑娘瞧,这一种情形未免太难看了。今日来拜寿的这些女眷里,哪一个不是非富则贵的千金小姐,怕是让人家爹娘看到了不雅。 他这样想着,就紧着几步凑到风显璃身边儿来,低声笑道:“太子爷,人已经走啦,别看啦。” 风显璃笑道:“你这猴儿崽子,我倒是看什么了,你倒是说说。” 小路子弓着腰笑道:“我的爷,你还非要奴才说出来做什么?你那样上下左右的盯着人家小姐看,也太不象个样子了,真要看她,等奴才慢慢帮主子打听了她的家世来历,主子慢慢儿的怕是以后三百六十天天天都能看得到,何必在这人多眼杂的地界这样追着人家瞧呢?” 风显璃笑道:“我哪里有看谁?你信口胡说,看我拿鞭子抽你一顿。”他嘴里虽然是这样说着,但那脸上可是要乐开了花似的,哪里有半点儿怒意? 小路子头一歪道:“奴才倒是好意,太子爷竟不领情了,既然主子爷这样说,奴才就不说了。” 风显璃分明听见他刚才话里有话,便压低了声音道:“你认得她么,她是哪家千金?” 小路子故意道:“太子爷要拿鞭子抽奴才呢,奴才还哪里敢说什么?没事儿要找打挨么?” 风显璃听见这话便笑起来,拧着小路子的耳朵笑道:“你这猴儿崽子本就是冤我的,我还不知道?你说不说,说不说?” 小路子这才求饶笑道:“好太子爷,您放了奴才的耳朵罢?奴才跟您说,刚才爷瞧的那个穿桃红色的衣裳的小姐,奴才在宫里见过。” 风显璃这才放了揪着他耳朵的手,笑道:“这就可见你是胡说了,你又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你,你整日里跟着我伺候,又不得到那后宫和女眷们的地方去伺候,怎的能见了她了?” 小路子笑道:“奴才天大的狗胆,敢骗太子爷不成?就是上次夏宴上,爷不是晚到了一会儿么,又被主子娘娘叫去跟那杜相的千金去说话儿,就不曾留意别人儿。太子爷那日是略站了站脚便走了,其实方才那个穿桃红衣裳的小姐那天也去了太后娘娘那里,爷还记得当时咱们正碰上了主子娘娘让我帮着去送娘娘新做的点心给太后,奴才便去了一趟。正好瞧着那位小姐和吴相的千金正被太后娘娘拉着手说话儿,因着奴才见那位小姐是个新面孔,又生得仙女儿似的一个标致人儿,便大着胆子偷看了两眼,正是刚才那个小姐,一点也没错儿。” 风显璃道:“你不是扯谎罢,若是你认得她,方才怎么不说,非得我问你你才说了?” 小路子笑道:“这还就真是巧了。奴才方才瞧着那位小姐,虽然觉得有些面熟好象在哪里见过一面儿似的,但是也认不真。偏巧刚才那小姐过去的时候,奴才瞧着她左手腕上戴着一条翡翠片儿细金链儿的软金镯呢,这才想了起来。那天奴才瞧着那位小姐的时候儿,正是太后娘娘让宫女儿取了这软金镯赐了给她,因此奴才记得清楚,刚才一见那条软金镯,奴才一下子便想起来了。” 风显璃笑道:“你这狗眼睛,还看得挺清楚呢。” 小路子赔着笑脸嘻嘻的道:“奴才斗胆回爷一句,虽说奴才是个下溅人儿,只是也还是有两只眼睛长在脸子上的。那好看的人儿,人人都爱看,就象刚才那位鲜花朵儿似的小姐在街上走着,就是狗看见,怕也要上前去摆摆尾巴讨好儿呢,何况奴才还是个人儿呢。” 风显璃被他一番话逗得哈哈大笑,伸手在他脑袋上弹了个脑崩儿,笑道:“你个猴崽子,倒逗得爷高兴,今儿爷让你也轻松一天,你也不用立在我身后站规矩,随便四处转着逛逛罢。你可明白?” 小路子心领神会,挤着一对小绿豆眼睛笑道:“主子爷放心,小路子就是您的一条狗,今儿一天下来,必定给您打听着那位小姐的来历,您就等着瞧好儿罢。” 二百零五章 丞相千金 二百零五章丞相千金 这个小路子虽是个宫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但是却偏巧有几分过人的灵透劲儿,别的主人跟前儿的太监宫女他倒都混得很熟,有个消息风声儿的也都能打听得到。这时他受了风显璃的嘱托,让他去打听那穿桃红衣裳的美貌女子的来历,倒不觉得难办,既是太子爷让他暂时不用伺候,那便是让他去四处打探了,小路子便猫了腰脸上挂了笑儿,钻到那一边儿站着看热闹的下人堆里面儿去了。 风显璃有了小路子去给他做个暗探,心里却象有了着落似的,依旧原路返回了那男客们坐的宾席上去,仍旧与三个弟弟坐在一起。他方才走到了女宾席去跟云平郡主没话找话说的那一幕,这边风家兄弟三人是完全不漏的看在了眼里,都知道他分明是去接近小桃的,只是大家都不作声罢了。 风湛然先前对小桃也动过情意,后来见小桃和自己七弟风翊宣情投意合,只得将这腔心意渐渐埋了,虽是如此在心里却仍是当小桃是个知己一般,如今见了自己二哥无端就要去接近小桃,况且他素来还是个好沾花惹草的,便一肚子不高兴。但是瞧着七弟却是一副满不在乎,信心满满的样子,人家正主儿还没有说什么,却轮不到他来抱不平,只得忍着气不说话,也不去理他二哥。 那风秀林因着年纪略小些,身上还有些小孩子心性,最是看不得他这二哥这番举动,他见风显璃回来了,便想去说他,却暗中被风翊宣在椅子下轻轻踢了一下,于是那到嘴的话便变了个样子出来了,笑道:“二哥,你去那边女宾席转了半天,可跟云平皇姐说了什么要紧事儿么?” 风显璃道:“要紧事儿倒没有,所以我这才回来了。” 他嘴里虽这样说着,那眼睛却仍是往对面席上盯着,恰这时云平郡主正走到小桃一席上跟她们二人说话,不知说了什么,云平郡主脸就往这面看过来,小桃跟着也往这面来看,小桃看的却是自己的意中人风翊宣,他们两人眼光打了一个照面,风翊宣就冲着她微微一笑,小桃在那边似乎看见了似的,脸上便红了一红,转回了眼光依旧和云平郡主说笑去了。 小桃这嫣然一笑本是冲着风翊宣去的。但是此时的太子风显璃显然是入了魔了,瞧见小桃那一笑如春花绽放一般,早晕了头了,就想着那美人刚才往我这边那一笑,焉知不是对我而发的?唉,我怎么方才就那样傻呆呆的,我就回她一笑又有什么要紧?我面孔那样板得正正经经的,她莫不要说我太不知趣么?说我不识趣呢那倒也罢了,若是以为我是个假装正经的,那可就辜负人家的意思了。 风显璃这样想着的时候,完全就认为小桃刚才那个投过来的微笑是对自己有意了,想是刚才自己在她花园迷路的时候,她便注意到自己了。他这样想着,就仿佛小桃那俏丽可爱的面孔在他面前放大一样,那对明亮的眼珠和脸上两朵淡淡的红晕分外可爱起来,他不由得也微笑起来。 风翊宣斜眼看到他那副晕晕陶陶的样子,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分明看见刚才小桃向自己投过来一个微笑,想是这好色的二哥瞧见了以为那笑容是冲着他而来,那可是天大的误会了。 不说他们这边各人怀里揣着各人的心思,只说小桃那边云平郡主正跟她和冷梅两人说话。因着冷梅问云平郡主今天衣服上熏的什么香,竟然那样好闻,久久不散。 那云平郡主就笑道:“你还真是问对了,我平时别的衣服上还真都熏了香的,只这件新做的昨天才取了来,还没来得及熏香呢。” 冷梅不信,笑道:“郡主扯谎呢,没有熏香这香味儿哪里来的?莫不是郡主身上戴了什么香袋香荷包不成,可是我方才瞧了半天,也没见你身上有那些东西,这倒怪了?” 云平郡主笑道:“你这丫头鼻子倒灵,我告诉你罢,这是我做衣裳时里面铺了一层软香料子,这料子是浸过香料的,薄薄的贴在衣服里面,那衣服做成了也就自然带着一股子香气,却不是熏香弄的。”说着,她便从袖口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粉红色的薄丝帕样的东西来,笑道:“我这袖子里还笼着一个呢,你们瞧,就是这个。” 小桃想起自己在前世曾看过小说,里面也有说富贵人家的小姐拿香纸做里子,做成一件香喷喷夹棉袍的情节,自己却是从未见过的,于是她感到好奇,同冷梅一起凑到近前来看。只见云平郡主手里的是一张绢帕大小的粉红色蝉翼薄纱,猛的看上去就象块吹一口气就能飞走的蝉翼一般,那纸极薄,也不知是用什么样的怎样织成的。比现代的纱巾还薄一些,用手托着隔着这纱能看见清清楚楚的手纹,那纱且非常柔软,拿在手中就象一缕轻烟一般。 也不知怎的,那薄纱偏有很浓厚的香气,拿在手里连手都沾上了淡淡的香味儿,小桃不禁连声夸赞道:“云平郡主,这纱真薄,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呢,怪不得你添在衣服里面丝毫看不出来,而且这香气隔着一层衣料散发出来,便又自然又淡淡的好闻,真是好东西。这究竟是什么料子,我竟没有听说过?” 云平群主笑道:“说实话我也不认得这个,这本不是我的,是杜相的千金杜千千前些日子不知从哪里弄来,送与我的。据她说那是从外邦里弄来的稀奇东西,咱们韶然国却是没有的,因此金贵了万分,杜相的夫人送了两匹给太后和皇后,剩下的也只有不多的一点,纷纷裁了送了亲朋好友。因着往年我帮过杜千千一个忙,她却没忘了我。叫人送来了这几尺香料子给我做衣服。” 冷梅问道:“这个东西叫个什么名字啊,叫蝉翼纱么?” 云平郡主笑道:“我本来也以为这东西叫个蝉翼纱,后来千千告诉我这个东西叫做软香纱,她还说这个软香纱在外邦本来是用来做丝帕和香扇那样小物件儿的,转到她手里她便想着拿这个夹在衣服里面,或者做冬日里的棉衣时铺上一层,那是最好不过了。有这种香味儿藏在衣服里面,比熏什么香,洒什么香露,戴什么香荷包香帕子,要强十倍。那种香露在外面是不长久的。唯其这种香味儿压在了衣服里面,遍身都有香气,那真是最好不过了。” 这一番话说得冷梅和小桃也动心起来,冷梅便笑道:“郡主说得这软香纱这样好,偏就咱们这里没处买去,倒弄得人心里痒痒的,要不是这东西你也没有了,我非得缠着郡主也要一些做件香衣裳去。” 云平郡主笑道:“我若是这里有,你们尽管拿去便是了,可偏巧杜千千给我的只做了这一件,却是多一点儿也不剩的,这却没什么法子了。” 小桃想了想笑道:“我倒有个法子,虽不如这个软香纱这样好又方便,但也算是模仿着也能造出一件香衣裳,只是得费些香粉丝棉。” 冷梅和云平郡主一听,便急着要她说,小桃便说道:“我想这天气也渐渐的凉了,过一阵倒要穿那夹衣裳了,再过一阵倒要棉的衣裳上身了,不如咱们做那夹袍棉衣时,事先将那喜欢闻的香粉倒在那棉夹层里,最好是将那棉花和香粉细细的混做一体,那样做出来的袍子岂不也带着香气了。只是春夏的单衣裳可没有办法了,毕竟那软香纱薄薄的一层放在哪种衣料里都行,这香粉的办法只能用在厚衣裳里了。” 冷梅听了不由得拍手笑道:“乐姐姐这法子好,我不管那些,先回家就让她们照这样弄了件夹衣裳穿,那春夏的衣裳到时候再说。” 话音未落,只听旁边一个带笑的女子声音笑道:“这位姑娘可真聪明,想得出这样的法子。” 众人顺着这说话的声音看去,只见云平郡主身后走来一个清秀端庄的年轻女子,看那年纪也不过十六七岁,身上穿了一件玫瑰色的衣衫,一直拖到脚面,那女子清清秀秀一张瓜子脸,发上插着几枝镶红宝的金钗,那女子的面容虽说不上美也说不上丑。只是中等的姿色,脸色却有些苍白带着病容,身材也是略瘦的,胸前曲线也不十分分明,倒是那女子秀眉下一双眼睛极具神采,黑得如点漆一般,让人一望而知,这是个聪明灵秀的姑娘。 小桃并不认得这个人,但是云平郡主和冷梅却是认得她的,冷梅曾在前两次夏宴中远远的见过她几面,只是没有深交也没有说过话,云平郡主和她倒是熟识的,见那女子过来便上前拉住她的手,笑道:“哟,千千,你今日怎么亲来了?前些日子听说你又病了,在家里调养着呢,如今可好了?” 小桃一听,才知道这个姑娘便是赠送云平郡主软香纱的那位杜丞相的千金杜千千。在她方才打量着杜千千的时候,杜千千也在观察着她。杜千千其实早就到了,只不过一直在内室跟母亲一起坐着,直到有丫头请她们出来看戏,母亲跟几位夫人一起走了,她才往这戏台这里来。 及至到了这里,杜千千先就看见不远处风显璃的身影了。她瞧见风显璃和小太监小路子在女宾这边的柳树下不知张望着什么,因着她知道皇上已内定了自己和风显璃的婚事,自己迟早是当今的太子妃,所以她更注重自己的言行,在遇到风显璃的时候也分外规矩,并不与他多说一句话,免得叫人耻笑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沉稳。 所以她瞧见风显璃就在女宾那边的时候,不但没有上前去打招呼,反而退到了边角的坐位上自个静静的坐着,观察着风显璃的一举一动。她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原来风显璃是在偷偷瞧着那个穿桃红色衣裳的少女,杜千千一点儿都没感到意外,因为她早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了风显璃是个喜欢美女的人,诚然她虽不是个丑女,但距离美女还是有些差距的。她对自己的情形向来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并不是最上等的,那不是她最有利的武器,相反她的满腹才学和大度温和的性情却是她最大的优点。是人都喜欢看美丽的东西,杜千千也不例外,因此她并不嫉妒那个被风显璃偷偷盯着瞧的少女,因为她发现,那个少女似乎在上次夏宴上自己曾见过一面,虽说后来自己被叫去与风显璃独处交谈,但在那之前,她曾远远的见过那个少女在太后面前做诗献画,后来听说还得了太后娘娘的赏赐。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记得当时那个少女在作画时,平遥王爷风翊宣曾主动出来给她的画上写诗题字,若是她猜得没错,那少女一定是跟平遥王相当有交情的。没想到今天在福王妃这个寿宴里,自己又一次见到了那个少女,而且还是如此的近距离。 杜千千看了小桃一阵儿,心里暗赞这位确实是个美丽的女子。那浓密黑漆漆的眼睫毛,亮晶晶会说话般的大眼睛,还有那天生自然白里透红的健康肤色,都是她想拥有却没有的。就凭着小桃刚才看她时,嘴角边带着的那亲切的笑容,杜千千对她的好感便增了三分。 听到了云平郡主对自己的问候,杜千千有礼的回答道:“多谢云平郡主惦记着,我前些日子身上不爽,在家里直躺了一个多月,身上都要快长绿毛了,我娘这才放我出来,我今日来给福王妃她老人家拜寿,这还是这些日子第一次出门儿呢。” 云平郡主笑道:“你的身子一向羸弱,倒要好好保养着才好。来来,我们刚才三人还讲到你送的那软香纱呢,你们认识一下罢,这位冷小姐是礼部冷尚书的千金,这位乐小姐是萧老将军的义女,你们没见过罢。” 小桃见云平郡主介绍,便和冷梅一起起了身,和杜千千三人相互见礼,小桃也向她客客气气的微笑着点了一点头,杜千千也不等云平郡主说出第二句话来,便抢先着笑道: “郡主自去忙活你的罢,我和两位姑娘一起坐在这里看戏就是了,这位冷小姐往日也见过的,只是没有说过话,这位乐小姐上次夏宴时,仿佛见着了一面,也是没有机会讲话,正赶着这个机会我们亲近亲近。” 云平郡主素来知道这位杜千千性情极是和顺,便笑着让丫头给杜千千上了茶,便到一边去招呼其它官家女眷去了。 这里杜千千和小桃冷梅两人一起坐下,她瞧着小桃的脸出了一会神儿,突然笑问道:“乐姑娘上次夏宴上,因着我提前有事走了,便没有看到姑娘写的红梅诗,后来还是听她们几个姐妹提起,说是姑娘的才学是很好的,尤其那诗文做得尤其好,倒是令我好生羡慕。” 小桃见这位丞相千金一点架子也没有,倒是很能说得上话的一个人,便也对她笑着说道:“杜姑娘言重了,我哪有那样才学,不过是小时候略跟着哥哥们读了几本诗书,学着那平平仄仄的格式略作了几首,哪里就是好文采了?若是让那真名士听到,大牙也要笑掉了呢。” 冷梅在这三人里年纪最小,听了小桃的话便笑道:“杜姐姐别听她的谦话,那日我也在的,乐姐姐的那红梅诗做得确实好,只那一句‘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它冰雪中。’真是将红梅的精神都点了出来,我到如今还记得呢。” 杜千千笑道:“我后来也听她们说了,乐姑娘这红梅诗估得确实很好,不过冷家妹妹的琴奏得也是惊了全场,我倒没想到妹妹的琴声那样美妙呢。” 冷梅红了脸谦虚道:“我女红上厨艺上都不行的,只是从小听我娘弹琴十分好听,便对这个生了兴趣,我爹便请了有名的琴师来教我,只有这一样儿是能拿得到台盘上的,其它的一概都是不行的。” 三人正说着话儿,突然觉得头顶上阳光一暗,却是有个人站在她们旁边,将那太阳光也挡住了半边。三人一起抬起头来一看,原来竟是太子风显璃站在那里,朝了她们微笑着。 原来风显璃在那边正看着小桃发呆,突然见到杜千千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竟坐到小桃一桌去了,他见了杜千千便想起了自己与她的婚事,又见她坐在小桃旁边,面貌姿容怎么说也差了人家一大截,更是扫兴了,刚收回眼光要喝茶,突然想到自己想要认识那位姓乐的美人,偏巧杜千千在那里,自己跟她倒是熟识几分的,不如就打了去跟她打招呼的名号,去那里坐上一阵子,也可以跟那美人呆在一处。 他想到这里,便转头对旁边三个弟弟笑道:“那边不是杜千千么?听说她前些日子病在家里,我也没有派人过去探望,今日见了她我便去跟她问候一声。你们且在这里坐坐罢。” 说着,抬腿就走了。风翊宣明知他的心思,笑而不语,只斜了眼睛看着,风秀林却是个直性的,见他这样一抬腿儿去了,忍不住低声道:“什么去看杜千千?分明是奔着乐姑娘去的,哪里有个太子的模样?” 风湛然笑道:“我们这十二弟说话是越来越直性了,二哥那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哪个看不出来?你瞧你七哥还是坐得稳稳的,必是相信乐姑娘能应付的,你又着得什么急,他过去又不是奔着你的冷妹妹去的,看给你倒急出一头汗来。” 风秀林见四哥提出冷梅的名字来,脸上一红,也就不说话了。 那边风显璃走到了小桃她们一桌前面,虽然小桃不认得她的身份,但是杜千千却是认得他的,忙起身行礼,道:“给太子殿下请安。” 小桃和冷梅一听,原来这位华服男子竟是未来的国君,如今的太子殿下,也不禁吃了一惊,忙也站起身来跟着杜千千一起给他施礼。那风显璃衣袖一挥,笑道:“免礼罢,今日是皇婶寿辰,大家在一处热闹些看戏,弄这些虚礼做什么,没的让人怪无趣的。” 他说到这里,便看了杜千千一眼,道:“杜姑娘,听说你前几日生病在家,这是好了么?” 杜千千眼睛看着他,恭恭敬敬的答道:“谢太子殿下挂心,千千早就好了。” 风显璃也不再多说,他在这边这一出现,有好多经常出入宫中的官家女眷便认出他来,纷纷上前给他行礼,风显璃也只得说上几句客套话,好半天才又走回小桃这面桌子坐下,对她三人笑道:“我找云平有事儿说,偏巧她方才又去忙活去了,我先在这里坐一会,三位姑娘不介意罢?” 杜千千心道就算是介意,你人也已经过来了,难道我们赶你走不成,还是我们三个抬腿儿走人呢?于是杜千千便含笑道:“太子殿下尽管坐着就是。” 因着他这一来,三位女孩子便不好再随便说话,只得分别捧了茶眼睛看向别处,闷不作声。那风显璃也知道自己来了她们拘束,便笑道:“你们怎么倒拘束起来了?咱们都是认识的,便说几句话也算不得什么,只这位姑娘,我倒是没有见过。请问您是哪家的千金啊?” 小桃见这位太子爷将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不答他也不好,便微笑道:“回太子殿下的话,我是萧老将军的义女,却不是官眷千金,不过是和云平郡主素来交好,得知今日福王妃她老人家的寿辰,便来给她老人家贺喜的。” 她说话时,只觉得那太子的一对眼睛紧盯在自己脸上,小桃心里就是一动,暗想这位太子爷怎么这样直勾勾的看人?她心里便有几分不自在,说完了话便低头只顾看自己手里的茶水。 那风显璃离得小桃近了,越发觉得小桃好看,瞧她低了头把那深深的浓密的眼睫毛在眼下投下两排淡淡的阴影,说不出的柔美动人,简直便要看呆了。杜千千从他过来便知晓他的用意,此时见了他不顾别人在眼前,便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人家女孩子看,分明没把她这个未来太子妃放在眼里,不由得便火从心头起。但是这杜千千是第一等的讲道理的人,她看不惯这个太子风显璃的举动,可并不代表着她就要嫉恨乐小桃,她见小桃似乎也对风显璃的举动有了知觉,偏转了身子将头转到一边去,便心里暗笑风显璃烧火棍子一头热。 杜千千也不说话,心里想着怎么叫这位好色的太子爷在小桃这里碰一鼻子灰才好呢。风显璃见小桃淡淡的转了头也不说话,还以为她是害羞,要不就是顾忌自己太子身份,不敢乱说话,便笑着对小桃道:“乐小姐,方才我见你跟我十二弟说话,你们相熟么?” 小桃见他跟自己说话,自己也不方便不搭理他,何况他还是风翊宣的二哥,便想了想道:“回太子殿下,十二皇子我是认识的,还有四皇子,七王爷都是能讲得话的。” 风显璃见她开口说话,那声音听到自己耳里便似仙乐一般,听她说与自己几个兄弟都认得,便笑道:“我知道了,想是你是从你义兄萧十一那里认得他们的罢?这个萧十一小时候经常和七弟四弟在一起玩的,这些年他倒是很少见到了。” 小桃见他分明是无话找话,故意凑近乎,再看他对自己的那份热情劲儿,便对他的心思猜中了三分,心道:我是你未来的七弟媳妇儿,你一个太子爷倒跑了来我跟前儿套近乎,安得什么心?怕是你此时还不知道我与风翊宣的事情,将来你若是知道了,怕不是要后悔前来搭话么? 小桃眼睛往对面瞧了一瞧,果真瞧见那面六只眼睛一齐往她们这边看过来,风翊宣一脸好笑的神色,风秀林则是一脸的急火火的神色,想是他们也知道这位太子爷到这边来所图为何了。小桃就是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想找个借口避开一会儿,希望那个太子爷能知趣离开。 谁知她提脚刚要走,那风显璃竟然也跟着站起来,道:“乐姑娘去哪里?坐一会子不好吗,倒忙什么?这王府里道路曲折,若是再迷了路可就不好了。” 风显璃这句话一出口,就连在一边对这情形看的迷迷糊糊的冷梅也品出了几分滋味,小桃那一张俏脸便不好看起来。他这一句话就想要把小桃避开的意图完全打消,小桃心里来气,想着你就算是个太子,也没有管着我不让我走的道理,她心里想着,嘴上便笑道:“太子殿下,我方才把这里的道路记熟了,随便地来去也是没有干系的,太子殿下想坐就在这里坐一会儿好了,民女告退。” 二百零六章 明争暗斗 二百零六章明争暗斗 风显璃平日里也并不是那蠢笨的人。只是这时眼见着小桃要从自己眼前走开,那心里面儿是十二分的不愿意,但这里人来人往的都认得他,他也总不能上前去抓住人家姑娘的衣角,那也太有伤体统了,想到这里风显璃虽然不愿,但也起身笑道: “你们三位坐罢,我且回去了。”说着,转身恋恋不舍的回对面男宾席里去了。 小桃见他走开了,这才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方才坐下。杜千千早已把刚才的事情看了个透彻,知道小桃是不大待见这位太子爷的,心里偷偷暗笑风显璃不自量力。笑了对小桃道:“太子殿下想是在哪里喝多了酒,说话倒有些颠三倒四的,真真好笑。” 小桃笑了一笑,也不答话,冷梅却对刚才风显璃的行为有几分瞧不上眼,但是她不敢直说,只想了想笑道:“这里才看戏,还没有到了去吃寿宴的时辰呢,太子殿下就喝多了。想是让厨房里做些醒酒汤喝下去,就好了。” 杜千千哪里听不出来她们话里的不满,也只微笑着不说话。对于这位太子爷,家里订下来的未来自己的夫君,其实杜千千是有着几分不满的,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中庸之人罢了,才学品性在众皇子中间只数中等,唯一可以炫耀的不过是那个太子身份。而家里人似乎也就是瞧中了这个身份,将来盼着他登基后自己便是皇后。岂不料在杜千千的内心里,一点儿也不稀罕皇后这个位子,只是自古婚姻都是由父母做主,何况她还是丞相之女,多了皇家的人在里面参与,根本没有一点儿她能左右的机会。 风显璃她在夏宴时便跟他交谈过一阵,看得出来他同样对她也没有兴趣,只不过同样也是由皇上和太后她们做了主了,不得不接受这事实。杜千千本以为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自己干脆认命好了,时间长了也许看对方都会顺眼一些平和一些,只是从刚才风显璃的情形看来,这恐怕是很难实现的呢。 就在杜千千心里正在想着的时候,却又有一个年轻女子走到她们这边来,先是笑了一笑,然后径直便在椅上坐下。小桃这才瞧见原来这位竟是上次在夏宴上对自己颇有敌意的左相吴离的女儿,吴曼霜。 只见这吴曼霜不慌不忙的朝她们三人淡笑着,两肘支在桌上。手里捧着茶杯,眼睛却只在三人脸上瞄了一瞄,便转过头往男宾席那里看去。吴曼霜起先还只是眼光往对面一大片人里一扫,后来却目光灼灼的盯着风翊宣兄弟四人那一桌看了半晌,小桃心里便象喝了一罐子醋似的,咕嘟咕嘟冒酸泡儿。 今日这吴曼霜穿了艳丽的粉蓝色衣裳,那脸上也由脂粉来修饰着,只是那肤色中的苍白却是掩饰不住的,显得沉重不透明,小桃觉得她比上次夏宴见面时更消瘦了,那白苍苍的脸上显得眉毛眼睛都是尤其显得黑沉,总觉得带着点肃杀之气,让人不想接近。 小桃自上次在夏宴时见了她,便看出来她似乎对风翊宣颇有好感,因而对自己倒象是存了一种嫉妒的心态,便不愿意和她走得太近,免得她拿自己当作出气筒。冷梅更是对她全无好感,见吴曼霜坐在了她们这里,便扭了头自与小桃去说话儿去,也不答理她。那杜千千和吴曼霜的父亲都是朝中左右丞相,她俩以前也是见过几次面儿的。便笑着招呼道:“曼霜,你从哪里来的?我方才在后面坐着怎么没有瞧见你?” 吴曼霜对了杜千千道:“我原是才来了不一会儿的,没有瞧见你,这两位不是乐姑娘和冷姑娘么?咱们又见面儿啦。”她说着话儿,那眼睛就朝小桃身上扫来扫去。 小桃见她打量自己,也微微向她点了一点头,依旧却是手里捧着茶盅却不说话。吴曼霜瞧见小桃今天穿得艳丽,那桃红的衣襟儿边上拧着月白的麻花白辫儿,那红彤彤的颜色映得她的双手象白玉般洁白,吴曼霜心里暗暗咬牙,只觉得自己一向自持的清冷气质在她面前都毫无作用似的,更是不爽,眼见着小桃压根儿不答理自己,便忍了气朝她笑道:“乐姑娘瞧着我不顺眼罢?怎么把我当眼中钉似的,只管瞪着我?” 她这话一出口,杜千千心里就是一跳,心道这位乐姑娘何时又惹到了这位吴家千金了?怎么一向清冷的这位吴家大小姐,此时说起话来却含沙带刺的,她眼光就朝着对面刚才吴曼霜看过的地方瞄了一瞄,突然间福至心灵,就明白了。原来这一桌子坐的,却都是些难缠的心事官司。 冷梅听了吴曼霜这样说话,很是听不惯,刚要开口反驳,却觉得小桃在桌子底下轻踢了一下她的脚,只听小桃笑道:“吴小姐,你可真会说笑话儿,我都不曾跟你对着眼睛,哪里又瞪你了。想是这会子太阳晒得怪热的,吴小姐有些头晕眼花了罢,还是到那边儿阴凉些的地方去走走罢。” 杜千千和冷梅一听小桃这一番话,差点儿乐得笑出声儿来,她们没想到小桃这样脸上带着笑儿,竟然嘴里说出赶吴曼霜走的话来了,还是那样让人捉不住把柄的。吴曼霜心下暗恨,面儿上却装作不知道似的,仍笑道: “乐姑娘说笑了,这里挺好的,等会儿看戏时看得最是清楚。人也看得清楚。” 小桃笑道:“吴小姐原来不只是来看戏的,还是为了看人,这戏子扮上都是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吴小姐究竟是想看哪一个呢?” 吴曼霜笑道:“我能看哪一个,自然是扮相最好看的那一个,想来乐姑娘也喜欢看罢。” 小桃笑道:“我自是喜欢看,而且也有本事弄回家里去看一辈子,就算看厌了的时候也有呢,倒是吴小姐人品贵重,不经常出门儿,还不一次看个够啊,省得将来悬心哪。” 她们两人嘴里是说着看戏的话,其实内里暗指的是什么彼此大家心里明白。只是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就是了。杜千千和冷梅听得有意思,只是憋着在心里暗笑。 过了一阵,那戏已开锣上演,先是演了一出‘大富贵’,中间换戏歇息的功夫,丫头们便给各个桌上献上点心茶水来,只见桌上满满的摆了瓜子儿、糖果、一笼水晶小包儿、一碟鸡茸虾仁儿酥饺、一盘两面煎得金黄的芝麻小烧饼、一大碟干果拼盘,各式各样的直摆了一桌子。 小桃只管和冷梅说话聊天儿,也不理那吴曼霜的言语挑衅,杜千千与吴曼霜也不熟识,只不过间歇说两句客套话罢了。倒还是跟小桃冷梅说话的时候多些。吴曼霜坐得太无趣味,便起身走到别桌去了。她一离这地方,冷梅便笑道: “总算是她识趣,走了开去。她跟咱们又不熟识,好端端到这里看冷脸子做什么,岂不是自找苦吃?” 杜千千便笑道:“这位吴小姐平日里倒是很端身份的,听说原来的宫中请宴她都是不去的,不知为了什么今年的夏宴这位吴小姐也去了,而且还在太后娘娘面前献诗,可算是打破常例了。我听相好的那些姐妹说,她似乎是想嫁给哪一位皇子呢。” 冷梅听了,眼睛往小桃脸上瞟了一瞟,又转过头来对杜千千笑道:“她那点儿心思还能瞒过人去不成?我最瞧不上她故作矜持的那做作样子,她想攀皇家的亲事就直说便是,还要装作多么违心似的遮遮掩掩,好象倒是有人拿刀逼着她进宫去的,冷着张脸给谁看呢?杜姐姐你不知道,她倒是想嫁皇室中人呢,只怕她自己没那个本事,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 杜千千笑道:“她父亲是朝中左相,想必她是觉得自己能做一个王妃,她父亲自然也要在其中给她周旋的,这倒也不是难事。” 冷梅笑道:“那吴丞相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随手抓来个皇子就配给自己家闺女,现如今是皇子选妃,又不是让她来选皇子,况且成年的皇子除去有了亲事的,也不过剩下那么几人,我听说这几人也都有了各自的小算盘的,那吴曼霜想的那一位更是名花有主了,况且人家正眼也不曾看她一眼,她倒自作多情要攀了上来,岂不是要自取其辱么?” 杜千千此时已知冷梅说的正是平遥王爷风翊宣,也猜出眼前坐着的这乐姑娘怕是有七八分就是跟这平遥王关系匪浅,便就笑笑不说话了。 这时,那戏台上走上来一个说笑话儿的丑角儿模样的人,作手势要众人肃静。然后便摇头摆脑的讲起一个故事儿来:“昔日有一人下了地狱,阎王爷问他几时去投胎,这人却向阎王爷说,要我再世为人,需得依我的心愿方才肯去。阎王便问他有何心愿,那人便做了一首诗道:‘父是尚书子状元,绕家千顷五石田。鱼池花果般般有,美妾娇妻个个贤。充栋金珠并米谷,盈箱罗绮及银钱。身居一品王侯位,安享荣华寿百年。’阎王怒道:有这样的去处我自己便先去了,还轮到你?” 说到这里,台上台下众人一阵笑声轰然而起,两边男女宾客都被这人有趣儿的笑谈吸引住了。 那边风翊宣一桌上,兄弟几个笑了一番之后,风湛然笑道:“这个人也太痴心,这世上哪里有这事事都如意的好事,怕是咱们父皇要想这样,也得费一番功夫呢,虽说这荣华富贵是有的,但是这安享二字却谈不上了,整日里国事家事少说有一两百件,哪里谈得上安享二字?” 风秀林听了笑道:“四哥说的是,可是能从中看破的又有多少,前些日子咱们朝里那科考,便闹出许多笑话儿来,你可知道?” 风翊宣瞧了瞧方才风显璃坐的位子,道:“十二弟,你说话谨慎些,你二哥此时不在倒不妨,等会儿他回来听见你说这个,怕是要不高兴的。你可知那件事情揪出来的官员倒有一半和他是密切来往的,连父皇都暗地里叫他去训斥了一顿,你还要在这里揭他的短儿,他岂不记恨你?” 风秀林两边看看,见风显璃仍在远处跟些官员打花胡哨,便笑道:“七哥怕什么?如今这事情虽说没有公开的说明,但已经是闹得满朝皆知了,谁不知道这后头是咱们二哥在里面捞着实惠,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四哥前些日子染病在家,想是消息没那样灵通,我便说说也算不得什么?” 风湛然压低声音道:“我虽那些日子生病在家里,也知道科考上出了大问题,听说许多考生在京城衙门里揭帖闹事儿,抓住了不少人,这倒是怎样一回事儿?” 风秀林便低声道:“四哥不知道,那前些日子科考发榜,本是那些读书人的好日子,怎想到那天人情大哗,议论沸腾,那些落榜的秀才们义愤填膺,纷纷指骂那考官行贿通贿,还有许多人发了难,剪发了告状,刻写了揭帖投送到京城各科道衙门里去,说是揭露分房考官纳贿;过了不长时间,那其中有一个姓蔺的秀才是有着些文采的,竟写了无数暗骂明贬的揭帖遍传了京城,嘲骂了考官徇私舞弊,还说那分考官从考生手里诈得了成千上万两银子。这下倒好,那些落榜的考生们都被卷进来搅得天翻地覆,连街谈巷议也拿这个事情做最有兴味儿的题目,每日里津津乐道,一浪高过一浪,直闹得父皇也知道了,现在这事儿还悬着呐,大家都瞧着后面还会有什么好戏?如今惊动了父皇,怕是这事儿二哥很难自圆其说了。” 风湛然听了半晌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这事儿和二哥有关么?他能有那样大的胆子?” 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人志在山水之间,很少在私底下谈论国事,此时被风秀林提起了话头儿,不由得也来了兴致,提了耳朵来听。那风秀林听了风湛然来问,便摇了摇头道: “四哥请想,这事儿若不是有些影子,那些考生哪里敢这样大肆暄闹?其中有两个考生竟然剪去了头发去告状,这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伤了一点点都是罪过,那考生竟然剪发鸣冤,大闹科道衙门,显见得是怨愤至极了。” “哼,这考官纳贿****,向来如此,哪一科没有这样的?”风翊宣在一旁冷笑道:“只不过这一次闹得太过于显眼了,连遮掩功夫儿他们都懒得去做了,才致使事情今日这个模样儿。” 风湛然道:“看来七弟也颇知其中根底,倒说来听听?” 风翊宣冷冷的道:“你们不知道,这其中关节说起来叫人寒心,那些捞银子的花样儿也多,我就听说那考官里有一个姓张的,早在考前就动上手。考前三个月起,他家里客厅檐下就挂起一个鸟笼子来,养了一只黄鸟。凡有人来求关节,他就故意当着来人逗引小鸟,时时盼顾,还大声训诫下人,要好好喂食喂水、清扫鸟笼。客人不免要问:此鸟何处得来,大老爷恁般珍爱?他便说:此鸟从禁中来,一飞冲霄,可以上达天听。你看那秀才名号那样一点点也值个三百两,我这里难道不该十倍、二十倍?求关节的来客自然心领神会,还不大捧银子大捧银子地送?” 风秀林接口说道:“这没有钱的有势也行。你看京城官员里面三品以上的大老爷家里子弟,不是一个个的都中了么?可就是苦了才高志大的贫门寒士了。前些日子那个新举人姓王的,不过仗着他舅舅是个显官,那个姓赵的全凭他那个有钱的老婆,那副金簪子,一双珠环,就值得千金.....” 风湛然瞪大眼睛道:“真的么?竟然这样厉害,现在竟不管不顾的了?” 风秀林笑道:“那是自然,前些日子我没事儿到外面儿酒楼喝洒去,那些告状的考生们写的揭帖打油儿诗我也领略了几首,真是令人眼界大开哪。那天还有三位秀才喝着酒行的酒令也好听着呢,一人说:京城有一舅,朝廷添一秀,舅与秀,生人怎能够?另一人接着说:佳人头上金,举人顶上银,金与银,世间有几人?第三个说:外面无贵舅,家中无富妻,舅与妻,命也如之何?” 风秀林边说边用那怪腔怪调和一脸夸张的悲酸表情,让风翊宣和风湛然也忍不住扑哧一笑,风翊宣笑道:“行啦,十二弟,你今日说得不少了,二哥快回来了,你还是说些别的罢。这事情如今是他的一块心病,怕是让他听到了,有你的好果子吃呢。” 风秀林笑道:“我怕个什么,就算被他听到了又怎样?他虽是太子爷身份,总不能叫人砍了我这亲弟弟的脑袋罢,怕是就想,他现下也没有那个权力呢。就算出了这事儿,我瞧着他也跟没事儿人儿似的,不这是将这些事情交给了手下心腹去解决,你没瞧见他刚才还有着看美人儿的兴头呢。” 他们兄弟三人只去议论他们的事情,这边儿云平郡主忙活了好一阵子,总算觉得周全了,便自己坐在小桃那桌歇息,那吴曼霜在那边看见了,忙过来给云平郡主问好。云平郡主和她说了几句客套话,吴曼霜便看了小桃一眼,又回去了。 这时,戏台两边都是坐满了人的,云平郡主往这边女眷人群中扫了几眼,掉过头来笑道:“这吴小姐今天也不怎么了,倒讲究起妆饰来了,看来我娘的面子还挺大呢,我记得平日里这位吴小姐都是素净的白衣裳,脸上也不那样浓妆的,今日她这浓妆一打扮起来,我还有些不习惯呢。你们看她那衣裳边上滚着的一串串小琉璃珠子,多么勾眼睛。” 冷梅哼了一声道:“妖精似的,我就讨厌她。” 小桃笑着用手推推冷梅,笑道:“冷妹妹就是这样的直肠子,你说话何妨谨慎一点,不要当着人乱说,咱们都是自己人也就罢了,若是让别人听了去,仔细不高兴呢。”说着眼皮一转,向着吴曼霜坐的那边瞅了一瞅。 杜千千也笑道:“冷小姐最是个直肠直肚的,我们向来都知道的,只是大可以不必这样,人家就在那里坐着,让她听见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刚说到这里,就见风显璃又朝这边过来了,直奔着云平郡主笑道:“你忙完了?这一时只见你在这两边里进进出出的,倒把妹夫抛到一边去不理了。” 云平郡主知道他说的是自己的夫君萧威,便笑道:“皇兄说的什么话,我们老夫老妻的了,难道还能一刻不离了不成?你瞧他坐在那里正和他同僚们说得有趣呢,倒是皇兄你怎么也忙活起来了,我瞧着你在那边就没坐一会儿,便四处找人说话儿去了呢。” 风显璃因着年纪跟云平郡主仿佛,从小也常在一处说话玩耍的,因此说话上便显得亲热些,风显璃如今站在女宾这边,只见满眼女眷们都是穿着艳丽,红黄蓝白,五光十色,竟是叫人不由得眼花缭乱,那一分美感是很难用言语来形容了。 这其中他觉得最美的,却莫过于乐小桃了。他眼里此时的小桃便是那艳丽丛中一抹亮色,是怎么看怎么美,虽然方才自己过来是挨了软钉子的,但此时他那脚象自己带着他自动走到这里来似的,还生了根,拔都拔不动了。 其实在小桃来说,今日打扮的艳丽一方面是为了贺人家福王妃寿辰,穿戴的太素净了未免不尊重,另一方面也是本着女为悦己者容的心思,想要打扮得漂亮一些给风翊宣看看。可是真是应了太监小路子的那句话了,这美丽的人儿谁都爱多看两眼,尤其是眼下的风显璃。 这位太子殿下一向看美人的眼光是没有定准的,他若是对哪位女子感情浓厚的时候,那就自然看着无处不美,感情淡薄的时候,美人儿也就无处不平常了。本来风显璃就在花园子里对小桃是惊艳了一把,怀着这样那样的心思,他自然是越看越美。 此时小桃见这位太子爷又转了来了,心里长叹一声,只得低了头去闻那手里茶盅里的茶香。风显璃见了她低了脖颈的姿态,更觉得柔美可人,便不由自主的对她叫了一声:“乐姑娘,这茶好么?” 小桃听他叫自己,总不能装作不理,只得站起身来慢慢叫了一声‘太子殿下’。风显璃听得小桃嘴里叫着他的名字,那魂儿也险些飞走了一半儿,冲着小桃笑道:“乐姑娘爱喝这茶么,这是皇宫里进贡的好茶叶,外面却是没有卖的,乐姑娘若是喜欢,我那府里有的是,叫人给乐姑娘送几罐子也就是了。” 小桃笑道:“太子殿下客气了,我家里有茶叶,不烦太子殿下费心。” 这时,云平郡主瞧了风显璃的样子,也就明白了七八分。她便暗自道这个皇兄怎的作了太子,在女色一事上还是这样放不开,别人倒也罢了,这个小桃偏是七弟定下的女子,将来是要做平遥王妃的,你这样在这里痴缠着,成个什么体统?况且这旁边就坐着杜千千,这位是内定的未来的太子妃,你倒这样胆大,当着她的面儿去跟别的女子献殷勤。 云平郡主越看越是着急,她也瞧出来小桃是不喜答理自己这位二堂兄的,刚要说话,便听风显璃道:“乐姑娘别客气,几罐子茶叶算不得什么?几位若是爱吃,我便每人都送一些。” 小桃正色道:“民女不是跟太子殿下客气,实是我不大爱吃茶,太子殿下还是留着好茶叶送别人罢。”她说着,便低了头看着地面再不言语。 风显璃见了她这情形,未免觉得这个美人儿有些对自己冷淡的意思,自己是当今太子,哪里受过别人这样对待,他想着发火,但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觉得那冷淡着脸子的小桃也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因此便转头对云平郡主笑了一笑,道:“我就不打扰你们几个说话儿了,先过去了。” 杜千千在这里眼看着自己未来的夫君,和一个刚见面的女子在那里献殷勤,心里虽说对风显璃无甚感情可言,但是却觉得面子上受了损伤,虽说这里四个人,只有云平郡主知道自己和风显璃的关系,但是她依然气得浑身都要发起抖来,心里就象是吃了苦药一般,只觉得一阵阵心里发寒,心里将自己的双亲埋怨了一通,为什么竟给自己挑选了这样一个不规矩的丈夫,若是将来真嫁给了他,怕是日子过得不会舒心了。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小桃心里也在想,这个风翊宣的二哥怎的这样的缠人,以后看来有这位太子爷的地方,她都要离着远些了。 二百零七章 白云书院 二百零七章白云书院 小桃既看出了风显璃这位太子爷对自己似乎过于注意。便刻意躲着他行事,那眼睛瞄也不瞄他一眼,风显璃见了美人冷着脸子似乎对自己毫无意趣的样子,也只好在肚里气闷罢了。 云平郡主瞧见小桃的神情,又向来知道她是个冰雪聪明的,如今那太子皇兄凑到眼前来献殷勤她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云平郡主便找了个机会凑到小桃跟前儿,附在她耳边解释道: “小桃,我们那太子爷人倒是不错,只是有时行事有些轻狂,倒不是有意**,你瞧他方才跟你没话找话说,想是瞧着你面生又生得貌美,便心猿意马起来,你只不搭理他就是了。想是他也不知你和七弟的事儿,若是知道怕是没那个脸来闹笑话儿了。” 小桃也知道云平郡主是怕她想多了,便笑着说道:“郡主多虑了,我都明白呢。” 云平郡主见她不象恼了的样子,便放心自去了。小桃心里却暗道,这太子爷分明是想勾三搭四的,想是放到了现代也是个用情不专的花花公子,他见着平头正脸的女人便移不开脚了。这样的人也能当皇上?也不知如今的圣上是怎样想的? 这时,那戏台上闹闹哄哄的唱起了戏来,小桃和冷梅始终在一处呆着,吃寿宴时两人也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倒也不嫌闷得慌。寿宴直闹到傍晚方散,小桃因冷梅从未去过自己府里,便借这机会带着冷梅去自家认了门路,冷梅便说过两日下贴子来请小桃到尚书府她家里来作客,小桃含笑应了。 小桃坐了一整天,回到家里只觉得身子酸软,后背僵直,便一头倒在床上让丫头给慢慢按摩着,才觉得好些。正觉得舒服昏昏欲睡的时候,却突然听得外面乐武的声音叫道:“小桃子,快来,出事了。” 小桃被自己二哥一嗓门儿吼醒,正不知是什么事,却见艳红拍了门进来,说道:“小姐,刚才夫人娘家来人了,说是公子的表弟就是上书院念书的那个,让官府给抓起来关到牢房里去了。他娘今日去书院看他,本是送几件秋日穿的衣裳,结果就知道了这个事儿,这回子正在前厅里跟夫人哭诉呢。” 小桃猛听了林远出了事情,心里一跳。她对于这个林家的表弟却是有几分好感的,否则也不会自己出银子让他去白云书院读书了,这时听了林远犯了事儿,心里是半信半疑,因着她知道林远是个谦卑有礼的少年,性情又温和,哪里会惹出抓到官府里的大事。 于是她匆匆披上件外衣,便和乐武往前厅来。人离着前厅还有一段距离,兄妹两人便听见前厅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嚎啕大哭声,小桃不用问也知道那定是姜氏无疑。待得进去,果见姜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整个人坐在地上只拍着大腿又哭又喊,小桃眉头就是一皱,说道:“你这是什么样子?活象我们家抓住了你儿子似的。” 小桃刚说完话,便瞧见原来姜氏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却是个年过半百的男人,那人穿着青布衫一头头发半黑半灰,一张国字脸略有些瘦削,细看那眉眼之间却跟林氏有些相像。 小桃一见便猜到这人定是自己从未见过面的大舅舅林继祖,便不由得上下打量起这位大舅舅来。林继祖见了小桃进来,便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外甥女儿。林远曾回家说过表姐出资供他去白云书院读书,想来就是眼前这个俏生生的姑娘。 林继祖本就为以前抛了妹妹的事情懊悔,本打算这辈子自己没脸在妹妹跟前儿露脸儿,后来听说外甥女对林远的关照,他便更为以前做的事情深以为耻,只是在家里又悔又恨的哭了一场,只让林远好生念书,经常去姑母家看望,以补他以前做的错事儿。 可是如今儿子出了事情,而且还是牵涉官面儿的大事儿,听说还是惹了城中权贵的子弟,弄不好便要吃官司做牢,林继祖在疼儿子的心理作用下,什么也顾不得了,跟着姜氏便来到乐府求见妹子帮忙儿,这算是把那见不得人的老脸也给豁出去了。 在林氏这一方面儿,本来是恨着自己那两个无情无义的亲哥哥的,但是人总归是有见面儿情的,那姜氏和卢氏虽说曾来过一回,只是那对于林氏而言不过是陌生的女人罢了,这如今自己半辈子没见过面儿的亲大哥站在眼前,痛哭流涕的跟自己认错儿,求她救救自己的亲侄子,林氏在这一刹那忽然心软了,她看着自己怨了半辈子的一母同胞的兄长,那以往的恨意竟在此时没了踪影,便叫人叫来了三个儿子和女儿。 那姜氏一见了小桃,便扑将了上来,她是来过乐府与小桃打过交道的。自然是知道这位外甥女儿聪明有本事,便抱着她哭道:“外甥女儿啊,我知道你恨你那个没良心的舅舅,只是我也知道你是心疼你表弟的,你大舅舅他再有错儿关联不到远儿身上,如今他真的遇上大祸了,你这当姐姐的说不得救救他罢,我求你了......” 姜氏那眼泪鼻涕一把把的流着,整个人几乎要瘫到地上去了,对她们来讲,儿子被抓进了衙门,还不知有没有受苦挨刑,这就象把刀子似的快把姜氏这个做母亲的心都剜出来了。小桃一向是讨厌这个姜氏的,对她的好感还没有卢氏多,觉得她就是个能闹腾不讲理的泼辣妇人,只是眼下看着她为林远哭得那样子,小桃也不由得心软了。她也知道不管大人犯了什么错事儿,林远却是无辜的。 小桃看了看旁边,三个哥哥都在林氏身边站着,也不说话,只由着姜氏扯着小桃哭叫。小桃知道三个哥哥的意思,在这个家里虽说大哥也是个小官,但是就象是现代的公务员似的。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权利可以到官府里去救个人出来,他们看着她的意思,无非是因着她和风翊宣的关系,这事儿在她们看来大得不得了,但是在一个王爷眼睛里怕是只有芝麻粒儿那样大小了。 小桃扯了姜氏的手,让她在椅上坐下,正色道:“别哭了,说说罢,到底怎么一回事儿?林远究竟犯了什么法?怎么会被官府抓起来?” 姜氏见小桃这样问,也就是代表她愿意管这件事儿了,她便犹如是在黑夜里见到了一线光亮似的。伸手用袖口擦了两把脸上的眼泪,哽咽着道: “我们家远儿是个脾气最好的,哪里会惹出事端来,我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今日去书院里瞧他,本想着给他送几件秋天穿的衣裳,却老远的见那书院里面闹哄哄的,我.....我只瞧着远儿还有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子被几个差官押锁着走了,我吓得腿儿都软了,问那些学生们,他们说是远儿惹了祸事,又撺掇了两帮人要闹事儿,究竟是为着什么我也不明白.....我慌了神儿,便只有求姑奶奶和外甥,外甥女儿帮着料理料理......” 且不提乐府里此时闹哄哄的情景,只说此时关押在牢里的林远正在对着四壁长叹,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祸事怎么就降到他的头上,他本来好生生的得了表姐给的机会来白云书院念书,没想到竟摊上了这样的倒霉事儿。想起来,一切的事情好象都是从那天引起的..... 自从小桃答应让林远到白云书院读书,自己供给全部束修及一切应用银钱,林远便兴高采烈去了那书院安心住下。他才学本就不错,那书院的先生收了乐家管家送去的几十两银子的束修和拜礼,外加几盒子乐家小铺的好点心,自然对林远不敢小视,一切应用照应俱全。因此林远在这里读书倒也安心自在。 这一日,书院里这些十几岁的学生们却聚到一堆议论起前些日子京城的科考来。因着前些日子那考试的题目大家已知道了,书院的先生便用此题目让座下学生们各做上答卷来,想以此试试众人的才学。那林远在这些学子里面,学问虽算不上第一等,也是名列前三的,虽说那文章笔力不足,但也算得上是引经据典,做得花团锦簇一般。那先生看了自是高兴,便着实夸奖了林远一番。 不料这白云书院虽是京城里第一等的念书的好处所,但是这里面来读书的各家子弟却是良莠不齐的。那些子弟中既有富贵人家的。也有中等人家凑了银钱把儿子送来的,这里面各式品性的人都有。其中便有一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因着家里是有些银钱的,便被送来了读书,但是这些少年哪里是读书的材料,不过是听了家中老子的话来书院应景而已。 那些深宅大院儿里出来的子弟,从小便是雇了一屋子的奶妈丫头婆子看着养活着,娇生惯养到了五六岁的时候,便送到家塾里面略识些字,再大些便送到象白云书院这种颇具好名的地方加深学问,只是那些富贵乡里的少年年纪虽小,但那满身的纨绔气却是十足十的,不过在先生面前做出个听话样子,背了先生什么不做?那些书院里伺候的下人们收了他们的赏钱,哪个也不在先生面前多说什么,弄得书院里的先生以为这里安定似仙境了。 这其中林远那一班里面便有个叫庄辰的,除了读书的本事不会,其它的都混的极娴熟,整日里拖了书院里一批不喜读书的富家子弟,背着先生看些yin诗艳曲,甚至****亵画,简直无所不为。这个庄辰虽然文章上不行,但那书院的先生受了他家里双倍的束修银子,自是对他严加上心,不得不尽力的教他。一两年过去,那庄辰也算是铁杵磨成绣花针,那四书上面也就认得了许多字,先生出一个‘雨过山增翠’,他也能对出个‘风来水作花’来,也算是没白糟蹋了他老子送来的节礼。 庄辰这里本也是做生意的,只因着亲戚里有在朝廷里做三品官的,便也想着让自家出个有功名的,如今见儿子比在家时长了些学问,便全家欢喜,庄辰的娘亲又说亏了择师教子选对了人,所以才让儿子连做诗也会了,更对书院的先生尊重有加了,没事儿便送些米粮肉油的给书院送去。 这白云书院的院长叫做云不屈,他便是和夫人女儿还有些家人住在书院的后院儿里,书院里还聘了些曾取过功名的举人秀才做先生,大家教席为生。 这庄辰家里是给云不屈供给最多的人家,自然那庄辰也就受到了特殊的招待。别的学生都是两人一间屋子居住,偏他是一人一间,而且那屋子修饰的也与众不同。屋子里面隔开了一间小书房,窗子外面放了两盆腊梅,两盆天竹,在窗户台外面,又搁了一盆带山石的麦冬草,对着窗户的书桌上左手一列三只书架子,两架子是书,另一架却放了蒲草盆子,宣炉,胆瓶,茶具之类等等;右边还放了一张琴桌,上面一张新的古琴放在那里,靠着墙壁放了一张红木卧榻,墙上还挂了一轴小中堂的山水,直把这屋子打扮的雅气十足。 那庄辰人生得黑大粗胖,高高的个子膀大腰圆,背面看却象个黑熊一般,偏他又爱自诩风流,爱穿白色衣裳,那黑皮子白衣裳让人看了不由发笑,他却不觉得怎样。这庄辰知道自己在书院里跟别人不同,平日里说话行事是个最霸道的,旁的学生大都是敢怒不敢言,忍着气熬着罢了。 偏这庄辰一向佩服林远诗词文章做得最好,心里倒真的是佩服他有真本事,便常常要跟林远说上几句闲话。林远是个性情最温和的,虽说跟庄辰是天差地别的处境,但他只认自己读好书就是了,对庄辰常来跟他攀谈倒也觉得平常。有时也到庄辰那独居的屋子里来坐坐。 这日学院里学子们谈起前几日京城的科考来,便说起满城里落榜的秀才们遍地撒揭贴的事情。这里有些学生家里长辈有做官的,那内幕消息半真半假的也有一些传到这些学子们耳朵里来,不过是说有些人拿了银子买来的功名,那主审官收了银子把那有真才学的穷秀才打压了下去,这些话说到别人耳里也就罢了,偏这林远是个家境不好的,不过是仗着表姐小桃的帮助来了这里念书,他想着自己若是将来念了一肚子文章,但也没银子疏通,怕也要落个名落孙山的下场,不禁便暗自上起火,杞人忧天起来。 偏那天云不屈家里亲戚家办喜事,他们全家都去吃喜席去了,云不屈便放了书院一天假,让学生们可以回家小住一天。这一下子书院里便跑了多一半的人,只剩下几个家远的留在书院里。那几个书院里的下人也趁着主人不在自己各自偷懒去了,那日厨房里便停了伙,剩下的几个人便相约着出去逛城吃馆子去了。林远心里正为那听说来的科举舞弊的事情闹心,直在床上躺到日上中天,才起来愤愤的往厨房里走,想弄些吃食。 他先前在生气的时候,虽然肚子里是一点东西也没有,但是有一股子邪火顶着也不觉得饿,此时略起来动一动,才觉得肚子里饿得实在难受,哪想到来到厨房尽是冷锅冷灶的,连半块干粮也没有。这时书院里其它人都走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他不认得的,他手头儿里也没有银钱,想找个人借个十几文的进城吃碗面,但是却没见到自己熟识的人,他不愿跟那不认识的人开口借钱,只得长叹了一口气,闷闷的回屋里坐着看书。 只看了一会儿,却听窗子上砰的一声,却是有人将个石子扔在他窗户上吓了他一跳,紧接着便有个声音笑道:“林远老弟,你叹什么气呢,是又在发牢骚么?” 林远听那声音瓮声瓮气的,便听出是庄辰的声音,他便打开门让庄辰进来,笑道:“我是叹气我脑袋记性不好,昨日明明先生说了今日厨房停伙,我偏是给忘了,刚才到厨房里找吃的,看到那空空的才想了起来,岂不是活该挨饿么?” 庄辰听他这样说,便笑道:“你就为这个发愁啊,嘿嘿,我有法子,你到我屋子里来坐坐,我们一处吃些东西就是了。” 林远道:“我哪能总是去吃你的,怪不过意的,我家境也不好没法子回请你,倒怪不好意思的。” 庄辰笑道:“哎呀,我也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吃,无非是多添一双碗筷,要吃好东西非得进城去不可,我偏今日有些闹肚子怕在半路上倒不方便,便留在这里没回家,你想吃好的也没有,是今早我给了那厨房的下人些钱,让他现坐了点东西温在后院小灶上,想是你不知道。”说着话,便扯了林远一起上后院小厨房里去了。 林远只得笑笑跟他去了厨房端了在灶上热的菜来,又一起回到庄辰的屋子,只见庄辰这屋子布置的和他这人是完全的不同,满屋子的阳光照耀着,暖和和的。 庄辰跟来伺候的下人叫栓子的,将那桌子搬了来,放上食盒里几只饭碗来,只见一盘子腊肉炒的芹菜,一碗豆腐炖的豆芽,还有一碗炖得黄黄的鸡腿子,那另一个大碗里放着五六个雪白的大馒头。 庄辰对了林远道:“大概你是饿得狠了,咱们就把吃了这些饭菜罢,等会儿晚上的我叫栓子上城里酒楼里叫了菜来就完了,省得咱们还得叫栓子开伙,他做饭不好吃。” 说着,庄辰便拿起筷子夹着一个馒头送到林远面前来,笑道:“你吃罢。你知道我的脾气,我是不虚让的,他们都嫌我霸道厉害,其实我不过就是这个性情,我瞧着这满书院里的学生也只有你不怕我,还跟我正色正气说几句话,我是瞧你还挺顺眼的,你实在不必客气,先吃个饱好了。我这人最挨不得饿,想来你比我瘦弱些,更禁不得饿了,快吃罢!” 林远此时胃里,差不多饿得快要冒出火儿来,现在雪白的馒头,香喷喷的鸡腿子放在面前,怎么还能忍住不吃?又听得庄辰如此说了,再要谦虚显见着便是太假了,于是也不客气,笑笑接过了筷子,将馒头送到了嘴里咬了一口,可怜他这一天到这时候还没有一丁点儿的东西送到胃口里去,于是嚼了两嚼,还来不及分辩这馒头的滋味儿,那胃里就象有一只手伸出来似的,马上就把那一口馒头吞了下去。一个馒头吞下之后,这胃里似乎有种特别的感觉,可是也形容不出是舒服还是充实?似乎那向上燃烧的胃火,降低了好些。这个馒头,既是吃了,那庄辰递过来的另一个,当然也不必再搁置了。也让他几口便下了肚子。 他二人很快的吃完了饭,林远觉得肚子里充实了起来,也就渐渐的有了精神,方才想着那科考上的问题也觉得不是问题了。那栓子收去了碗筷,又泡了一壶茶来,林远便跟庄辰在这里说着闲话。 林远谢了庄辰道:“庄兄,今日亏了你这一餐救了我的命,否则我饿到晚上怕是要坚持不住的,你看着我身体瘦弱,却是个挨不得饿的,不管什么添饱了就是,若是不吃东西却是不行的。” 庄辰哈哈笑道:“你这话讲的没有道理,是个人不吃饭都活不成了。哎,对了,我来这读书之前,家里有个小表妹却不是这样,她才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我婶娘便嫌着她胖,便每餐都不给她吃饱,说是她若是再胖下去长大了说人家都不容易,我那小表妹肚子既饿,又怕将来嫁不出去人家笑话,只得找空儿偷偷来我家,跟我说肚子饿,我瞧她可怜的小模样儿,便让家里厨子捡着她爱吃的做了给她吃,谁知过了半月,却脸子都吃圆了,我婶娘气得直捶我,哈哈哈哈....” 林远听他说得有趣,便笑道:“这是你们不愁吃喝的人家儿里才这样行事,我们家虽家境平平但吃饱还是可以的,那吃不上的人家也有得是呢。” 庄辰道:“我瞧那**初来学院时,不是有个管家模样的跟你一起来的么?我当时还以为你也是那大家公子呢。” 林远喝了口茶笑道:“我是哪里的大家公子,不过是姑母家的表姐看我有几分读书的劲头,便是她给我付了束修一应银钱,送了我来读书的。我想着虽是表姐对我关照,我如今也是十五六岁的人了,哪里就伸着等着吃喝白在这里念书呢,我倒是想着做些工来赚些银子攒着,明年束修我便自己交了,即便表姐她不用我来交这银子,也可以添补些家用。” 庄辰听了哈哈大笑了一阵,笑道:“你这话讲得倒象是娘们儿说出来的,还添补家用呢,你又不是那女子可以缝缝补补,绣个花绣个荷包带到市集上卖了,再不济缝几双鞋垫儿也能换几个铜板,只是你一个大男人洗涮缝补都不会,哪里去添补家用去?” 林远也笑道:“我不过是这样想着,人家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真是半点儿不错。” 庄辰听了想了想笑道:“我听你这样讲,倒是有个法子能赚些银子,只是不知你能不能做得来?” 林远听了便催着他快讲,庄辰便说道:“你也知道我好看那些杂书什么的,不过是在城里一家书局里偷偷的买上一些,因着经常去,那家的掌柜的却认得我了,我上次去买书时,听他说想找一个字写得好的人去写刻板,我听了也就忘了。刚才你说起这个,我才想起来,我瞧咱们这书院里属你的字写的好看,不如你就去那里试试,取了板来在这里写了送去,既不耽误读书也能闲着时赚几个银钱使。” 林远一听,这倒是个好主意,便问明了庄辰那家书局的地点,想着下午便去瞧瞧。庄辰向来有吃饱了睡午觉的习惯,这时跟林远讲了一阵子话已经是昏昏欲睡,那肩膀上的大脑袋一摇一晃的,林远不觉好笑,让栓子进来伺候着庄辰睡下了,自己回屋子洗了把脸,便出了书院往城里来,想要到那庄辰说的书院里看看。 这白云书院地处在京郊的山脚下,由这书院出来,向东走便是京城方向,向西走便是通往桃花村和流沙村的大路,只是在那中途却有一条小路,拐向北边一大片空场。这里乃是一个临时的秽土堆,附近都没有人家居住。这秽土是由打扫夫由住户人家搬运出来的,那里面什么脏东西都有,布头,烂菜叶,烧剩的灰土炭渣,远远的便可以闻到一种臭味儿,这里到了一定时间便挖土掩埋这些秽物。 林远因出来时在门口儿遇见了平时给他们缝补衣裳的书院里的一个老婆子,便帮她提了一包要扔的菜叶破烂儿包去那秽土堆那里去扔,没想到到了那里时,却碰见了一件事情。 二百零八章 拾荒少女 二百零八章拾荒少女 这里虽说是个脏乱臭的专堆破烂垃圾的临时的秽土堆。大概在这里堆积的日子也不少了,那高度也有一两丈高了,在那秽土堆上面,有一群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孩子,男女都有,各人胳膊上挽着一个破筐子或破篮子,或跪着或蹲着,不停的用手在土堆里扒弄,不住的捡了小件儿的东西,向篮子里面扔了去。 林远知道这些小孩子是专门在秽土堆这里捡破烂儿的,若是到了冬日里,有钱的富贵人家烧火炭,这些捡破烂的便能在废炭渣里,将那还不尽烧尽的炭条子捡了,敲去外面一层炭灰,那内里多有烧不透的炭核儿,他们便捡回家去烧火。这也是那极穷的人家的一线生路。 林远在家里时,虽然日子过得不宽裕,但也不至到捡破烂儿为生的地步,然而这种捡剩拾荒为生的人他也不是第一次看到,因此也不觉得稀奇。便慢慢走到那土堆前将刚才书院老婆子给他的烂菜叶儿包给解开倒了出来,然后又将那包菜叶儿的布包袱皮儿叠了起来,准备回去时交还给那婆子。 这时林远鼻子里就闻到一股说不上来的酸臭交加的味道,他屏住了呼吸很自然的皱眉看了一眼那秽土堆。只见那土堆上大半是灰土,也有写废了的纸片儿,还有绿的青的菜叶子,腥臭的虾子壳,臭的肉骨头,以至于那死猫死狗死耗子,都和夹杂着头发丝儿的灰土卷做一团。 那些拾荒的小孩子们也不嫌脏,只管用脚踏着那踩一脚灰石乱滚的土堆,各人的眼睛如闪电一般只随着扒土的两只手,在脏东西里面乱转寻找,那神情倒象是这是座金矿,他们都是来淘金的似的。这些人里除了两个年纪大的老妇人外,便是半大的男女孩子,都是衣着破烂,脸上灰一道黑一道的也不甚干净。 这些人中间就有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在土堆里不知寻出了一块什么东西,正待往篮子里放下,这时忽然有个男孩子走过来,一把夺手抢了过去,就向他自己的破筐子里一掷,那小姑娘叫起来道:“你为什么抢我的?”说着便伸手到他筐子里要抢回来。 这两个小孩子都是半蹲着身子的,那男孩子站起身来抓住那小姑娘的手,向外一摔在她肩头处使力一推,这小姑娘身形尚小也没有几两肉。让这男孩子一推便站立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那旁边拾荒的众人见了些情景,都哄然大笑起来。那小姑娘也不怕痛,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指着那男孩子的鼻子骂道:“小狗子,你有爹娘养,没有爹娘教的东西,你这个活不了的,天快收你了!”说着说着,她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行眼泪齐齐落下来。 林远在旁边正看到了这一出,见这小姑娘也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一身蓝粗布的衣裤都成了半黑色,头发在脑后扎了一条毛毛的长辫子,那脸上脖子上甚至手上,完全让土灰染成一片,前额的几缕刘海也都让汗水粘湿了,水淋淋的贴在脸上。她那蓝衣裳的袖子向上挽着一块,想来是方便于扒土操作,那两只脏黑了的胳膊掐着腰,又指着那男孩子哭骂了几句。她原先手里提的篮子现在都翻在地上。里面所有捡的几样东西都横七竖八乱摊着,那土堆旁拾荒的众人见了她这狼狈的样子,除了那两个年老些的女人之外,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向她嘻嘻哈哈的嘲笑着。 林远看那女孩子实在是可怜,便心里有些看不惯,便向那刚才推人的男孩子小狗子说了一句道:“你们怎么这些人欺侮她一个人?你一个男孩子倒欺负起小姑娘来了?不害臊么?” 那些土堆上拾荒的男女孩子,便停止了活计,向他望着。那个抢东西的小狗子见林远比自己大着两三岁,身上穿的衣服象个书生的样子,便不太敢惹,只是瞧着林远面目清秀举止斯文,倒是个好欺负的样子,想了一想,才瞪着眼回了一句道:“你管得着么?” 林远道:“我为什么管不着?天下事天下人管。你这样欺侮一个小姑娘成什么话,长大了还了得?”他说了这话,便仗着一股子怒气,用手卷了袖口,就挤上前来,要夺那小狗子筐里抢过去的东西。 那个小狗子放下手筐子,跳下土堆来,身子一侧半昂着头歪了脖子,瞪了眼道:“你是大个儿怎么着?打算动手吗?”说了这话,就用两双手一叉腰,一步一步地向前横挤了过来。 林远正待伸手打他时,那个小姑娘却抢了过来,横拦着道:“这位少爷,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于是又用手推那个男孩子道:“小狗子,你不屈心吗?你抢了人家的东西,还要和劝架的人发狠。” 土堆上两个老年妇人。也站起身来道:“小狗子,你这孩子也太难管了一点,成天和人打架,我们回头告诉你母亲,看不打你才怪呢。” 正说到这里,却有两辆秽土车子拉了秽土来倒。凡是新拉到的秽土,刚从人家家里出来,这里面当然是比较有东西可找,因之在场的人,大家一拥而上。那个小狗子要去寻找新的东西,也就丢了林远不提,抢到那土车边去,不管好歹,大家便是一阵抢。有一个年老的妇人,抢不上前,手提篮子,站在一边等候,只望着那群抢的人发呆。 林远这时正站在这老妇人边儿上,便问道:“这是一车子秽土罢了,倒像一车子铜钱似的,大家抢的这样的凶,值当么?” 那老妇人叹道:“哎,我们可不就当着是铜钱来抢么?” 林远道:“这里面也不过是人家家里不用的破烂儿杂物。不过是些烂纸片儿布片儿菜叶子之类,你们就是捡了回去,又能派上什么用处?” 那老妇人瞧了林远一眼,道:“哪里会没有用呢?那纸片儿还能卖好几个铜子儿一斤呢,那烂布头儿就更值钱了。有时候我们还能捡到肉骨头,洗洗涮涮弄得干净了,还可以卖钱呢。有时候若是走了运,兴许还真能捡着几个铜钱儿呢,这里人人都捡到过的。有一次我们这里有个人还捡到了一个荷包,想是那人家收拾东西把这个眼不见给扔错了地方,倒叫我们占了个便宜了。” 林远这才明白原来这些拾荒的竟还抱着这样大一个捡铜钱儿的希望。便向那帮人看过去,那老妇人又道:“你这少爷想是前面儿那书院里读书的罢?” 林远奇道:“你如何知道,我又不认得你?” 那老妇人笑道:“你们那书院里的学生都是穿着一样儿的衣裳,我们常在这里拾荒,有时也去你们书院后门儿那跟那管事儿的要点儿破烂儿,他倒是心眼好的,每次都留些剩下的菜叶儿什么的给我们,所以我见少爷你穿了这身子衣服,就知道你是那里头有学问的。” 林远听着那老妇人一口一个少爷的叫着,心里好笑,心道我们白云书院里的学生都是统一穿这样的衣服的,但是我可不是个少爷,刚才我还饿得差点儿前胸贴后背,倒是翻遍了身上没有一个钱呢。他见那些人围着那新来的车子打转,便问道:“这新车子里莫不是有银子,他们这样用心呢。” 那老妇人也笑了,“你这少爷说对了,可不就是巴望着这里面能有银子么?” 他两人说话的功夫儿,那新来的一大车子秽土似乎都已被寻找干净,刚才那个挨了欺负的小姑娘也手挽了篮子,低头走了过来。她走路的时候,那穿着破布鞋的脚尖还不时的去踢一踢地面上的浮土,想看看有没有漏下的东西。 林远忍不住瞧了一眼她手里的篮子,见里面已经空空的了,没有一点东西,便笑问她道:“你这篮子里一点子东西也没有了,还不赶快去找么?” 那小姑娘将手里篮子向空中一抛,然后又用手接住,口里笑道:“那是我活该捡不着好东西了,我也不捡了,你瞧着罢,我明儿早一早就来,包管来在他们前头。” 林远道:“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怎么让你一个小丫头出来干这样脏的事情呢?” 那小姑娘瞅着林远的脸看了看,仰着头笑道:“你叫我做别的,我也不会呀,我们家爹娘都死了。只跟爷爷奶奶过活,我要不来拾荒,家里连饭也怕是吃不成了,你倒说说,我不来做这脏事情能行么?” 林远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可是你今天是个空篮子,回去怎么样呢?” 那小姑娘道:“没法子,挨一顿就是了。”她说着这话,便慢慢的低了头看向地面,林远一想她说的挨一顿想必就是挨饿的意思,我方才只饿了一顿就那样受不住,简直要将碗吞下去才好,这小姑娘和她的爸爸奶奶倒要饿上一天呢,而且在这小姑娘挨饿之外,还得受这污秽不堪的荼毒,可见人这一生,要混两餐饭吃,实在是不容易的一件事了。 他这样想着时,便慢慢的从秽土堆这儿走开了,快步往城里来。待得打听着找到了那家庄辰说的书局,那掌柜的见了林远是个清秀书生,又让他写了几个字,见果然字体俊秀,便用了他来写刻字板,说好了写一张给若干钱。林远找到了这个闲时可以赚散钱的差事,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那掌柜也算十分讲究,先支了一百文钱与他。 林远拿了这钱好生的揣在了怀里,往外走时,正看见这书局对面便是个中等的香粉铺子。那门前来来往往的都是些打扮的花红柳绿的小姐丫头。那香粉铺子门前垂着绿绿的杨柳,那柳树下停着好几顶小轿儿。有几个衣着讲究的女子便笑嘻嘻的任丫头搀扶着进店里去买脂粉。林远此时想起刚才那个拾荒的小姑娘年纪也和这些少女差不多少,倒要在那个脏臭的土堆旁讨生活,心里不免一阵感慨。 这时有个买脂粉的小姐打扮的女子瞧见林远往这边望来,便恶狠狠的向他瞪了一眼,而且偏过头去,也不知低声骂了一声什么。这不用说,一定是那位小姐讨厌他一个衣着普通的书生样儿的人来看她。林远不由得心道:我也原不是看你,不过是想心事,你就做出那个厌恶的样子来给谁瞧?你穿得那样红花绿叶儿的,原不是就叫人家看的么?穷人就这样不值钱?你送给别人看,就不让我穷人看,好象我这穷的人看你一眼,你会掉了身份一样?你不过衣服穿得好一点儿,那模样还不如那拾荒的小丫头儿呢。你就算是个天仙,这们满身里长满了刺儿,一看就扎人眼睛,我也不稀罕。 林远这样想着,便冷哼一声回头往书院方向走。他走得脚步既快且大,不到一个时辰已走回了书院门口,正这时,那个刚才在前面转弯处拾荒的小姑娘正提着篮子,也经过白云书院的门口。那个小姑娘一眼瞧见了林远,便先笑问道:“你这位少爷,原来你是这里念书的学问人。” 林远见她跟自己说话,便也答道:“是啊,你方才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还在这里转悠?你还要等着有新的秽土车子推出来,好去捡两样儿么?你瞧这天儿忽得暗下来了,想是要下雨的,你还是赶紧回家去罢。” 那小姑娘道:“可不是,我也瞧着这天变得厉害。可是我若是今天不捡几样儿东西,全家人就没得东西吃了,有什么法子呢?除非是大雨要是下小雨,我还得出来呢。”说着,那眼睛却现出一种愁苦的神情来。 林远在这里跟她说话儿,见她脑后那条辫子散了一半儿,额头前的覆发让风一吹向脸上披散着,那一双漆黑的眼珠被风吹得也是半眯着,拥出很长的睫毛来,虽然这小姑娘脸上弄得满脸灰土脏兮兮的,但是从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上依然可以看出,这是个聪明灵俐的少女。那小姑娘见林远那样看着她,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由得低头一笑,在这一笑之间,便露出两排整齐白净的牙齿,林远倒没想到这样一个浑身脏兮兮的拾荒的小丫头,倒有这样一口好牙呢。 世人的饮食之欲、男女之欲本来不因为贫富有什么区别,但是饮食男女这四个字却因着各人的环境,有缓急之分。林远方才得到这一百个铜钱之前是看得饮食问题比较重一点,这时肚子里充满了饭食,那同情心便由这小姑娘的身上勾了出来。 林远见那小姑娘转身要走,便伸手叫住了她,走到她面前道:“你今日一点儿东西也没捡到,你年纪轻饿一顿倒没什么,家里两个老人家倒可怜没饭吃了。不如我帮你一个忙,给你几文铜钱,你去弄些东西回家吃罢。” 那小姑娘猛的抬头看了林远半晌,又眯了眼睛问他道:“咱们也不认识,我哪里能要你的钱,这不是笑话么?” 林远倒被她说的笑了,从怀里掏出一把散钱来,约莫着也有三十几个钱,一把放到那小姑娘手里的篮子里,那铜子哗啷一声,林远就笑道:“实与你说,我也不是什么少爷,不过是在这里借读念书的。我也不是个富裕的,刚才进城刚找了个差事,如今身上才一百个钱,我就抓一把给你,剩下的我也要留着吃饭呢。你说咱们不认识,不能要我的钱,那也太死性了些。横竖就算这把钱是我借你的,你将来在那秽土堆里捡了元宝发了财,再来还我就是了。” 林远给这小姑娘一把散钱,原也不是示惠,不过是看着这小姑娘可怜,又怜她小小年纪倒为了家里两个老人出来奔波,对她有着几分同情。那小姑娘歪着脑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就笑了,然后向林远道:“你既这样说,我就谢谢你啦。不过,这钱我是一定会还的,你等着罢。你贵姓呀?” 林远道:“我叫林远,就在这白云书院里读书。你若是明日再来,我可以告诉厨房里的人,看有没有要扔的东西让他留着放在后院里,你到时候第一个来捡,也省了好些功夫罢。你贵姓呀?” 那小姑娘扑哧一声儿笑了,“我们这种拾荒的下等人,还叫什么贵姓啦?我姓花,你叫我花苗就是了。”她说到这里,又认真看了林远几眼,低下声音道:“你真是个好人!我记住你啦!” 她说完这两句话,扭头就一溜烟儿的跑走了。林远瞧着她的身影又轻巧又灵活,就象是一只小燕子斜掠了过去,几下子就没了踪影。这时,果然刮起一阵大风,将尘土卷起来老高,林远便忙几步跑回白云书院里去了。 回到自己屋里,林远便脱了外袍,送到后院洗衣的婆子那里去洗,因着他们这里的学生衣裳都是有几个婆子专门负责浣洗的,因此林远送了衣服便回来抄那书局的刻板。他因为今天自己得到了一个可以自食其力赚钱的机会,心里却是十二分高兴的,所以那字写的既流畅又俊秀,连一个错字也没有。连自己都很满意,直写到天色暗下来,他点了蜡烛又写了小半个时辰才歇了笔略作休息。 正在转头扭脖子的时候,突然他身后有人喊道:“林远,你坐在这里用什么功呢?” 林远回头看时,却是晌午请了自己吃饭的庄辰,便笑道:“你这话问的奇怪,我这做的就是托你找来的差事,我还没有好生谢谢你呢,那掌柜的见我的字写的还好,就先支了我一百文做订金,我刚写了一阵子,正在歇着呢,等明天再写。” 庄辰到他旁边抽出条椅子来坐着,笑道:“我方才让栓子出门给我办事儿,他刚才回来跟我说,瞧见你在书院门口儿跟一个大姑娘在说话儿,我问你,那个是谁啊?” 林远笑道:“你又是这样鬼头鬼脑的,那个栓子也是个八方贩骆驼专打听事儿的,哪里有什么大姑娘,不过是个拾荒的小姑娘在门口跟我讲了两句话,偏巧他就看见了,造出这个谣来,要是让别人听见了,还当个事情来说,才是笑话儿呢。” 庄辰连连在林远肩上拍了几下,挤着胖脸上一对小眼睛笑道:“你可真会装傻,我实告诉你,我们这些学生都是些混世虫,也就是你还真的念书写文章,我们剩下的不过是推不过家里来这书院里应景而已,你不知道下了学堂先生走了之后,他们这些人凑在一起三三两两的,什么不说什么不做?还有些没事儿就往那村郊人家的田地里转悠去,说什么赏景怡情,屁话!不过是想看几个清秀姑娘,若是让他们瞧着了,眼睛象做贼的似的,狠命的盯上人家姑娘几眼,回来就象是五通神附了体,信口胡诌起来,我哪个不知道?不过看你平日里极正经的一副书生样子,原来竟是个不声不响做大事的,快说说,究竟哪里冒出个拾荒的小姑娘来了?你只跟我实说罢,在这些人里面我只跟你还说得来,你若连我都瞒着,太不够义气了。” 林远连连摇着手道:“罢了罢了,我怕了你了。你放着书不读,偏有闲功夫儿专门来打量我?” 庄辰笑道:“这也没有什么稀奇?因为你向来杂书不读,yin书不看的,倒让栓子瞧见在大门口跟个黑里俏的丫头一板一眼儿的说话儿,我想着再没有比这更新鲜的事儿了,才惹起了我的留心。哎,咱们闲话儿也不必多说了,现在你就跟我讲讲那个小姑娘怎么个来历?” 林远被他缠得没法,只得讲了如何去扔菜叶子,如何又认得了这个拾荒的小姑娘,又是如何给了她一把子散钱,跟庄辰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庄辰自小生在富贵之家里,何时曾见过拾荒的穷人,听林远说的象是听天书一般,拍手大笑道:“这些人想钱想疯了,想在那破烂儿臭堆里扒拉出好东西,可不是做梦么?也太会想银子了?” 林远笑道:“那不过是穷苦人实在没法子了,才想到的一种活命的办法,倒叫你庄少爷这一通大笑。” 庄辰笑道:“听你这样说,这个小姑娘也是够可怜见儿的,不如你明日领我去那里瞧瞧,我看看这些人是怎样拾荒的?” 林远笑道:“那又有什么好看,那秽土堆里什么脏的臭的没有,倒能熏你庄少爷一个跟头呢。你若是在那里站上一会子,准保能吐出隔夜的晚饭来。”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庄辰却坚持要去瞧瞧那些拾荒的。林远知道这庄辰有些小孩子脾性,自己又才因着他得了个书局里的差事,不想驳他的意,便笑着答应了明日去那秽土堆那里。说来事有凑巧,这白云书院的院主一家去吃喜酒,晚上却未回来,要到第二日晌午才能归来,庄辰便和林远约好第二日一早便去秽土堆游历一番。 及至到了第二日一早,外面却刮起了老大的风,那渐渐有些泛黄的树叶有好些都被风卷了下来,投到半空上沙沙作响。庄辰因着要跟林远一起去看那拾荒的花苗姑娘,却是破天荒的起了一个大早,让栓子将昨日去城里酒楼买来的饭食拿到厨房热了,叫来林远一同吃了一些,便冒着大风出去了。 林远心里想着,那位拾荒的花苗姑娘是绝不能离开那秽土堆的,况且她昨日还说了,今日要第一个来这晨,于是林远便想着来到这里自然可以遇着她。所以便和庄辰两人径直而来,以为一到了那里便彼此就可以见面了。可是天下事往往会和先前的想法相左,待得林远庄辰两个人冒着风来到了秽土堆这里,却见这里遍地散乱着一群拾荒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就是没看见昨日那个花苗姑娘。 林远往四周望了望,对庄辰道:“我说不来,你偏要来,你瞧,她今日没来这里了,咱们是空跑了一趟腿了,还是回去罢。” 庄辰用手捂着嘴挡着风,道:“我都费劲走到这里来了,哪有不见人就回去的道理,不成不成,我不见人,可绝不回去。” 林远被他的话逗得笑了,“你明明说要来看人家拾荒,如今这遍地都是拾荒的人,男女老少,丑的俊的都有,你尽管饱饱的看来就是了,为什么偏要看那一个不可?” 庄辰也笑道:“因着那个人儿是你林远识得的,我非要看看咱们书院里第一号书痴认识的女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我昨日听栓子说了,说那姑娘虽然衣着寒酸,那模样可是挺标致的,我要瞧瞧配不配得上你这书院第一才子。老兄我就给你把把关,如何?” 林远笑道:“我说你是个无事忙,人家还是个小丫头儿,有什么好看的。这里又臭又冷的,小心等会儿风大了,把那些脏东西刮到你身上,你莫要怪我啊。” 二百零九章 清水芙蓉 二百零九章清水芙蓉 两个人一个要回去。一个偏要看了人再走,正在这时,那昨日里在这里拾荒的有几个孩子认出了林远,有一个男孩子就向他二人走过来,偏着头看了林远和庄辰几眼,问道:“这位少爷,你找花家的丫头么?” 林远还没有答话,那庄辰早就将那孩子胳膊一拉扯到一边,笑嘻嘻的问他:“你知道她在哪里么?告诉了我,我给你几文钱买夹肉烧饼吃。” 那孩子一听到夹肉烧饼四个字,就象条件反射一般,那喉头就不由自主的咽了几口吐沫,认真的朝庄辰注视着,庄辰忙从怀里掏出荷包,在里面随手抓了五六个钱来,在那孩子眼前一晃,道:“你瞧这是钱不是?” 那孩子一天在这里拾荒,也弄不到这几个钱,这时便伸手朝北面方向一指,在那黄黑的面孔中露出白牙来,大声对庄辰道:“这位少爷。那花家的丫头今天没来,我早上瞧见她往那边儿去了,那里是个小的秽土堆,想是她往那里去拾剩儿去了。” 庄辰打听到了那花苗的去处,便把手中的几个钱儿丢在那孩子提着的破筐子里,那孩子得了钱,想是高兴极了,又想在这位出手大方的人面前献些殷勤,所以便不问自答说道:“两位少爷,你们找花家丫头做什么?我告诉你们她顶厉害了,谁也斗不过她。昨晚儿听说她半道拦住了小狗子打了一架,连小狗子的脸都挠破了,小狗子今天都没来呢。” 林远听他这么说,倒有三分不信,不免脸上露了出来质疑的神色,那孩子也是个精明的,见林远不信便梗着脖子大声道:“你们别不信,她厉害着哪。我听我娘说她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是逃难来到我们这里,让洪家奶奶给捡回来的,哼,她根本不是洪***亲孙女,也不知怎么的,就在她们家住下了。” 林远没想到原来那位花苗姑娘还是个孤女,被老夫妻俩收留了,又出来拾荒渡日,心里便后悔昨日应该将身上的一百个钱分一半儿给她就好了。庄辰哪里愿意留在这里听个汗毛没退净的毛小子啰嗦。连声催着林远一起往那孩子指的新秽土堆这面来。 两人便离了这里,往北面来。那里靠着城根儿,道路边上都是十几丈高大的垂杨柳。这个初秋的季节里,那柳条由绿油油变成了暗淡的青黄色,在大风里摇来摆去。 林远和庄辰两人顺着那道理往四下里望着,只见远远的有一处空地上有两个小些的土堆,有七八个人席地而坐,定晴看时却见那里面有男女孩童,也是都各自挽了破篮子,一身身的污浊的衣裳,可是在这些人里却没有花苗在内,这些人都是些生面孔,林远也不方便去问人,只好再沿着这条路往里走。约有半里之遥,却是看到了又一个土堆边儿上,花苗站在隔着土堆十几步远的地方,蹲在地上用个石子划着什么东西。 林远扯了庄辰一把道:“庄兄,你瞧,就是那个小姑娘。你看她多可怜,小小的年纪便要弄得一身脏臭的,你有钱给方才那个小孩子。不如也接济接济她,也算是功德一件。” 庄辰眼望着花苗的方向,笑道:“我还只当是怎样一个佳人,原来还真是个拾荒的穷丫头,哎,我说你也真是的,怜香惜玉也找个干净点的,这亏了是秋天,若是三伏天里你跟她讲话,站近些都会被她身上的臭气熏倒了。” 林远笑道:“你也太能损人,她们这些拾荒的孩子整日里在灰土里打交道,哪里还能香喷喷的?” 两人说着,便往花苗站的这里来。林远走到离她十几步路的地方,背了手站在她侧面,只管望了她微笑。起初那花苗还没有发现是他,偶然掉转身子看到是林远,便咦了一声,接着笑道: “你不是林少爷?你怎么也到了这里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林远望着她地上用石子划出的痕迹,原来竟是写的花苗两个字旁边还画着几间房子,背后一坐大山,一条水流过屋前,想来是这位拾荒少女的手笔。林远却没想到这个捡剩儿的小姑娘竟是会写字的,便笑道:“你竟会写自己的名字,谁教你的?” 那花苗笑了一笑,眼珠转了两转,笑道:“是我们对面儿穷秀才大叔教我的,这有什么稀奇,不过是两个字而已。我刚才问你哪。你从哪里来的,这个是谁?”说着,她便眼光在庄辰身上打量了几下。 庄辰虽是个富家子弟,但心性是个极直率的,他见花苗跟林远问他,也不等林远答话便抢先笑道:“你就是花苗罢?我是跟他一起念书的好朋友,我听他说你在这里拾荒挺不容易的,便约着他来瞧瞧你,你方才在那边瞧见这些拾荒的人都是两三个人搭伴子来的,你怎么只一个人,是和他们不太相投么?” 花苗将手上拿的那块石子扔到地上,用脚一下踢飞,抬了头看着两人笑道:“可不是么?算是你说对了,我和他们真说不到一处去,一点儿小事儿,不是骂起来就是打起来,其实打架我是不怕的,只是我爷爷奶奶是不喜欢我打架的,他们说我一个女孩子打架不成样子,我怕他们知道了我打架生气,就躲开了他们,不和他们在一处也就完了。” 林远向她脚下的破篮子里看了看,竟然里面又是空空的。便笑问道:“怎么回事,你这里面竟又是什么都没有,难道你今日来得晚了,没有抢到东西?” 花苗拍了拍手上灰泥,笑道:“你这可是说错啦。我今儿一大清早便起来到这里了,方才已经捡了一篮子好菜叶回去了,现在没事儿了,有好东西就捡捡,没有就四处逛逛就是了。” 庄辰听她说的十分悠闲,也觉得十分有趣,便插口笑道:“你既然说你今日无事可做了。不如咱们就到那边干净地方坐会子说说话,我瞧你挺有趣的,不如你就认我做个大哥,你一个小姑娘家也别做这样脏臭的事情了,我给你介绍个工,你去我们家里做个丫头罢,强过你在这里呀。” 花苗偏着头向庄辰看了看,见他一个高大粗膀的身材,穿着和林远一样的书生衣服,但是因着胖大那衣服显然没有林远穿着显得那样清秀好看,听他说话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花苗笑嘻嘻的瞧着庄辰道:“多谢你的好意啦,只是我不给人家当丫头!我虽然穷来这里拾荒,但是却不是别人的奴才,我觉得这样总比让人使来唤去的自在些。” 林远和庄辰听了她这话,两人对视一眼不免笑起来,没想到她这样一个穷极了的拾荒的小姑娘竟能说出如此一番道理来,真是出乎他二人的意料之外。林远心中隐隐便觉得这花苗不象是那愚昧无敌的贫户家的姑娘,倒象是有些见识的。 他们三人离了这秽土堆,找了个无人的柳树下坐下,林远便问道:“我刚才到你昨日去的那里,一个小孩子告诉我们你在这里,只是他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是逃难来这儿的,被你如今的爷爷奶奶收留了,是真的么?” 花苗听了他问这个,心里就是一动,看了他一眼转过了脸去低下头好半天不说话,那脸子也阴沉了下来。庄辰是个直肠子的,心里藏不住话儿,见花苗也不说话,便开门见山的说道:“你这小姑娘太小气了,我们是把你当作个朋友来跟你交谈的,若是你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兴许能帮上一帮,怎么我们问你来历,你竟不说呢,莫不是怕我们两个是坏人不成?” 花苗仍旧低了半晌头。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来,眼睛看着林远,轻声道:“我不是瞒着你们,只是这是我的伤心事儿,我不愿意提起,你们把我当成朋友我却是不敢,我不过是个拾荒的穷丫头,哪里配跟你们读书识字的少爷论朋友呢?” 林远笑道:“你这样说是因着你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境。我原是比你强不了多少的,家里旧时还过得去,只是如今这几年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只不过能混个不冻着饿着就很好了。这位庄兄倒是家大财大的,不过他也是个极爽快的人,既然他说出朋友二字,你也就不要想太多了,咱们能这样认识也是缘分,这样帮你一把也不算什么了。” 那花苗低了头,也不知想些什么,过了一会方才缓缓说道:“你们要问我的来历,我哪有那些好说的呢?既然你们要听我也说几句就是了。我原是南边儿人,从小死了娘,本来还有个爹爹,但是他不知是受了哪个的挑拨,也不爱我啦,把我赶出了家门。我.....我偷了家里几个钱,跟着辆运货的马车来了北边,本想来京城投亲的,哪里想到那家亲戚早就不在了,还差点儿让人牙子给卖到青楼去,我半夜蹭断了绳子跑了出来,怕人家找到我,就藏在这山里头,亏了遇见了上山摘野菜的洪奶奶,见我可怜将我收留了,我就出来拾荒来贴补些家用。如今都过了大半年啦......” 庄辰道:“那你的爹爹见你离了家,也不曾来找你么?” 花苗低了头道:“他恨不得家里没有我才好,少一个人吃饭打眼,他更清净呢。反正我娘死了后,他也不爱我啦,我跟现在的洪奶奶住在一起倒更开心呢。” 林远问道:“你父亲多大年纪了?只有你一个孩子么?” 花苗道:“他四十多岁了,我还有个哥哥,我哥哥常年不在家里,他倒是疼我的,只是不知道我离了家里,他要是知道我不见了,一定会着急想我的。” 林远不知怎样劝她才好,便朝了她道:“你难道愿意一辈子拾荒为生么?你是个很好的小姑娘,整天这样头也不梳脸也不洗的,糟蹋到这种样子不是太可惜了么。” 花苗见他扯开了问她家世的话题,倒是觉得轻松了几分,回头瞧着他道:“我们这种整日里跟灰土堆打资产的人,也配好好梳头洗脸么,就算是洗得干净了,一转身就弄得一身黑,洗也是无用了。” 庄辰道:“可是你身上弄得这样乱七八糟的,除了我们,哪里还有人愿意和你多说话呢?” 花苗看了看他们两人,点了点头道:“你们人很好的,我知道。” 林远便笑道:“你知道很好就行了,可是我跟你说几件事儿,咱们既然是朋友的话你必须得听我的。第一件事,你别和那些拾荒的小孩子们打架了,你一个小姑娘家那样野不好;第二件事,你得把身上弄得干净一点儿,就是不为了好看,也要防止着太脏了弄出病来啊,你说我说的对是不对?” 花苗笑了,“林少爷,你自然说的都是对的,我听你的就是了。” 林远笑道:“你别叫我什么少爷了,我本也不是什么少爷。不如你就叫我的名字林远就行了。” 花苗摇了摇头道:“那怎么行哪,我看着你比我大着两三岁的样子,不如我就叫你林大哥罢,这个我就叫他庄大哥罢。” 庄辰笑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哪有大哥让妹子饿着肚子的道理,咱们这里离京郊西门儿也不远,不如就去买些吃食,你带了回去给你的洪奶奶洪爷爷吃些也好。” 说着话,庄辰就将花苗从地上拖起来,和林远一起三个人往西城门门口的小街上来。这里有烧饼摊儿,有生熟猪肉店,还有油盐酱醋的小杂货店儿。 林远和庄辰就进去一家烧饼铺子买了二十个烧饼,二十个馒头,又到那猪肉店里,买了五斤猪肉,又买了两包盒子菜。这所谓的盒子菜,就是猪肉店里将酱肉酱肘子以及酱肝卤肝之类的熟肉屑末并拢在一处,用一张荷叶来包着,固定了价钱是二十文钱一包儿。虽然是大卫生,但是在吃不起肉的穷人里这样的盒子菜,也算是肉味儿颇丰的了。 林远帮着花苗提了那烧饼盒子菜,这荷叶包是用草绳来挂着的,那两包盒子菜还不曾吃到嘴里,便传过来一阵阵酱肉的香味儿,花苗已经有一段时日没有吃到肉了,闻到那喷香的味道也是十分喜欢的,庄辰挺着大肚子笑道: “花小姑娘,你别见怪。我本应是领你去那好饭铺子点上几个好菜让你拿回去的,可是时间是来不及了,我们先生晌午就回来了呢,让他发现我们不在书院里可是不妙。咱们今天就少买些吃食将就些,我身上现在还有十两银子,你就先拿去花用,别出来扒拉那臭堆了。” 这时三人便往回书院的方向走着,花苗也不去接那银子,只笑着对他两人说道:“这吃食我就收下了,可是这银子我是不要的,这拾荒我也做不了多久,邻居婶子说要教我缝绢花卖,我过几日便不来这里捡剩儿了,你们放心罢。” 林远听她这样说,也是为她高兴,朝花苗看看,正见花苗走快两步背对着他,他就看到她那毛辫子的后颈窝里净是黑灰,便笑着向她道:“花苗,你转过脸来,我有两样东西给你瞧瞧。” 花苗转过头来,只见林远从身上一掏,掏出一个淡蓝粗棉布的小手帕来,打开来一看,里面包着一把小木头梳子,还有一个小纸包的皂豆粉。花苗看了一眼这两样东西,就朝林远笑道:“林大哥,你是要把这两样东西送我的么?” 林远就把手里的蓝帕子递了过去,笑道:“我也没钱买好东西,给你买点用得着的,你早晚好好洗洗,你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洗干净了一定很整齐好看的,下次我倒要瞧瞧你洗干净了脸是个什么真面目?” 花苗手里抓着那个粗布帕子,抿着嘴儿笑道:“好不了,别看罢,看了倒吓你一跳,你不怕么?我是满脸的**子,能吓死人呢。” 庄辰听了倒笑了,道:“那旁边就有水,你去洗一把脸罢,我倒要看看这**脸的小姑娘长得什么样儿?” 他们如今走的这里离西城门约有半里路之遥,在城墙的外头有一道城壕,这外城的城壕并没有人家家里的沟水流去,因此那壕沟里的水很是清亮。花苗便走过去,回头笑道:“那我就洗一洗罢。” 于是那花苗就蹲在那壕沟前,先把两只袖子卷了起来,露出两条细长溜圆的手臂来,然后将帕子投在水里浸湿,在脸上擦抹了起来,她先用水抹了一遍脸,又用皂豆将手上擦了一层,慢慢交脸脖子和手臂都慢慢洗了数回。 林远和庄辰这时远远的站在道旁,见花苗洗完站起身来,已经看到她后颈肚子上非常洁白,她把裙子挽下来时那两只手臂也是嫩藕似的白净。花苗一路低了头跑了回来,和林远站了个对面,好象有些害臊似的不好意思抬头,林远此时眼中看这个花苗就跟自家林娟妹子一样,把她看作了是个小孩子,也没有别的想头,就笑道:“你低着头做什么?你抬起头来,我瞧瞧你的**子。” 花苗听他这样说,真个就猛的抬起头来,将一张脸对着他,黑眼珠一转,向他微微露聘个俏皮的微笑来。林远突然和她面对面之后,不由得发了愣,那花苗仍笑着,他却说不出话来了。过了好半晌,才呆呆的说了一句:“哎呀,你有这样好看呀?” 原来这花苗不仅不是个**脸儿,反倒在洗完脸之后,把额前的刘海发往一边拢了拢,正露出她整个又白又嫩的尖尖的瓜子脸来,那两颊还泛起两个圆圆的红晕来,白里秀红,相当的好看。林远本就觉得她一双眼睛生得灵活,现在一洗过脸之后,那一双眼睛更是黑亮圆活,象两颗浸水的黑宝石一般。而且她人对着他微笑,且又露着雪白的牙齿,实在是娇媚极了。 林远真料不到她一个拾荒的穷少女,竟有这样一张漂亮的脸蛋。在他的记忆里,除了他那位表姐乐小桃生得美貌外,他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女子。只是他的小桃表姐因着年纪大着两岁,神情动作带着几分淡然恬静,这个花苗因着年纪小着几岁,倒显出一种天真活泼的气息来。 花苗见林远看着自己发愣,便笑问道:“你干嘛呀?不认得我了么?” 林远这才醒过神儿来,道:“你这样洗脸之后,若是走在大街上我真认不出了,你平日那样灰呛呛的真是可惜了,你瞧这样多好看。” 庄辰也没想到这捡破烂儿的小姑娘洗净了脸是这样俏皮可喜的一个好样子,不过他从小生长在富贵丛中,看惯了父亲娶的一个个年轻小妾,哪个也都是可以算得上美人儿的,因此虽觉得这花苗是个小美人胚子,但也不至到晃花了眼的程度。他这时瞧见林远惊艳的眼神,便笑道: “花小姑娘,你瞧,你这样一收拾干净多么好看,以后就不要来这里了,攒上几个钱做个小生意也是好的。” 花苗笑问道:“这一个女孩子家,能做得什么买卖?” 庄辰道:“怎样不能做?你能拾荒就能做买卖。据我想,你可以绣些手帕子荷包拿到市集上去卖,也可以贩些糖块儿来卖。以前我还看到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让儿子牵着,在街上卖花生。” 花苗笑道:“嗯,我可以好好想想,说不定将来真的要做些什么了,到时候就挎着花生篮子到你们书院里去卖,怎么样呢?” 林远笑道:“当然可以,只是我们念书的时辰你就不要来了,等我们下晌下了学堂,他们有好些个是好吃些零嘴儿的,你就来后院那里叫喊就是了,他们自有去买的。” 这时,三个人说着话也就不知不觉到了白云书院的门口,花苗知道他们两人要回去点卯的,因抬头向林远笑道:“我洗得这样干干净净的,回去了怕是洪奶奶眼神不好,认不出我了呢。” 林远笑道:“这话说得怪了,难道你家洪奶奶非得要你脏得象个鬼似的,才认得出来么?” 花苗吃吃的笑道:“我这半年来,一向都脏得习惯了,猛的这样青天白日里洗干净了,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见人了。” 庄辰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有趣,我还没听说过世间有这样的事情,假使你怕脸干净倒有人笑话你,干脆再去找个灰堆把脸擦脏了得了。” 几句话说得三个人都忍不住笑了。林远和庄辰刚要迈步上台阶,那花苗一伸手扯了林远袖子一把,看着他想了想,从手腕处除下一串黑漆漆的木头的手串来,放到林远手上,笑了一笑,转身跑了。 林远被她弄得莫名其妙,见手里的手串是漆了黑色的木头的,想是这位花苗姑娘不知在哪里捡了来洗涮干净自己戴了,这会子拿这个聊表个感谢他的意思。林远也没多想,就笑笑把那手串揣到怀里,想着下次见面再还给她便是。他一个大男人可不喜欢这些珠珠串串的东西。 那花苗将手串给了林远,心里便是一阵狂跳,两条腿跑得飞快,已经转过弯快跑到家门口了。她跑到这里,就定了一定神,歇了脚慢慢往家里走着。这乡下人家虽穷苦,但是房子却是独门独院的,她家大门口倒是堆着一堵乱砖砌的墙,倒是缺了好几个口子,那缺口最大的地方,用一块破芦席抵住在院子里的犄角儿上,满堆了破桌子烂椅子以及碎藤篓子,还有几块断掉的门板之类。 花苗还没走到门口,迎面就碰上对面邻居的婶子,那妇人见了她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笑道:“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原来是小苗子你这丫头,你今天怎地把脸洗的这样干净?我方才都没敢认。” 花苗便笑道:“婶子,我这脸就该脏一辈子,不准洗干净来见人的么?”说着,也不跟那妇人多说,径直回了自家门里。 她们这院子里喂养了两只鸡,那鸡在这些破烂东西上拉满了鸡屎尿,被灰土掩着太阳晒着,自然而然结成了一层很厚的壳。屋子里有两间,里面这间有一张大炕,就把这屋子里的空间占了**成,剩下的地方就放的是些捡了来的破烂的东西。外面这间屋子就无所不有了。那灰黄的墙上贴着一张年画样的纸,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图案了。屋子正中间一张破木桌,桌面是什么颜色的也已经看不出来了,除了几条裂缝外便是灰土,桌上乱放了一些瓶钵坛罐。 这屋子里面已经够乱的,再加上一条长板凳和一堆青砖,在屋角落里搭了一张门板铺成的睡铺,上面铺了床旧褥子,这便是花苗平日里睡觉的地方。 二百一十章 捡来的孙女 二百一十章捡来的孙女 花苗进了屋子,见着屋里面只有洪老丈一个人在那里间炕头上躺着。没有看到洪老太的人影子,想是她趁着天儿还早,去那山脚下去捡柴去了。花苗就将手里那些烧饼、盒子菜放在桌上,提了水壶去院子里生火烧开水。 那洪老丈乃是一个眼盲的老人,平日里都是老妻和花苗弄了来东西他吃,因着眼睛看不见什么忙也帮不上,但那耳朵和鼻子却是极灵的。花苗一进了屋子,他便听见了响动,听那脚步声认出是孙女回来了,便在里面说道:“小苗子回来啦,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快进屋来歇歇。” 花苗听了这话,便在院子里说道:“洪爷爷,我在烧水呢,等会泡壶茶给你喝。” 花苗刚到后院厨房里将那水壶坐到泥炉子上,转身回来前院,只听得门口有个女人的声音冷笑一声道:“哟,你这丫头捡剩儿莫不是捡到金元宝了,瞧你挽着袖子想是要做饭吃呢?我们家可是连饭都快吃不上了。” 花苗听这声音就皱了一皱眉,往门口一看,一个三十出头儿的干瘦妇人打扮的女人倚着门站着。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门边儿,正往花苗身上瞧呢。这女人身上穿着件灰青色的衣裳,也不知从哪淘澄来的,那衣裳和她身体并不贴,犹如在上半身上罩了个大布片儿一般,那衣襟上也斑斑点点的弄了许多脏点子,也不知是油渍还是泥水印儿,而且那衣裳上打着补丁的地方又都脱了线,身上拖一片挂一片的,实在不是个样子。那妇人的头发也不知梳没梳,乱得象焦草一样,在头顶上篷起来一寸多高,两边高颧骨上长着些雀斑麻子,那额角前的几缕头发挡了半边眼睛,那眼珠还是昏黄的没有精神,那副模样实在是难看。 花苗虽然是如今在这里拾荒了一阵,也过了大半年的穷苦人的日子,虽说脸上也不常象原先那样洗的那样干净,但也实在不曾糟蹋成这个妇人这般丑样子,她斜了眼睛瞅了那妇人一眼,哼也没哼一声,只当是没看见。 那妇人瞧见花苗并不搭理她,也不介意,只扭了屁股径直向屋里走了来。花苗在门口两手一伸,拦着她冷笑道:“你做什么回来了?是不是又来刮蹭东西了?” 那妇人瞪着眼睛在花苗身上推了一把,骂道:“放你母亲的屁。老娘的娘家,还不让我回来不成?你这个不知在哪里捡来的野丫头,倒弄得象这屋里正枝儿正派儿似的,滚一边儿去罢。老娘的事儿由不着你来管。” 她两个人正在争执的时候,里面的洪老丈早已听到了动静,气得在床上浑身乱颤,哆哆嗦嗦的在里屋摸着炕边儿起来下了地,摸到了外间来,在花苗睡的那张床板上摸索着坐下,指着门口的方向,瞪着两只看不见人的灰蒙蒙的眼睛,道:“你这畜生,平日里不养活我们两老也罢了,还隔三差五的来搜罗一番,但凡是个针头儿线脑的也不放过,我....我要去衙门告你去.....” 那妇人鼻子里冷哼一声,道:“哟,我的瞎爹爹,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管得着我么?你这屋里穷得只剩下四面墙了,还道是家里有金元宝银锭子呢。还是省省罢。” 原来这妇人便是洪家老俩口的独生女儿,因着快三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因此小时候也是疼着惯着,没想到竟弄出一个不孝的败家女来,她嫁了邻村的一个庄户人家,嫁人时将家里老俩口从嘴里省着吃攒出来的一点银子全带走了不说,从嫁到夫家连娘家都不放在眼里了,她男人也是个好吃懒做的混痞,家里几亩田不想下力种,都租给了别的人家种,收几个租子钱过日子,这洪氏也是个管着八方贩骆驼的,给人说媒拉纤挣几个油盐钱。隔个十天半个月的,倒也回到娘家来,顶着名儿是看看二老,其实就是把能用得上的东西都给划拉回自家去了。洪家老俩口年纪大了,洪老丈又眼睛看不见,洪老太也没力气跟自己女儿争夺,只得任着她去了。 可是自打洪老太上山捡柴时遇着了饿得几乎昏过去的花苗,并把她带回家收留了之后,这花苗就主动跟着邻家的拾荒的小孩子们一起去捡剩儿换钱,有时还上山跟着洪老太摘些新鲜的野蘑菇,野木耳等山货换些米面。花苗最是瞧不上这个洪氏,这个洪氏也觉得花苗是个眼中钉,好象她家里有千金万贯都让花苗给私藏下来了似的。因此两人从初见面到如今相看两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那洪氏顶了父亲几句,见父亲坐在那里气得直喘,也就转过头来对着花苗看了几眼,没想到这几眼却让她看出奥妙来了。只听那洪氏哟了一声,怪声儿怪气的道:“哎呀,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今天你这野丫头怎地把脸子洗得这样干净了?” 花苗偏着头冷哼道:“难道我这脸就该脏一辈子,不准洗干净了么?” 洪氏撇着嘴笑道:“干净是许干净,可是你不在家里洗,怎么在外面儿洗干净了回来呢?兴许是你这丫头洗干净了脸,在外面做了什么事儿罢?” 花苗听她话里有话,便板了脸道:“你倒说说,我做了什么事儿来?” 那洪氏一屁股坐在一条小板凳上,冷冷的瞄着花苗笑着道:“谁知道呢?这如今的年头儿,人的心眼儿坏着啦,你这丫头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洗干净了又是这么一副俏生生的模样儿,可保不准有没有人来打你的主意,我往常来一百次也没见你洗回脸,这今儿将脸子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还梳得光光的,我瞧着就很是奇怪,怕是有什么好事儿了罢?” 洪老丈在一边儿听得女儿说话难听,便道:“要你这样说,她一个丫头洗脸梳头,还得挑一个日子么?” “日子倒是不用挑,只是为什么今天她突然洗起脸来?” 洪老丈怒道:“她除非这一辈子不洗脸了。若是要洗脸的话总有个第一次,在你眼里看来,小苗子洗了个脸就奇怪起来了,你说罢,她怎么就洗洗脸就招来你那些咸淡话来?” 这几句话把个洪氏倒顶的无话可说了。她眼睛往那桌子上瞟了一眼,却看见那两包烧饼和一包盒子菜来,又见一个蓝布帕里的一个小木梳子和那一小包皂豆,便抢上去扒拉开一看,嚷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脸子洗得干净起来了,原来是有了缘故了,你哪里有钱买这些烧饼吃食。还有个梳子和皂豆,一定是有人送你的,你还不实说么?” 她嚷起来的时候,那洪老太已经捡了一大捆柴禾回来了,在院子里就听见了她女儿的声音,她刚走进屋里来,洪氏就一把抓住了她娘的胳膊,把那包烧饼直送到洪老太的眼睛边儿上,嚷着:“娘,你倒瞧瞧,这丫头整天捡破烂儿,倒能捡着这新鲜热乎的烧饼盒子菜啦?要是这样,我们也不用下地做活了,只整天跟着你们去拾荒去得了。” 洪老太让女儿搓磨着直拎到那桌子边儿去,果然见还有一大包的散发着酱肉香气的盒子菜在那里,她耳朵里听着洪氏那样说起来,又看花苗今日果然脸蛋洗得干干净净的,和平日里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洪老太自收留了花苗以来,也没见她象今天这样好看,那平日灰土蒙着的脸子竟然是白嫩细致的,不由得也起了几分担心,怕是真的有人打着这丫头的主意,这丫头再上了当,可怎么得了? 洪老太便担心的上前扯着花苗的手,道:“好孩子,你别让我担心,你这买烧饼的钱哪里来的?还有那一大包盒子菜,这要二十文钱一包的罢?我瞧着人家买过的,这东西不便宜,你捡那些破烂东西哪里够买这些个东西的?” 花苗见洪老太担心她,也知道她是怕自己上了坏人的当,不由得心内好笑。差点乐出声儿来。心道你们不知道我的来历,只当我是个野丫头呢,为着这么几个烧饼我就能上了坏人的当么?可是她此时却不能将自己的来历说出来,便只有将林远怎么在秽土堆那里认得了自己,又是怎么又带来了庄辰来帮她,因些买了这些东西的事情都一五一十讲了一遍。 洪家老俩口这才略觉得放心。那洪氏见花苗说的这样斩钉截铁的,不象是撒谎,又觉得那鼻子里窜进来的酱肉的香气实在好闻得很,熏的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了,不由自主的就在那桌子边儿上坐了下来,刚才那责难花苗的态度也改变了,换了一副小心讨好的福气儿,脸上带了笑容,向花苗笑道: “你这丫头也是的,只要你没有什么错处,何妨就把话直说了呢,也省得我替你担心了一顿。这积德行好的人是有的,你早说就完了。我问你,那两个念书的少爷既是这样可怜你帮你的话,决不能就买点烧饼吃食就算完了的,一定还有给你银子了罢?你实说,他们给了你多少银子,你拿出来了借我一点儿也好,我们家男人如今还欠着人家债没还上呢。” 花苗心里瞧不起这洪氏,冷冷的道:“那个林少爷昨日给了我一把子散钱,我已经买了些白面放在厨房里了,今日那庄少爷也要给我一锭十两的银子,我却没要。” 那洪氏一听,象是身上掉了块肉相似,一个高儿蹦起来猛拍大腿叫道:“你简直是个傻子!人家给你银子你为什么不要呢,不偷不抢的,不要白不要哇!” 洪老太见这个闺女实在不是个人样子,便骂她道:“嘿,你不要再胡说了!她一个好好的清白小姑娘,为什么要凭白的要人家那些银子。你先是追问她做了什么事儿,这会儿又问她有没有要银子,难道她是你养的闺女么,要你管着问着。等你自己生出来闺女,再教导她跟人家少爷要银子去罢。” 说着,洪老太又问着花苗道:“孩子,那个起先的林少爷倒是个好人,只是咱们承人家一次情就够了,没有平白无故的一直受人家恩惠的道理。” 花苗握了洪老太的手,看着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服,那神色却是温和中带着几分真心的担忧的,不由得觉得心里一热,那眼泪险些流出来,紧握了洪老太有些干瘪的手道:“洪奶奶,您老放心。那个林少爷不过是心好可怜我,见我一个小姑娘在那里拾荒又脏又臭的,又和那些野孩子在一处,觉得我可怜罢了,才给我那些个散钱,我以后不要他的啦。” 洪老太露出笑脸来道:“这年头儿真是那句话,善财难舍。那个林少爷肯这样帮个不认识的人,总是个好孩子啦,菩萨也会保佑他的。” 这时,那洪氏哪里顾得上听那两人说话,早拿了一个烧饼从中间撕开一道缝隙,把一个盒子菜打了开来,倒了些酱肉末子在烧饼里面夹住,用手抓了就往嘴里大一口小一口的流水似的送去,不过几口而已,一个烧饼就进了她肚子里。直到把这烧饼吃完了,她还将两个手指头送到嘴里去吮吸了几下。看得花苗一阵阵犯恶心。 那洪氏打开了盒子菜的香气引得洪家老俩口肚子也饿了。花苗就也照样子夹了两个烧饼,分别给了洪老太和洪老丈,那洪老太烧饼还没有进嘴里,就见洪氏老实不客气的又拿起一个烧饼往嘴里送去,洪老太生气道:“看你那样子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年似的,这样大年纪的人了露出这一副馋像来?也不丢人?” 那洪氏只管有吃的在嘴里,哪里顾得去争辩,只边咬着烧饼边含糊不清的道:“哼,不馋怎么着?从前要吃没得吃,嫁了个男人又是个见了一个子儿都要拿去打酒喝的酒鬼,如今有了吃的还想让我干看着不吃么?” 花苗最是瞧不上她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哼着气儿道:“你吃就吃罢,你也做出一点干净点儿的样子来,就那样一手油渍麻花儿的,难看死了。” 洪氏不等她说完,就朝地上呸了一声道:“你真是活见了鬼了!你才洗干净了一天脸,就嫌我脏了?你也不想想,你从那林子里让我娘给捡回来时那鬼样子,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你掉到那套猎物的陷阱里,要不是我娘救了你上来,你怕是早就见阎王爷去了,还在这里叭叭的说我呢。” 她说着时,又已经消灭了一个烧饼。这时边说边又伸手拿了两个烧饼在手里,花苗见她这样吃怕是一会功夫这两包子烧饼都会没有了,便伸手剩下的包起来拿到厨房里去了,只留了两三个在桌上给洪家老俩口吃,引得洪氏跳着脚指着她后脊梁咒骂,花苗只当没听见也不在乎。 洪老丈在炕上叹道:“你这样大一个嫁了人的妇人了,还这样不知羞臊的。还不如小苗子那样一个小姑娘,这一会儿功夫,我听着你吃了好几个了。你也留着些给我们当饭哪。” 那洪氏一听,便伸脚将脚下一个破篓子一脚踢翻,嘴里就说着:“我爱吃,我偏要吃,你管得着么?横竖这是我娘家,你们生了我就要管我吃饭,这是天经地义,就是衙门大老爷来了我也不怕,莫不是他管着我不许我在娘家吃饭了不成?” 洪氏犯起胡搅蛮缠的横劲儿,洪家老俩口哪里不知道她的脾气,也就不理她。花苗走回屋里来,只见满桌上散了的纸包,除了自己方才拿到厨房放起来的东西,剩下的可吃的东西都让洪氏给尝了个遍。那桌上散着些零碎的芝麻粒儿,她不由得就失声叫道:“真是好本事!你快赶上猪了。这一会子眼不见儿的功夫,这一包子三四个烧饼都没有了,你吃了多少个?” 洪氏这里肚里有了存货,说话声音也大了起来,显得底气十足,梗梗着脖子叫道:“光是我一个人吃的么?他们都没吃么?” 花苗气得牙痒痒的,恨不得上去伸手照着洪氏那尖嘴猴腮的脸子上打上几个耳刮子,但是想想她再不好,也毕竟是洪家老俩口的亲闺女,只得压了压火气忍住了。心道洪氏你个不孝女,你等着瞧罢,总有一天,我非得好好整治整治你不可! 这时,洪氏也吃了有个十二分饱了,就不再多说别的,横着扫了花苗一眼,只是她方才那盒子菜吃得多了些,满肚子都是些酱肉渣子,这东西虽然好吃,但是吃多了也怪咸的。洪氏就觉得嘴里有些犯渴,想找水喝。 这乡下的贫穷的庄户人家,除了冬天偎炉子取暖之时,在炉子边儿上放下一壶水之外,由春天至深秋,差不多的时候都是不泡茶喝的,一来是省着柴火,二来是喝不起茶叶。这时那洪氏突然口渴起来,非找水不可,她可不知道昨日花苗在邻家贩茶叶末子的那个小贩家里买了一小包杂茶末,也不知道花苗在后院灶台上点了小泥炉子热着一壶水,只当是家里只有凉水。便在桌上拿起了一只粗碗,到前院篱笆下的冷水缸里舀了一碗水来,站在那缸边,就接连着咕嘟咕嘟几声给灌了下去。 无奈洪氏这嘴里也是咸过了分了,这一碗凉水下去,竟是不大生效,好在凉水这样东西,缸里是很富足的,这洪氏就一只手扶了缸沿,另一只手就伸碗下去舀水,又接连喝了两碗。当她一碗一碗的水,舀起来向下喝的时候,洪老太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就在屋时向她叫道:“这个日子里天气都转凉了,那凉水怎么能那样拼命的喝,可仔细闹起病来别怨别人。” 那洪氏道:“我喝几碗凉水你也要咒我,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不成?不是你肠子里面爬出来的。” 她说完了这话,觉得在娘家也吃饱了也喝足了,大可以回家去歇着睡个觉。便招呼也不打一声,摇头尾巴晃的扭着水蛇腰出去了。谁知她还没走回自己家里,在半路上就只觉得肚子里咕叽几声响,有些绞痛起来,她自知不好,两手按了肚皮,人往地上一蹲,叽叽歪歪的道:“糟了,可不是真的要闹肚子罢,不行,我得活动活动去出一点汗,肚子就没事儿了。” 她这样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一会儿子她蹲着不动,便觉得那肚子里好受了些,直起身子来一阵飞跑加了家里,前脚才踏进门槛,后脚就觉得那肚子里闹开了锅了,连忙就嚷着到后院里的茅厕里去了。一会儿她完了事儿走进屋里来,就一屁股坐在炕边儿上,两手捧了肚子,骂道: “这倒霉催的肚子,人穷罢了,吃顿发面烧饼的福气儿竟也没有,还真闹起肚子来了,这可真是穷到了底儿的命.....” 她还不等自己这句话说完呢,就又蹦起来向茅厕跑去。就从此刻起,洪氏就这样不住的往茅厕去光顾,由下午到日头落山,差不多就跑了二十多趟,腿儿也跑细了半圈儿,到了最后跑也跑不动了,只得让自家男人搬了个破痰盂进来,自己就坐在痰盂儿上,两手扶了炕沿儿伺候着这肚子。这一下午实在是给洪氏闹得筋疲力尽,整个人趴在炕上也觉得浑身都脱了一层皮儿似的,着实是尝了一把凉水在肚肠里恶作剧的滋味儿。 这时日头落山,各家已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因着花苗昨日用那些散钱买了些白面回来,便想着让洪老太做一顿卤面来吃。前些日子洪老丈总想着吃个打卤面,总是家里没钱办置白面,就搁置下了,如今有了面,家里又有自腌的黄酱,还有这烧饼和盒子菜里的酱肉末,完全能吃上一顿香喷喷的打卤肉面了。 洪老太就在院子里的小泥炉上坐上了一口锔了钉的大锅,烧上了一锅水,又将一方柳条编的笼屉托子盖了,只一阵功夫就见在那缝里,只管冒出丝丝的热气来。花苗就从厨房里灶台旁边端出来一只缺了口子的黑瓦盆,盆上盖了一条白布的湿帕子。那瓦盆里装着花苗拌好的卤汤,那一盆里有黄酱、酱肉末子、一点葱花,用芡粉和花椒一起煮开了的,散发出浓厚的肉香气。另一个小盆子里就放着一大捆方才擀好的宽面条儿。 花苗取来了笊篱筷子,就在洪老太旁边蹲下等着下面条。洪老丈拿着小板凳坐在屋门口上,那一阵风吹来将面锅里的热气儿正吹到他脸上来,他就耸了鼻子尖不由得闻那香气,道:“好香,咱们家可好久没吃一顿卤面了,可怜小苗子这一点子的丫头,为着这一顿卤面倒要整日去扒那秽土堆呢。” 说着,他便长叹了一口气出来。花苗回过头来安慰他道:“洪爷爷,拾荒好玩儿着哪,我不怕。将来总有一天,让你们大鱼大肉吃厌了嘴儿的时候也有呢。你们就等着瞧罢。” 洪老丈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来道:“哎哎哎,我等着,等着小苗子领着我吃大鱼大肉呢。” 这时,锅里的水开了,花苗帮着洪老太把面条下到里面,一会儿功夫面就煮好了。花苗便先拿过一个大碗来,捞上了满满一碗面,又将一个小碗里盛了卤子,一齐送到屋里桌子上,又把洪老丈扶到了椅上坐下,将筷子也塞到了他手里,笑道:“洪爷爷,你先吃罢。这卤子香得很哪,我给你倒上你就这样拌着吃罢。” 洪老丈一手接下筷子,一手探索着摸了摸碗道:“我这家里吃白饭的怎好先吃呢,等着咱们一起吃罢。” 花苗听了,赶忙在锅里又捞出两碗面来,和洪老太一起在桌子前边坐了,那洪老丈这才吃起面来。只见他用手摸了卤子的碗,将那一小碗卤子都倒在了面碗里,然后用筷子搅拌了一阵,低了头便稀里唆罗的吃起来。他吃得香极了,一碗面不一会儿功夫可就吃了个干干净净。 花苗也不等他说什么,就拿过了面碗去,到外面锅里又给他盛上了一碗。这回连卤子也给他拌的匀了,送到洪老丈面前来。那洪老丈这时心里也不知是种什么感觉,只觉得自己生的那亲生闺女还不如这个半道捡来的小丫头,便叹了口气接过碗来道:“你这丫头跟着我们老俩口可是受苦了,瓜子儿不饱是人心,你弄来这吃食,自己吃不了几口,倒都叫我们两个老饭粒儿给拾掇了,真是.....” 花苗笑道:“你们两位老人家怎么这样说话?若不是你们收留了我,我现在也不知是不是在街上做要饭花子呢,怕是要睡在破庙里了。要不是我躲在山里遇见了你们,这会子想是让那些人给找到了,这可是大大的不妙呢。” 二百一十一章 花苗的身份 二百一十一章花苗的身份 洪老丈听她这样说。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从老妻口中得知这个花苗丫头那相貌是很好的,又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虽说自己老俩口将她捡回来的时候,她那衣裳都是旧的,整个人也是满身满脸的尘土不象个样子,但只凭那一份子言谈举止间的气度,洪老丈便觉得这丫头不象是乡下村里出来的没有见识的姑娘。 这时他听了花苗说的话,便顺势问道:“你说怕人给找到了,是怎么一回事呀?” 花苗想起自己方才说话忘了形儿,便笑了笑道:“没什么,我是说我初来这里时,差点子让那青楼里的人牙子给拐了去,他们说给我找个活儿做,谁想到让我签什么卖身契,我当时觉得不好,撒谎说是要上茅厕,这才偷偷翻了墙跑了,我怕在城里再被那些人看着,就跑来了这乡下。” 洪老丈听她这样说,也就不再问她了。他吃完了一大碗面,将碗和筷子往那桌子上一放,花苗站起身子来,立刻放下自己手里的碗,伸手将那空碗拿去便要去再盛一碗面来,洪老丈用手按了碗道:“小苗子,别盛了,行了行了,我已经吃饱了。” 花苗是知道洪老丈的饭量的,便笑道:“今天这面卤是我调的,老人家莫不是嫌我东西做得脏,还是嫌我做的东西不好吃罢?” 洪老丈笑着说道:“那可真是笑话了。我老头子又不是王孙公子,怕什么脏?我真的已经吃饱了。已经吃了两碗了,那后一碗还是勉强吃了下去的。” 花苗便在旁边说道:“那我给你舀点儿面汤喝罢?你不再吃一点子,我心里想是过不来了。” 洪老丈听了她如此说,没有法子可以拒绝,只得笑道:“那好罢。我喝,就是汤你也别给我舀得多了。” 于是花苗拿过碗去,舀了大半碗的热汤,亲自用勺子将面卤舀到汤碗里来和了。花苗这大半年来都是在这苦日子里过着,但是以前哪里见过这种简陋的饭食,象这样用面汤冲咸卤喝的事情,实在是生平第一次见到,这如今呆的时日长了,也不觉得奇怪了。总是能填饱肚子就是好事了。 洪老丈接过那一碗面汤来,听花苗的声音笑道:“你们两位老人家等着罢,我哪天发了财好过了。定要天天请你们到酒楼饭馆子里去吃喝。” 洪老太扑哧一声乐了,“发不发财是小事儿,只要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 花苗知道老俩口是把这话当笑话听呢,她此时也不好分辨,只得道:“一个人这一世里,总有倒霉的日子总也有走运的日子,咱们不忙,慢慢的来。”说到这里,她把那声音低了下去,蚊子般的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咕哝了一句道:“瞧着罢,看看我离了你们能不能活.....” 洪老丈喝着面汤听了花苗方才的豪言壮语,却叹了一口气道:“哎,孩子你年纪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得,我们这都是土埋了半截的人了,在这世里什么人没见过,又是什么事情没经过呢。一个人这一生一世里,总归要安守本分的,别去胡想,象咱们这样儿的穷苦人家,还望着财神爷肯走进来吗?你洪奶奶是个无知无识的妇道人家,我老头子又是个残废。养活了个闺女还是个不孝顺,眼里没有爹娘的,你又是个无依无靠的穷姑娘,咱们就这样整天捡着剩儿,能活着就不错了,还敢想天上会掉下馅饼来么?那可真是痴心妄想了!” 花苗听了笑道:“你老人家说得不错,只是这命数可是难说,人家不都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么?难道就不许我突然走了财运挖到一窖银子不成么?我那可不就发了财了?” 她这番话说出口来,连洪老太也放声笑开了,拍着她的手道:“要不说你是个小姑娘么?自然是把这发财的事情想的那样容易,你听那说书唱戏上的人说是哪个人突然捡了财宝,那净都是骗人的,哪里会有那样傻子似的人把钱扔在大街上让别人去捡,那是那起子没钱的人穷疯了,编了这个谎话来给自己宽宽心呢,我老婆子活了六十岁了,也没听说过哪个人捡过一两银子的,倒是捡个铜子是有的。” 花苗也笑了,边喝着碗里面汤边道:“昨天那林远给的散钱还剩着一些,我想着咱们家里两个多月也没见着肉星儿了,不如等会儿我去村里买些菜啊肉的来,油盐酱醋的也办置些回来。” 洪老太道:“粗盐家里倒是有,就是没有油了。若是你割得到肉的话,就顺便割半斤肥肉回来,咱们炼了当油吃,也可以烧菜,就那野菜里面搁上一点油味道也香。” 花苗笑着应承了,她吃完了面,便拿了昨天林远给的花剩下的二十个铜板去买东西去了。她们村里有好多人家种着青菜。有些吃不了的菜这些人家便提了每天傍晚在村口的土路上贩卖,买的人大都也是村里的庄户人家。 洪家离这村口也不远,花苗到了那里,只见有几个人家的妇人聚堆儿坐在那路边,各自手里有菜拿着,花苗就知道那是她们要卖的,就走了过去。其中有一个妇人家里的是屠户,那篮子里油渍麻花的放着一块肥嘟嘟的猪肉。 花苗走上前去,那几个妇人都是认得花苗的,知道她是洪家老夫妻捡来的,在她们想来花苗就是个孤女,不过这个孤女整日拾荒和洪家二老过日子,这倒比洪氏那个亲女儿还要好些。因此这些妇人对花苗倒是有几分怜惜的,见了她上前来,便跟她说话打招呼。 花苗说了想买些肥肉回家炼油,还想弄几把蔬菜,其中一个妇人笑道:“这时候天晚了,那些有菜的都回家去了,我家里还有今天现从地里摘回来的菜,想是做了晚饭还能剩些,我回家拿了给你罢。” 说着,那妇人便起身回了一户人家,过了片刻功夫。她捧了一抱蔬菜出来。其中有两个大萝卜、两小棵青菜,半把子菠菜,还有十来根葱,她走到花苗眼前笑道:“就是这些,你拿去罢。” 花苗接了过来笑着道:“婶子,这些东西怎么个算法?我应当给多少钱?” 那妇人笑道:“给啥钱?我也是看你是个好姑娘,整天拾荒怪可怜的,比那个不要脸的洪氏对那老两口还孝顺,不过是几把子自家地里的青菜,你就拿回去家吃罢,多了我也没有了。” 花苗又谢了她几声。又花了十个钱从那屠户媳妇那里把那块肥猪肉买了回来,准备拿回家去炼油来吃。她刚走回去,洪老太看了她手里的东西,笑道:“哟,这猪肉真是肥,只是都炼了油了,这青菜只有干炒了。” 花苗笑道:“那还不简单么?咱们先把先把肥肉炼好了油,萝卜青菜菠菜煮它个一锅烂。有的是葱蒜,开锅的时候,切些葱花蒜花,还有香气呢。做出来吃着也不比那大肉大鱼的差啊?” 两个人这便兴高采烈的在厨房大锅里炼了半小罐子的猪油来,这时那对面儿邻家的女孩儿来找花苗,邀她明日和村里其它几个小孩子一起进山里打斑鸠去。花苗听说是要去打斑鸠,忙点头应承了。 她们这村里后面的山上,常是有斑鸠出没的。村人常没事做了打山鸡的笼子,来捉了斑鸠来吃。村人做得这种打斑鸠的笼子,却是内外两层,里层就关了一只驯服了的斑鸠做诱饵,用细铁线拦住了。外面一层,是敞着的,上面撑着有铁丝拴着的网,笼子四周都用层层树叶子遮了。要捉它时,听到哪里有斑鸠叫时,就把打笼挂在树上。斑鸠这东西,好同类相残,笼子里的斑鸠,听到外面有同种叫,它也在笼子里叫,向外挑衅,哪个斑鸠若是要跑来打架,一碰到机纽,就罩在网子里头了。这斑鸠的肉,非常的鲜嫩,打着三个四个,就可以炒上一大锅子。因此,这村人经常就打了斑鸠来吃。 花苗遇上有人邀着打斑鸠这样的事情,那是满可以不去拾荒了。她晚上便早早的睡下了。第二日一清早便在山脚下等着那五六个伙伴一起往山上来。因为这山里前后的树林子里,斑鸠很多,她们这些半大孩子也只是这打斑鸠的人群中的一员,她们将那树林走遍了,也不曾挂上一次打笼。这些孩子们也就十分失望,也有些不甘心,便分散了大家去分头儿找斑鸠的影踪去了。 结果寻了半天,也没见一点影子。这些孩子便失了信心,各自都要回家去,谁料到竟不见了花苗的影子。她们起时还以为花苗是自己先回家了,岂料她们回了洪家一问,却知道花苗根本没有回来。洪老太一听吃了一惊,怕是花苗不熟悉山里的路迷了路还不要紧,要是失脚掉进了陷野兽的陷坑里去,可是要受伤的。 洪老丈听了花苗在山里打斑鸠没了踪影,也着了急,洪老太便求了那些跟花苗一起去打斑鸠的小子,让她们带着自己再上山里去找找。那些孩子也怕花苗出了事情,便带着洪老太上山来寻了个遍,无奈那花苗就象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就是没有一点痕迹。 那洪老太无奈回了家里,长吁短叹,就是不明白一个活生生的小姑娘怎么就在山里没了影儿了,这时却听得门外的门板打得轰轰作响,洪老太出门一看,却原来是洪氏带着几个膀大腰粗的年轻汉子站在门口。那洪氏见了洪老太便直冲进来门里道:“娘,小苗子呢?” 洪老太见她女儿那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道:“你这是做什么?他...他们又是谁?” 那几个年轻的汉子里面有二十几岁的,也有三十几岁的,不过都是身材魁梧的彪形大汉,这时见了洪老太来问,便有一个面容略和蔼些的,上前笑道:“这位婆婆,我们是来找一个人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我们听说你家捡了一个小姑娘,我听这位大嫂说那小姑娘的相貌确实象我们要找的人,而且我们要找的人也叫做花苗,我们想会不会是同一个人,便想来看看。” 洪老太听了惊疑不定,颤着声音问道:“那你们是她什么人哪?” 那个年青人道:“那个花苗是我们的小师妹,我们是开镖局子里的镖师,因着我们师父花镖头半年前朝小师妹发了脾气,把她骂了一顿,我们小师妹就背着我们不知道离家出走了,我们找了她大半年也没找着,后来还是听说她一向喜欢这京城里的繁华,就顺便趁着往京城里押镖的时候来探访探访,我们都来了三四次京城,每次都没有消息,这次走到你们这村里便听说有个小姑娘在山里被你们二老捡了回来,我们听她们说的倒和我们小师妹有个七八分象,才来问问的。” 洪老太听了这才明白,原来敢情自己捡来的小苗子很有可能是大镖局的小姐。她这样一想,又害怕了,便一五一十将花苗早上随着众孩子去山里打斑鸠却不见了人的事情说了。那几个镖师听了大吃一惊,若是小师妹真的在这里不见了,想来回去师父定会责怪他们办事不力的。 于是几个人便随着洪老太上了山,却还是遍搜了也没见着半个人影。那洪氏因着知道了花苗的真实身份,想着自己爹娘捡了这样一个野丫头没想到却是个镖局里的大小姐,那就如同摔了一跤捡了个金元宝一样,那份子喜悦简直没法说了,她此时见了花苗不见了,便突然想起昨天花苗说起有两个书院里的学生给她东西的事儿来。她想着在这些镖师面前儿卖个好,将来也着实得些好处,便拖了那个面容和蔼些的镖师到一边去,将昨天听来的事情滴水不漏的说了一遍。 那镖师一听,想着也许花苗是去书院找那个书生去了,便几个人快步往书院里来。他们哪曾想到,就在他们来这村里的前一个时辰,另有一帮子人也在这里找寻花苗,而且此时的花苗便被这些人给绑了手脚嘴里堵了手帕子放在一顶轿子里,飞快的往城里来。 那花苗本是在山里寻找斑鸠的,哪料到自己不只得路,一个人走到树林子深处去了,她怕自己迷了路出不来,便掉头刚想往回走,就在这个时候,背后有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传过来,她猛回头人还没看清呢,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然后就手脚捆上了布条,眼睛也给蒙上了,花苗气得想破口大骂,无奈那些人将她的嘴里也塞了柔软的绢帕,害她喊也喊不出来。 那些人将花苗放到轿子里坐好,将轿门儿严严实实的关上了,任她在里面怎样蹦达胡闹也只当听不见,只顾着回去跟主子交任务。那花苗无论在桥子里怎样挣扎也无济无事,只得暗恨自己以前在镖局子时为什么不好好的学功夫,只顾着贪玩儿,身上那几下三角猫式的把式根本不顶用。若是她有大哥那样的功夫在身上,还怕这几个大汉不成。可是这会子她后悔也不顶用了,这几个人她都没有见过,也不知这些人是什么来历,但是她们这样绑了自己,怕是知道自己是四海镖局当家的花平的女儿,莫不是这些人是占山的强盗,绑了她来跟她爹要赎金的?不过他们若真是这样可是打错了算盘了,她如今早在半年前就跟她爹断了父女关系啦,拿她跟她爹要钱怕是一文钱也要不来。 花苗心里只顾着胡思乱想着,身上被绑得粽子似的,只得任着人家抬着轿子也不知行了多远,她眼珠一转想上一个计策来,在轿里面拼命的踢着轿门。那轿子外面的五六个汉子听她在里面踢门,怕是她有什么事情,便停了轿打开轿门,将她嘴里的布帕暂时拿了下来,好让她说话。 花苗跺着轿底,张口便道:“咳,你们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路,无缘无故的绑着我做什么?你们一定是认错了人啦,快把我放了,你们要把我抬到哪里去?” 那些轿夫也不答话,花苗又跺着脚道:“你们再不停,我便要从轿子里跳出来了,我要是摔个好歹,你们也是白跑了这一趟。” 有个轿夫上前来就揭开了她眼睛上的黑布,花苗一看,这几个身边的大汉都是粗胳膊壮大腿的小伙子。他们个个都穿着短打衣服,那裤腰上都扎了一根大板带,眼睛鼓鼓着瞪了眼睛看着花苗。花苗在镖局里虽然整天见到的都是自家的镖师师兄弟们,但是他们对于她来说是太熟悉了,对他也是向来和颜悦色的,她哪里见过这样凶狠相的,那心里乱跳着,全身几乎同时从汗毛孔里向外透出冷汗来。 她自己不觉得自己脸色是怎样的,然后在她看了这些人的样子手,却觉得有些从心底里害怕,嘴皮子直发凉,不由得轻微的颤抖起来。那两条腿也不知道是因为布条绑得太紧了还是吓的,都象昨晚吃的那面条似的发了软了,竟然觉得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只好又一屁股坐回去那轿里,向那些人直直的望着。 这些大汉里面其中有个年纪略大些的,瞧着面色也和善些,就抱了拳头,迎上前来道:“花姑娘,你不必害怕,我们不是坏人。实不相瞒,是有人请了我们让我们来这村里走一趟接你去个地方,这已经快到了城门处了,姑娘是个聪明灵秀的人,用不着我们这些粗人来多说,你也不想望着要跑,你这回定是跑不脱的。我们这几个人虽然不能伤害姑娘,但是手里也是有些武艺的,实在不行点了姑娘的穴道的力气也还是有的,不过那样倒显得对姑娘不尊重了,我们主子也会怪我们的。还请姑娘好生想想,乖乖的跟了我们回了城见了我们主子,自然一切都是明白的了。若是姑娘一定要胡闹叫嚷,咱们大家怕都是要不好过呢。” 花苗听了他们竟然知道自己姓氏,这就知道了他们定是受了人指使来专捉自己的,想来八成定是四海镖局的仇家了,要不也是想利用她来威胁她爹的。她这时恨不得就对了轿子一头撞了过去,可是一来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站也快站不住了,哪里还能撞跌?二来除了这身边的五六个大汉之外,这路上可就陆陆续续有那进城的人,她这就想着,我若是想在这么些个人前寻死万万不能够成功的,可是若是做出寻死的样子却死不成,岂不是空惹人笑话一场么? 她这时想起自己离开家时,和她爹花平的那一场口角,倒激起了她一腔子硬气儿,心道:嘿嘿,我倒是怕个什么?我拾荒的事情都做了,还怕别的不成?只要我准备不要这条命,我哪里也可去的,有什么好惧怕的。 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觉得那胆气倒慢慢的上来了,于是心里也安定了,向那几人道:“好,你们既然说明了,那我就跟你们走,我倒要瞧瞧你们主子是谁,这样大的架子,倒要绑了我去见他,走罢。” 说着,她便闭了眼养起神来了。那几个大汉一看她这样不闹了,也略放了些心,就依旧抬着轿子走到城里去了。 花苗这时横了心,索性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用头侧过去微拱开了轿旁的帘子,睁大了两眼,静静地向外面街道上看着。只见树木掩映里那一带城墙,越看越清楚,慢慢地就走到了城下街上。方才那个跟她说话的汉子,这时已走到了轿子前面,用那带了笑意的声音道:“花姑娘,这就快到了。” 花苗鼓着一股子硬劲,原是什么也不在乎,可是快到了三个字,传到了耳朵里来,立刻心里像开水烫了一般,全身随着震动了一下。然而她既然已经让人家抬了来了,此时也说不出别的来了。同时,她那拱了轿帘向外看风景的那点闲情逸致,也就没有了。只顾睁大了两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望了轿帘子。这轿帘子仿佛成了戏台上诸葛亮的鹅毛扇子,瞧着上面,就可以出主意似的。其实看了许久,连自己的身子在什么地方,也不能够知道。 那轿子又行了一箭之地才慢了下来,花苗感觉着自己被抬进了一所房子里,然后就听得身边有几个女人的声音道:“哟,姑娘来啦,快,让姑娘出来歇歇。” 这时那轿门被打开,花苗也就从里面出来了,这时她才看清自己是在个宅子里的后花园里,旁边一个老妈子样的女人赶紧过来给花苗松了身上的绑绳,又过来两个丫头给她带进了里面的一个屋子。花苗让这帮人给自己弄得莫名其妙,但此时她不明白这些人的来路,只得由着她们摆布。 进了屋子,只见这是个宽敞的内室,床铺整洁,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摆着些花盆古董,倒也象间小姐的闺房。那屋子当中有一张八仙桌,那两个丫头就引了花苗在八仙桌旁的椅子上坐下,其中一个十四五岁的丫头走过来,倒了杯茶放在花苗跟前儿,笑道:“姑娘,喝茶。” 花苗本不想喝这里的东西,只是又转念一想,人家若是想害自己早在路上山上就害了,在山上那会子在土里挖个坑,早把她这人埋了。还等到现在再来算计她?她这样想着,也就壮着胆子拿起茶来喝了一口,又转开脸看那个倒茶来的丫头。只见那丫头是一张圆脸子,脸上轻扑着一层薄粉,却是不曾扑匀了,从这一样儿倒可以看出这个丫头有一些天真气息。 她又转头看向了这屋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只见全屋粉刷得雪亮干净,床和桌椅衣橱,全套的家具,都是朱红漆的,床对过梳妆台上,一律都是新的镜台粉盒之类。就是这边方桌上,罩着长条桌,也陈设着花瓶书册,就是照京城里的规矩,这屋子也已算得上是上等的小姐闺房了。 这时刚才倒茶那个丫头便上前挽着花苗,领她向另一个侧门里去,笑道:“姑娘,这里还有一间隔出来的小书房,你随我来瞧瞧罢。” 花苗就半推半就的,跟了这丫头过去了。只见这侧面的屋子果然是打造成了一个书房的模样。四周列了四个高高的书架子,尽堆了书册子。临窗一张红漆的书案配着一把太师椅,两个彩缎面儿的绣墩。那条案上笔墨纸砚读书人应有的东西都是一应俱全的,而且条案边上,配了一个万字格子,随着格子设了水盂笔架,签筒盆景,很是几分古雅的味道。那正墙下还有一张琴桌,却没有琴,却有十几套大字贴,两盆子兰花。墙上是一副花鸟图,从窗子看到外面,正有一丛翠竹对着,显出那几分清闲的感觉来。 二百一十二章 花家兄妹 二百一十二章花家兄妹 花苗见这屋子里摆设得这样周全。哪里象是个贼窝子,倒象是间大家小姐的闺房一般。她这里正感到疑惑,回头要问那丫头时,却见外间两个媳妇子已提了一只食盒进来。 那丫头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跟花苗笑道:“姑娘受惊了,想是还没有吃饭罢,这都晌午了,请姑娘将就着用些罢。”说着,便将食盒打开,将里面东西一样样儿的摆到桌子上来。 花苗看时,见桌上是一碟芫爆兔肉、一碟鲜蘑菜心、还有一碟子香麻炖鹿肉,另外一个碗里还放着煮得黄盈盈油汪汪的一只鸡腿,还有一只蓝花细瓷饭碗,里面盛着白米饭,碗边搭了一双象牙筷子。 花苗一见这情形,显然这一桌子饭菜是为了她预备下的了,她越发觉得疑惑,看这些菜全都是自己原来在家里平日里喜欢吃的,这绑了自己来的人怎样知道?若说是随便预备的就这样周全,那也未免显着太巧合了。花苗这时依然坐在桌边上,也不说话也不动作。 那丫头想是猜着了她的心思。上前来将那筷子递到花苗手里来,劝道:“姑娘你别想多了,我们家不是坏人,原是我们家主子吩咐说若是抬了位姑娘来,只管好生招待着,绝对不可以怠慢了。这饭菜还是我们家主子吩咐厨下做的,说是姑娘素来爱吃的。姑娘就趁热吃些罢。” 花苗听了这丫头的话,分明这个家里的主人是认得自己的,否则怎么知道自己的喜好?也许他是花银子到自己家去打听了她的事情,这才样样数数的办了来?这时她心里那些害怕的情绪已经慢慢下去了,反倒生起了好奇之心,想看看这家的主子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绑了自己来还当个客待是怎么个意思? 她既然心里已经不太害怕了,那精神就自然而然的放松下来,这一放松不要紧,那肚子里就觉得咕噜一阵响声传了出来,不由得脸色一红。花苗自从打家里跑出来来到京城,也就没吃过一天好饭食,她原来在家里娇生惯养习惯了,也不知道外面天下的行情,只拿了几件随身的首饰就偷溜了出来,哪想到她去当铺当首饰,人家伙计一看她说话就知道是个不懂行的,便少给了她银子,她也不知道,仗着换来的这些银子一路吃喝下来,奔着京城而来。 花苗用首饰换来的银子也有一百多两,足够她花用好一阵子的。只是她向来在家里吃香喝辣惯了。只当外面和家里似的,行到哪里都要住最贵的客栈房间,吃喝都是在酒楼里点了菜让伙计提着食盒送来,这样一来她那一百多两银子没花到京城就用完了。还差点被人牙的两片嘴唇子骗到了青楼去,吓得她不敢留在京城里,既怕被那青楼的龟妈逮着了,又身上没了银子不知道住哪里,她原以为往城外乡下寻觅一处破庙暂时住下,但发现这京郊非但没有破庙,连个烂得没人住的破屋子也没有。 她身上银钱用完,饿了两天没吃东西,简直是头昏眼花,生平从来没有遭过这种罪,大骂自己脑袋笨,怎么就不知道把家里值钱的首饰都带了出来,不够还可以从家里帐房那里支一点出来。这时却是叫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她实在饿得没有办法,只得顺着山路上山想找些野果子吃,没想到野果子没找到,却失脚掉到村人挖的陷猎物的坑洞里去了,亏得那洞里早民撤了兽夹。否则她摔这一下子非得受伤不可。 花苗在那坑洞里喊了半日,走了运遇上正进山里拾柴的洪老太,这才叫人帮忙给她弄了上去,还收留了她。花苗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觉得她好好的一个镖局的大小姐弄成如今灰头土脸的实在有些丢人,便只说自己是无家的可怜人,这才在洪家老俩口的善心收留下住了下来。起先她也做不了那拾荒的活儿,想她在家时也是丫头媳妇婆子伺候着,又是师兄弟们宠着惯着,向来是横草不搭竖草,连个扫帚把儿也没碰过的主儿,这时挨着饿逼到了份儿上,总不能自己白住白吃着,让两个老人来养活自己。 俗语说的天无绝人之路,这花苗一个大家里的小姐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也半推半就的适应了这村里穷苦人家的生活,过了一段时间,她觉得虽然吃喝大大不如自己在家里舒服,但是那心里却是觉得敞亮亮的。这一段时间里,她接触了一些以前完全没有接触过的各式各样的人,懂得了好多旧时自己完全不明白的道理,整个人倒象是一下子长大了好多似的。 她这大半年的时间也没有吃顿好的饭菜,每日里不过是稀汤寡水儿的混个半饱,有时还连喝几天野菜粥,所幸那洪老太做野菜粥的手段不错,花苗倒也咽得下去。 这时,花苗坐在这阳光明亮的屋子里,那桌上的菜饭香气一阵阵送到她鼻子里来,不由得让她那空虚了许久的肠子。不住的在肚子里面转动着,还伴着咕咕的声音。她既然刚才已经想开了不怕这家的主人,现在她是打定了主意,反正伸手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且就豁出去了由着他们办罢。这样一想之下,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了,虽然由于面子上的问题不便马上就扑到桌上狂吃,可是那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可就不免看到桌了上连转了几下。 那一边伺候的丫头也是个极聪明灵透的,看了花苗的神色就笑了笑,过来将她的手扶住,把那筷子直塞到她手里,又同时把那饭碗移到她跟前,说道:“姑娘,你还拘谨什么呢?这些饭菜厨房里热腾腾做了来的,凉了倒掉了也就可惜了,您就凑合着用一点罢。” 花苗心道:你们家把我绑了来,我再吃你们家的东西未免可耻一点,可是不吃却又太便宜了你们?而且饿一餐两餐的不妨事,若是她们这样将我长久的关下去,我难道永远都不吃东西么?那可不是要饿死了么? 她这样想着,便顺势拿起那饭碗,手扶起筷子吃了起来。按理说她一个被绑了来的人,本来有心事就不会吃太多的。加之方才自己又生着气,哪里好大吃狂吃?但是这花苗性情一向是爽直干脆的,向来接触的也都是镖局里性情粗放的汉子们,因着她虽然是一个外表娇滴滴的小姑娘,那性情却象个男孩子般直率,她既然吃了,也就不想那么多,只吃了一个沟满壕平。她饭量比一般女孩子大些,那些菜消灭了一半的同时,那一碗饭和一只大鸡腿也全都进了肚子里了。 在这一顿饱餐之后,又加着那个伺候的叫秀儿的丫头嘴儿巧。天上地下的一顿说,将花苗满肚子的不满牢骚竟洗刷去了大半,到了晚上,那秀儿丫头依然不走,陪着花苗坐在屋里说话儿。说了一阵,这秀儿怕花苗听倦了,就笑着说道:“姑娘,那边那间书房里好多书册,是专给你预备的呢,你若是闷了可以到那里去看看书解闷儿。” 花苗听了撅着嘴儿道:“我不喜欢看书,略识些字得了,让我看那个,还不如让我耍刀弄棒来得痛快呢。” 她话音未落,就听外边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说道:“你那几下三脚猫的把式,还有脸在这里吹牛皮,连几个青楼里的混混都对付不了,真丢我们花家的人!” 花苗一听那声音,整个人身上打了一个激凌,就象被雷击中了似的,一个高儿跳起来,奔着门口就跑过去,只见那门口一个二十三四岁俊秀男子站在那里,一身的淡青衣衫,眉目清朗俊逸,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眼前的花苗。 花苗心里又惊又喜,又觉得眼角发酸,眼泪成串的掉下来,扑过去投入那青年的怀里,两手紧搂了他脖子,又哭又笑地连声叫道:“大哥,大哥,你坏死啦,干嘛吓我,我想死你啦....” 原来那青年男子就是花苗的亲大哥花夜。这时他见了妹子抱着他大笑大哭的,心里也是又疼又怜。刚才进门时的那几分气恼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花夜搂了花苗的肩头轻拍着,另一只手给妹子擦着脸上的眼泪,想起小时候,这个妹子就是这样搂着自己撒娇的,不由得骂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嗔着她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这样撒娇,不怕人笑话么?” 花苗从大哥怀里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道:“我不怕,谁叫你是最疼我的大哥呢!” 花夜让秀儿去洗了手帕亲自接过来给花苗擦了擦脸,瞧着妹子一张小脸哭得象花猫儿似的,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说道:“只有大哥疼你,爹他就不疼你了么?” 花苗一听花夜提起爹爹的名字,那小脸往下一撂,摔了花夜的手就跑进里间床边上坐着,也不说话。花夜见妹子发起了脾气,想起她自己一个人大着胆子竟敢从南边儿来到京城,还在乡下他眼皮子底下呆了大半年,他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派了许多四海镖局在京城的分号的人去打听,才有了她的消息,这会子她倒恶人先告状起来。 花夜现在见了妹子安然无恙,那心里是极欢喜的,不过他想起这个妹子所做的事情胆子也太大了,就不由得把那压下去的火气勾了起来。这时见提起爹爹,花苗竟一声儿不言语的走到一边儿去了,便跟进来说道:“你发什么小孩子脾气?不过是爹说你几句,你就闹了牛心左性跑出家来,这还象个女孩儿家做的事情么?你胆子也太大了,都是平日里爹和我把你给惯坏了!” 花苗知道这个哥哥自小就是极疼自己的,从小爹四方去走镖一年里倒只有三个月在家里,都是比自己大十岁的哥哥花夜陪着自己,哄着自己玩儿,喂她吃东西。严格说起来,这个哥哥在某种意义上讲就跟父亲差不多,她平时跟哥哥呆在一起的时间倒比跟父亲呆在一起长些。从小她闯了祸或是打碎了父亲喜爱的摆设花瓶,都是哥哥冒出头来给她顶罪的,虽然父亲心知肚明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谁,但是花苗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因此,这次她出来本是想奔着去京城找哥哥去的,可是听说京城里她们镖局都出去走镖了,只留下几个看门儿的人,哥哥也不在那里,所以才走空了这一趟。 这时,她见花夜板着脸要来说教自己,也不搭茬,只撅着小嘴儿扯了花夜的手,撒娇道:“大哥,你干么派人来绑我来吓我,不会好好的请我来么,若是我知道你回来了,再生出两条腿儿也会跑了去镖局找你的。” 花夜照着花苗的头顶点了一下,道:“你这丫头太顽皮,不给你点儿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害怕!那些绑你来的大汉都是咱们镖局在京城里新招的镖师,我没告诉他们你是镖局的大小姐,只说是让他们将人抬来就是了,要的就是好好吓吓你,看你还敢不敢乱跑!我这次出镖直到头几天才回来,回来才看到爹托人拿来的信,这才知道你这丫头竟然离家跑出来了,你知不知道大哥吓得命都去了半条,你一个小姑娘家,若是出了半点意外,还叫不叫爹和哥哥活了?” 花苗瘪了嘴小声道:“我离开家时没想那么多嘛,只想着爹爹骂我还让我滚,我索性就滚给他瞧瞧了。他还找我做什么?我武功又不好,性情又不象别的大家闺秀那样温柔,还什么都不会,横竖爹是看不上我啦,也不爱我啦,他还要给我娶个后娘,我死也不要叫别的女人娘呢,我一气之下就跑出来了,反正离开家看不见,他就算娶一百个女人回来,我也眼不见心不烦了。” 花夜摸摸妹子的脑袋,叹了口气,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他先前接到父亲的书信的时候,就已经觉得事情重大了,现在听妹子在这里又这样说,就觉得非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不可,否则这个小东西虽然年纪小,脾气可真是倔的。 他便瞧着花苗道:“谁跟你说爹要娶继室的?娘去了这么多年了,你瞧着爹对哪个女子动过心?别说是明媒正娶个女人回来,就是那妾室也只有当年娘在时,给他说的那一头通房的丫头。那个女人也不过是家里一个摆设罢了,爹何曾对哪个女人用过心了,除了娘外,他就不可能娶别的女人。” 花苗怒道:“怎么不是?哥哥你出镖去了,不曾知道。他不知从哪个脏地方弄出来个妖里妖气的女人,还当作上宾似的请她住在家里上房里,每天肥鱼大肉的伺候着,跟她讲话还客客气气的,我们吃饭的时候倒让那个女人跟我们一起吃,不是要娶她是做什么?而且,自从哥哥你离家之后,爹爹就越发看得我不顺眼,不是叫我学绣花就是教我做诗弹琴,哥哥,你是知道妹子我的,我这双手除了会开弓拉箭之外,哪里会弹琴绣花,这不是赶着鸭子上架么?” 花夜被她说得忍不住笑了,道:“那不过是爹觉得你毕竟是个姑娘家,从小整天跟一帮大男人混在一起长大,那性情本就养得粗放了,若是再一点女儿家的活计不会,将来若是说了人家嫁到婆家去,岂不是要挨人家的白眼?你就当是父亲故意搓磨你么?这可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莫非你还想扛着刀枪棍棒的嫁到婆家去不成?” 花苗听到婆家两字,心里突然想起那个给了自己帮助的林远,脸上一阵发红,心里也是砰砰乱跳了一阵,不由自主的想着,若是我将来嫁给那样的人,他也会嫌我不会女红活计么? 花夜见她不说话,只低了头看着地面,只当妹子是想过味儿来了,便接着说道:“若是按着咱们家的家法,你这样姑娘家私跑出家门的事情作出来,就应当打你一个半死的。只是咱家就你一个女孩儿,从小爱如珍宝的,娘死前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让爹不准委屈了你,若不是这样或者你是个男孩子,屁股早给你打开花了。你跑了的这一件事也不知怎地惊动了咱们那里老家的人,爹教养出你这样的好闺女,脸也都快给你丢尽了。你还不认错儿呢?” 花苗见了哥哥心里面这一份欢喜那是直从心底里透出来,这时听了哥哥教训自己也觉得没那样刺耳,她听花夜说完了,便笑嘻嘻的抬头笑道:“哥哥莫要说了,我错了,今后一定听哥哥的话,在这里好生过活,哥哥教我做什么我倒做什么?成不成?只是哥哥叫人故意吓我给我从山里绑来,我这吓得可也不轻呢,这又怎么说呢?” 花夜见这小丫头放起赖来,照着她粉嫩的脸上拧了一把,疼得花苗直咧嘴,这才道:“你这鬼精灵还跟我耍起赖来了?你吓到哪里,我瞧着你连那一只半斤多的鸡腿子都吃进肚里去了,就是你哥哥我也没有你那样的好饭量,你还说嘴呢。” 花苗听了颇有些不好意思,就又把头拱到哥哥胳膊上撒娇,花夜让这个妹子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又担心她这些天在那乡下没有吃喝好,心里又是一阵心疼,便道: “既然你已经来了这里,也就别再回去了,我听说是那洪家的两个老人家收留了你,明日我派人去将他们接来城里,好好答谢他们一番也就是了。我方才跟你说的话却是至情至理的,你若是心里还有爹爹和我,就别当做是耳旁风吹吹就算了,给我好好记在心里,以后不能再那样任性了!天晚了,我也不跟你说了,你想想,这里还需要什么东西么?我叫人买了来,你先在这里住一阵子,我明天就让人送信儿给爹,告诉他你有下落了。” 花苗听了这句,赶紧一把扯住花夜衣襟,张大眼睛紧张兮兮的道:“大哥,我求你一件事情好不好?你别让爹派人来接我回家,我要在京城里和你住在一起,我不回去。” 花夜摇头道:“那可不行,我这几天在家是因为刚走完镖在家休养。过些时日还有好几趟镖要接,我也要跟镖的,这里只有些看门的人和些丫头婆子,放你在这里我不放心,可是你一个女孩子家我带你一起走镖也不方便,你也受不了那个苦,不如就让爹派人来接你回去,也省得他担心。” 花苗晃着花夜的手臂,头都快摇掉了,连求带撒娇的道:“好大哥,我知道你最疼我了,你一定不忍心看我不高兴是不是?我真的不想回去,你就让我在这里和你住一段时间,等过一阵子我再回去也不迟啊,你瞧着这天气也渐渐凉了,上路回去也怪冷的,不如就明年开了春天气暖和了再作打算,好不好?你就写信跟爹说我得了一场病,大夫说要好生安心休养,不能四处走动。爹一向最信你的,好大哥你就帮帮我罢。” 花夜让她缠得没法,他这个妹子简直是他的眼珠子,见她软语求着,不由得叹口气道:“你就是个磨人精,上辈子也不知欠了你什么,这世里来做你的哥哥来受你的搓磨,真是.....好罢,你要留下来也行,不过咱们得约法三章,你得听我的,若是你象在家里似的胡闹乱来,别怪我再派那几个人绑了你给你送回家去。” 花苗一听花夜答应了,乐得一蹦两丈高,笑道:“好哥哥,别说约法三章,就是三十章三百章我也一定听你的,你只管放心好啦。” 花夜笑道:“你这张巧嘴就会哄我罢了。你方才吃饱了没有,我那里还有刚送去的香米稀饭,还有些南边儿来的好熏腿,还有咱们那边儿的五香大头菜,要不,你再喝碗稀饭再说。” 花苗连连摇着手笑道:“不用了不用了,大哥真的当我是猪么?我已经吃饱了。大哥去休息罢,我一看这间屋子就是大哥给我准备的,谢谢大哥了。” 花夜见她露出困意来,便让丫头秀儿好生伺候小姐,自己便回房给父亲花平写信报平安去了。 那丫头秀儿原是四海镖局在京城开了分号后才招来做丫头的,本不认得花苗。她这时在外面等着伺候,偶而听得一两句才知道原来这位让少主子掠来的姑娘,竟是自家的大小姐。而原因竟是因着大小姐和总镖头呕了气儿,一气之下任性跑了出来的。 她不免有些好笔,又觉得这位大小姐没点子主子脾气,倒是个好伺候的,便进来伺候着花苗来梳洗。待得梳洗完毕了,秀儿又将床铺铺得整整齐齐,软软和和的,花苗上来一躺便觉得浑身那乏累劲儿一下子涌上来了,眼皮不由自主的打起架来,不一会儿功夫便沉沉睡去。 且不说花苗跟哥哥花夜见了面,在这里睡得香甜。只说白天那另一帮找花苗的人正是四海镖局总号里花平的徒弟们,他们走完了一趟镖回来,发现一向追着他们屁股后面胡闹的小师妹不见了,一打听,原来是跟师父花平拌了嘴,赌气离了家了。大家这一份担心就不必说了。 花苗虽说是镖局里长大的,但是花平自她小时候起便觉得一个女孩家弄些刀呀剑的不太好,便不太用心教她武功,花苗也对武功不太感兴趣,略跟着大家学着几手防身便是。其实她自己觉得那几下子防身挺好,真的动起手来她连镖局里最弱的护镖拉车的都打不过。从师兄们听说小丫头跑了,有几个没有跟镖的便跟花平领命去找,他们估计着花苗向来最赖着花夜,便想到京城碰碰运气,便几个人急三火四的奔了京城里来。 他们来的时候花夜还在外面走镖,自然就更没有花苗的消息。他们不知道花夜几时回来,这分号里的镖师下人都是新雇来的,跟他们也不相熟,这师兄弟几人便找了间客栈里住下,四处打听花苗的下落。后来还是花了银子打听到消息,说是有个青楼里雇的人牙子半年多前跑脱了一个小姑娘,听那说话口音和面貌长相倒象是他们说的人。 这几个人便找到了那个人牙子,一顿暴打之下也知道了大概那个跑脱了的小姑娘就是小师妹花苗。后来他们几个又辗转打听到洪老太家,没想到却是晚来了一步,花苗竟然在山上失踪了。他们几个人听了洪氏的话,觉得那个无缘无故给花苗帮助的书生挺可疑的,几个人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林远和身上。他们来之前也没到四海镖局的分号里瞧瞧,自然不知道花夜已经回来接走了花苗,还只当那林远和这件事儿有关系呢,便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往白云书院里去了。 二百一十三章 小桃帮忙 二百一十三章小桃帮忙 这几个人本就是粗人。行为举止粗放惯了的,他们心里记挂着小师妹花苗,又让那个洪氏一番话挑拨,越想越觉得那林远帮助了花苗是有目的的,说不定那人就是他拐跑了的。 他们这一行人来到白云书院时,正赶上书院刚下了学,这些学生都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说话,这几个四海镖局的镖师就冲了进去,追问哪一个是林远。 那林远正跟几个少年一起站在一旁谈诗论词呢,就听有人叫着他的名字,这众学生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指了林远给那几个镖师看。那几人冲着林远过来,其中有一个性鲁莽的,上前一把抓住了林远的胸前衣服,大声问道:“你将我小师妹弄到哪里去了?” 林远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伸手就要将他抓着自己的手撇开,无奈那人抓得死紧,林远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文弱书生,那气力哪里是这彪形大汉的对手,便掰着他的手道:“什么小师妹,你们几个是什么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那人怒道:“没有认错人!你是叫林远不是?你昨日可曾见过一个叫花苗的拾荒的女孩儿。那便是我们的小师妹,你将她藏到哪里去了?” 林远一听花苗的名字,又见这些人称她为小师妹,顿时更迷乎了,犹豫着说道:“我前两日是认识了一个叫花苗的拾荒的小姑娘,她怎么成了什么小师妹了?这究竟怎么回事?” 那镖师众人里那个颜色和蔼的人见林远吓得脸也变了色,便劝开刚才抓住林远的那位,上前来将花苗离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又问林远可知她下落。 林远这才知道原来这个拾荒的小姑娘竟是镖局子里的大小姐。他听说花苗人上了山竟然不见了,便不再隐瞒,将怎样和花苗认得怎样带着庄辰一起去看她,又是怎样给她买了些吃食就分别回家了。他又回屋子将花苗送与他的那一串黑木的手串拿了出来,递给那镖师。 那镖师一看此物,更确实定是小师妹花苗无疑了。这串檀香木的手串原是那去世的师母生前最喜爱的,她亡故了后那手串便整日戴在花苗手上,从不见她摘下来过,此时这檀香手串竟在林远的手上,这可让众人大吃了一惊。众人都想,就算你帮了我们小师妹,她感激你,也不至于将这爱如珍宝的手串给了你,莫不是你由这手串想到了我们小师妹原是家中有钱的,诱拐了她藏匿了起来想有所图谋。 那些镖师心里都打着鼓,对林远说的话却是半信半疑的,只白云书院里的学生们都是平日里大家在一处的,这个林远又是个本分老实人缘极好的,书院里八成*人倒是对他印象颇佳的。要不然怎么那个生长在富贵丛里,霸道惯了的庄辰也极喜欢与他打交道。 先前那位说话和气的镖师便让林远跟他们一起去衙门里走一趟,好证实了他所说之话是否属实。可是在那个年月,没有犯事儿的人哪里会平白无故去官府里见官,那是被认做极晦气的一件事儿,再加上林远本就没做什么,更是不愿意惹这麻烦,便不去。那些镖师中有人见他这样,便心下里认定了林远是做贼心虚,非要扯着他去衙门不可。 林远一个弱书生,哪里是这些粗壮大汉的对手,被人扯了胳膊拽了腿的就要往城里衙门里去。林远碰上这样的事情正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了。这些书生们见一帮子人要将林远拖去见官,有几个平日里胆子大的,和林远关系不错的,便上来拦阻,这些书生往日里是瞧不上这些大字不识几斗的粗人的,这时两面便推搡了起来。那吃亏的必然是白云书院这面,因此这些学生便吵嚷起来,有几个聪明伶俐的便跑去院主那里去报信儿了。 在屋里的庄辰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起先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待得出去一看,才知道原来事情是因着那个拾荒的小姐姑娘而起。他是知道林远的,便上前帮着林远说话,因着他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说起话来也是极呛人的,那些镖师一见这个小子更是横的要命,不象个好人,听说他昨日也跟林远一起跟自家小师妹呆了好半天,更是坐实了这两人合伙诱拐了花苗的罪名,因此也要将庄辰一起拖到那官府里去。 那庄辰和林远自然又是不同,最是个不怕惹事儿的,他向来没事儿还要找出三分事来瞧热闹呢,哪里怕这些人威胁。这庄辰便扯了嗓子和几个镖师口角起来,后来便直接骂起阵来,他人高马大的嗓门儿又高,那声音能直传出二里地儿去。 这时那白云书院的院主云不屈正在自己书房里看书,却突然一阵跑步声过来,几个院生跑过来道:“先生,不好了,我们书院里出大事了!” 那云不屈是个文人,最听不得的就是出事二字,这时他看自己的学生那样慌张的样子,只当是出了什么大事,心惊肉跳之余,又是吃惊又是慌乱,那手里握着的毛笔也掉在了书页上,那情形是十二分的紧张,云不屈不由得心房乱跳,由椅上站起身来。手扶住桌子道:“什么?我们书院教书识字的地方,哪里有什么大事”? 一个学生急道:“先生,这时候哪个还骗你玩不成?是林远,有人找上门来了,据说是他诱拐了一个拾荒的小姑娘,不知道将人藏匿到哪里了,人家小姑娘的家里人打上门来了。正在前头闹着呢。” 那云不屈一听,头都摇掉了,道:“不会不会,你说别人我还有三分相信,只那林远是最老实本分的一个,整日里也不顽皮捣蛋的,他怎么会做出那样事情来?别说是他,就是其它咱们书院里的学生我也敢打保票,咱们都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岂会干那作奸犯科有违人伦的事情?” 他还在那里罗罗嗦嗦的念叨,那几个学生却等不得,急道:“先生,你先别念经了,那里都闹开了锅了,他们还要将庄辰一起带到衙门里去,你再晚去一会儿,想是都动手打起来了。我听见他们说是镖局子里的镖师。若是真动起手来,咱们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云不屈这才觉得事态严重起来,忙跟着那几个学生出了书房,奔着外面院子而来。可等他到了院子里的时候,那几个镖师早已将林远和庄辰两人扭了胳膊,推推搡搡的出了书院,往城里大步去了。那些学生里面有几个胆子大的,远远的跟着他们,那些胆子小的,便远远的站了吓得不作声。 云不屈又气又急,站在地上直跺脚。“这是怎么说的,他们真是造了反了,竟然直接闯到人家家里来抓人,不行,我得跟去瞧瞧。”说着,便紧追了那些人一路往城里来。 这些镖师来时都是骑了马的,这时将林远和庄辰往马背上横着一放,直往城里飞奔,那情形是完全把两个人来当作犯人来看待了。林远和庄辰两人被横着搁在马上,让马飞跑起来颠得浑身骨头都快要散架了,林远在那里暗自生闷气,而那个庄辰却不住嘴的将这几个镖师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一行人待得到了衙门,各说各的理,那大老爷听得这镖局的来头甚大,这事情也是不小,又见林远不过一个小小的百姓家的子弟,便将他暂时关押在牢房里,等着慢慢问他。那庄辰却是报上了自家名号,那大老爷见庄辰一副纨绔子弟的样子,想来家里也是非富则贵的,再加上这事情林远是个主要的,便把庄辰给放了。庄辰见关了林远,自然替他叫屈,直嚷着冤枉,不一时云不屈也赶了来了,也在衙门大老爷面前诉冤,说是镖局子里的人径直闯到他书院里随意抓人,京城里没有了王法了。 这云不屈虽是一介文人,但是他的白云书院却是在京城第一号的,有许多富贵人家的子弟都送到那里读书,因此那大老爷也是知道他这么一个人。见他亲来保着林远,不免一时间犹豫不定。只得暂时收押了林远在牢房里关着,又叫捕快到乡下去将洪家老俩口接来,细细查问来由。 这林远被投到牢房里关着,虽说不象其它犯人那样打呀骂的,只是暂时将他收押起来,但是在他来说确实是冤枉极了。没想到自己一时心软,以为帮了那个拾荒的花苗,竟会惹出这么一场让他意想 不到的事情来。那个拾荒的少女竟然是那个有名的四海镖局的大小姐,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这个镖局的名头他也听说过,以前他们林家没有败落之前,听说父亲的几个生意上的朋友运送重要的货物时常找这家镖局子押镖,他也曾经有所耳闻,没想到自己认得的这个花苗姑娘竟是如此的身份?可是为什么她要隐瞒了真实姓名来这里拾荒呢?又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踪影呢?林远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这时只觉得自己的运气倒霉极了,碰上什么事情都会搞得一团糟。 这时的乐府里,小桃让姜氏哭得心烦意乱,她们此时这一帮子人也不知道林远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情,只是干着急而已。林继祖此时站在妹妹林氏面前,又是羞愧又是后悔,还带着几分难为情,但是儿子如今也不知怎样了,自己家里又能耐有限,只有厚了脸皮来求林氏帮忙。 林氏瞧着亲大哥这副模样,又看他满头的头发灰白了大半,那旧时的怨恨不觉刹时间消去了大半,不由得上前拉着女儿小桃的手,道:“四妞儿,我虽不懂这里面的事儿,只是那个是你亲表弟,好歹也是我们林家的一根独苗子,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的,林家就算是断了香火,你若是有法子不如就帮他一把,横竖你也是个当姐姐的,没个弟弟被冤屈了咱们袖手旁观的道理。” 小桃本来是不知道林氏的意思是怎样的,以为娘亲是无动于衷的,现在看到娘亲的这种情形,心里也就明白了,回头看看那边自己大舅舅哭得那个样子,也觉得有几分可怜,那林继祖见小桃回过头来看他,便也遥遥的往这面儿瞧着,只是不太敢近前来,但他那神色上的紧张也就到了十分了。 小桃心里长叹一声,把头转过来对着姜氏道:“你也别哭别闹了,如今这事情既已经闹到衙门里去了,哭闹也是不中用的。现下天也晚了,人家衙门断没有半夜让你们进去胡闹的理儿,不如就让二哥去牢房里走一趟,先见着林远问问事情究竟如何,咱们再作打算。” 姜氏只要小桃肯帮忙,说什么她也是听的。便连连点头让小桃做主行事。小桃便跟乐武商量了,让他先回牢里去照看着林远,自己便向姜氏说道:“这天已晚了,二哥既已去了衙门,你们也且放些心,至少表弟他不会受什么罪,不过是这事情一时查问不清,那官爷暂时收押着他罢了,不会对他用刑的。你们两个也不要回去了,横竖明日咱们得到衙门上去打听信儿的,不如就在我们家客房里略住一晚,明日一早我自去请人帮忙。” 姜氏和林继祖夫妻两个听得小桃这样说,心里一阵阵也不知是何滋味儿?那林断祖自从和妹妹断了来往以来,双陆续来了京城得知妹妹一家如今发达了,那心里就想起以前自己哥俩个做的糊涂事来,懊悔已晚,唯有自己暗地里叹息而已。这时自己的儿子出了事情,他便得了这个机会和妹子一家站在一起说话,这却是他从未想过的事儿,那姜氏心里也是如此想的,心里就念了上千遍的阿弥托佛了。 这时小桃便叫了丫头进来,领着林继祖夫妻两个到客房里歇息去了。又想着两人着急林远的事情定是没有吃饭,便吩咐厨房的人现做些饭菜来给他两个人送去,自己搀了林氏往房间里来。 林氏受了这一场刺激,回到房里觉得浑身都疲乏酥软了,一时间也睡不着觉,心里倒记挂着林远这个侄子的安危。她这思想好比洪水一般,以前没开闸之前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今晚这一场风波闹得她心里百味交加,那心里一软便象河水泄洪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小桃将林氏扶到了床上躺着,又亲自给她盖上了被子,见娘亲抬起了一只手撑了头,而且还微闭了眼睛,似乎在烦恼着什么,便上前问道:“娘,如今你既已答应了帮忙,还愁个什么?” 林氏微微的睁开眼睛,向女儿笑着摇了几摇手,小桃笑道:“娘莫非是后悔了?想起当年的事情来了,若是后悔了尽可以跟女儿讲来,我去赶了她们走了就是了。” 林氏叹口气道:“不是,我是想这么些年了,我有时想起你两个舅舅来,虽说怨恨他们当初心肠未免太狠些,但是总归想着他们应该过得不错,没想到也不过就是那几年的好日子,如今他们竟败落到这样一个地步,想是人总归着不能做专心事儿,若是做了早晚会遭报应的。你瞧你两个舅舅不就是,好好儿的做着生意,竟一下子落得个一败图地的下场.....”说完,便摇着头叹息不止。 小桃笑道:“你老人家真是个心慈手软的,原来还硬着脖子说是不认呢,如今听到林远表弟出了事情,就吓得脸色都变了模样,叫我怪好笑的呢。” 林氏笑道:“你这臭丫头还打趣你母亲呢,我这心里如今酸甜苦辣五味俱全了,我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了,你还来逗我呢。明**一早去求七王爷么?” 小桃摇了头笑道:“娘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提到他?他一个王爷也不是吃闲饭的,哪里有时间专等着给我们家处置这些事情。况且林远表弟我觉得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时误会而已,等到明天听听二哥回来是怎么说法?我们再定夺,若是一丁点儿的事情就去找王爷,人家还以为林远表弟真的做了什么错事,才把个王爷请了出来硬要弄他出来呢。” 林氏想了想女儿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答应了。小桃见她实在困乏,便吩咐了艳红好好照料,自己回屋里自去寻思对策去了。 再说那林继祖和姜氏被丫头带到了客房里住下,他们夫妻两个因着林远的事情往城里赶,到了这个时辰肚里也是没有吃饭的,方才既然林氏和小桃都已经答应帮忙,看起来自己儿子也算是没事了,他们两个这心一放到肚子里头,那一股火气也慢慢的撤了大半,肚子里便觉得翻江倒海的闹开了,这却不是闹肚子的闹,却是因着一天没有吃过饭饿的。 说来也巧,厨房里听了小桃的吩咐就做了几个菜,让下人们给林继祖夫妻两个端了上来。那姜氏的一双眼睛,还没等那丫头进屋站定,就早注意到她手上托盘里的饭菜上去了,那丫头把饭菜摆在桌上,便退了出去。只见桌上四大盘子的炒菜,在中间围着两个大青花瓷碗,单论那两个大碗,姜氏是看得清清楚楚的,一个是红烧猪蹄膀,老大一块的红肉皮,盖在碗上面堆着,另一份是口蘑鸡蛋汤,只瞧那一片片的鸡蛋,在浓汤上面飘浮着,真比她们家过年节时吃面的卤汤还要油重着十分。单是这两个菜,姜氏觉得自己就可以在吃饱了后再加三碗大米饭,何况此外还有四个碟子的炒菜,二荤两素,都是色香味儿俱全的。 姜氏心里就想道,也不知道他们家是不是天天如此?吃个饭倒要这些菜来搭配着,就是自己家以前没败落的时候,也没有到这个份儿上。她如此想着,鼻子里闻着那饭菜的香气,再也忍耐不住,横竖看了看屋子里就只夫妻两个人,也不怕人笑话着了,便上桌子前坐定了,拿起筷子来就吃。 那林继祖也是饿了,也坐上来吃起饭来,因着他心里还有几分挂念着儿子,吃饭时也没那些闲心思,只吃完了便躺到床上去寻思去了。那姜氏可就象是得了宝贝似的,在那些菜碗里夹着鱼呀肉啊的,不停的往自己饭碗里送过来,那碗里的饭菜几乎要堆成一座小山了。她夹满一碗便消灭一碗,也不知吃了多久,终于让她吃饱了。其实论起姜氏的饭量来,真可以再吃个十碗八碗的,只是初次到人家来,还要在这住一晚,头一次吃饭便吃了个碗底朝天,未免让那些下人笑话了,所以吃过这三四碗饭,大半菜来,姜氏也就住了嘴放下碗来,没让那盘子底儿朝天。 林继祖起来喝水,瞧见那饭桌上的饭菜倒让姜氏给吃下去一大半儿,这还是她想着怕全吃光了被下人笑话才这样儿,否则连盘子也都吃到肚里去了。林继祖瞧她那嘴唇皮上蹭得油亮亮的,未免有几分厌憎起来,说道:“儿子还在牢房里关着受罪,你倒吃得下饭去,等会人家的丫头来收碗盘,看见你吃的风卷残云的样子,不笑你才怪。” 姜氏撇着嘴道:“怎么着我也是亲戚,没有个主人家的丫头下人们笑话亲戚的道理,她们要敢我就告诉外甥女儿去,好好教训她们一顿。” 林继祖从床上翻身起来,指着姜氏道:“你个无知的妇人,只知道吃喝银子钱,你当你真是人家的好舅母呢,不过是咱们家远儿争气人又本分,我妹子和外甥女因此高看着他一眼,若是瞧你,人家才不肯帮忙,我劝你收了你那油头滑脑的样子,等远儿没事了出来,咱们依旧回咱们家去,别在这里给人家添麻烦。” 姜氏听了这话,正跟自己心里打得算盘相左,哪里肯依,便驳嘴道:“若是远儿没事了,我倒想跟姑奶奶在这里相处几天,略住住说说话儿,我瞧着她今日对我的模样不似先前两回那样横眉竖眼的了,想是也不计较你当年的那缺德事儿,若是姑奶奶一家就此认了咱们,从此常来常往起来,这倒是因祸得福了。” 林继祖喝道:“你这愚妇别做梦了,我这里想远儿的事情想得头疼,你只顾在那里算计着做白日梦,赶快来歇息了,明日还要跟外甥女儿去衙门里料理远儿的事情,你若是再多嘴多事的,就赶紧滚回家去罢。” 姜氏虽然性情泼辣,但是也惧怕丈夫几分,听他这样说时脸子非常难看,便不敢再说下去了。他们这样的穷人家,晚上爱惜灯油蜡烛,都睡得很早,好省些烛火。在乐府里却用不着这样,但是林继祖和姜氏两个人习惯了,也就早早的睡下了。 因为晚上睡得早,所以早晨林继祖和姜氏两个起得也就早,当那金黄色的太阳照着屋脊时,两个人就都穿戴了整齐想到前厅里听信儿。两个人刚走到院子里,就见昨晚送饭来那个丫头打了洗脸水来,让两个梳洗,又转身去厨房端饭。 姜氏心道,有丫头伺候就是舒服,想当年自己家里还好过的时候,也曾不着雇了一个小丫头子伺候着全家人,只是那丫头因着岁数小做活便不大应手,哪里有这里的丫头伺候得这样周到。姜氏边想着,边去脸盆架那里洗了一回。等着吃饭。 小桃也是起了一个大早,梳洗完毕了,便让喜鹊到二少爷屋里看看他有没有回来。她昨晚睡得也是不怎么踏实,总想着天早点亮好知道林远的信儿。喜鹊去了一回回来,说是二少爷还没有回来,小桃便让她们先端饭自己先吃了,让个下人去衙门里叫二少爷回家来一趟。 待小珍和豆儿弄来饭时,小桃才吃了一半儿,却见乐武推门进来了。小桃一见他便站起身来问道:“二哥,你怎的才回来,昨晚上莫不是陪了林家表弟一晚上?他可好么,怎么样了?到底是犯了什么事情,和他有没有干系?” 乐武一屁股坐在小桃对面,喘着粗气道:“我这快马加鞭的跑回来的,气还没喘匀呢,你就一开口冒了这么一大堆,让我先说哪件儿呢?我饿了,喜鹊,去多添副碗筷来,我就在这里吃一口得了。” 喜鹊闻言忙添了一副碗筷上来,乐武端起稀饭碗来,就着小菜连喝了几口,觉得腹中舒服些了,才道:“你莫担心,林家表弟不过是暂时押在那里呆着,又没说给他定了罪,我瞧着事情本没什么,不过是一场误会罢了。” 小桃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乐武便边吃饭边将从林远处听来的事情经过详细讲了一遍,小桃这才知道原来这件事情竟是表弟行好惹了出来的。她听完乐武的讲述竟笑了出来。乐武瞧了她一眼道:“你这个表姐疼林远表弟原来竟是假的,他如今遇上了官司,被人告说是诱拐了良家少女呢,你这做表姐的还笑得出来?” 二百一十四章 前嫌尽释 二百一十四章前嫌尽释 小桃听了乐武的话笑道:“二哥也太把我说得不成个人儿了?我昨晚为着林远表弟的事儿都没睡好。今日想着不管用什么法子也要把他从那牢房里弄出来,省得娘悬心。” 乐武喝了一口稀饭,笑道:“我说娘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你也一样,平日里提到林家以前的事情,你们娘俩儿那脸板得死紧,真要是到了紧要关头,经人家那么两片子嘴一说,又都心软了,什么也不计较了。” 小桃只笑了一笑也不作声,还是画眉在旁边收拾着小桃今日出门要穿的衣服,听了二少爷这话在旁边插口道:“二少爷说得正对,我们姑娘可不就是这副脾气,不过依我们说姑娘倒好,心好行善的,将来一定有好报的。” 喜鹊也笑道:“你这丫头这几句话说得倒对,不过那好报还非要等到以后做什么?如今不就是天大的福分,认得了七王爷,这可是咱们做梦也想不到的,想来也是咱们姑娘前世姻缘注定,才有这样大的福气。” 小桃听了她们说话。不由得笑道:“得了得了,你们别这一大清早的就给我灌米汤了,这又不是年不是节的,说这些拜年话做什么。”她说着,望了乐武道:“二哥,依我的意思,今日我和你去衙门里瞧瞧林远表弟去,那大舅舅他们就留他们在家里听信儿就是了,别是他们跟着去了,那姜氏又是个惯会放刁撒泼的,闹了起来大家面上不好看。咱们看看若是没有多大的事情就把他保了出来,若是事情不好办我再去找阿宣,你看好不好?” 乐武点头答应了,兄妹两人吃过了早饭,便到林氏屋里请了安,跟她说了两人要去衙门里看看林远。正巧乐文也在林氏屋里,听了他两人要去,便在一旁说道:“你两个看就罢了,可别动不动就搬出七王爷的名号出来,人家只当是咱们仗着七王爷的权势去压人呢,那个时候就算是有理也让人觉得没理了。” 小桃笑道:“大哥也把妹子想得太无能了,莫不是我离了七王爷连件小事都做不成了?” 乐文也笑了,拍了拍她脑袋笑道:“大哥不过是随口说那么一句,你又记上心了?大哥知道,你是咱们家最聪明伶俐的,行了罢?” 小桃故意摇头晃脑的昂起头来笑道:“那是,你妹子就是‘乐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一朝四海美名扬,全家脸上都增光。’大哥,你瞧我这小桃诗做得如何啊?” 几句话把一屋子人都逗得笑了。三人陪着林氏说了一会儿子话,林氏又交待了几句,乐武便和小桃往那衙门里来。哪料到二人刚走到衙门口,就见门口聚着好一堆人,也有十几号人,正中间正是站着林远,正跟一个年轻的华服男子在说着什么。 小桃心里大感奇怪,想是只乐武回家这一会子功夫,事情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这林远表弟怎的被放出来了,那一群人又都是做什么的。她这样想着的时候,便跟乐武挤到了人群里,那林远一眼瞧着了自家二表哥和四表姐,知道他二人定是来瞧自己的,便分开人群走到两人面前问好施礼。 乐武一把抓着林远的手,问道:“表弟,你怎的这一会子功夫就没事了?可是我们老爷查清了那镖局小姐失踪的事情与你无关?” 林远道:“表哥表姐放心,我本说这事跟我毫无干系。刚才我被放出来才知道,原来那花姑娘是让她哥哥接了去家里,她那些师兄弟们不知道只当是我藏起了她来,今日一早,花姑娘的哥哥派人去村里找洪家二老,才知道这事情。这不一大清早,那花姑娘和她哥哥便亲来了衙门说明了情况,我如今已没有事儿啦。” 小桃瞧着林远衣衫上沾着些干草,脸色也颇憔悴,想他一个年少的书生无缘无故的被冤枉拐带了良家少女,如今事主根本好端端的无事,那么林远这一整天的罪便算是白挨了么?她想到这里却有些替林远生气,转头看了看周围,见林远旁边站着一对男女,想来就是那对花家兄妹了。她见那少女一对眼睛只管盯着林远怯生生的看着,看那神情是颇有几分对不住人的意思,想来是这少女知道了因着自己让帮过自己的林远受了一天罪,心里过意不去的缘故。 小桃便上前问林远道:“哪个是冤枉你诱拐良家少女的?我倒要问问他,有什么凭据硬是将你从书院里抓了来,还投到牢房里受了一天罪,莫不是一句对不住就完了,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 林远见表姐脸子板着,显见是为了自己抱不平,生起气来,心里又是惭愧又是感激,惭愧的是自家爹爹实是以前对不住姑母一家,感激的是姑母和表姐对他不计前嫌,不仅送他到白云书院读书,自己出了事情表姐还亲来探望。这会子又为自己鸣冤不平,实让他心里激动不已。 那花苗和花夜在今日一大早就听去乡下的人说,昨日有镖局的人去洪家找寻花苗不果,去了白云书院。花苗就觉得不好,怕是林远要遭误会,便跟花夜讲了林远的事情,两兄妹赶忙骑了快马来衙门说明了事情经过,将林远洗清了干系。这时他兄妹两人见人家的表姐不愿意了,也觉得这事儿是自己这边办得欠妥,花夜便拱手向小桃和林远施了一礼,道: “这位林兄弟,我们兄妹这事情办得确有不周之处,还连累你受了罪,我们心里实是万分过意不去,这位姑娘说得对,一句道歉也太显得我们没有诚意了。而且我听舍妹说林兄弟救人危急,确是一个心地纯正的谦谦君子,我花夜虽然是个鲁莽汉子,但也喜爱结交林兄弟这样的好朋友,不如今晚我做东请林兄弟到舍下吃顿便饭,也表表我们的谢意。” 林远见他跟自己施礼,赶忙还礼道:“这位花大哥实在不必多礼,事情既然弄清楚了就不妨事了。我还要回书院读书,家姐和家兄还都有话要吩咐,花大哥的心意我心领了,就不必费事了。” 花苗见他不肯答应,忍不住在旁边道:“林远,你是因着我瞒了你我的身份,生我的气了么?你别生气,我不是有意对你撒谎,我先前是怕我爹派人找到我因着对谁都没有说我是四海镖局的人,我跟你赔礼好么?” 林远看着花苗,见她今天和往日完全不同。就象两个人一般,身上再不是那衣衫破旧的衣裳,而是光鲜亮丽的美服珠钗,那脸子也干干净净的两颊上显出两团微微的红晕,粉嫩嫩的,那秀丽的眉目却跟往日一般,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灵活至极,哪里还是那个脏兮兮的可怜的拾荒野丫头的模样。 林远看着她心里也不知是种什么滋味,倒不是说气她骗了自己,而是突然觉得这个花苗不是自己前日认识的那个花苗了,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小姐确让自己有种陌生的感觉,甚至让他产生了一种难以亲近的距离感,这感觉不仅缘于花苗身份的变化,还缘于他感到一种内心深处的无力感。 林远强压下心头翻腾的情绪,脸上只淡淡的跟花苗说道:“花小姐,你言重了,我们本就交情不深,我原来不过以为你是个拾荒的可怜小姑娘,才不自量力的拿了散钱给你,如今看来这却是个笑话了,还望花小姐别见怪才是。令兄妹的谢宴我心领了,我爹娘担心了一夜,我如今要跟表姐回去,让他们安心,这就告辞了。” 花苗觉得他这一番话表面听起来甚是有礼,完全挑不出错处,但是她就是敏感的感觉到林远对她不象前日那样亲热,明显的对她疏离了许多,花苗心里一酸,一时间空落落的,呆呆站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花夜看出妹妹的情绪,心里暗叹,面上仍是不做声色,向林远拱手道:“林兄弟说得有理,既然这样,我们兄妹就跟林兄弟在此别过,不过林兄弟对舍妹的帮助花夜记住了。改日定要到书院请林兄弟赏脸赴宴。” 林远点点头,转身跟着小桃要走,那花苗突然拦住他,伸手递出一样东西,道:“这檀香手串是我送你的,我师兄他们误会了你把这手串夺了过来,它是你的,你拿去罢。” 林远却不伸手来接,瞧了瞧花苗淡淡的道:“花小姐,这手串我原以为就是普通上了黑漆的木珠子,不值什么钱,我才收了。我还是刚知道它竟是贵重的天然檀香木雕的,听你的师兄们说这手串子是个贵重东西,我却是不能要了。你还是收回去罢。” 说完,转身便跟着小桃走了。那花苗没想到林远这样绝情,连她送他的东西也不要了,当下心里象被重锤猛砸了一记相似,心里又是委屈又是生气,还带着几分酸楚,这几样感觉都是她以前从未体验到的,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鼻子一酸眼圈一红,望着林远毫不停留的背影,想起他前日还跟自己亲亲热热的说话,那眼泪就象断线珠子般噼里啪啦成串的掉落下来。 花夜看着妹子如此的情状,便转过头去看看一边闯了祸的几个师兄弟。那几个将林远送来衙门的镖师到了此时,一个个脸涨得猪肝色,尴尬得不知何处做手脚。他们看小师妹那样子好象跟那个林远交情还不错,就知道惹了祸了。 花苗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转头对着那几个师兄弟一顿跺脚,哭着嚷道:“就怨你们,就怨你们,谁让你们把他抓到衙门里来的。人家原来只当我是个小捡剩儿的可怜人哪,还那样帮着我,我在外面飘了这大半年,除了洪家二老就属他真心对我好,不拿我当个穷丫头来欺负,我好容易交到这样一个好朋友,还让你们给搞砸了,我讨厌你们!” 她嚷完这一通,飞跑过去蹦到马背上就骑马飞跑走了。花夜怕这个妹子闹出事情来,只得赶紧上马跟上,好在花苗不过是骑马往家里去了,这才略放了心。 那里林远跟了小桃回了乐府,林继祖和姜氏见了儿子平安无事,这才放了心。林继祖不好意思借着儿子的缘故呆在乐家不走,便提出要跟姜氏回去了,他又谢了小桃送林远上白云书院读书一事。小桃瞧着自家大舅舅那脸涨得都快发紫了,也觉得他虽然过去做过可恨的事情,但是如今毕竟是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而且还是自己的长辈,现下连母亲都消散了大半怨恨了,自己还端着架子确是有些不好。 小桃想了想便道:“舅舅想的什么,外甥女儿我大约也知道个七八分。我只说一句,过去的事大家不必提了,既然林远表弟平安的回来也是一件喜事,不如晚上就到我们那酒楼上大家好好吃顿饭,也算是给林远表弟冲冲晦气。舅舅舅母觉得可好?” 林继祖听得小桃叫自己舅舅,那老泪差点滚落下来,当下除了点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了,只在一边尽着揉眼睛。那姜氏听得小桃舅母二字出口,就象从天而降了一个大元宝被自己捡到了似的,连忙上前抓住了小桃的手道:“我的好外甥女儿,我只道你怨恨你舅舅,这辈子都不肯认我们的了。没想到你竟是这样一个宽宏大量的菩萨心肠,你放心,你舅舅和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跑个腿传个话儿的倒也灵便,外甥女儿你今后若有那跑腿打听事儿的活计,尽管交与舅母我去做,保准给你弄得妥妥贴贴的。” 小桃由她拉着,只是淡笑着也不多说什么。她太了解象姜氏这样的女人,若是得了富贵的亲戚,她便想着自己家里也跟着鸡犬升天,沾上点光儿也得点子好处。对付这样的人,小桃有得是法子,不过给她点甜头恩威并施也就是了。想来就算是给自家人积点福气罢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说还是娘亲一母同胞的亲哥哥。 华灯初上游人如织,到了夜晚张灯结彩的商业街上流光飞舞。席面儿摆在了迎客来的二层一间大雅间里。掌柜的知道这来的都是东家的亲戚,便让厨师提了十二分精神做了一桌子好菜备着。 这迎客来本就坐落在最繁华的京城商业街上,那两层挑高歇山式建筑,斗拱精奇藻画精美,雕梁绣栋,往来无白丁,这里进出的都是达官贵人,普通百姓只能望楼兴叹而已。 林家的两对夫妻俩来了这迎客来,眼睛几乎都看不过来了,他们只知道乐家如今富贵着,也有几个店铺和一个酒楼,他们原来想这酒楼是说得好听,八成不过是个大些的饭铺子,谁知今日一见,却是他们以前没败落时也没光顾过的一等酒楼。对于姜氏和卢氏而言,那一份兴奋劲儿和新奇劲儿就甭说了。 小桃先前白天已让家人雇了马车赶去了林家,把林继业和卢氏林娟一家三口全都请来,没有个请了大舅舅,把二舅舅一家抛在家里的道理。一只羊也是赶,两只羊也是放,不如一气功夫做齐了也就是了,省得将来让人挑理。林继业见乐家的马车来接,知道了是小桃要接他们去自家的酒楼里吃饭,想起前些日子自己进了衙门的事情,本不好意思去,卢氏却劝他,若是不去倒显得咱们不肯认错,当年的错事儿不如就趁今开解了,难道还背着这后悔事儿进棺材么?林继业想了一想,虽然是心里真的有些怕那个有能耐的外甥女儿,但还是硬着头皮儿上了马车去了。 乐山和林氏和林家兄弟两个,还有两个嫂子在同一间房间里吃喝,林氏便问着两个哥哥这些年的境况,兄妹三个都不提当年小时候的事情,只说这些年林家两兄弟做生意由盛到衰的经过,只听得乐山也在一旁唏嘘。 乐家的年轻一辈在旁边隔断的一个小雅间里,这还是林娟第一次来这样漂亮富丽的酒楼,也是她第一次见到了全部三个表哥。乐家三兄弟都是通情达理的人,知道就算父辈过去的事情再怎样不堪,实在无法硬按到儿女的头上去,便对林远和林娟二人照顾有加。再加上小桃因着上次李文正家里的事情,和林娟也渐渐熟了,两人只在一边说话。那四个表兄弟只凑在一处,边吃喝边聊着。 小桃既已心里抛除了成见,便想林娟一个好好的姑娘呆在家里,她家里又不富裕,不如让她出来给她找一门子好活计,让她解闷之余也能赚几个钱补贴家用。她便把林娟叫到一边坐着喝茶,将这个想法跟林娟讲了,林娟正巴不得出来见见世面,也嫌两个钱补贴母亲卢氏,省得卢氏整夜织布到深夜,都快把一双眼睛熬糟坏了,她听了小桃要帮她找活计的话,喜道:“表姐,你是说真的么?我真的能赚上钱?” 小桃道:“我难道还骗你不成?只不过你一个姑娘家,从小在家里呆得惯了,倒不能象我似的这样在酒楼里抛头露面,我是个脸皮子厚的倒没什么,你这样温顺老实的若是做那场面上的活计,被那些嘴皮子欠欠的客人调笑两句,怕是你臊也臊死了。所以最好是给你找一个全是姑娘在一处做活计的差事,倒也不错,你先告诉表姐,你都会做什么?” 林娟想了一想,红了脸道:“表姐这样一问,倒把我问臊了。我这样一个大姑娘家的,实在是什么都不会做的,不过在家里陪着我娘略织织布,绣绣帕子什么的,其它的也就不会了。”她说到这里,想是觉得自己什么都不会怪丢人的,只把头低了下去,低声道:“表姐,我是不是太笨了?象我这样的人活该挨饿呢。” 小桃心道,你们这古代的女孩子本就是这样的,除了绣花之外,那千金小姐怕是家里若是同意还能识些字认得几本书,象这些贫家的女孩子可不就是除了织布其余的都不会做么。想她自己也不过是有个现代的灵魂,才能做出这许多事来,否则可不和林娟这些女孩子一个样么? 她想到这里,便跟林娟道:“你这样想也太妄自菲薄了一些,象你这样本本分分的女孩子是因着整日在家里,大门少出二门不迈的才这样。你许是不知道罢,上次李府里你认得的那个叫做张燕的女孩子,她怕是已经死了。” 林娟闻言大吃一惊,忙问道:“表姐怎么知道?不是说她卷了李府里的贵重东西私逃了么?怎么会死了的?莫不是李府有人给她捉回来了,把她送官打死了?” 小桃道:“那倒不是。是我听得他们说,那李府里的当铺里收了一个金镶宝石的金项圈,那当铺里的伙计有的见过这东西,说是原是李府里主子们戴过的,便把那当金项圈儿的人给拿住了送到官府里去,结果一番拷问下来,原来那个金项圈竟是从一个烧焦了的女子身上剥了下来的,那女子听说是在邻城山里遇到了剪径的强盗,让人杀害了,又夺了她身上的值钱东西,偷偷跑到咱们京城里当铺里发卖,谁知道那样赶巧竟正当在本家里,这才事发败露了。我估计着那个女子十有**就是那个张燕。她倒是聪明伶俐有手段的呢,只是走歪了路,不过是得了这么个下场。” 林娟心里听得一阵阵打寒颤,她毕竟和那个张燕一起住了几天,虽说后来知道她竟然想暗算自己,但是听了她的死讯那心里还是有些痛惜的,想她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做了黄泉路上的魂鬼,也是可悲可叹。林娟想到当初自己还想因着张燕的关系,弄户好人家里享福,现下一想可真是一场黄粱美梦了。 小桃见林娟脸色有些发白,便道:“你也不必害怕,我不过是听了这事情说给你听听,叫你以后小心了,别轻易相信别人的话。那个张燕我听后来他们说,本不是个好东西。她暗地里和李府里的有一个表少爷不干不净的,闹得全府上下都知道,不过大家嫌说出来丢人瞒着罢了。如今她这一死,那谣言便传了出来,前些日子那李府的表少爷也被李文正赶了出来,不知流落到哪里去了。” 林娟听了半晌没言语,小桃见她这样,想是把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了,便转开话题道:“方才咱们说得给你找个活计,我如今倒想起来一个。我们家刚进城里,住在小吃铺后头,那街对面的对门便是朱姐开得小首饰店,那店里只是朱姐一个人打理着,她男人一年里倒有大半年不在家里,也是四处跑买卖的,家里只她和她的一个小孩子,人口倒是清清白白的。我们以前对门住着,大家都有个照应,她得闲了没事也来我们家看我,我也时常去走动,上次还听她说如今生意不错,想找个女孩子帮着看看店面,我想不如就叫你去了如何?” 林娟听了心里就有三分愿意,想了想才道:“这是个极好的事情,只是表姐,我很少戴首饰,那些金呀银的也甚少摆弄,我怕我做不好,倒丢了你的人。” 小桃拍着她的肩膀笑道:“你这人也太多虑了,什么了不起的磨人活,不过是看店面儿应付下客人便是了。而且这首饰店里来得十有**都是女客,尽是些大姑娘小媳妇的,那富贵人家达官贵人的小姐也不去那胡同子里的首饰店呀,都是奔了商业街上那百年老号去了,你只放心去做活罢,没什么难的,不过根据客人喜好,给她们介绍几样发钗耳坠子之类,朱姐人很不错敞敞亮亮的,你在那里还可以住下,你俩个人倒可以做个伴儿呢。她那里还管饭,一日三餐就在那里吃了,不是方便得很么?” 林娟越听越觉得这个活计相当不错,便点头应承了。两人正在说话,便见酒楼的掌柜的进来叫小桃道:“东家,外面二东家找您,说是有事情跟您商量。” 小桃便让林娟坐回了席上,自己出来见萧十一。来到帐房,只见萧十一搓着两只手在屋里来回的走来走去,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小桃还是第一次见向来悠闲的萧十一这副样子,那副俊逸的脸孔都皱在了一起,倒觉得有几分好笑,便上前拍了他肩膀一记,笑道:“十一,你怎么这副样子?莫不是你又趁我这阵子不在,偷偷背了老将军去花街柳巷那里寻花问柳去了?是不是叫我来给你想法子的?” 萧十一不知想什么出神,被小桃在背后猛的一拍倒吓了一大跳,回过头来见小桃仍是笑嘻嘻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顿着脚道:“小桃子你还笑得出来?大事不好了,你被人家盯上了!” 二百一十五章 醉翁之意 二百一十五章醉翁之意 小桃瞧着萧十一那一副焦急的样子。不禁好笑,笑问道:“十一,你这是怎么了?我被谁盯上了?莫不是有人瞧着咱们的迎客来生意火爆,要打我这个美人东家的主意,想绑了我图些钱财不成?” 萧十一看小桃压根儿没把他的话放到心里,又是着急又是生气,扯了小桃把她按到旁边椅子上坐下,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只跟我实说,你什么时候招惹上了太子了?” 小桃心中疑惑,“没有啊!谁招惹他了,不过是前两日在福王妃的寿宴上见过一次,我起先都不知道他是当今太子,只不过是识得罢了,连话也没说过两句,怎么会惹上他呢?” 萧十一顿着脚搓手道:“这可糟了,怕是他瞧上了你,心里打着什么歪主意呢,你还在这里不知不识的,你可知道,他现在人都来了。就在二层紧头儿的一个大雅间儿里,随身的侍卫跟了好几个,都是大内的高手,还有他那个贴身的太监小路子也跟了来了,找了我向我打听了你大半天呢。” 小桃听了也觉心中不妙,上次在福王妃的寿宴上她就觉着那个太子风显璃有事没事的,眼睛总往她身上瞟,没想到事情过去了,这位太子爷殿下还打听着找到这儿来了。想来一定是背地里打听了她的来历,若是那样,他一定也知道自己和风翊宣的关系,怎么这人一点避讳都不懂,竟打上弟弟女人的主意了。 小桃心里想着便不高兴,瞅了萧十一道:“老萧,你没有出卖我罢?太子都问你什么了?” 萧十一道:“还能问什么?不过是旁敲侧击的想打听你和七哥的事情。我本与太子不太熟,不过小时候跟四哥和七哥一起的时候,见过他几次,他比我们大几岁,平日里也没什么交道好打,但是他是出了名的喜好美女,正妃还没有娶,那侍寝的美人就好几个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眼馋肚饱的。怕是那**去福王妃的寿宴,不知怎的被他看到眼里去了,这事情如今却不好办。” 小桃冷笑一声道:“笑话!有什么不好办的?莫非他仗着自己是太子,就敢强抢民女么?我量他戴着太子这个头衔,未必敢这样做!我这里是酒楼。又不是花街柳巷,他找错地方了。” 萧十一停了半晌没有言语,过了一会才道:“小桃,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面上看着挺和气的,其实却是多疑又猜忌的一个人,原来七哥受了他好大的猜忌,他防着七哥象防贼似的,生怕那个太子的位子让七哥夺了去,如今他看上你,我怕是这里面也要和七哥较着劲呢。” 小桃淡淡一笑:“我不管他怎样,只不理他就完事儿了。没听过牛不喝水强按头的,况且我除了阿宣别人也进不到我眼里,别说他现在是个太子,就是将来是个皇上,我也不稀罕。” 两人正在说着,就听帐房门外有声音闹哄哄的,萧十一听得是来找人的声音,不禁压低声音道:“方才那个小路子跟太子说看见了你,怕是他要叫你去雅间里说话儿呢。你不如藏起来躲一躲罢,太子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怕是你应付不来呢。” 小桃低声道:“躲什么?他们既已经看到我来了,我躲着他们倒好象我做了专心事儿似的。而且太子也没明说是奔着我来的。我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不如我就去会会他,他若有言语唐突的意思,我就当面拿话驳了他,也省得他总惦记着。” 这时,便听外面有人嚷道:“我们主子要见乐姑娘,你们为什么拦着,还不让开了。” 小桃眉头一皱,便走上前去掀开门帘,应道:“我就是,哪位找我啊?” 只见帐房外站了几个带刀的随从打扮的人,想来都是太子府的侍卫,出门做了寻常打扮的,但只他们几人那浑身的派头上也看出一些了。这几人为首的便是那个在福王妃寿宴上陪着太子风显璃出现的太监小路子,此时见了小桃出来了,便佝偻着背,一对绿豆小眼睛却极射出一道道精明的光来,细小而锋利,看得萧十一心里一团紧张。 那小路子笑着对小桃笑道:“哟,这位乐姑娘我在福王妃寿宴上曾见过的,奴才是太子爷手的小太监,”他见小桃冲他点了点头,便继续说道:“我们主子听说姑娘这迎客来在京城甚是出名,就连七王爷、四爷、十二爷,还有云平郡主都时常来光顾,我们主子听了也心痒痒的,于是便来了这里瞧瞧,也尝尝这酒楼里的好酒好菜,奴才如今是奉了主子的令来请乐姑娘到雅间里说几句话儿,咱们这就去罢。” 刹那间。小桃的脑袋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念头。这个太子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打着来吃饭的幌子明目张胆的直接派了手下太监来叫她去说话,好大的派头。她知道太子今日这一来,不会安着什么好心,八成是试探她来的,若是去了怕是有一番口角难缠,可是若是不去,人家光明正大只说是来酒楼吃饭顺便跟老板说说话,她也没有硬是不去的理由。 小桃正思虑着,便见萧十一从帐房里面出来,道:“小路子,我替乐姑娘谢过太子民政的恩典,只是她是平民女子,年纪又小,行事也没有规矩,办事说话又毛躁,没的坏了太子吃喝的雅兴倒是不好。这请她过去一事,还请太子收回成命罢!” 小路子就是一愣,他没想到这位萧老将军的二公子站出来给小桃说话,这个萧二公子并不是朝中官员,但是他家里却是出了两个将军,萧老将军和萧大公子萧威,而且这个萧威还是郡主的夫君。那郡主的背后是福王爷,这两家子却是他惹不起的。 小路子眼睛一转,笑道:“萧二公子,我们主子的令我可不敢驳回,若是回去跟他说了,一定是顿大嘴巴子伺候了。乐姑娘人又机灵又聪明,上次夏宴时进宫里在太后娘娘面前都举止得体了,萧二公子还为她操什么心啊?至于规矩嘛那就更不用讲了,这又不是宫里一切规矩都免谈了,我们太子说了,他如今在这酒楼里吃喝。就只是酒楼的一个普通客人而已,不过是觉得这迎客来确实是好得很,很佩服乐姑娘的手段,想跟乐姑娘随便唠几句闲话而已,萧二公子不必担心了。” 小桃听得萧十一站出来护着她,不由得一愣。这位老兄平日里跟自己向来是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的,虽说相处融洽,但是却很少过问她的事儿。没想到今日太子之事,他竟敢拂了太子的意,这样的护着她,倒让她心里升起阵阵暖意来。不过小桃也知道,单凭萧十一这几句话是根本对太子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太子今日来迎客来这里,分明就是有备而来,今日自己不去见他怕是不好收场。 她心里略一思索,有了主意,上前对小路子说道:“这位小公公既然这样说,想来这是太子殿下的一番好意了?民女怎么会不识好歹呢?这就随小公公过去拜见太子殿下就是了。只是...”小桃眼角扫了扫旁边站在小路子身后的几个做随从打扮的侍卫,冷冷一笑道:“这请我过去说话,何必要这样动刀动枪的,看这阵势倒不象是来请人,倒象是来绑人的。” 小路子一听小桃这话尖利,心中一跳,心道:这个乐小桃果然不是个好拿捏的主儿,听这话说得绵里藏针的,完全不似当日在宫里对着太后娘娘的温柔和顺的样子。主子这会子瞧上了她,怕是一个弄不好便鸡飞蛋打,还得吃瓜落。他前两天在宫里好一顿打听,最后探听来原来这位乐姑娘上次夏宴里进宫就是七王爷带进来的,还跟着七王爷去了李妃娘娘处,还听说在太后面前这位乐姑娘很是讨喜,她做画时还是七王爷亲自在画上替她写了诗。这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位定是七王爷的心上人儿了,偏就太子在寿宴上看中了人家娇艳,也不打听打听人家来历,就犯了老毛病。他打听了这位乐姑娘的来历,也曾跟太子回过,只是太子不但不在意。还更激起了那一番跟七王爷争斗的心来,非要试试把这个美人从弟弟手里撬出来不行。 小路子也暗中担心过,那个七王爷平日里看着是一副冷冷的事不关己的高傲模样,其实是很受着皇上的宠爱的,若不是他当年婉拒了太子头衔,如今这个太子是谁当着还不一定呢?他主子在兄弟里面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七王爷,听说他在朝里各官员里面风评最好,做事情也认真,就连兄弟间谁也知道四皇子和十二皇子和他关系最好不过,就连那个云平郡主也和他要好。这个七王爷势力极大,但却很隐晦,行事从来不显山露水,但是若是惹毛了他,怕是没有好果子吃。 小路子自从知道乐小桃和七王爷关系匪浅之后,本想劝着自家主子别打这位乐姑娘的主意了,不过他略说了几句就被太子骂了个狗血淋头,说是他办事不利,不忠心为主,小路子也就再也不敢多说了。自家主子的脾气他最是知道,你若不顺着他,便没有好日子过,唯今而已,他只求听太子话办了差事,其它的他也管不了。 “乐姑娘言重了,因着我们主子身份尊贵,向来出宫来都是跟着几个贴身侍卫的,这也是宫里的规矩而已,还请姑娘不要见怪,他们若是有冲撞了乐姑娘之处,小路子给姑娘赔不是了。”说着,小路子便朝着小桃做了个揖下去。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儿人,见到小路子如此,小桃也不好多说什么了,便暂缓了怒色,说道:“我跟小公公去就是了,只是小桃这身打扮只怕去了碍了太子殿下的眼,容我略梳洗一下理理头发姿容,如何?” 小路子扫了她一眼,笑道:“乐姑娘真是个明白人儿,只是换衣服倒不必了,我瞧着乐姑娘确是个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人,这样子已是很好了,这就随着我去罢。” 小桃暗自苦笑,她这雕虫小技的小心思在这个小路子面前竟是不管用的,可是她却不能这样任人摆布,便笑道:“小公公太夸奖了,我可当不起。只是我方才进了厨房里一趟,这手上沾染了油渍怪粘腻的,我去净净手就来。”说完,不等小路子出声儿,便转身往帐房屋里去,同时吩咐在帐房里已经看呆了的喜鹊道:“喜鹊,来帮我挽着袖子洗洗手。” 喜鹊会意随着小桃赶紧进了屋子,借着洗手时水声的掩护,小桃悄声对喜鹊低声道:“一会儿我随他们去雅间之后,你立刻坐马车去王府找七王爷,把这儿的事情告诉他,就说我让那个太子爷给缠住了,让他快来给我解围,还有若是他不在府里,你就去将军府找云平郡主,让她来这里!要紧,要紧!” 喜鹊心里砰砰乱跳,她也明白了此时这个太子爷是个极难缠的,若不是不好应付,小姐不会这样急着找人帮忙,她知道这事情的紧要,点头道:“姑娘放心!” 小桃见喜鹊脸色已紧张得青白色,便拉了她的手附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莫要害怕,我不会有什么事。不过是那个太子身份在那里,我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怪难缠的而已。光天化日的这里还有十一在呢,他不敢做出什么过格的事情,你放心!” 她说完这个,便走出屋子,看了萧十一一眼,见他向自己暗暗点头,便知道他一定会留在这里保护自己,心里倒坦然了,她就不信一国的太子殿下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调戏她不成? 风显璃没有想到,一个身份普普通通的乐小桃竟然能经营起这样一家热闹兴旺的酒楼,小路子跟他回话时,还提到这乐小桃不仅有一个酒楼,还有好几家店铺,这倒让风显璃对这位乐姑娘有些刮目相看了。起先他不过是在寿宴上觉得这个女子貌美,如今知道了这个女子还有如此本事,便觉得她不似平常女子,反而激起了他对她的更大更多的兴趣。 听说这个乐小桃是老七的意中人,而且上次夏宴老七竟把这个女子领到皇宫里去了,想是他也想效仿他们的皇叔,娶这个平民家的女儿当自己的王妃。风显璃想到这个可能性时,心里竟有几分隐隐的欢喜,因为这个七弟一向是他心里最大的担忧,如果他娶了朝中重臣的千金,怕是势力会大大的增加,那无形间就更增加了他的忧虑,可是如果他真的要娶一个平民家的女儿为妻,那就大大降低了他串连朝中官员的风险,他这太子位子坐得就更稳当了。 只是他想起那个与众不同的乐小桃和自己七弟在一起的场面时,便觉得有些羡慕又有些嫉妒,凭什么他就可以得到一个不光美貌,还有智慧,那样不平常的一个女子。听说云平郡主叫人制的十几副跳棋,便是她想出来的。这样一个七窍聪明,美丽动人的女子为什么就不能纳到他的羽翼之下。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而七弟永远不过是一个王爷,王爷和皇帝的权力差得何止一点?难道以他的地位身份,就赢不得那样一个可爱女子的青睐么? 风显璃不知不觉中便跟风翊宣较上了劲,全天下的女子都是爱富贵荣华,爱权势倾天的,他要试试把属于七弟的东西夺过来变成自己的,那该是多么痛快的一件事啊!于是他来了迎客来,见到了一楼大堂里热闹的酒楼活动,这些主意都是乐小桃想出来的,这个女子是多么不寻常啊..... 小桃随着小路子来到二层尽头的一个超大雅间里,这里本来是用作给那些过寿辰的人办寿宴用的,同时屋里能放下七八张大桌子,此时这屋子里搁了一张大的八仙桌,倒显得屋子里空荡荡的。那几个侍卫一来到门口便分左右在门两旁站下了,只小路子和她两个人走到屋里来。 那风显璃正坐在桌旁,一只手举着杯子正在自斟自饮呢。他一见了小桃进来,那眼睛里立时放出光来,小桃敏感的感觉到了这太子殿下已喝得半醉了,她心里暗叫不好,若是她早知道这位是个半酒鬼她才不要进来,借酒装疯的人她在酒楼里瞧得太多了,只盼这位太子殿下顾忌一下自己的身份,别借酒乱性才好。 风显璃见小桃远远的站在门口的屏风边上,便朝她招了下手道:“乐姑娘,快请过来坐下,你这酒楼里饭菜甚是得味,那蜜*汁鸽脯、醋香鱼、芙蓉虾球,还有那八仙包子真是让人记忆犹深,念念不忘哪。” 小桃见小路子在屏风那里站定弓着腰摆出一副伺候人的架式,不由得心里暗笑,这个奴才可真是当得好。她走上前几步,在桌子前边站住,却并不坐下,笑着对风显璃道:“太子殿下大驾光临我们这小地方,真是让我们这小店蓬荜生辉,饭菜您还满意么?若是有什么招呼不周之下,请太子殿下尽管跟我讲,今天这一餐算是小店请殿下。” 风显璃闻言放下酒杯笑道:“乐姑娘莫不是以为本太子来你这里,只是为了吃饭不给银子罢,那我不成了吃霸王餐了,这却是万万不可,该多少银子我付,乐姑娘这酒楼确是与别家不同,没想到乐姑娘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经营的手段,真是令人佩服。” 小桃见这个太子爷相貌倒是堂堂,只是眼角眉梢儿带着一股子浮浪之气,那眼光时不时的便朝着自己脸上身上飘过来,这却是她极不喜欢的,她心里叹气,面上却仍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过奖了,既然太子喜爱这里的菜品,这也是我们的荣幸,赶明儿我给后厨房里的师傅们涨些月钱,能让在宫中尝尽了美食的太子爷说东西好吃,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呢。” 风显璃见小桃跟他讲话时和颜悦色,颇觉得心头爽快,哈哈大笑道:“乐姑娘太客气了,听说你跟四弟七弟他们交情都甚好,我们也都是亲兄弟,原也不是外人,乐姑娘不必客气还请自在些罢,一起坐下吃些好了。” 小桃一怔,这太子爷跟她攀起交情来了,便摇了摇头道:“太子爷莫见怪,民女方才吃过饭了,此时却是吃不下了,还请太子爷自己好生吃喝罢。” 风显璃却是不依,连声让她坐下。小桃无奈,只好捡着跟风显璃距离最远的桌子对面远远的坐了,风显璃见小桃今日不似寿宴那日打扮的那样艳丽,却是一身淡橘色织锦衣裙,腰间一条金色腰带,系着一条碧玉的双鱼佩,那脸上也素素净净的,更显得肌肤莹润如白玉一般。 他此时酒劲上涌,越看小桃越是好看,直觉得她今天这种素妆竟毫不比艳妆差,便笑着问道:“乐姑娘,你平日里喜欢哪种妆容?” 小桃一愣,这太子爷怎么好好儿的跟她讨论起女人的妆容来了,她心里反感,但面前的这位毕竟是未来的国君,当今的太子,就算再不喜欢也得做足了面子敷衍着来,想到这里她便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准则,压着慢慢升腾的怒气,摇头道:“让太子爷笑话了,我平日里不上妆,顶多年节时抹点胭脂水粉,显得喜气一些。” 那小路子在一旁站着,此时上来给自家主子倒酒,听了这话,他便讨好的插口道:“乐姑娘天生丽质,不上妆容也很是动人哪。” 小桃忍不住满头黑线,你个小太监懂得什么妆不妆的,莫不是久不做男人了,那心态往变态化女性化的方向上发展了?风显璃见眼前女子微蹙了眉头,剪水双瞳低垂着看着桌面,眼睛瞧也不瞧自己,不禁有些失望,他不明白这位乐姑娘为什么对自己那样冷淡,不是说她跟四弟还有十二弟她们都有说有笑的么?还有刚才那个萧十一,竟然也跟她合开了这间酒楼,莫不是他连这些人也比不上,竟让她看不上眼么? 他想到这里却又多疑起来,觉得这乐小桃是心里瞧不上自己,他待要发作却又找不到理由,待得再看向她两眼,又觉得这位真是个天生的尤物,那清新秀美中带着几分娇艳,娇艳中又透出几分伶俐俏皮来,那身衣裳穿在她身上怎么就那样窈窕动人,那领口用银线绣着兰花开至锁骨处,露出光洁修长的颈项和精致小巧的锁骨,莹白光润的肌肤若隐若现,叫人想一窥究竟却又如镜花水月般虚幻。 风显璃瞧着小桃那脾气却是发作不起来了,那将要出口的话也变得平和,只叹口气道:“乐姑娘怕是对本太子有什么误会罢,怎的一见了我却一副全神戒备的模样,莫不是上次皇婶的寿宴上,本太子有什么事情得罪了姑娘么?” 小桃一听风显璃这话明里是问询,暗里却带着几分责怪,不由得也是火气上升,心道你这人好好的不呆在皇宫里享福,非要出来寻我的不自在,还要问我,可不是恶人先告状么?只是她心里尽管可以这样想嘴里可不敢乱说话,于是便秉持着沉默是金的道理,低了头淡淡笑了笑也不说话。 风显璃瞧了她一眼,道:“乐姑娘给我斟杯酒可好?” 小桃心道我又不陪酒的,你想找人倒酒旁边不是有小路子么?再者不还听说你家里有许多美人伺候着么,为啥非要我来倒酒?小桃实在不想靠近他身边,于是缓缓笑道:“自斟自饮自消愁,这是人生一大快事啊,太子殿下如此风雅的人,竟是不能体会这自酌的乐趣么?” 风显璃想不到她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微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不知是赞还是叹,过了好半晌才对小桃笑道:“我先前只觉得你生得美貌,没想到今日这一见面说话儿,却知道了你是个烈性子,而且还是个玲珑剔透的妙人儿,当真是有趣得很哪。” 他说着又让小路子给自己满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后复又满上,径直起身走了过来,小桃心里一惊,慌忙站起身来,只见风显璃将那杯酒递到小桃跟前儿,让她来喝。 小桃又气又无奈,退后了两步摇头道:“既是自斟饮,须不借他人之手才有乐趣,不如让小桃自个儿来罢。”说着,便拿起桌上一只空酒杯,满上一杯,仰头饮尽了。 风显璃当下无话,只得闷闷的坐了回去,依旧喝酒吃菜,小桃几次想退出去,都让风显璃摆摆手拒绝了,他此时吃着刚才觉得香甜的精美菜肴,此时却有如味同嚼蜡,心里那一点点让美人侧目的心灰了大半,只是那猎艳的目光始终不离小桃半步。 二百一十六章 胡搅蛮缠 二百一十六章胡搅蛮缠 小桃见风显璃只是在那里闷着头一口酒一口菜的吃喝。时不时的那眼睛向自己这边瞄几眼,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只是这样对看着也太尴尬,于是她便站起身来道:“太子殿下,民女还有些事情需要料理,先告退出去了。” 说着,便挪步往门口走去,哪料那风显璃听她如此一说,竟当即立起身子大步走到小桃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小桃眉头就是一皱,刚想说话,不料那风显璃却先行笑道:“乐姑娘,这样匆忙做什么?莫不是你与七弟有约,这会子要去赴他的约不成?” 小桃微一愣神,紧接着便淡然向风显璃笑着道:“太子殿下英明,既然您已经知道我和七王爷有约在此,太子爷这样硬留着小桃在这里,怕是不方便罢。” 风显璃哈哈一笑:“没什么不方便的,老七向来和我交情不错,他的东西我若看上眼的,我若问他要八成他也会给了我,乐姑娘你说。我这个太子二哥若是跟老七要个人,想必也不是难事罢。” 小桃心里此时对这个太子爷真是厌恶到极点,她那表面的功夫也有些要忍不下去,脸子一撂便正色喝道:“太子殿下请自重!我这里是吃饭的酒楼,不是花街柳巷里的秦楼楚馆,还请太子殿下认清身份,切莫有失了皇家体统....” 风显璃被小桃说的一愣,气极反笑了,他没想到这么一个娇小的女子竟然敢大着胆子教训他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储君,这一下子他对小桃的兴趣更大了。他刚想伸手按上小桃的肩膀,就听屋子外面有人声嚷嚷,只听侍卫们齐声道:“给七王爷、四皇子请安。” 小桃一听这个声音便好象心口一下子去除了几十斤重的大石一般,奔着门口就跑过去。风显璃心里暗怒,这定是有人偷偷去做了耳报神把风翊宣给找了来,没想到四弟风湛然也跟着来了。这样一来,他今日想来一会美人的心愿,算是功败垂成了。 只听外面风翊宣的声音道:“起来罢,我二哥可在里面么?” 说着,只见门口的珠帘被人掀开,风翊宣穿着一身王爷朝服带笑走了进来,旁边还跟着同样是一身朝服的四皇子风湛然。原来这两人都是准备进宫办事的,喜鹊来到王爷府没有找到人,下人说是四皇子来找七王爷一起进宫去了。喜鹊急得跺脚,这时却遇到了没有跟七王爷入朝的陆平,将事情跟陆平一讲,陆平顿时紧张起来,他素来跟着风翊宣时日常了。那些个皇子们的性情他也有几分知晓。 陆平怕出了事情,急忙打马追了出去,在半路上追上了风翊宣和风湛然乘坐的轿子,将事情一讲,风翊宣那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风湛然怒道:“这个二哥也太不像话了!竟然找人找到迎客来去了,想必是下了一番功夫了,父皇说了他几次,他怎么竟还是这副样子,略见个平头正脸标致的姑娘就丢不开手了。” 风翊宣冷着脸跳上陆平骑乘的骏马,转身便打马往迎客来飞奔。那风湛然也从跟随的侍卫那里骑了快马跟上,随风翊宣而来。 此时的迎客来雅间里,小桃见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人有些气喘的进来,便知道这两人定是匆忙起来的,她如今见了风翊宣,就如同有了主心骨,再也不怕那个风显璃做怪,便淡淡笑着站到一边不语。 风翊宣瞧瞧风显璃站在那里,有点尴尬的样子,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笑道:“二哥你真是好雅兴啊,喝酒也不叫上我跟四哥,二哥想是在宫里住得久了。对京城里酒楼的美食好酒想必是想念得紧罢?” 风显璃笑道:“你们这不已经是不请自来了么?” 风湛然想起这个二哥竟然跑到这里来骚扰小桃,不由得冷了脸道:“二哥不是向来瞧不上这宫外的吃食么,我还记得二哥曾说过,这宫外的吃食是草民吃的下等货色,要想好酒好菜的还得宫里备置,怪哉,怎么?二哥如今竟改了初衷么?” 风显璃哪里听不出来风湛然的语出讽刺,脸上一红,那面子就颇有些挂不住,目光一瞟,定在风湛然和风翊宣二人身上,冷笑道:“原来你们二人不是来寻我喝酒,倒是来寻我晦气的,怎么,我到哪里喝酒吃菜也得跟你们两个报备不成”? 见到如此场景,小桃知道气氛不妙,虽说这个风显璃不是个好人,但是毕竟他们三人都是皇族子弟,又是亲兄弟三人,若是在这里闹了起来确是不好,想到此处小桃便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便思量了一下上前来轻扯了风翊宣衣袖一下,笑道: “王爷,我就说你和四皇子两人看走眼了罢?太子殿下是专程来这里给我们迎客来捧场的,我瞧着太子殿下一人在这里喝酒无趣,便想到王爷和四皇子两人也好久没见来光顾了,不如你们几位一起喝酒有趣,便让人去叫了两位来,”说着。她便向外面站着的喜鹊道:“喜鹊,去吩咐厨房再多上几个拿手菜来,烫两壶上好的酒来,再多添两副碗筷。” 风翊宣知道这是小桃在给他们打圆场,不想将事情闹开来不好收拾,他虽然怨恨风显璃故意来**,但是面上还要维持着兄弟间的面子情,便压了心头火气,顺着小桃的话茬儿笑道:“小桃说得很是,四哥,二哥,咱们兄弟三人除了宫中过年节,私下里在一起吃酒的时候可真不多,横竖我和四哥今日没事可做,瞧着二哥也是忙里偷闲的,不如咱们兄弟三人便借此在这迎客来一醉方休才好。别让那起子小人说咱们兄弟们生份了。” 风显璃见风翊宣这样说,自己倒不好拒绝了,便也笑着点头应承了。风湛然也压下心里不满,重新上来与风显璃见礼,好容易叙完礼,在人皆落了座,便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转向了小桃。风翊宣倒还好,微笑着扫了她一眼。那眼光里分明写着情意和赞赏;而那风显璃神情略显尴尬,却又不知此时说什么好,只得低了头瞅着面前酒杯;还有那四皇子风湛然显然是心中怒火未消,板着张脸坐在那里一语不发,说实话,小桃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温文和气的四皇子这样火气外露的样子呢。 这时,忽听得门外有人笑道:“三位皇子齐聚在我们迎客来,真是大大的给我们面子,不如我也厚着脸皮来讨一杯酒喝,可不知行不行?” 原来是萧十一捧着一坛未开封的陈年老酒笑着走了进来。风翊宣笑着指了指身边一个空位子,对他笑道:“就知道你是只馋猫。有酒的地方准保少不了你,你就坐罢,横竖二哥你也是认识的,喝酒嘛,人越多越热闹。” 萧十一也不等风显璃说话,一屁股坐下,伸手拍开那酒坛上的泥封,那果然是坛美酒,随着泥封掉落,那醇香的酒气顿时充满了整个屋子。在座的几人都是会饮酒,且饮过好酒之人,都是识货的,闻到这种异香都不约而同的赞了一声好。 风显璃想是见了美酒就忘了刚才想要调戏美人的事了,先就嚷了一句,“好酒!没想到这民间居然也有如此香醇的美酒!乐姑娘,看来你这迎客来端地是藏龙卧虎,花样百出啊,又有猜谜下棋赢东西的游戏,又有这不寻常的美酒,想来是花了番心思啊。” 小桃也不管他是不是话里有话,反正现下风翊宣在自己旁边,她心里就觉得就算天这时塌下来了自己也不怕了,便含笑清了清嗓子,朗声笑道:“太子殿下夸奖了,这坛酒名曰醉神仙,就连神仙喝了都会喝醉,何况我们凡人呢。不过几位皇子都是龙子凤孙,想来比那神仙也差不到哪去,兴许喝了它也不一定会醉,所以十一才把它拿了出来。倒是对景呢。” 风湛然道:“你到哪里弄到的这酒?这种酒的名字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小桃笑道:“四皇子这就有所不知了,这种酒原来不是酒坊造的,而是我一个好姐妹她铺子里常年从南方运些上好丝绸缎料回来做绣品,南方那家布庄的一个亲戚便是开酒坊的,这醉神仙酿造起来甚是费事儿,所以人家这酒酿出来了不是卖的,而是自家留着喝的,有时便送亲戚们十坛八坛的。我那姐妹因着与那主顾家生意做的甚好。人家便去年中秋时送了几坛子给她,跟着货品一起从南边运了来的,她家里无人喝酒,便送了我做这压店之宝。实话与几位说了,上次福王爷来我们这里吃喝,我们才打了一坛灌了几壶出来,那剩下的还被我们掌柜的和帐房先生,那几个好酒的你一壶我一壶的求了去呢,这是第二次打开,我还真有点儿舍不得呢。” 一番话说得众人忍不住都笑了,风翊宣便笑道:“瞧你那小气样子,爷又不是不付帐,多少银子你只说便是了。” 萧十一笑道:“你们两人大可不必这样费事。七哥银子付了你的,你攒了起来将来到七哥家里,还不是一样是他的,何必这个口袋挪到那个口袋里去呢,岂不费事儿?七哥也不要做冠冕堂皇的调调儿了,若不是我拦着,怕是这几坛子好酒都被送到你府上去了,我哪里还有东西解馋?” 他说着话的同时,眼光有意无意的向风显璃那里飘过去,小桃自然知道萧十一是故意这样说的,想必是想让那个太子爷知难而退,便在一旁接口笑道:“十一,你好没有良心,我拿到这几坛酒的第二天便是让人送到将军府上两坛子,想来你就是个吃喝完了就忘的白眼儿郎,吃喝完了倒忘干净了。” 萧十一猛一拍头,笑道:“还别说....真就有那么回事儿,我还真给忘了....”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小桃借机笑道:“诸位皇子既然赏脸都来了我们迎客来,我再小气也没有不懂礼的道理,相请不如偶遇,既然几位皇子有缘碰上,不如就让小桃请几位在这里饮几杯清酒,备几份小菜请和位小酌一番,如何?” 风显璃此时也不好说别的,只得笑道:“乐姑娘的好意我们也莫要辜负了,今儿就让你做东,这里先多谢乐姑娘了。” 风湛然微笑道:“今儿既然乐老板做东,你就也跟我们一起坐罢,没有个请客的站着,客人们坐着胡吃海菜的道理。横竖这里也没有外人,宫里那些规矩搬不到这里来,你也别客气了。” 小桃略想了想,也不推脱,上前坐到萧十一与风翊宣中间,重新叫了伙计点菜。小桃还是把菜单递给风显璃,风显璃却笑道:“我吃了大半饱了,还是你们几个点罢,只是这醉神仙可不要撤了去就是了。” 萧十一闻言要过菜单,看了几眼,便如数家珍的点了几个迎客来的拿手好菜,又让伙计去搬了一坛子醉神仙来。小桃面不改色的看着,心道那醉神仙虽珍贵,但是能两坛了酒打发掉这个缠人的太子爷倒也值得。正想着,风翊宣和风湛然也每个人点了两道菜,此时风翊宣将菜牌递到她面前,笑道:“做东的人也点一样菜罢。” 小桃点头,笑着对那一旁站着的自家酒楼的伙计道:“六子,你说,咱们店里最好吃的是什么?” 那叫六子的伙计也是个平日里最机灵的,听见东家问他,便眼珠一转,打趣笑道:“回东家话,咱们这店儿里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要能吃就有。好吃的那就是多了去了,我背一个时辰怕也是背不完呢,跟各位主子爷说,我们这酒楼里最特别的,便是我们乐东家亲自下厨做的菜。那才是我们酒楼一绝呢。” 小桃闻言笑道:“六子你莫不是疯了,我是让你介绍一道菜呢,你倒拿我打趣起来了,小心我扣了你这个月的月钱和米粮,要你再油嘴滑舌的。” 众人听了她主仆二人这一番插科打诨都又洪然笑起来。小桃想了一想,点了一个清蒸鱼上来,稍后,酒菜陆续上桌,他们兄弟几个就象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忙着喝酒聊天儿,小桃偷眼往风翊宣脸上瞧去,正巧他掉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眼神,他那俊美的脸上虽嘴角带着几分笑意,但是小桃仍从他眼睛里看出,那眼睛深处有一丝愠怒的情绪隐藏在其中,只是不易察觉罢了。 小桃正观察着,只觉得旁边萧十一在桌下的脚悄悄踢了她脚一下,小桃看过去,见萧十一暗暗给她使了个眼色,便起身出门而去,小桃愣了一下,稍后便说要倒杯茶去,也跟了出去。 萧十一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处,向小桃招了招手,两人一起走进帐房的屋子里,萧十一长出了一口气,看了小桃半晌,才粗声粗气的说道:“我瞧着你平日也是个伶俐的丫头,怎的有时候偏要犯浑呢?” 小桃无辜的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萧十一见她不明白,便继续说道:“你可知道,方才七哥来时见了我,那脸子简直要滴出水儿似的,板得比铁板还冷些。四哥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们两个人今天本是奉了旨意要进宫办差,结果你这事儿一出来,他俩却奔着这里来了,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他三个儿子为着一个女子,在这里喝酒不进宫耽误了正事儿,你和七哥那婚事还想成么?” 小桃闻言也是叹了口气,按理说她若被别人这样质问早该反驳了,可是对着这个真爽利落的萧十一她却是无可奈何,幽幽的问道:“十一,我哪里知道这些。若是我早知道他们两个耽误了差事,我说什么也不会叫他们来啊,反正我自己一个人也对付得了那个好色的太子。” 萧十一摇摇头道:“我倒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为你担心着,七弟就是再用心也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和你绑在一起,我瞧着太子方才那模样倒象是真的想讨你的便宜,七哥如今防着他,他也防着七哥,这两个人若是真的弄出什么事情来,怕是朝野里闲话就多了。我就是觉得咱们两个平日里要好,七哥也对你上心得紧,将来定是要娶你过门儿的,我怕这中间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要坏事的。你不知道,方才七哥进来时吓了我一大跳,他那脸急得都变色了,他平日里可是大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主儿!” 小桃低了头无言以对,她也不想那个太子来烦着她,可是人家的身份在那里摆着,难不成就梗着脖子装做不认识不成,看来这迎客来她以后真得少来才是。 小桃想了想,对萧十一笑道:“十一,我知道你这都是为了我好,这事情我自有分寸,等到阿宣上我家提亲之后,我们名分定了下来,也就不怕那个太子来打扰了,他总不能去缠着自己未来的七弟妹罢?而且我想好了,以后这迎客来我还是少来些好,凡事你就多用些心,过了这段日子没事了,我再来。你若是有事情或是想念我了,就去我家看我就是了。” 萧十一想到这酒楼的重担就这样落到了自己肩膀上,迟疑不定的瞧了小桃一会儿,叹道:“我真不知道七哥他们是怎么了?怕是念书念多了,把个圆脑袋读成了方脑袋,才会喜欢你这稀奇古怪的丫头。” 小桃闻言不禁扑哧一声乐出声儿来,萧十一自己也好笑起来,拍拍小桃的脑袋笑道:“罢了罢了,算我咸吃萝卜淡操心,白问了你,你最是个心有七窍的,向来只有你算计人的别人想算计你想是不太容易,我也就不管了。” 小桃笑道:“幸而你的脑袋还是圆的,难道是读书少的关系?十一?” 萧十一轻哼一声,撇撇嘴转身便走回了雅间里去了。小桃想着别被人看出端倪来,得隔一会儿再进去,索性不进去了也行,想来太子总不会当着众弟弟的面儿要找她坐陪罢! 小桃来到走廊处的窗口处,往外面街道看去,只见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不由得感叹。这京城里总是这样繁花似锦,流光溢彩的,只是这繁华流光中如今多了一个风翊宣让她牵挂,让她觉得这世间越发真实美好了起来。 正这时,就听身后传来太子风显璃讥诮的声音:“怎么着,乐姑娘独自伤春悲秋哪?” 小桃转身看他一眼,他怎么竟跟出来了,小桃转身欲进屋,突然胳膊一紧,被风显璃拎小鸡一般拖到对面的雅间里,小桃奋力甩开风显璃的手,心头火气再也按捺不住,怒道:“太子爷,你做什么?请你自重些!” 风显璃恨声道:“我问你,你待他们每个人都是一副笑魇如花的模样儿,为何就是待我不同?莫不是我身份比他们低么?” 小桃正色道:“因为太子爷你也待我与众不同,总是找我的茬儿!小桃不明白我是哪里得罪了太子爷了,太子爷来迎客来吃饭我欢迎,只是为什么非要把我叫去坐陪,太子爷可知道,我这里是正正经经的吃饭喝酒的地方,若是太子爷想喝花酒,想是找错地方了。” 风显璃一阵冷笑:“我不想喝花酒,我是来见你的,你不知道么?” 小桃冷笑一声道:“我与太子殿下不熟,更没有交情,太子爷说来见我的,我可不敢当。小桃是一介女流之辈,虽然在这里经营着酒楼谋生,但却是正大光明做生意的人,并不是那可以肆意调笑取乐的女子,还请太子爷您顾忌身份,别做出有伤您面子的事情。小桃不过一个平民女子罢了,若是伤了太子爷的脸面,怕是大家都脸上不好看。小桃自认见了太子爷都是毕恭毕敬的,太子爷竟还不满意?” 风显璃冷声道:“我不要你毕恭毕敬!我要你这个人!我知道你是老七的心上人儿,不过我在乎,我明儿就向父皇提出来要纳你做侧妃!”他边说边瞧着小桃冷笑,笑得寒冷彻骨,“我倒要瞧瞧那时候老七是个什么样子?他整日装得淡淡的对我恭敬,其实心里压根儿就没我这个太子!” 小桃这才明白,原来这个太子爷心里一直对风翊宣耿耿于怀,偏巧她又是跟风翊宣极亲密的,所以这位小心眼的太子便拿她当了出气筒,小桃心里一阵冷笑,这样的男人也配掌管一个国家一个天下么? 风显璃瞧见小桃脸上的冷笑,不由得浑身一抖,上前一把捏着小桃的下巴,恶狠狠的道:“你笑什么?笑我不如老七么?” 小桃一把打掉他的手,冷笑道:“太子,你是醉神仙喝多了说的醉话罢!你和七王爷之间的事情跟我没有关系,我也不知道,只是你身为一国的储君,现今的太子殿下,将来的皇帝,站在这里为难一个年轻姑娘,不觉得有失体统么?” 风显璃怕是真的喝多了,听见小桃这样说,他笑道:“你说我喝多了,哼,来,咱们这就回去,我这就当着七弟的面告诉他,我要把你讨了来做侧妃,今日还非得有了定论不成!” 说着,便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去,小桃大力拉他也拉不住,心道若是让太子爷在这里耍起酒疯来,胡言乱语一番,怕是风翊宣真要跟他对着顶起来,那事情可就真的越弄越复杂了,得想法子化解太子这一场胡闹才行。 心思转了几转,小桃终于决定赌一把。她用力拖住风显璃在走廊里站住,认认真真的看着他说道:“太子爷,我和你做个交易如何?咱们来拼酒,若你一个堂堂大男人喝不过我一个小女子,以后就别再提那些事情,也不能再跟我说任何莫名其妙的话!若是我输了,太子爷便爱去跟七王爷怎么说都好,如何”? 风显璃想是把她这话听进去了,盯着小桃半晌才道:“此话当真?若是我赢了,以后来找你,你可不许赶我走,也别拿老七来吓唬我!” 小桃果断的点了点头。哼,这位太子爷怕是不知道,她就是传说中典型千杯不醉的体质。想当年她初开了小吃店时,家里人在一起庆祝,爹娘第一次允许她喝几杯高兴一下,结果她一个人喝掉了几乎一整坛的酒,吓得爹娘兄弟赶忙拦下了,而她除了觉得那酒辣舌头加上脸色比平日里红润一点以外,还真没有别的感觉。举凡头昏,眼花,恶心的感觉都没有在她身体上出现过。 她当时就想自己大概就是对酒免疫的那一类极少数人,而从那之后,她也再没喝过那么多酒。因为她不喜欢那辣辣的味道,可今天为了自己不再受这个胡搅蛮缠的太子爷的纠缠,看来她得把酒量亮一下了。 二百一十七章 求娶 二百一十七章求娶 迎客来的雅间里。当小桃将那醉神仙的美酒喝到第三十二杯的时候,太子风显璃已经有些喝不进去了。小桃知道方才斗酒前太子就已经小酌了片刻,虽不至醉倒,但也有些微醺了。 依着她的经验判断,他再多喝三杯怕就要倒地不起了,而他,实在是低估了自己这个小女子的酒量! 不仅是风显璃,就连在场的其它人也都愣住了。一屋子的人静坐无声,几个人方才听说太子要和小桃拼酒,都忙着阻拦,但是小桃却欣然接受了挑战。风翊宣和风湛然还萧十一三人以前曾见过小桃喝酒,但那不过是一两杯应景而已,何况喝的都是蜜酒,那种蜜酒带着股子水果的清甜味道,就是喝上一坛子也未必会醉倒人。 这种蜜酒是酒楼里专门为女客准备的,怕她们不胜烈酒的酒力,才特意酿了这种不太醉人的酒水。象小桃今天喝这种烈酒,可是他们头一回见。虽然他们三人见小桃和风显璃斗酒是有些担心的,但是皆猜出这事情背后定有原因,风翊宣却知道这八成是小桃的主意,若这不是她提的建议根本不会应了太子的要求和他拼酒。怕是两个人打赌了罢? 当小桃放下手中第三十三杯酒的时候。也觉得有些头昏昏的,她知道虽然自己是个极好的酒量,但是这醉神仙显然是极厉害的后劲,平日里对酒没感觉的她也第一次感到微醺的感觉了。但是方才她已经和太子爷打好赌约,为了他不再来纠缠自己,必须心无旁骛的在酒劲儿返上来前,得尽快把太子喝到桌子底下去。 起先众人还拦着二人,可是风显璃显然是想借此机会赢过小桃,便拉下脸来不许众人来劝,风翊宣虽然心里有几分担心,但是瞧着小桃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一杯杯仰头将酒下肚的时候,那心却是一点点放下来了,他没想到这丫头还有一副好酒量。风翊宣微微的笑了,这丫头原来还有着许多自己没有发现的秘密,她还有什么是自己所不知道的呢?不过,她迟早是自己的,他不着急,他有着一辈子的时间来慢慢了解她.... 眼看着小桃又倒了一杯酒,刚举起来朝太子晃了晃,要一饮而尽的时候,却见风显璃双眼已然发直,喉咙上下抽*动着,看那样子显然是想要吐酒。小桃瞅准了机会,心下暗喜,慢慢喝下手里那杯酒来瞅着太子脸上瞧。风显璃瞪大着眼睛望着脸生红晕却依然面带微笑的小桃,手劲一软,掌中的酒杯再也拿捏不住。砰的一声掉在桌上,酒水直溅了一身。 小桃连忙站起身来,笑颜如花的向太子拱手道:“太子殿下,承让承让!起先您已经自饮了不少,小桃胜之不武了!谢太子殿下成全!” 风显璃刚才答应了小桃的拼酒的建议,也知道自己事前喝了几杯,但是那几杯酒根本影响不了胜局,他只是算错了这位娇俏秀美的人儿竟然喝起酒来如此厉害,而且就好象不会醉似的,依然边喝边跟众人说笑着,如若不是两人的酒是从同一个酒坛里倒出来的,他就要以为她杯子里的是不是水了。 此时他败了,却不能赖帐,只得无力的摆了摆手,苦笑道:“乐姑娘真是好酒量,真是佩服!就依乐姑娘说的,这迎客来我还是少来得好!” 小桃见他认输,心里不由得一阵窃喜,虽说自己也有三分薄醉,但是总算摆脱了这位太子爷的一番‘错爱’,也算是物有所值了!希望这位太子殿下最好是言出必行。不要如同市井无赖一般死缠烂打才好。 小路子见自家主子喝得五迷三道,整个人都快趴到桌子上去了,慌忙上前来扶,风翊宣道:“二哥醉得可不轻,小路子,你叫两个侍卫来把二哥搀着回府罢,回去让下人熬些醒酒汤来灌了,看这个样子他得睡到明日下午才得清醒呢。” 小路子连声答应着,叫进两个府里侍卫来把风显璃扶了出去,他偷眼瞥了一旁仍在微笑的乐小桃一眼,暗中咧了咧嘴,他是再不敢招惹这位姑娘了,没想到这位姑娘酒量比男人还好,喝酒象是喝糖水儿似的,难怪主子爷中招了。 待得太子一行人离开之后,这雅间里就炸了锅了。萧十一先就抢着问道:“小桃,你原来还藏着这么个大本事啊,我都不知道,你原来竟是个酒仙啊。” 小桃扶着额头皱眉道:“什么酒仙啊,我是不喜欢喝酒的,只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身子倒竟象是对酒无效似的,从来没醉过。但是我却是不喜欢那酒的辛辣之味,平时是不喜欢喝的,只是今日太子实在相逼太甚,我没有法子之下只好跟他打赌喝酒,料他想不到会拼不过一个弱女子,这才险胜了他。这也是没法子的办法,你当我喜欢呢?这醉神仙确实厉害。我方才就有些头昏呢,不过强撑着罢了。” 风翊宣见她白皙粉嫩的脸上因酒而凭添了两片红晕,眼神也有些水汪汪的,看样子是有些醉意了,不过她这醉酒的样子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扶了她起来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些,太子在宫里是有名的酒量好,你这次不过是险胜了他,若是输了,瞧你怎么应付?你与他赌了些什么?” 小桃刚才静坐着不动,倒觉得除了脸红头晕外别的倒没有什么,但是风翊宣这样一扶自己站起来,顿时便觉得天旋地转,两只脚象踩在棉花上一样竟然站立不稳,软软的倒向风翊宣怀里。风翊宣连忙一把搂住她,暗暗叹气,眼光转向那桌上喝了个底朝天的醉神仙的酒坛,那酒他也喝了一些,喝时虽醇香喜人,但是后劲儿可是极大的,这丫头竟接着喝了三十几杯,到这时才显出醉态来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看来这丫头真的是醉了。 风湛然瞧着小桃倚在风翊宣身上的娇弱模样儿,又见她俏丽脸孔上带着三分醉意,嘴角上翘微微带笑,那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风情,心里方一动,却又马上抑制住了自己脱缰的情绪,站起身来对风翊宣道:“七弟,小桃姑娘想是醉了,你还是送她回去休息罢。我这就进宫里去,顺便就说你身子不适,跟父皇替你告假就是了。” 萧十一也笑道:“七哥。我还是头一次看到小桃她脚也站不稳的样子,好笑死了,你还是赶紧把她弄回家里去罢,在这里让我们底下人瞧见,等她醒来想起这事儿来,保准埋怨丢了面子。” 说话间,风湛然和萧十一两人便一起出去了。雅间里风翊宣怀里搂着半醉半醒的小桃,见她还睁大了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向自己脸上瞧来,那眼神分明是已有五六分醉意了,他气她喝这样多酒也不怕伤了身体,便重新坐回椅子上去,顺手把她抱在腿上坐着,拥住了她以防她摔倒,脸上剑眉微挑,嘴里没好气的说道:“你这小丫头还挺能喝的,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喝这么多酒,非罚你不可!” 小桃此时酒气上涌,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热烘烘的,两只腿都没有了力气,被风翊宣揽在怀里只觉得一阵温暖隔着他身上的锦缎布料传过来,让她觉得好心安。不过,她这时的脑袋里晕沉沉的,也不知道身在何处了,只觉得两手不攀着点什么就要摔倒似的,便紧搂了风翊宣的脖子把头拱在他颈边靠着,殊不知这个举动让风翊宣全身都僵硬起来。 风翊宣只觉得怀中软玉温香的小桃紧紧靠住了自己,柔嫩的脸颊无意中轻擦过他下巴,风翊宣只觉得浑身猛的一震,身体一瞬间便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自然知道这变化是为了什么,只是看向怀中醉得迷迷乎乎的小桃,他只有隐忍着控制着自己的**,咬着牙板着脸站起身来,一把将小桃横抱了起来,冲着外头喊道:“来人哪,备轿!” 小桃本在风翊宣的怀里昏昏欲睡,但是却觉得天地突然掉了个个儿,又觉得自己被抱着快步也不知往哪里走。她努力睁开眼睛却看到面前一片漆黑,原来是身上被盖了个大披风,阳光透过那大披风射进来,小桃鼻尖的闻到那上面淡淡的皂夹的味道。 是风翊宣!她敢肯定!只有他的身上的衣服是淡淡的皂夹味道,很好闻也很清新,上次她替他挡了一箭那一天,两人共乘一骑时她就闻到了。小桃想伸手把盖在身上的披风推开,但是浑身无力手也懒得动弹,但是她知道此时是被风翊宣抱在怀里的,好舒服,他好象比那超大号的抱枕抱起来感觉还好。 风翊宣抱着小桃走出迎客来,掌柜的见王爷抱着一团被披风覆盖住的东西,起先还吓了一跳,后来瞧见那披风下面露出两只穿着银缎面儿绣着红色海棠花的绣鞋的天足时,便知道了那团不明物体十有**是自家东家了。 掌柜的自然早就知道自家东家和七王爷的‘交情’,哪里敢说二话,只忍了笑上前给风翊宣打起帘子来,目送着七王爷抱着怀里那团东西上了轿子,往乐府方向抬去。 风翊宣拿自己的紫色披风盖住了小桃,怕她醉酒的模样儿被酒楼里的伙计看见,往日的威严便要受到重大挑战,待得上了轿子,把那披风自她脸上揭去,却见小桃半眯着眼睛直直的打量着自己。风翊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刚要说话,却见小桃从他怀里伸出手来,照着他的脸上摸了一把,吃吃笑道:“还挺嫩的!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风翊宣呆住了,他哭笑不得的望着怀里耍酒疯的心上人,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酒后会轻薄人的?风翊宣暗道亏了这是我,若是换了别人她岂不会也要上手去摸上一把,胆子大的倒也罢了只说她是喝醉了,胆子小的脸皮薄的,岂不让她吓一跳? 风翊宣忍着胸口的笑意,故意装着板脸道:“胡闹什么?快睡!” 小桃不满的皱皱眉头,怎么她梦里的这个风翊宣如此凶巴巴的,她不过伸手摸他一下,他竟然吼她,她不满的动了动身子,却瞧见他更皱紧了眉头板住了脸。板着脸的风翊宣可没有带着笑的好看。小桃想着,便扭动着想要起来,风翊宣受不了她在自己怀里这样磨蹭,不禁大声喝道:“臭丫头!别乱动!” “你怎么这样厉害?真吓人....”她撅着嘴低声咕哝着,“你身上什么东西....硌到我了....” 风翊宣俊脸一红,忍无可忍咬牙大吼道:“闭嘴!再说话看我不打你屁股!” 小桃又低声不知咕哝了两句什么话,转头把脸拱到他怀里闭上眼睛。怎么阿宣在梦里竟是这样厉害,凶巴巴象要吃人似的,还是真实的阿宣好。小桃觉得眼前本不清楚的视线又给披风蒙住了,晕乎乎的眼睛一闭,自会周公去了。留下美人在怀却只能暗自压抑的风翊宣独自叹息。 待得到了乐府,风翊宣怕林氏责怪小桃喝酒,便直接叫开了后角门,将小桃送回了桃仙居,抱着她进入内室放在了床上,又吩咐丫头好好照料她,这才转身离去。 一直在旁边跟随的喜鹊知道小姐今日是喝醉了,便不让画眉等人声张,只暗地里吩咐厨房煮了醒酒汤和浓浓的茶来,让于氏悄没声息的端了进来,喜鹊和小珍慢慢扶起小桃,让画眉吹温了醒酒汤摇醒半清醒半迷乎的小桃给她灌了下去,又强着她喝了两碗浓浓的蔫茶,又换去了她里外被酒气熏染了的衣裳,另换上清爽的。喜鹊还怕屋子里有味道,又燃了一把子熏香,这才放了心。 这醉神仙的威力果然是不容小觑的,小桃这一醉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醒来后兀自还有些头痛,这才想起昨日和太子拼酒喝得多了。一问喜鹊,才知道原来是风翊宣把自己抱了回来的,幸而他机警,没有惊动她爹娘,否则非挨一顿痛骂不可! 至于风翊宣是怎样抱她回来的过程,她是半点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好象昨晚做梦还梦到他了,而他不知为什么怒了,朝自己吼了两嗓子。小桃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想必昨天她醉酒的模样让众人都瞧见了罢,怎么有点儿觉得怪丢人的。 还是接着睡觉罢,横竖过两天不见他们就是了,把这事儿混过去就行啦!小桃想到此处,又倒回床上补眠,殊不知经过昨天的事件,让风翊宣下了一个决定,亲事不能再拖了,他要跟尽快的把小桃娶到府里来,省得夜长梦多,让一些人惦记着。 就在小桃白日里睡得正香的时候,此时的风翊宣已来到皇宫里准备向皇上请旨赐婚。没料到皇上却不在书房里,听太监们说竟是到了自己母妃李妃娘娘的住处。风翊宣便赶着往李妃寝宫奔来。 韶然国的皇帝风擎日此时正在李妃的宫里闲说话,忽听得外面太监来报,说是七王爷求见。风擎日昨日听四子风湛然说老七身体突然不适,今日见他进宫来了,也是欣喜,笑道:“传他进来罢。” 风翊宣身着一身银白锦衣进得殿内,风擎日见这个七儿子俊美潇洒,英气迫人,颇象年轻时的自己,见得他进来不由得一阵欢喜,瞧了李妃一眼,心里极为满意她给自己生出这么个出色的儿子来。 风翊宣行完礼后,风擎日便对他笑道:“宣儿,你是来瞧你母亲的么?可带了什么好东西来?我听说你在宫外弄了不少新奇的玩意儿送到这儿来,怎么没想着给朕送一份儿啊?” 风翊宣道:“回禀父皇,儿臣送与母妃的不过是些民间吃食玩意儿,怕是入不了父皇的法眼,凭白惹父皇嘲笑,既是父皇有兴趣,儿臣明日照样儿送一份儿给父皇把玩就是了。” 风擎日已有五十岁年纪,但是保养的甚好,看起来就跟四十出头一样,那眉目间能看出年轻时也是一个英俊清朗的英武男子,那高耸挺直的鼻梁却跟风翊宣很象。李妃娘娘此时含笑站在皇帝身边,笑吟吟的瞧着自己的儿子。 风擎日指着桌上下了一半的跳棋笑道:“你还说东西粗俗,我瞧着却是有趣味得紧。这跳棋听说就是你从宫外那里弄来的,学着做了一副琉璃的献给了你母亲,我刚刚才学会,正下得有趣味呢。听你母亲说,却是你一个朋友想出来的这玩意儿?是哪个人这样聪明,这东西虽不如围棋精湛深奥,但消磨时间也算不错了。” 风翊宣本就是来想求父皇赐婚的,如今见机缘巧合父皇竟把话题说到了跳棋上,正是自己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便微笑道:“回父皇,儿臣今日是来请父皇答应一件事的,而这件事情便是跟这做出跳棋之人有关。” 李妃娘娘在旁一听,又一看儿子神情,便知道他是来求皇止赐婚的。风擎日很少见这个七儿子跟自己提过什么要求,便笑道:“说来听听,是什么事啊?” 风翊宣心里一松,便开口笑道:“儿臣却是想请父皇做主,为儿臣赐婚。” 此言一出,风擎日便愣了愣。今日一大早,太子便来给自己请安,说想娶一个女子为侧妃,风擎日本听太后娘娘说过,那个杜相的女儿杜千千很不错,都已经决定把她内定给太子做嫡妻太子妃,这时若是太子先娶了侧妃过门儿,确实有损杜相的面子。而且太子想娶的那个女子还是个平民家的女子,这就不由得让风擎日好好考虑了,于是他以让太子专心国事为由将事情挡了起来,没想到一个才走,另一个儿子也来求赐婚了。 风擎日坐下撂着颌下黑须道:“你想娶哪家女子为妃啊?” 风翊宣正色道:“父皇,就是想出这跳棋的人,她原是个女子。儿臣就要娶她为王妃,而且非她不娶。” 风擎日笑道:“哦,你说这个想出跳棋的聪明人是个丫头?而且你还非她不娶?这倒有些意思,你倒说说,她是哪家的千金啊?” 风翊宣道:“父皇,她不是朝中重臣的千金,不过是个民间女子,算起来她大哥也是在朝中翰林院做事,不过是个小小的文书罢了。算不得是官宦世家,只是儿臣与她情投意合,还请父皇成全。” 风擎日想不到自己最心爱的儿子看上的竟是个平民的女子,而且还说出非她不娶的话来。这情景怎么和二十几年前自己皇弟的亲事一模一样,风擎日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个老七平日里最和自己皇弟福王爷合得来,皇弟在众子侄中也是最疼老七的,只是没想到这叔侄俩竟然连选妃的眼光也出奇的相似。 “你倒说说,这个女子既无显赫的家世,又无过人的背景,你却又是看上她哪里?莫不是这个女子有倾城的美貌不成?迷得你神魂颠倒?” 风翊宣知道此时不能说错一句话,想了想道:“父皇容禀,她容貌确实秀丽,只是美貌的女子*中已经不少了,儿臣也不是没有见过,她吸引儿臣的却不是样貌,而是性情。儿臣不知怎样跟父皇形容,只能说是情人眼中出西施,在儿臣眼里她就是世上最美的,而且她还聪慧,儿臣送给母妃的一连串新鲜玩意儿都是她想出来的。其实皇叔和皇婶也见过她的,云平郡主和四哥、十二弟他们也是见过的,儿臣敢斗胆说一句,她是极好与人相处的,父皇不信可以跟他们一问便知。” 风擎日听了这话,慢慢平息了心里惊疑,看着风翊宣默不作声。半晌,他转头看了旁边站立的李妃娘娘一眼,问道:“李妃,你可知道这事儿?” 李妃娘娘笑道:“皇上,宣儿是我儿子我自然知道,他早就跟我说过让我去求皇上恩准,只是我想着这终身大事还得由皇上做主,皇上前些日子又国务繁忙,臣妾就没有去打扰陛下。今日宣儿来求皇上赐婚,臣妾可是事先不知道的,还请皇上明鉴。” 风擎日收回眼光,瞧了风翊宣一眼微笑着道:“还真是巧啊,你和你二哥怎么同时都要娶亲呢?” 风翊宣一听这句话,便知道风显璃八成是来父皇面前来提出纳侧妃的事情,这人还真是不守信用,明明小桃昨天拼着醉喝赢了他,他居然酒醒之后便不认帐了。他暗地咬了咬牙,接着说道:“父皇,二哥要纳的侧妃可是姓乐么?” 风擎日一听这话里有话,便知这里面有事,李妃娘娘听了心里却打起鼓来,莫不是太子爷也要讨要了小桃去不成? “宣儿,你二哥要纳的侧妃人选莫非你也认得?”风擎日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风翊宣淡然道:“儿臣心仪的女子名叫乐小桃,前几日皇婶寿宴也请她去了,没想到太子二哥见到她美貌便起了心,怕是动了心要纳她为侧妃。只是小桃与儿臣早已两情相悦,哪里会理会太子,想来今日太子来求亲,就是想着这件事罢。” 风擎日半晌没言语,他没想到自己两个儿子竟然同时求娶一个民间的女子。这倒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震惊的程度比二十多年前福皇弟的亲事还要来得震撼,他不明白一个普通的民家女子怎么就吸引得两个皇子争相来求娶,看这样子还是互不相让的。这样一个女子,岂不是祸水么? 风翊宣见父皇坐在那里,脸色阴沉着,半晌不说话,心里急得什么似的,但是这时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父皇起了性子驳回了请求。过了好半晌,风擎日才打破了殿内的沉默,他有些不耐的挥挥手道:“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罢。这事我自有主张。” 风翊宣只得道:“儿臣告退!”转身退了出去。 风擎日有点头疼,他负着双手在殿内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向李妃问道:“李妃,你见过这个姓乐的丫头么?” 李妃娘娘虽然心中暗自担心,但是却不敢隐瞒事实,只得柔声道:“回皇上,臣妾见过这个小桃姑娘。先前是因着宣儿送了好多新奇的吃食和玩意儿进来,我只当是民间流行的新巧物事儿,谁知后来才知道竟全是出自一个小姑娘的手笔,便对她感兴趣起来。后来,我便叫宣儿把她带到宫里我见了一面儿,依着臣妾所见,这位姑娘除了身份低了些,那样貌品性和才艺,却都是能配得上宣儿的。只是太子也相中了她,这却是臣妾不知道的。” 风擎日沉默半晌道:“照你这样说来,这个丫头倒是个招人喜欢的了?怪不得如今竟引得这兄弟二人争相求娶,这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有伤我皇家脸面?难道这朝中重臣中还少了官家千金不成,为了个民女兄弟二人倒较起劲来,成何体统?” 二百一十八章 小桃其人 二百一十八章小桃其人 李妃听得风擎日说话时口气中带着几分怒气。半晌没敢接茬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见风擎日舒缓了眉头,慢慢坐了下来,叫了李妃到旁边坐下,看着她良久,忽的长叹了一口气道:“哎...李妃啊,你给朕生得这个儿子啊,真是又让朕喜欢又让朕头痛啊....” 李妃见风擎日虽嘴里明着好象是责怪风翊宣,但是那面上的神情却是带着三分无奈两分喜爱的,她知道在皇上这些儿子中,他是最看中风翊宣的,只是当年的那桩事伤了儿子的心,如今在风翊宣心里对这位父皇虽说敬爱有加,但总觉得少了一份亲近。这事儿李妃想皇上心里也是深知的,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李妃想了想,面上带了三分笑意,道:“皇上,臣妾有罪,自知将这个儿子教养的不好,还望皇上恕罪。” 风擎日笑着拍了拍李妃的肩膀。道:“呵呵,李妃呀,你这是跟朕揣着明白装糊涂呢,宣儿看中这个民间丫头的事情我就不信你事先不知道,想必那丫头你也看着入眼,所以帮着他瞒着朕罢?” 李妃闻言笑道:“皇上这样说,臣妾无立足之地了,宣儿带那姑娘进宫来时,臣妾确实看出宣儿对她有意,只是臣妾知道宣儿迟早会跟皇上开口求娶,所以才没有事先回禀,请皇上不要见怪。” 风擎日笑道:“朕又没说要怪你,只是没想到宣儿这小子不光性情象极了福皇弟,连这娶王妃的事情也是跟他皇叔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想必福弟也是知道这回事了,这叔侄俩呀,哎.....” 李妃含笑不语。风擎日沉默了一阵想了想,道:“这个丫头让你们说的这样好,我倒有几分好奇了,朕在想,要不要宣她进宫里来朕瞧瞧,看看这聪明伶俐能想出这跳棋的小姑娘究竟是什么人物?” 出了殿,在御花园里,冤家路窄一般,风翊宣竟然顶头遇上了太子风显璃。风显璃见到风翊宣就是一愣,想起今早自己酒醒后便急急到御书房去请求父皇纳侧妃一事,心里便有些发虚。他昨日明明跟小桃打赌拼酒输了的人便不得再纠缠。他求亲的举动却是打破了赌约,也可以算是失言背信了。只是他心里在为自己辩解,他是答应小桃不再去纠缠她,可没答应不求娶她,他一再告诉自己,这不算是违背诺言,而是两件事! 如风风显璃见到了风翊宣,不由自主的就觉得有几分惊慌,就象做错了事情被人抓住了现形儿一样,有些尴尬的强笑道:“七弟,你好早啊,来见父皇么?” 风翊宣瞧见了他就生气,冷冷的笑道:“是啊。二哥不是也挺早的嘛,听说二哥跟父皇请求要纳个侧妃,有这回事么?” 风显璃听他这样问,心道他消息怎么知道的这样快?嘴上却笑道:“七弟好灵的耳朵,不瞒七弟,那位乐姑娘确实是德才兼备的好女子,难道她还未定亲的人,你二哥我便求不得么?” 风翊宣见风显璃既然开门见山的直接说了,自己也不用装样子隐瞒了。便静静的看着风显璃,冷冷的道:“二哥,你东宫之中可算得上是美女如云了,你不差乐小桃一个!” 风显璃看过去,只见这个七弟星眸中露出坚定的神色,他微叹口气道:“七弟说得是,只是为兄见了乐姑娘之后,看那些女人都似闲花野草一般,再也入不了眼了。”他跟这个一向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弟弟卯上了,他就不信一个女人他也争不过! 风翊宣一字一句的道:“二哥想必不知道,我和小桃已订下鸳盟,她家里人尽知我们的关系。方才我已经向父皇提出要他赐我和小桃完婚。不如实告诉二哥,弟弟这辈子最大的收获就是她,也只有她能做我的王妃,除此之外不做它想!” “哦,只有她么?七弟竟是这样痴情的人,我还真是今天才知道,”风显璃微微嘲讽道,“难怪往日宫中夏宴秋宴时,那许多官员千金齐聚一处,七弟也看不上眼,原来是心中已有人了。” 一时间,风翊宣没有答话,两人之间的空气好象是凝固了似的。过了好半晌,风翊宣才微挑着俊眉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二哥当真事前不知道弟弟我的心上人就是小桃姑娘?昨日还要故意去迎客来招惹她?” 风显璃打个哈哈笑道:“七弟说的好,就算我知道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难不成让众人都知道我们兄弟之间为争一名女子闹得不睦,传了出去很光彩么?” “二哥说错了,是二哥与臣弟争抢罢?”风翊宣冷冷笑道:“二哥东宫里环肥燕瘦。花团锦簇的,已是享尽了美人恩了罢?听说京城栖霞阁里的花魁牡丹姑娘也是二哥的红fen知己,前两个月已经被二哥偷着改换了户籍,弄到府上去了,有这回事罢?臣弟府里却是连一名侍妾也无。” “你....”风显璃一向自认自己人才风流,又是太子身份,无人敢揭他的短。 他极喜欢美貌女子的事情其实人尽皆知,只是大家心中有数不当面说他罢了。这时他听得风翊宣当面揭穿他收了风尘女子,不由得又怒又惊。那个牡丹不过是手下一个官员弄了来送他的,因着怕将来传到父皇耳朵里他收了风尘女子不雅,便擅自着人去要回了牡丹的卖身文书,且到衙门里改了户籍,将个风尘女子弄成个清白良民,他自家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岂料今日却被风翊宣一语戳穿,他心里惊疑不定的同时,又暗骂风翊宣狡猾。 想到这里,他便不管不顾的说道:“七弟性子向来执执拗,主意拿定便是不改了的,二哥素来很喜欢你这点,只是这乐姑娘一事...” 他还没有说完,便被风翊宣打断道:“是啊,还是二哥了解我的性情。我自小母妃和父皇便说我性子太倔,认死理儿,常常认准了的东西便是一条道跑到黑。哪象二哥的性情温和,也总是让着我。” 风显璃见他这样说,一时间却不知怎么说好了。他想起乐小桃鲜活美貌的样子,心里总是有点儿舍不得,可是因此若是与七弟结了仇,却也是件头痛的事。他知道这些成年的弟弟里面,只有这个七弟是暗地里人缘最广,势力最大的,而且还最得父皇的宠爱。若是与他对上的话.... 他边想着边低了头。眼光正落在自己的明黄色锦衣上,那衣襟儿上绣着的金龙在阳光下显得异常贵气,风显璃看着看着,突然便笑了,“嘿嘿,七弟若是也喜欢美女,二哥我帮你寻着就是了,只是这个乐姑娘确是碰巧了,自从那日皇婶寿宴上遇见她一面,我也是认定了...” 风翊宣看着风显璃装痴卖傻的样子,真想上前一掌拍醒这个向来跟自己不对付的兄长。他向来知道这位太子爷以自己为假想敌,什么事情都要有意无意的跟自己争个你高我低,他不想平白的惹事端,屡次避过太子的挑衅招惹,只是这次他竟将矛头指向小桃头上,这却是他绝不会容忍相让的。 一刹那间,风翊宣湿润明亮的眼睛瞬间变得凌厉异常,紧盯着风显璃道:“二哥,我已表明态度,乐小桃我是要定了,她这辈子只能是我的王妃!就算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绝不将她拱手让人,太子爷,我言尽于此,没什么好说的了,您好自为知罢!” 风显璃看了看风翊宣,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听天由命罢!” 风翊宣听出他话里有话,神色转黯,不由得笑道:“二哥日后是九五之尊,臣弟却只想在山水之间陪着心爱的人平安过一世!” 风显璃沉默了。风翊宣这句似有意似无意的话打动了他内心最隐秘的地方。兄弟二人相对无言。 风吹起两人的衣襟,好象同时也吹散了许多东西。风显璃想起小时候兄弟们还小时,他也还不是太子的时候,常和风翊宣一起玩耍,自己还曾带着他和四弟十二弟一起在御花园里背着父皇捉蛐蛐儿玩。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众人竟越行越远了。 方才听风翊宣象是承诺什么似的那样一说,风显璃心里也不由得叹息了一声,转过身子走下白玉石阶。说了一句:“在山水之间快意过活,那才真是神仙过得逍遥日子...七弟好福气,若是那样游山玩水过一生真是很好....” 若是能以一个女子换来自己一世的心安,让这个七弟不再成为自己的心结,风显璃想,那就放弃了罢.... 李妃娘娘的寝宫内,云平郡主被皇上招进殿来,细细询问侄女儿关于乐小桃的情况。云平郡主本在家里正跟厨娘学着洗手做羹汤呢,那汤谱还是上次母妃寿宴时小桃留下来的,说是迎客来的厨师和她共同研究出来的。云平郡主正要在厨娘的帮助下显显手段,给自家夫君一个惊喜,但是却被宫中的传唤招进了宫里。 待得来到了宫里,才见到原来皇上伯父竟呆在李妃娘娘的宫里,她还以为是李妃娘娘有事召唤自己呢,就见皇上笑吟吟的问了她公公萧老将军可好,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这才转入正题,只听风擎日漫不经心似的问道:“云平丫头,可知朕今日传你进宫来所为何事啊?” 云平郡主笑道:“云平愚钝,请皇上明示。” 风擎日听了便笑道:“你这丫头还叫愚钝,我听说你家萧威将军被你吃得死死的,那战场上的铁汉都一见你便成了绕指柔了,上次我还听你爹说,你在家里学做了好几样新巧点心,也不记得给朕拿些来尝尝,可见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心向着婆家了。” 云平郡主从小便在宫里长到十二三岁,和这位皇上伯父向来亲近,再加之风擎日儿子甚多,女儿却少,因此将这个侄女看得和女儿并无不同。云平听了他的话,便笑道:“皇上就会挑云平的错处,人家不说了。想是皇上伯父您今日叫我前来,也是想问我事情的,我只装不知道,看您怎么办?” 风擎日闻言转头向李妃笑道:“你瞧瞧这丫头,倒威胁起我来了...你这丫头还是小时候那性情,只会装猴子样儿逗我开心。我问你,你七弟相中了一个民间的丫头,你可知道这事儿么?” 云平郡主一听这话,便知道定是七弟在皇上面前提出赐婚的要求了,只是如今皇伯父这样问自己,是存着什么心,莫不是他不答应七弟和小桃的亲事,可是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当年也是和如今一样的情形,而自己又被叫来问话,这里面难道有什么深意? 想到这里,云平郡主便心内连转了好几个心思,度量着说道:“皇上指的莫不是小桃姑娘么?她这人侄女儿确实认得,而且还相交匪浅,皇上怎么知道她的?” 风擎日笑道:“你这丫头跟我耍心眼儿呢,你聪明得象个机灵鬼儿似的,难道不知道你七弟今日一大早便来宫里,跟朕说要求娶这个姓乐的丫头,可巧得很哪,你那太子二哥今日也跟我说要纳一个民间女子为侧妃,还巴巴的来跟我说,我起先还当他这等小事何必来跟我禀报,原来是和老七说的乃是同一个女子。想来他是怕老七不满闹出事情来镇压不住,来跟我提前支会一声儿的。你说可笑不可笑?” 云平郡主心中一惊,想起那日母亲寿宴上太子那瞧着小桃的一副痴痴迷迷的样子,心里便明白了三分,笑道:“有这种事儿,云平真没想到,想来皇上也吃了一惊罢?” 风擎日随手拨了拨手中茶杯盖子,微抿了口茶道:“他们兄弟二人都未娶王妃,那璃儿我和太后已经内定了杜相的女儿杜千千给他,那个丫头我也见过几面,瞧着虽面貌不是很美,但也算得上是清秀端庄,尤其那一身大家气质却是胜过其它家的丫头,璃儿向来是个规矩不严谨的,若有这么个懂事儿懂礼的太子妃提点着,对他也是件好事。他东宫里那些姬妾我也有所耳闻,只是他如今也大了,娶几房妾室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只是他竟然要在娶正妃前先娶个侧妃进门儿,这事儿却是出乎我的意料。杜相是朝中老臣,威信不小,他做这样的事情岂不是故意羞臊杜家脸面。因此我没有应他。只是他前脚刚走,你七弟却来了,也说要娶个平民的女子为妻,弄了半天,他兄弟两个说的竟是同一个人儿,怎叫朕不好奇呢?” 云平郡主心中暗叫不妙,若是七弟自己去跟皇上求娶小桃也就是了,这太子风显璃跟着胡闹,倒让皇上对小桃起了几分不满的心了,说来也是,谁家的长辈喜欢一个女子搅乱了兄弟两个人,而且这还是皇室的龙子凤孙,皇上岂容自己的儿子为一个女人反目成仇? 云平郡主心中暗道,皇上,你还不知道你的四儿子也喜欢这个乐小桃呢,只是四弟他为人谦和讲道理,不象风显璃那样死缠着罢了。还是不知道的好,若是知道了,怕是皇上认为小桃是个祸水,直接绑了砍了的心都有了。 风擎日见云平郡主的脸色变幻不定,便道:“云丫头,你想什么呢?你倒是跟朕讲讲,那个叫乐小桃的丫头是个怎样的人,怎么朕的两个儿子竟同时中意她呢?” 云平郡主想了想,微笑道:“皇上,你让云儿这样讲来可难了。俗话说的情人眼中出西施,她在七弟眼里自然是最好最美的了,若是看在皇上眼里也许只是个中等的姿色,只是若依着云儿的眼光看来,她面貌也算得上是俏丽可人,清新脱俗了,而且云儿觉得她与别人不同的并不是姿色上胜人一等,而是心灵手巧,脑袋里想的东西与别人不同,我想七弟中意她想是在这方面倒多些。” “哦,你倒说来听听,怎么个心灵手巧法?她又是弄出了什么新巧东西?”风擎日来了兴趣。 云平便将小桃开了几家吃食铺子,和一家酒楼的事情简单的说了,又将小桃做的几样别家没有的点心说了几样儿,又指着桌上跳棋介绍了一番,最后笑道: “皇上不知道,这小桃的脑袋里象是装满了奇妙的点子,她还会变魔术,云儿刚见她的时候,被她哄得一愣一愣的,看得她象个仙女似的手里会出东西,后来她才讲了其中奥秘,有趣得紧哪。我家小叔萧十一也和她交情不错,那间迎客来的酒楼便是她二人合伙出资开的,如今这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没有人不知道这迎客来的大名的,那酒楼里的菜品新奇也就罢了,而且每三天便有一次宾客互动的节目,比如下棋啦,猜谜啦,赢的客人可以在饭费上打折扣,还可以得到酒楼送出的餐券和礼品,如今那里天天晚上客满为患,门口排除等座位的人多了去了。连我爹都去过几回呢,回来直夸赞有趣。” 风擎日越听越有趣,恨不得马上把这个乐小桃召来亲上看上一看才好,便笑问道:“她一个民间的丫头,居然如此聪慧过人,莫不是你们偏着宣儿,把这女孩儿给夸上天了罢?” 云平郡主笑道:“我们哪敢欺瞒皇上,李妃娘娘也是见过小桃的,记得她还画了两副素描画献与了娘娘呢,不如就让娘娘取出来,皇上一看就明白云儿所言非虚了。” 风擎日听到此处,便忙命李妃取来画像来看,待得一看那两副画像上栩栩如生的李妃面貌时,连这位见多识广的皇帝也不由得心下暗奇,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绘画的技法,所用的笔也不是毛笔,而象是用炭画出来的,虽是黑白两色,但是那画像上李妃的容貌就象是印在了上面一般,就连神情也是捕捉的准确而灵动。 “这....这是那丫头画的.....”风擎日有些不相信,刚才听云平丫头说这乐小桃不是家中经商的么,怎么看这画像倒象个画师似的。 云平郡主瞧着皇上惊喜的眼神,心道有门儿了,便在一旁吹风儿道:“当然,她还给我画过一套四季图,背景都四季美景,人物却是画的侄女儿,连萧威也连夸她一双妙手呢。” 风擎日看着画像点点头道:“若这丫头是个男子,倒也够格儿到宫里做个画师了,可惜....” 云平郡主马上接口道:“皇上说的是呀,正是因着她是个女子,所以空有这一手好画技却无法展示于天下,只得给我们这些亲朋好友们画几张画像罢了,皇上不知道,她起先发家时的银子,便是给京城里有名的绣局锦绣坊画绣样子攒下来的,说起来,那开锦绣坊的嬷嬷还是当年伺候李妃娘娘的人呢。” 李妃一听,忙道:“哦,可是那程嬷嬷?” 云平郡主点头称是,李妃恍然大悟道:“这程嬷嬷离宫已有年头儿,我只知她在京城开了一家绣坊,却不知原来小桃那丫头原来和她也有渊源,真是缘分....” 风擎日听着她们说话,慢慢放下手里的画像,正色对云平郡主道:“云儿,这个乐小桃可许了人家么?” “未曾,若是许了,七弟哪能来求皇上赐婚呢。我瞧着她和七弟倒是情投意合的...” 风擎日顿了顿,道:“若听你们这样说来,这丫头倒是个文武全才了,只是她身份未免低了些,只是个平民女子,若是韶然国的平遥王配了个平民家的丫头做王妃,怕是不太般配....” 李妃和云平郡主心里同时一动,但又不敢在这时候多说什么,两个人都是垂了头听着,心里却是怦怦乱跳,只怕风擎日一句话将话说死了,再无转寰的余地。 风擎日心里转过数道念头,在李妃和云平郡主的担心中终于开口说道:“老七的婚事先放放罢,你们不知道,半月前吴相曾跟朕求过,说他家女儿已至花嫁之年,求我给赐一门好亲事。我瞧着他虽嘴上那样说,但是其实是想要一位皇子来做女婿,那天他话里说外尽是夸老七才干出众,品性过人,想来是瞧上老七了.....” 云平郡主眼前闪过吴曼霜的影子来,不由打了一个哆嗦,她可真的不喜欢那个对人冷若冰霜,自以为孤芳自赏的吴家小姐,没想到她还真的是对七弟有意思。想起那次夏宴在太后面前,那个吴曼霜故意想以才学压倒小桃的劲头,云平郡主就觉得她心机太过,未免招人嫌了。只是吴曼霜虽讨厌,但她的父亲却是当朝重臣,这名门千金里除了杜千千的身份高之外,就应属这位吴曼霜家世过人了。 云平生怕皇伯父看中了吴家的势力,将吴曼霜配给了七弟,那就遭了,怕是那时候便要出大乱子了,她面上不作声色,心里却是暗急,手心里都浸出一层冷汗来。 李妃心里也想起了吴家的小姐,在她印象里那个姑娘虽说外面看来也是彬彬有礼的,但却让人觉得不易亲近,尤其脸上带着规范的笑容时,那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实在让人打心底里寒起来。想到这里,李妃就微笑道: “皇上,宣儿何德何能,竟让吴相给看中了,怕是吴相他只不过随口说话,皇上听者有意了罢,素来没有听说宣儿和吴相走得亲近,怕是皇上操心宣儿的婚事,太多虑了罢?” 风擎日叹了口气,沉声道:“李妃,我知道你不喜欢那个吴家的丫头,只是那个乐家的丫头家世也太低了些,宣儿又是我极心爱的,如今他的平遥王府里连个伺候的侍妾也没有,我早就想着暗地里物色一个品性容貌家世都配得上的女子给他为妃,怎想到他如今横生出一个乐小桃来,也不知是个怎样招人的丫头,竟弄得他神魂颠倒的,真是让我为难....” 云平郡主笑道:“皇上疼爱七弟,我们平日都是知道的,只是皇上也知道七弟是个性子最自在的,向来不喜欢拘束着他,我瞧他有个王爷头衔已是很知足了,他的志向也不过在山水之间,游遍名山美景倒是他最爱的呢。便是给他一个权势甚大的岳父,怕是他也用不着罢?” 风擎日微愣一下,哈哈大笑起来:“云儿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呵呵,我在这里说你七弟的事情,想是你也想到了你爹娘当年的事儿了罢,这样罢,我也不为难你们了,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向来如此。朕只是好奇,那个乐小桃是何形状?不如就这样罢,明日云平你就带了那个乐小桃来宫里见朕,朕要好生瞧瞧她!” 二百一十九章 圣旨到 二百一十九章圣旨到 时过正午,风翊宣才从御花园远远的看到父皇从母妃的宫里出来回了御书房。他稍早前用略带暗示的话语打通了风显璃了软肋。看样子那位太子二哥离开时说的话似乎是有意退出争抢了。 风翊宣虽然从来没有想过风显璃能真正把小桃娶作侧妃,但是他宁可少在这请求父皇赐婚的关节上惹出麻烦。 何况,他也一直深知太子的心病,不就是怕父皇太过于看重自己,而太子担心自己的储君位置不保么?反正他从来没有觊觎过那个太子之位,若是他有心想当太子,当年父皇有那个意思的时候,他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如今他只想当个逍遥王爷,只要做好自己份内的差事,相携着小桃游山玩水,纵情于山水美景之间,那是何等的自在快活,好过绑在皇位上整日埋首于国事,在那金銮殿里做一个不自由的国君。 从刚刚风显璃离开了,风翊宣就一直在御花园附近徘徊,他想等着父皇离开自己再见见母妃打听一下父皇对自己要求赐婚的反应,谁料想他进来时,却发现云平郡主也在。云平郡主瞧了风翊宣,捂着嘴儿笑道:“七弟,你还真是个急性子,就这样跟皇伯父说了要小桃。方才皇伯父在这里对小桃是好一通打听,还说让我明日带小桃来宫里来见他。” 风翊宣想不到父皇竟然想见小桃,一时也猜不透皇上心里所想,也不知他对小桃是怎么个想法?听说让云平皇姐带人来宫里,又象是想亲自考证一下小桃其人。 风翊宣便笑道:“想来是母妃和堂姐两个人将小桃夸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才引得父皇的兴趣,想要见一见她。那就有劳堂姐明日在父皇面前多提点小桃一些,她上次虽也随我进宫一次,只是那是见太后和我母妃,她们喜爱她自没有什么话说,这次父皇要见他,自与上次不同,就怕故意为难她,她招架不了错了规矩可就给了父皇处置她的把柄....”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殿外风擎日哈哈大笑的声音传过来:“好你个老七,原来朕在你心里就是个为难小姑娘的人,朕年纪一大把了,难道还会故意较劲跟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为难不成?” 屋里众人都是一惊,哪想到风擎日竟去而复返了。风翊宣忙上前行礼,笑道:“儿臣不是那个意思,父皇怎么去而复返了,倒亏得儿臣没有乱说话,否则倒被父皇抓了个现形呢。” 风擎日大笑道:“我是刚走出去,想到那副跳棋着实有些意趣,便杀个回马枪想要跟你母亲厚了脸皮讨了来回去把玩,哪里想到倒听到你的心声,啧啧。你对这个乐家丫头倒真是惦念得紧呢。” 李妃嫣然一笑道:“原来皇上都听到了?宣儿还不跟你父皇赔罪...” 风翊宣刚要说话,风擎日伸手一挥,笑道:“不用了,不过几句玩话而已,朕何曾那样小心眼,那也只不过是他的心里话罢了,怕我叫他心上人进来转而故意为难人家,他心疼得慌,宣儿,父皇说的可是也不是?” 风翊宣在一旁笑而不答,风擎日抚须笑道:“既然朕回来了,便多坐一会儿,宣儿,朕方才问你母后的云丫头,听她们二人说那个乐家丫头竟是个有才华的,听说还在太后跟前献诗做画的,想必那也是你带她进来见太后的目的罢?想让太后喜欢了这个小人儿,你再跟朕提起时便多了一个人支持,也多了几分把握,是也不是啊?” 风翊宣笑道:“儿臣愚钝,自然是什么事也瞒不过父皇的。” “既如此。那你怎么竟今日一大早便急急的来跟朕请求赐婚,这却不象你的行事作风,这样毛毛燥燥的,倒象是你二哥的行事呢。” 风翊宣实话实说:“回父皇,儿臣本想待母妃和太后跟父皇略提此事,得知了父皇的看法之后再行请求,只是这半中间插出个二哥来,实在是让儿臣有些慌了手脚,生怕父皇不知此事,若是让二哥捷足先登了岂不坏了我的大事,因此才....” 风擎日笑了笑,道:“你二哥他别的都还好,只是唯独好美女,这个朕虽从未正面问过他,其实私下里也是心知肚明的,凡是世人都是喜欢美女的,这倒没有什么,只是他一个男儿又是太子身份若是沉溺于女色,怕是....这太子东宫空虚,虽有几个姬妾但那也不过是点缀而已,太子妃的位置虚空已久,是该给璃儿寻个好女子辅助他了....其实,朕心知他其实不是最有才干的,只是那有才干的却无心于这位子,也是无可奈何啊....” 风翊宣低着头一句不言语,他哪里听不出来这是父皇在暗指他呢?就听风擎日叹息一声道:“其实若是当年朕能略有私心,留下宣儿和然儿不去那....哎....算了算了,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想提了。李妃啊,你可知道。其实朕的这些儿子里头,朕最看中最喜爱的其实就是宣儿,他的相貌性情极象年轻时的朕,只是朕有了这个皇帝的身份,硬是将那原先的性情给磨掉了....” 李妃听皇上感叹,想了想才轻声道:“皇上不必感慨,凡做大事的人尤其象皇上这样的九五至尊,必是要抛弃自己的私意,一心为公才是,臣妾知道皇上一向羡慕福王叔的逍遥自在,那也只因着他是位闲散王爷罢了,若是身在帝位还想图闲散自在,那却不是一位好皇帝了。” 风擎日看着一旁温柔和顺的李妃半晌,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李妃,不枉朕认你是个知己,这后宫之中也只有你能明白朕三分了...” 风翊宣在旁边微笑道:“父皇一向知道儿臣的,儿臣的性情如今倒象极了皇叔,就连那纵情寄意于山水之间的念头,也是丝毫不差,连皇叔都笑言我倒象他的儿子呢。” 风擎日笑道:“这倒是不假,朕瞧着你们叔侄两个连选妃的眼光路数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宣儿,你也不必多说,朕自是知道你的念头。你一向意不在此宫中谁人不知,只是你璃儿未免性情多疑猜忌,想得太多就是了...他这次跟你为了一个女子求亲,朕想来怕也不是为了那女子的天香国色,怕是要跟你较较力才是真的罢?” 风翊宣眼中透中一丝光亮,“父皇明鉴!” 风擎日眼中露出一片精明神色,眸色渐渐变得深沉,慢慢的道:“这个璃儿也太不懂得权衡之术,轻重缓急了....” 刚说到这里,便听外面内侍通传道:“皇上,太子殿下听说皇上在此。有事要求见。” 风擎日闻言,想了片刻,让内侍招太子进见。同时向两旁使了个眼色,风翊宣和云平郡主会意,便随着李妃一起闪身进了内殿里。风显璃不一时进来,请了安便垂手立在风擎日眼前。 风擎日温言问道:“皇儿,有何急事啊?” 风显璃低着头轻声道:“儿臣今日早上跟父皇提及要纳一侧妃的事情,回头想想总是心中难安。讲话在御花园碰到七弟,才知道他竟也钟情于那名女子,儿臣急着前来,是想跟父皇禀明,不打算求娶那个乐家姑娘了。” 殿后的云平郡主迟疑的用眼神询问着风翊宣,怪了,这个太子向来是飚着劲儿的跟七弟唱对台戏的,怎的这样一个搅局的机会,他先前做了,这会子又不想求娶了?真是怪哉?想必是七弟给他允诺了什么好处不成? 风翊宣见云平郡主的眼光向自己试探过来,微笑一下也不说话。那前殿上风擎日波澜不惊的问道:“哦,求亲的事情取消,这又是为何啊?” “回父皇的话,儿臣和七弟都是亲手足兄弟,儿子虽没立太子妃,但东宫中也有侍妾数名,而听闻父皇也要将杜相之女许与儿臣做太子妃,而七弟他尚未娶亲,王府里就连侍妾也无一人....儿臣旧日里便听说杜相之女性情娴静,知书懂礼,实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子,得这样一位太子妃实是儿臣的福气。而且,儿臣方才才得知原来七弟与那乐姑娘有情,儿臣惭愧得很,愿意将先前求亲之事打消!请父皇成全!” 风显璃说这一番话时,心里却是喜忧参半的。想想小桃那个美丽动人的模样,他是有颇有几分不舍的,只是他再不舍得却也知道些轻重缓急。风翊宣在众兄弟中天份最高,被父皇安排掌管哪一种差事都是足能胜任且游刃有余,若得之他应诺将来不与他争抢江山帝位。总好过兄弟为一个小桃反目成仇。他方才在御花园见了风翊宣后就回东宫见了自己的谋臣众幕僚,与他们众人商议之后,便决定放弃小桃而取大业为要。 其中一个谋臣的一句话,当时让他茅塞顿开,“太子殿下将来荣登帝位,何愁后宫无美女?” 只这一句话,风显璃便定下心来。便急急的寻到父皇来做这老好人,他就算放弃了小桃,也要让父皇觉得他是个重兄弟情谊的好兄长,也要得几分好处才行。 风擎日瞧着这个儿子看了半晌,总算觉得他还没有愚钝到家,便笑了一笑,道:“既然这事儿你已定下了,朕就依你就是,过些日子,朕就将那个杜家千金许配给你为妃。你退下罢!” 风显璃应声慢慢退出殿外。殿后的李妃和风翊宣云平郡主等人缓步出来,见风擎日正在低头拈须沉思,三人便不敢打扰,只在旁边静静的等着。过了好一会儿,风擎日才叹口气道: “宣儿,我问你,你是不是暗示太子将来无心于政事,只愿游山玩水逍遥一生了?” 风翊宣无言点头,李妃不解的道:“皇上,难道这不正是太子想希望的么?如此一来,太子也大可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了?” 风擎日却有些忧虑的道:“李妃,你不懂男子的心哪。一个男子若肯这般放弃心爱的女子,怕也是因着权衡了利益大小的关系。只是这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朕是怕将来璃儿心里总是挂怀...哎,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朕也操不了那许多心。不过,”他话锋一转,瞧着风翊宣笑道:“璃儿竟能把美人拱手相让,放弃不再求娶,而宣儿也能做出这等决定,这乐家丫头想必不同反响!这倒真的让朕对这个丫头刮目相看了,朕要再好好想想,颁旨下去,明日乐小桃随云平郡主进宫见朕,不得有误!!” 从让云平郡主带着进宫来,到特意颁旨让小桃进宫面圣,这可是完全意义不同的两件事,这殿里除了风擎日,剩余三人都心里带着疑惑和担忧,不知明天小桃进宫来是喜是忧,只得暗自求佛保佑而已。 这一旨圣竟下去,乐府可算是彻底乱了套! 乐家翻翻上三辈儿的祖谱,虽然有做过几任小官吏的历史,但是入宫面圣的荣耀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上次小桃随着风翊宣进宫见了太后娘娘和李妃娘娘,已经是够乐山感到家族面上有光的了。乐山和林氏两夫妻也曾想过,若是女儿将来真的有那大福气做了平遥王妃也算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儿了,自己家的女儿以一介平民的身份嫁与了王爷,可真算是光宗耀祖了。 不料此时宫中一道圣意下来,竟然宣小桃去宫里面见皇帝。这可是乐家上下做梦也没有想过的事情,所以当云平郡主和风翊宣带着人将这件事情告知乐家的时候,乐家上至主子们下至奴才们都慌了手脚,惊喜之中又有一份隐隐的担忧,不知道这位天子真龙要见自家小桃究竟是为了什么?后来知道是因着七王爷在皇上面前提出了要娶小桃为妃的事情,这才略放了放心,可是接踵而来的便是乐家人另一层担心,他们是地道的平民人家,虽说如今家里也颇过得去,但是论起身份家世来却是普通的平民。这样身份的小桃能让皇上看入眼么?这成了乐家人心里最大的隐忧。 虽说七王爷那模样是认定了自家小桃,可是向来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别说人家还是皇族子弟,有爵位的王爷,人家的爹是皇帝,那还不是一言九鼎,哪容得了别人驳回的道理?若是皇帝陛下一眼瞧着小桃不顺眼,会不会直接叫人推出去给砍了头了?若是那样,林氏想,还不如自家闺女不嫁王爷的好。 林氏从未想过要凭着闺女嫁作王妃来光耀门楣,只是她瞧着七王爷和女儿确实是两情相悦才希望这两人能玉成亲事。其实在林氏内心深处却觉得,若是七王爷若只是个普通的身份会更好,起码女儿将来不必受那些皇家规矩礼仪的束缚。可现下皇上要见小桃,林氏的心就一直提在嗓子眼上下不去了。 别的先不说,见皇上首先要仪表端庄,林氏顾不上别的,就算皇上看不上自家闺女不让她嫁七王爷,也不能让皇上挑出别的错儿来,这天下都是人家皇帝的,若是一个不小心,岂不是给自家闺女找不痛快么? 林氏急急忙忙的象火上房似的来到闺女儿的后院里,发现那个臭丫头竟然在床上睡成了个大字型,看样子睡得香香的,还不时呓语两句。林氏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和老头子两个人都慌张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了,这个死闺女竟然在这里睡得意犹未尽的。 林氏上前照着小桃的屁股就是猛拍了两巴掌,成功的把女儿哎哟一声唤醒。小桃因着昨日喝多了醉神仙,也不知道昨晚是怎样回来的,只知道倒在床上埋头苦睡,这正睡到劲头儿上,梦里正跟风翊宣两人在云端漫步呢,却猛觉得有人在自己屁股上肆虐了两下,疼得她一下子就醒了。 “娘,你做什么呢,干嘛打我屁股?”小桃迷迷乎乎坐起来,揉揉眼睛,看看天色已经的黄昏了,原来自己竟然连睡了差不多两天了,那醉神仙可真是厉害。 林氏用手敲敲女儿的头,急道:“你这丫头还睡得真香,你知不知道,方才七王爷和郡主一起来过了,还跟着宫里的人,说是明日皇上要召见你呢!” 什么!满屋里的人算上小桃和丫头们,无一例外被这个意料不到的消息给震惊了。喜鹊和画眉还有小珍和豆儿四个丫头因着在桃仙居里没有出去,也不知道前面宫里来人传旨的事情,这时听了林氏这样一说,都是暗自吃惊。 喜鹊结结巴巴的问道:“夫人,这是...为...为了什么啊?” 林氏道:“我听刚才郡主说,是七王爷在皇上跟前提了他跟小桃的婚事,请皇上下旨赐婚的,想来是皇上没有见过这个丫头,想叫她去宫里瞧一瞧,也不知是福是祸,哎....” 画眉在一旁插口道:“夫人,这当然是好事了,您想啊,七王爷只要是想娶小姐过门儿,一定是得要跟皇上禀报的嘛,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小姐她早早晚晚也是要到皇上面前过这一关的,来迟不如来早,若是皇上瞧见了咱们小姐人长得美,又机灵聪明的,说不定就欢喜了,就答应了这门婚事呢。” 林氏苦笑道:“你们这都是孩子话,那皇上在宫里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想来挑儿子媳妇儿也比咱们平民小户人家讲究多了,不说别的,单只那大户人家宅门儿里挑媳妇儿都跟挖金子似的,细细弄来了女孩儿家的生辰八字,家世背景,就连那祖宗八代都恨不得挖出来拷问一番,别说是那皇亲国戚娶妻了,你也想得太容易了些儿....” 小桃这时听她们讲了几句,已然醒过神儿来,她虽然觉得这个消息出乎意料,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在她跟风翊宣决定相恋时起,她就想过一定会有这么一天,直接面对着皇上的审视,因着她不是朝中官员之女,想必那皇上审视自己的眼光会更严苛和仔细,不过既然她当初认定了风翊宣是这世里和她共渡此生的良人,便是为了他去接受一下考验又有什么呢? 关于母亲的担忧小桃也明白,但是她的想法却和母亲有着不同。她承认一国之君的威严和权利,但是她不信,就算皇上看她不入眼,难道就能以这理由让人把她推出去砍了,若是那样,这韶然国不会这样民富国强的,也就不会在这个架空的历史中存在了好几代。只是她能猜想到皇上明日定会出些难题给自己,她必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她前世里宫廷电视剧看得多了,各式各样的皇帝虽说没亲眼见过,但是在电视里也看过不少,啥样性格的都有,大不了她今晚晚些睡觉,回想一下那些进见皇帝的场景,给自己恶补一下礼仪也就是了。 想到此处,小桃便笑着拉住娘亲的手,笑道:“娘啊,瞧你紧张兮兮的,好象明日要去见皇上的是你似的。” 林氏瞧见女儿还有心情打趣自己,急的在她胳膊上拍了一记,道:“你这丫头,都什么时候儿啦,你还在这里取笑你母亲。明天皇上要见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找你的麻烦,你还笑得出来呢?” 小桃笑道:“皇上又没有见过我,我也没有惹到过他,皇上又找我的麻烦做什么?想来是阿宣他说了我们的事情,皇上好奇罢了,再加上听你们说云平郡主方才也来过了,想是她当时也在场罢,那就更明白了,定是皇上问起他们我的事来,云平郡主把你女儿好一顿夸,说的天上少有地下难寻的,自然让皇上起了兴趣,想要见见,这又有什么好害怕的?总不能因着皇上见了我长得丑,就把我关天牢里去罢?” 林氏让女儿这样一说,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但她仍是心下担心,道:“你这丫头平日里就是个极聪明的,怎么这会子笨起来了。你也不想想,万一皇上他瞧不中你,你和七王爷的婚事岂不要完了?你就一点儿也不伤心?” 小桃让喜鹊拿过来家常衣服披了,搂了林氏的脖子倚到她怀里去撒娇道:“娘的心事我知道,只是这种事情是女儿我单方面做不了主的,若是皇上他就是一门儿心思的瞧我不顺眼,我哪有法子可想?只凭阿宣他去想办法就是了。他若是没法子娶到女儿,那真是他没本事了。” 林氏让女儿说得又好气又好笑,戳着她的额头笑道:“你这话若让七王爷听去了,还不得伤心,非骂你是个喂不熟的白眼儿狼不可!他为了你去皇上面前求亲,你倒在这里不痛不痒的说风凉话呢,要他知道了,不拧你的嘴?” 小桃笑得整个人都蜷在林氏怀里,边笑边道:“娘还没得着贵婿呢,就向着阿宣说起话来了。这话原不是我编的,却是他跟我讲的。他说连他皇叔当年都能做得来的事儿,他为什么做不来呢?他说了,只要我安安心心的等着他拿花轿来抬我就是了,其它的事情自有他去运动去。既然这样女儿还操的什么心呢,而且这婚姻大事女儿又不能插手进去作主了,所以只任着他去处置就是了。” 林氏听了,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来,道:“四妞儿,咱们乐家上辈子也不知积了什么德,竟然让你跟七王爷遇上了,这也真是姻缘天注定,咱们全家人先前哪里想到竟然一个龙子凤孙的王爷,竟对你如此好呢?这也是你的福气,你莫要任性才好。” 小桃正色道:“女儿知道了。娘亲放心,阿宣对我如此,我定不负他就是了。” 林氏在女儿这里吃了颗定心丸,又嘱咐了小桃明早天不亮便起床,她要好好给女儿妆扮一下,她让她漂漂亮亮的去宫里进见皇上。林氏又吩咐喜鹊和画眉几个丫头把颜色鲜亮的衣服首饰都一齐拿出来,挑出那最可心儿的放着,又让豆儿到厨房里告诉派两个媳妇子让她们到水浴房里烧水,让小桃晚上泡个舒舒服服的澡,务必要把女儿打扮得美丽得体才好。 小桃劝了好一顿才把既兴奋又不安的娘亲给劝回了屋里去,答应自己明日一早便到娘亲房里去任她打扮,林氏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去了,带着艳红扒拉箱子底,看有没有能够用上的贵重的首饰能在明日派上用场。 小桃的四个丫头也都象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喜鹊和画眉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嘴里哼着小曲儿给她在衣柜衣箱里挑捡着衣服,而豆儿和小珍也走起路来象是要飞起来似的,忙活活的没有一刻停歇。小桃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见皇上无异于是件无限光荣的事,只有由着她们去忙活,她自己则坐在窗前想着明日皇上可能会提出的问题,想着要如何答对。 二百二十章 皇上的召见 二百二十章皇上的召见 这一晚,整个乐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有睡好。唯有小桃一个人还跟平时一样,吃过晚饭还未到亥时便想要上床睡了。 她今天实在是有些困乏了,傍晚哥哥们回家来知道了她明日要进宫面圣的消息,一个个象打了鸡血般的兴奋,大哥拖着她跟她细讲要注意礼仪,见了皇上不可直视皇上圣体,眼睛要看向身体斜下方,务必要做出娴静的淑女状态来;二哥则让她好生记住皇上长得怎生模样,回来好学给他听;而三哥乐贤则劝小桃见皇上时要表现的不卑不亢,方为上策。 她一晚上被三个大哥轮番轰炸完毕,此时脑袋里晕陶陶的,只想赶紧补个美容觉,她可不想明日见皇上时顶着两只熊猫眼,那可够丢人的。但是兴奋过了头的丫头们则扯着她,让她挑选明日进宫时穿的衣裳和首饰。 小桃懒洋洋的倚在床头上,看着喜鹊和画眉两个把一撂子颜色各异的衣裳摆在床上,而小珍和豆儿则把平日里压箱底儿很少平日里拿来装扮的贵重首饰盒子也淘澄出来了,一堆金光闪烁珠宝灿烂的首饰堆在小桃跟前儿,晃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我的好丫头们,你们瞧着哪件衣服哪几款首饰好,就给我做主取了明日穿戴就是了。何必拖着我来亲自挑选,小姐我现在困了想睡觉,别打扰我成不?”小桃揉揉睡眼惺松的双眼,伸个懒腰便要往床上倒去。 画眉上前拉住她,撅着小嘴儿不满道:“姑娘真是的,明儿这样天大的一件事儿落在您身上,姑娘还睡得着啊?咱们知道姑娘天生丽质,不喜欢那些繁复的装扮,可是明日您可是去见皇上,若是穿得不得体了岂不是失了七王爷的脸面?我的好小姐,好姑娘,您就开开眼挑一件罢,奴婢们明早还要早起打扮您呢。” 小桃被她们缠不过,只好让她们把衣裳一件件拿起来在身上比量着相看了一番,挑了一件雅致又不失华丽的短身大袖衫和八幅的百褶长裙,又在首饰里挑了一套镶嵌翡翠红宝的金三样,再配上手腕上太后赐的那条翡翠片的软金镯,也算华丽了。 挑完了衣服,丫头们总算静下来,小桃赶紧跳进被窝里会周公,留下几个丫头退回下房里,兀自在商量明日要给她梳个什么头,化个什么妆,直闹腾了大半夜。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时,林氏屋里的艳红便来桃仙居请小桃过去夫人房里打扮,还告诉她厨房里的人早把浴房的热水烧好了,让她先去沐浴。小桃长叹出一口气。先让喜鹊、画眉和小珍丫头,捧着昨晚选好的衣裳和首饰去林氏屋里等着,她自己则来到浴房洗了个舒服的澡,这才来到林氏房里。 没料到林氏房里不只父母,连三个哥哥都起了个大早呆在屋里,等着监督她化妆打扮。小桃此时觉得自己象个光裸的芭比娃娃似的,只得顺着她们任由她们去折腾。 因着刚泡过花瓣浴,小桃身上带着种淡淡的花朵的芬芳,进入娘亲屋里内室换上昨晚选好的新衣,那是件雨过天青色的短身的大袖衫,上衣衣摆只垂至腰际,腰间系了一条湖绿色纱绫的宽腰带,腰带边上坠着一圈银线勾织的流苏,下身是墨绿色的百褶长裙,裙子下半部分用银线绣着绮丽的缠枝玉兰的图案,裙裾一圈卷云饰,用金丝银线绣就微沉的压在脚面上。脚上一双银缎厚底的绣花鞋,鞋面儿上绣着几朵粉红色桃花花蕾。 华服之下的小桃象朵盛开的粉桃,清新又俏丽,看得林氏一阵欣喜:“好好,四妞儿。转过身子来娘再瞧瞧。” 小桃听话的转了一个圈,随着她身形的轻轻转动,那八幅的长裙似秋水生波一般,迤逦出一种飘然出尘的绝美风情。十六岁的小桃个头适中,这一身衣裙越发显得她窈窕的身材婀娜生姿,就连一起长大的几个兄长也是第一次见妹妹打扮得这样华丽的样子,禁不住心中暗赞。 乐武围着妹子慢慢看了一圈,突然指着小桃笑道:“妹子,你这副模样儿的确是好看不假,只是有一样儿,你是个没缠过足的大脚,见了皇上记着别迈太大步子,要象那小脚女子似的轻步莲移,最多只能微微露出点儿脚尖来就好,千万别让皇上瞧见你的大脚!那可大煞风景了!” 小桃听了翻了翻白眼,道:“莫不成这天下女子全都是小脚不成?我就不信,皇上他老人家没有见过大脚的女人,难道我的脚还能吓着皇上?” 林氏却觉得儿子说的很有道理,她今日就要把女儿收拾得十分完美才算。于是林氏便吩咐艳红道:“你去取针线来,得把这裙子的裙边儿改改,再放一分出来,一定要遮住四妞儿的脚才行!” “娘啊!”小桃无奈又好笑,“你这改来改去的麻不麻烦啊?这一边试一边改还有完没完?” 林氏瞅着女儿嗔道:“你懂什么!这是进宫,咱们乐家八辈子也没出一个能见着皇上的,你是第一个,我祠堂里都摆上香案了,一定得告诉祖先咱们家也受了皇上的召见了。”她边说边拉着小桃坐在屋里的梳妆台的铜镜前,小心的将一只金丝攒花发钗插入小桃如云的乌发中,她见女儿云髻如雾。眉若修羽,一双眼睛波光流转宛如一汪秋水,不由得道:“我闺女就是好看,娘年轻时也没你这份容貌呢。” 小桃被林氏说得笑了,逗趣道:“娘,你这是夸我还是夸你自己啊?” 林氏也不理她,只顾叮嘱道:“记住了啊,别让人知道你是大脚,若是为了这一双脚,皇上不许七王爷娶你,这才有意思呢。” 小桃无奈的叹口气道:“娘啊,你女儿是大脚的事儿除了皇上不知,其他人都是知道的,阿宣就不用提了,连李妃娘娘上次进见到时,她瞧着了我的天足也没说什么呀。还有太后娘娘一样也瞧见我的大脚了,也没见她不满意,女儿不过是进宫面圣,皇上是想看我这个人,又不是想研究我脚大脚小,你担什么心哪?” 林氏抽了口气道:“你这丫头胆子也太大了,皇上的是非你也敢论,你进宫见了皇上给我闭紧了嘴。皇上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多一句也别乱说,知道了么?” “知道了,娘亲大人...”小桃无奈答道。 一旁冷眼看着的乐文此时开口道:“小妹啊,皇上这次要召见你,还不是为了王爷要求娶你的事情?你们的亲事能不能成,倒要看今**在殿前表现如何了?若是看不上也就算了,只怕是你万一言行中出了差错,岂不让皇上对你印象大打折扣,大脚小脚的倒也罢了,你千万记住不要随性而来乱说话。皇上不是平常人,切记!” 小桃点点头,表明自己记住了。然后抬头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林氏道:“娘啊,我饿了,你怎么不让我吃早饭呢?” 林氏用手又怜又爱的戳了女儿额头一记,笑道:“你这丫头得了饿痨不成?一天不吃饭饿不死你。你进宫面圣,若是吃得太饱,万一到时候紧张了打个饱嗝出来,岂不笑死人了?还会惊了圣驾,怕皇上要怪罪你呢。” 小桃闻言满头黑线,她不信朝中所有的文武官员们都是饿着肚子去朝堂上面见皇上的,而且她更不信一个堂堂国君会被一个饱嗝给吓惊了驾,那也太....搞笑了罢?娘亲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啊.... 只是她这话可没有说出口,若是照实说了怕是要挨娘的骂了。于是在众人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小桃终于任她们把自己妆扮完毕,来到府门口坐了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先到将军府找云平郡主,准备进宫。 云平郡主饶是平日里见惯了小桃的模样,也知道她是个美丽女子,但是象是今日这样盛装华服的打扮也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在马车里夸了小桃一路。及至来到宫门前,早有李妃娘娘派了个太监在这里等着,那太监见了云平郡主便上前来笑道:“郡主,娘娘说皇上此时上朝呢,得好一会儿子才得空儿呢,让郡主和这位乐姑娘先到娘娘殿里暂歇,等会子要到太后那里去请安呢。” 云平郡主道:“哦,怎么,太后也知道皇上今日要召见乐姑娘的事儿么?” 那太监边往前引路,边压低声音道:“奴才只知道昨晚主子到太后那里去略坐了片刻,今早太后那边儿的宫女就来传话说,等郡主和这位乐姑娘来了,让李妃娘娘带着一起去太后那里一起到御花园逛逛呢。其余的奴才就不知了。” “嗯,”云平郡主略点了点头,随手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玉佩来,递给那太监道:“赏你的,拿着罢。” 那太监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不露声色的接了玉佩,把二人引到李妃的宫殿来。小桃听说下午才得见皇上,之前还要去先见太后娘娘,倒不觉得奇怪。她上次夏宴时跟随风翊宣和云平郡主曾见过太后,看样子太后对她的印象还不错,现下手腕上戴的那条翡翠片的软金镯还是太后娘娘上次赏赐的呢,所以小桃对太后娘娘是没有惧意的。 待得两人进来见了李妃娘娘,李妃便问了小桃几句家常话,又细细打量了小桃一番,心里暗暗点头,暗赞这个丫头盛装起来竟是如此令人惊艳,怪不得自己儿子那样倾心于她。小桃便趁此机会将头一阵子让文具店里制作的几副扑克献给了李妃,并详细讲了这扑克的几种玩法。她怕李妃记不住,便跟宫女要了纸笔,将十几种扑克的玩法一一简要记载下来。 李妃笑道:“你这丫头的脑袋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这样的灵透?这些小小的纸牌竟能变化出如此多的玩法,倒比那跳棋还更有意思了。” 云平郡主笑道:“娘娘不知道,这纸牌好玩儿着哪。四个人六个人都能玩,我们将军府里如今没事了,我就招了几个丫头一起玩,连我公婆和萧威也说好玩呢。” 李妃瞧着云平郡主笑道:“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整天想着玩儿呢,我在你这个年纪都早做了人家娘了,如今国无战事,萧威也不用驻守边关上阵杀敌,你们夫妻两个倒商量着应该要个小孩子了,你也该做娘了。” 云平郡主闻言脸上涨得通红,又是欢喜又是羞涩,停了半晌才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其实...其实我已经有了...大夫说才两个月....” 李妃和小桃听了大喜,云平郡主竟有了身孕了。难怪这一阵子,云平郡主很少出府找他们玩了,原来是要安心养胎当娘了。李妃向来看这个云平郡主跟自己女儿没什么两样,听了她有喜讯也自是真心高兴,忙扯过她在她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小桃想来她们应该是讲些孕妇应该注意的事宜,还怕自己这个未出阁的姑娘听见,特意压低了声音。其实,这种怀孕女子应该注意的知识,她懂得不比云平郡主少。改天她写几张食谱,让云平郡主充分补充营养才最重要。 李妃和云平郡主交流了一阵,便起身对两人笑道:“昨晚我去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她听说今日小桃要进宫来进见皇上,便想见你一面,我瞧着太后她老人家还怪疼你的,巴巴的要你去看她,咱们这就去罢。” 小桃跟着李妃往太后住的寝宫来。一路上,小桃生怕万一路上碰见皇上失了礼仪,便小心的记着娘和哥哥们的叮嘱,谨慎的移动着脚步,腰板挺直,目不斜视,眼角却不时扫向旁边宫女脚下,见俱是未缠过的天足,不由得放了些心,但仍是尽量迈着小步子不让一双大脚露裙外。所谓入乡随俗,这么一会的功夫,她还是能装下去的。 来到太后住的宫殿外花园,只闻得草香、花香、青苔香、树木的香气,融合着淡淡的湿意和阳光的微熏,这是秋天的特有的清凉爽洁的味道!鸟儿宛转啼叫,流水清清潺潺,这一副大自然的天然乐章钻进耳朵里,让小桃感觉心痒痒的,视线所及之处,但见芳草萋萋夏花已坠,林中红枫如天边朝霞般灿烂,秋风拂过林间引起一阵阵树叶的沙沙声。 三个人来到太后住的寝殿,各自给太后施了礼,李妃便由太后赐座半坐了锦凳,云平郡主和小桃便在太后面前笑盈盈的站立着微笑。 太后上次见小桃还是在皇宫夏宴时,那时的小桃文采出众,出口成章的几首诗词给太后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两三个月过去,太后今日见到当日那个丫头,见她还是那副淡然爱笑的讨喜模样,心里便生了几分欢喜,又见她今日穿着打扮华丽中不失清雅,不由得笑道: “你这丫头,自从上次夏宴后怎地不来宫里了?” 小桃微低了头微笑着回答道:“太后,民女不是这宫里的人,因此只能上次随着云平郡主进宫来拜见了太后您一次,这次还是皇上要召见民女才得来的。” 太后笑吟吟的瞧着她道:“上次你来我都没有问你,你是几月的生日?在家里平时都看些什么书本啊?我瞧你在诗词上才思敏捷,定是爱看些诗经词选的罢?” “回太后的话,民女是三月的生日。因着民女出生时正是漫山桃花将开的时节,家父才给民女取名小桃。民女小时候不过看些‘女戒’‘烈女传’之类的书,略跟着兄长们识得几个字罢了。那诗词也不过是随口乱作的,太后实是太夸奖了。” 太后不知怎么的,第一次瞧见小桃的时候就觉得顺眼,后来听李妃跟自己暗示自己的七孙儿就是看中了这位姑娘,不禁心内有几分欢喜同时也有几分忧虑。若说这丫头的容貌性情还有才学,那都是很好的,只是虽然她名为萧老将军认下的义女,但其家世说白了也只是普通的平民。 倒不是她嫌弃小桃的身分低微,只是朝中向来给皇子们选妃都是从朝中重臣的千金中挑选,除了自己的小儿子福王爷当年打破了这个规矩,到现在还没有第二个娶平民女子为妻的皇家子弟呢。如今孙子辈儿里面最得她和皇上喜爱的老七,竟然和他皇叔一样,瞧上了一个平民的丫头,这倒让她有些为难呢。 虽然如此,但是这个乐小桃却让太后很喜欢,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子,除去身份一说是完全配得上自己的七孙儿的,而且自己的孙子的性情她也有几分了解,若是他认定的事情别人反对怕是没有用的。 太后瞧着小桃淡定从容的态度,反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转念一想,自己小儿子当年娶了平民女子之时,自己也是这样前思后想的,只是二十几年过去了,实践证明自己小儿子和他的平民王妃过得十分快活,堪称是模范夫妻,这倒让太后十分欣慰,暗自庆幸当初没有硬是阻断了他俩的婚姻,要是那样,如今自己的小儿子还不知是何景况呢? 太后想到此处,也就不再考虑小桃和风翊宣的问题,横竖他们是自己的孙子辈儿,还有他们的父皇处理这些难题,自己只要轻闲自在的就行了。 “李妃啊,你和这两个丫头陪着哀家到外面御花园里逛一逛罢,喝杯茶,你呀,整日不出你的寝宫,呆在里面也不嫌烦闷得慌么?”太后关切的说。 李妃笑道:“臣妾谢母后挂念。”说完,她便上前亲扶着太后,一行人往前面御花园而来。 太后带着李妃与云平郡主、小桃还有一群侍女太监慢慢逛到了前面的御花园。却正瞧到不远处湖心中间的凉亭里,皇上风擎日手执着一柄钓杆在亭上垂钓,而七王爷风翊宣和太子风显璃正在下棋,旁边随行的一堆太监侍卫在通向凉亭的九曲桥上肃然站立。 太后不由得笑道:“看来皇儿今日朝事顺利,这样早就下朝了。“说着,便带着一行人往凉亭处走去。 小桃心道,那个穿着明黄服饰的背影想来就是这个韶然国的国君了。这些日子,小桃翻看过韶然王朝的历史,这位皇上是韶然国的第四任君主,在位已经有三十一年。小桃想:能够把个韶然国治理成这般模样,也是个有道的明君。 待走的近了,侍卫纷纷给太后施礼。风翊宣和风显璃这才发现皇祖母来了,忙放下手中棋局上前恭恭敬敬的行礼。风擎日也将手中钓杆交给一旁的太监拿着,自己上前来笑道:“母后今日怎么有雅兴,到御花园里来逛了?前日儿子去瞧母后,母后不是还说秋风凉了,怕出来着了凉不愿来花园闲逛么?” 太后任皇上搀扶着坐在凉亭里铺了厚厚锦垫的石椅上,笑道:“皇上莫不是取笑哀家老骨头了,我今日有李妃和这两个丫头陪着,倒不觉得闷呢,我们正想来这凉亭里摆上茶来喝,谁想到竟让皇上抢了先了。” 风擎日听到此处,眼光往旁边落下,只见云平郡主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少女,正躬身给他请安。风擎日知道这就是那个让自己两个儿子争相求娶的乐家丫头,便打量得更仔细了。 一旁的风显璃不想在这里重见了小桃,见她伏下身去时,宽大的墨绿长裙如湖水一般漫开,她整个人便象是站在水中央一般,他瞧见小桃今日却是淡扫了蛾眉略施了薄脂轻粉,比福王妃寿宴时那艳装更吸引人,不由得眼中掠过一丝惊艳,怔怔的看得愣了。 小桃此时不急不躁,目不斜视,规规矩矩的请着安。风擎日淡淡的道:“起来罢,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小桃虽说心中不怕这个韶然国的皇帝,但是到了这时心里也不免一阵紧张,但是面上却是平和如水,外面看来是沉稳安静,静静的抬起头来直视着面前的皇上。 面前的皇上年纪约在五十岁左右,鬓角略有些灰发,脸上却还不多见皱纹,想来是保养的很好,那面貌五官分明,挺鼻薄唇,却有几分与风翊宣相似,只是那对眼睛里有些沧桑藏在眼底,眼神看起来淡淡的,还带着些许审视的味道,打量着自己,那一股王者之气却是掩藏不住,令人观之生敬。 而皇上风擎日此时也正在静静的打量着面前的小桃。他看出面前这个小姑娘并无任何惧怕他之意,不象其它重臣家的女儿,见了自己的时候都是脸上带着敬畏,眼底藏着娇羞,这个乐小桃完全不是。只见她落落大方的站着,静静的回视着自己。 风擎日一生中见过的美女实在是不少,眼前的乐小桃没有让皇上觉得也不至于倾国倾城,但是却眉清目秀,清丽秀美,而且还多了一份天然去雕饰的自然清新,让人观之温婉讨喜,十分亲切。尤其是那一对眼睛十分出彩,象是两颗沉在清冷潭底的黑宝石一般,光华闪耀。风擎日不由得暗暗点头赞赏儿子的眼光,这个小姑娘一看便知是聪明内敛的伶俐女子,怪不得自己两个儿子都钟情于她。 风擎日打量了小桃一阵,眼睛又在风翊宣身上转了一圈又暗了下去,转回头来向着小桃道:“听说你娴静在家,酷好读书?那跳棋、黑白棋还有那几样新巧物事都是你想出来的?” 小桃微低着头收回视线,轻声答道:“回皇上话,民女只是略识几个字罢了,那跳棋之类的物件,也不过是民女闲极无聊时做出来打发时间的。” “嗯...”风擎日瞧了瞧搁在玉栏上的钓杆,突然心念一转道:“听说,上次宫中夏宴你在太后面前做诗献画,想必是个机灵聪明的丫头,朕倒要问你一事,你倒说说看,朕方才在这里垂钓了半日,却不见一只鱼来上钩,这却是为何呢?” 小桃一听,心中一动,转眼往玉栏底下看去,只见碧绿的湖水中有许多锦鲤游来游去,想来应该是见钩就吞的,谁知道这半天了却没有一只来吞皇上的鱼钩。小桃心道:我也不是一条鱼,哪里知道它们为什么不咬钩呢?只是这话却万万不能对皇上讲,于是她心眼一转,突然想到一计。 俗话有云,人受一句话,佛受一柱香,只要是人,不管地位高低官职大小,甚至街上的贩夫走卒,都是喜欢别人夸奖自己,拍自己马屁的。这一条想必皇上更不例外,古今中外,她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帝不喜欢人家称颂自己,反而喜欢别人臭骂的呢? 想到此处,小桃便脸上堆出俏皮的笑容来道:“回皇上的话,民女愚钝,所说错处请皇上不要见怪。依民女所看,皇上本就是不同凡人,气魄高山仰止也不能及也!所以皇上来钓鱼自然也与凡人不同。” 风擎日闻言奇道:“哦?此言怎讲?莫不是朕钓鱼和他人不同?” 小桃笑道:“自然是如此。皇上是九五至尊,这御花园时湖中养的鱼自然也与其它的不同,虽然是些鱼儿,但也是知书达礼的,皇上若是不信,民女有诗为证。” “说来听听!”风擎日一脸的好奇,他倒要听听这个丫头怎么解释。 小桃微笑道:“三尺钓丝垂水中,金钩一荡俱无踪;凡鱼不敢朝天子,万岁君王只钓龙。” 二百二十一章 才艺与智慧 二百二十一章才艺与智慧 风擎日闻言微愣了一下。转眼间哈哈大笑。小桃偷眼瞧着皇上,见他笑得甚是开怀,一副非常受用喜欢的模样,暗道自己总算马屁没有白拍。想来也是,只要是人,哪个不喜欢被人夸呢?就算皇上也是人,一样也不例外的。看来她是拍到点子上了。 一旁坐着的太后笑道:“这丫头的一张嘴真是巧极了,也难为你这片刻之间哪里寻得这首诗来拍皇上马屁的?” 小桃差点乐出声儿来,赶忙忍着了,道:“回太后话,民女倒不是故意来拍皇上马屁的,只是原本就从一本杂书上看过这首诗的,想来不单咱们韶然国,别的国家的君主想必也是钓龙不钓鱼的罢?” 风擎日瞧着小桃又打量了两眼,道:“朕听说李妃那里的跳棋和黑白棋是你想出来的?可有此事么?你又是哪里想到的?” 小桃道:“回皇上的话,那跳棋和黑白棋确是民女想来的,是因为民女从小略跟着兄长们认了几个字,看了些奇门八作的杂书,里面有些棋子的另类玩法,民女就记下了,做了几副这样的棋来玩。究竟这只是民女仿着造出来的。算不得什么。” “你既然这样灵巧,想必围棋也是会下的罢?” “回皇上,围棋民女虽懂得,但是下得不好。”小桃实话实说,说下得不好不丢人,若是吹牛皮吹漏了兜才丢人呢。 风擎日往棋桌旁坐下,看了小桃一眼道:“来,你与朕对弈一盘,如何?” --奇@ 书#网¥q i & &s h u & # 9 9 &. c o m-- 小桃赶忙道:“皇上,民女不敢!”开玩笑啊,跟皇上下棋,赢了不是输了也不是,而且她本身围棋就烂,下这个不是她的强项,五子棋黑白棋才是她的所长,可是现在打死她也不敢跟皇帝讨价还价,只好低下头做惶恐状:“民女下得一手臭棋,怕污了皇上的法眼。” “无妨,朕不怪你。”风擎日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对面。 小桃无法,只得硬着头皮欠着身子坐在半个石凳上,风擎日向一旁的李妃和风翊宣等人招招手道:“来,李妃和太子老七也来瞧瞧罢。” 风翊宣瞧着小桃微皱着眉头坐在皇上旁边,小桃的围棋下得那叫一个臭字是不必说了,他深有感触,他倒是不担心小桃会下棋赢了皇上,而是怕她那一手屎棋下得太糟糕。会让皇上兴致大减。 小桃执黑子先行,脑袋里已经飞快的运转,她想自己赢是不会的,但是最好不要输得太难看才好,于是小时候大哥经常看的几本棋谱便在她脑袋里闪过,她想了想选取了大哥曾经跟她说过的,不会下棋的人最宜选的最保守的下法,在左下角轻轻落下一子。 风擎日只瞄了一眼棋盘,便盯着小桃寻思着什么,一枚白子落在了正中天元上。小桃可不敢象风擎日看她那样直视皇帝,心里又开始打鼓。她在想皇上这样下子是什么意思?虽说她对围棋不精,但也听说过围棋讲究的是金边银角石肚子,而皇上俨然是个中高手,怎么会将白子落在中盘天元上呢?若不是棋艺一流所以有持无恐,怕就是暗示自己他是高高在上的韶然国皇帝,不论怎样下也不会输。小桃这时倒郁闷了,不知是该对皇上的这一子落下大拍马屁呢,还是赞他豪迈呢?或者是不理睬? 小桃脑袋里各种念头纷涌而出,她只敢规规矩矩的再在边角上落下一子,形成燕一起飞的格局,护住一角地盘。这一招还是大哥昨天临时给她恶补棋艺所教的,大哥昨天就说,说不定皇上会考较她的才艺,而琴棋书画,琴她是一窍不通,而棋则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的晃荡的半瓶水,因此大哥才教了几招讨巧的棋式让她记牢,就算最后还是个输局,但也不至于棋盘上太难看。 与乐小桃的保守棋风不同的是,风擎日落子如风般,眼睛几乎就没长时间的看着桌上棋盘,而是嘴里说道:“这棋法与战法都有相通之处,想当年,朕与你义父萧将军研讨战法,他用兵最是诡异,又好屡出奇兵,端地是有勇有谋啊!” 小桃听的心里咯噔一声。皇上这是意有所指,还是无心之言啊?要知道萧老将军是自己义父的事情,不过是风翊宣和云平郡主两人为了让她有个跟朝中重臣沾边儿的机会,才那样谎称的。要说萧老将军其人她也在年节时去探望过,仗着自己跟萧十一的交情甚好,萧老将军夫妇俩对自己也是青眼有加的,只是义父一说,人家萧老将军恐怕还不知道有此一说呢。 而且皇上刚才说的萧老将军当年用兵之道,分明是意有所指的,八成是说自己从燕一起飞占去边角并准备攻城掠地猛攻的用心,其实是而已平缓只能勉强守地而无后着谋略罢? 小桃想了想,轻声道:“皇上,小桃对兵法战法是一窍不通的。这棋艺也只是平平,甚至可以说是一个臭棋篓子,家中大哥以前教我下棋时,被我气得要死,无奈之下只得让我多看几本棋谱背几种棋局而已,实不瞒皇上说,昨天民女还恶补了一下棋艺呢。”她边说,边老老实实的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 风擎日听说小桃昨天练习了棋艺,禁不住哈哈大笑,道:“你刚一落子,朕就知道你就算再背上一百本棋谱,怕要赢朕也是太难了,你家兄长说你一手臭棋,果然不假。” 及至下至中盘,输赢立现。就算不会下棋的人也能看出,盘中白子已气吞山河,占了大半壁江山,霸住了整个中原,黑子只占着边角,苟延残喘的勉强活命而已。 小桃于是笑着弃子认输,“皇上,民女认输啦,皇上的棋艺小桃实在不敢望您项背。“ “哈哈...你这丫头认输倒是快。”风擎日笑着,心里却有几分痛快。眼前的这个女孩儿棋艺确实是够臭的,但是难得的是对着皇帝下棋还能泰然处之,毫不带惊恐之色,这倒让他有些刮目相看了。 这样的丫头的确不错。但是风擎日想起方才瞥眼间瞧到太子看小桃的眼神仍带着热切,不是说他已经放弃求娶了么?怎么还是这样惦记着?风擎日不由得又有些担心,装作不在意的问小桃道:“乐小桃,朕问你。听说你认得朕的好几个儿子,你觉得他们个人性情人品如何啊?” 小桃不由得一惊,皇上怎么会让她来评论皇子们呢?她抬头看了皇上一眼,只见皇上的目光带着几分深沉看着她。让小桃琢磨不透,于是她思虑了半晌方答道:“回皇上的话,小桃有幸认得云平群主、四皇子、七王爷还有十二皇子,但是却与他们大多数相交不深,实在说不出来。” “哦,相交不深?”风擎日拿过茶杯来喝了口茶,有意无意的道:“相交不深也不要紧,朕不过想听听外人对朕的皇子们的看法,你就大胆的说来,朕不怪你。” 他见小桃仍犹豫着,便道:“这样罢,你只说说朕的老四、老七和老十二罢?” 小桃想了想道:“民女愚见,觉得四皇子为人温和柔顺,是位谦谦君子;七王爷却是面冷心热,是位性情中人;而十二皇子则性情爽直,最易相处。” “哦,你说老七是性情中人,我觉得他却是个认死理儿的,怎么在你眼里就变做了性情中人了呢?” 小桃一惊,哎,这皇上不是故意为难她么?她坐在风擎日对面,只觉得对方两道如炬的目光牢牢的盯住了她,便硬着头皮装傻,“皇上,民女觉得七王爷其人性情真实,是典型的爱憎分明型的,若是人家对他好,他也会对人家好,只是七王爷不擅言辞,于是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七王爷冷冰冰的,其实是误会他了。自然七王爷自有他的骄傲,但是高傲和骄傲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觉。民女就觉得七王爷...嗯...很好...” 风擎日锐利的瞧着小桃。见她说话一直是温声细语,举止从容大方,容色气度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只是这太子和老七都存了要她的心思,就算现在其中任何一个要放弃,但是难说将来不后悔?他还得好好的想一想。 这时一边看热闹的太后忍不住笑道:“皇上。你为难一个小丫头做什么?她怎敢乱说当今皇子们,”太后当然知道皇上这是想尽办法考较小桃,但是这个小桃她就是看着顺眼,见她为难自己却忍不下心去,“这丫头诗词上是过人的,不如皇上问她这些还好些。” 小桃闻言心道,太后老人家啊,我知道您是想给我说话解围,可是我的诗词说实话都是剽窃来的,我哪里会做什么诗啊,您这会子让皇上考较我的诗才,虽说我肚子里记得许多首名诗名句,但是万一皇上来了兴趣,让我来个即兴发挥,现场作诗,我一时肚里又没有现成的,可不是要露丑了么? 她正这样担心着,便见风擎日笑道:“正是,我也听说这丫头惯会七步成诗的,上次夏宴母后说那副红梅图配得诗画,不就是这乐小桃做的么,且罢,朕就想一个题目,你就现场做来。” 哎呀,想曹操曹操到,她不想来什么偏就来了什么。小桃虽心里紧张,象提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似的,但是面上却不敢露出愁眉苦脸的神情来,只点了头道:“民女谨尊皇上圣命。” 一旁的李妃和风显璃还只是先前听说过她能出口成诗,这现场版的倒是头一回见,风显璃更是心中兴奋,没想到小桃不光是容貌美丽,竟也是个腹中有才的才女。 风擎日眼光往湖面看去,只见不远处岸堤上一排垂柳掩映着,便道:“你就以柳为题,做上一首诗来。” 小桃脑中急速运转,在肚里扒拉着写柳的诗句,春柳还有几首,只是这秋天的柳却是有些为难。突然她想到一首,便微微笑道:“皇上,民女已有了一首。” “哦,念来听听。” “千丝风雨万丝晴,年年长短亭。暗黄看到绿成阴,春由它迎送。莺思重,燕愁轻,如人离别情。烧湖烟冷照波明,画船移玉笙。” “好!好一个‘暗黄看到绿成阴,春由它迎送。’”风擎日赞道:“你这丫头确实有几分诗才,可惜了你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儿身,怕也是个才子一般的人物了。” 云平郡主这时瞅着空子插口道:“皇上,这做诗做词的不过是闲时闷时做一两道罢了,您不知道,她的手巧着呢,您还记得上次我进宫时给您捎带的外面的四味黑瓜子儿,那便是小桃她们家里的铺子里独家出的。” 风擎日被这样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个乐小桃家里还是商家身份,便道:“我听说你们家铺子里的点子主意全是你出的,可有此事?” 小桃笑道:“皇上说的是,我们家里有几个吃食铺子,再有一间便是与萧将军的二公子共同出银子开的酒楼迎客来,除了平常的美食外,我们乐家的铺子里常常有一些别家没有的吃食,那不过是民女闲来无事,又想给家里的铺子多赚点银子,便想出来些新奇的点子做些新鲜的吃食吸引客人眼睛就是了。” 风擎日笑道:“你倒是实诚,想多嫌银子的话也说出来了。” 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回皇上,民女向来不会说谎,想多嫌银子的事是有的,民女想着依靠着自己的点子让家里人都过得好些,那便是民女的福气了。只是民女向来是女子爱财,取之有道,皇上放心,民女决不以欺诈的形式赚取钱财的,所做不过是标新立异,别人家没有的东西我们家有,这就是抢了先机了,自然比别家赚得多些。民女不才,不过想着银子生银子的法子,这倒是民女极喜欢的。” 风擎日想不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连赚钱之道也懂,便来了兴趣,问道:“哦,那朕可要问你,若是一个人手头里有一笔银子暂时不用,又不想拿它做买卖操心,要怎样才能让这银子生更多的银子呢?” 小桃想了想道:“其实,这个问题民女以前在做生意时也遇到过。皇上知道民女开的是酒楼吃食铺子,每天都要收上数目不等的银子,每天都要做好帐后将一部分银子送到钱庄里存起来。但是,民女很久以前就发现了钱庄的一个弊端,只为它们感到可惜。” 这时候,不仅风擎日,连一旁的太后等人也都感兴趣了。钱庄的弊端,这倒是个新奇的话题。他们都想听听这丫头是怎么个想法。 风擎日看着小桃认真的神色,知道她不是吹牛说假话,便道:“你说说看,让朕也听听,这弊端到底在哪里?钱庄毕竟是要给朕上税的,若是有弊端怕是时间久了也会牵连财政,你只管大胆的说,说错了朕也不怪你。” 小桃这才站起身来,略提高了声音道:“皇上,民女只是觉得钱庄里这么大的一笔资源,竟然每日停放在银库里,真正是怪可惜的,其实若是想别的法子让银子活动起来,便能赚更多的银子,而且也会有更多的人来光顾钱庄,钱庄的生意也会更好,相对的,对国家上的税赋也会相应提高。” “你只管说!”风擎日听得认真。 “皇上,民女对钱庄的经营有这样一种想法。民女看京城里有许多钱庄,小规模的不说,就只大规模的老字号的也有五六家,这钱庄的利润不用说主要就是存户的寄存费是罢?其实这些寄存费又能赚得了多少银子,不过是小钱罢了。如果改变一下经营的方式,说不定会取得更大的利益。皇上请想,那些存户存在钱庄里的银子是死的,白白搁在那里放着,一文钱也生不出来,但是如果由钱庄把存户存在钱庄里的银子借给做生意和有需要的人,以他们的土地或者房屋或是金银首饰之类的固定的产业做为抵押,然后按照借款时间和借银的数量,向这些借钱的客人收取一定的利银,这样一来岂不是放在那里的死银子可以赚更多的银子么?” 风擎日还没有说话,太后先就心里一动,问道:“有人会愿意付利银来借钱庄的银子么?” 小桃笑道:“当然有了,而且应该是大有人在。比如民女是做布匹生意的,如果进十匹布的本银是一百两银子,卖出了布后能盈利赚五十两银子,那么进二十匹布就能赚一百两银子,然而我现下手头里只有进十匹布的银子,如果这时我向钱庄借贷上一百两银子,就可以多赚五十两盈利银。假设一百两银子的借息银是十两银子,那么等布匹卖出去之后,就能连本带息的把一百一十两银子还给钱庄,对于民女而言,就是多赚了四十两,同时钱庄也可以赚十两,这岂不比只收一点存户的保存费要多得多了。” 众人听得十分入神,风擎日是个精明的君主,立刻开始提出自己的疑问道:“按你这样说,若是顺利便也罢了,若是那借银子的人生意赔了本儿又怎样办呢?” 小桃一笑道:“皇上问得正在点子上。所以民女前面所说,发放这种借贷的银子前要事先考查他们有无还银的能力,同时要让他们用房契或者地契来做抵押,同时双方要签一纸借贷银子的文书。一旦借银子的人生意赔本儿,还不起借银,咱们钱庄就可以拿这些契书来挽回损失。而借钱的人在归还了本息的银子之后,钱庄就可以将抵押品同时退回对方,这样一来,两方面都不会有丝毫的损失。” 风翊宣此时道:“那商人们会不会因为担心生意赔本儿而不敢借银子?” 小桃摇摇头道:“没有一定的冒险精神,担着风险,这种人是不会去做生意的。每个做生意的人,只要踏进了这个圈子就都是有风险的。商人在进货时,其实就面临着各种的风险,比如货物会不会好卖,或者卖得慢了导致商品过期坏掉等等。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住儿狼,不想承担风险也就别想赚钱了。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风擎日想了想,又道:“若是在钱庄存了钱的客人要取回银子,而钱庄又将银子借了出去,那又当如何是好呢?” 小桃暗道,这个皇上果然不是吃素的,真有一颗十分缜密的头脑。幸好现代银行里这种经营模式是现成的,于是小桃想了一遍,笑道: “皇上问得很对,这就是钱庄要生存最大限度的赢利最大的前提,就是要千方百计的掌控住存户的银子。为了吸纳更多存户来钱庄存钱,不但不应该再收保管费,还应该为存户发放存银的利息。这样才可以让存户将家里放置的银子拿到钱庄里来存着,否则我不如在家里摆个箱子自己存着好了,何必再来你们钱庄存取呢。如果这样一直收银子的保管费,除了五湖四海跑生意的人嫌麻烦会这样固定在钱庄里存银,那些人家是不愿意将银子放到钱庄里来存的。” “其实钱庄可以设置几种存银方式,比如存户愿意将银子存成定期,就是所约定的期限内不得取出存银,否则会扣掉利银,这样一年、两年、三年按时间长短来相对增加利银的数额,提高他们所得利银的多少,相应的,这些银子存的年限越长,钱庄借贷出去之后收得的借银利银也就越多!” “如果存户必须随时需要取银的情况,可以让他们把这些银子存成活动的帐户,他们所获得的利银虽然会比定期的少银多,但是再少这利银也是白拿的,没有人会不喜欢。我们可以拿这些活动的帐户来发放短期的借银,同样可以获得盈利。这样一来,存户不但不用付保管费,还能白拿或多或少的利银,相信那个时候大家都会愿意到钱庄来存银子。而且钱庄都有雇的护银人员,人们把银子存在这里也安心得多。钱庄得到的存银越多,也就赚得越多,这样一来,其实是几方皆有利的好局面。” 小桃说得口干舌燥,歇了几口气,才接着说道:“当然,这样做起来的前提是,钱庄必须是极有信誉的,而且最好是在官府备案和核实有这种借贷的资本和能力的,这样一来,百姓们和商人们才敢往钱庄里存银子,若是朝廷里能专门有人监管着放贷的银庄那就更好,这样会在万一钱庄违规操作时及时发现,以保存户的银子安全无忧!还有就是,要大力宣扬这种经营理念,让更多的人明白来钱庄存银子或是借银子的好处,这样还怕赚不到钱?” 风翊宣在一旁听得几乎愣了,他也是头一次听小桃说起对钱庄的看法,他此时眼中光彩绽放,实是没想到小桃竟然心里极有算计,竟到了聪敏异常的地步。他以前也曾管过户部的差事,听小桃讲到一半时便觉得这想法是极好的,难为她怎么想出来的? 风擎日精明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这个年轻少女,觉得自己真是小瞧了这个小姑娘。她方才一番言讲,竟让他这个韶然国的皇帝有茅塞顿开之感。他强压下心头的狂喜,故做镇定的道:“你这丫头方才说的,竟跟民间借黑钱有几分相似。” 小桃笑道:“皇上明鉴,这跟借黑钱是有些相似之处,都是借了银子之后本利一起相还,只是咱们钱庄是正经官府在案的地方,受着朝廷和官府的监督和保护,而且借钱的利银也不会象借黑钱那样高得离谱,钱庄的放贷的利银一定得是合情合理,又能自已赚钱,又能让老百姓和商人们接受的,这样就可以了。皇上请想,若是钱庄借银一事做得风声水起,那街面上那四处让人借黑钱而引发的闹心事儿,也可以少一些了。这样岂不一举两得了么?” 风擎日又盯着小桃看了半晌,转头向旁边伺候的太监道:“这丫头说了这一大套,想是口干舌燥了,来啊,给乐小桃上杯茶水来。” 小桃想不到自己的一番言论换来了皇上赏的茶,忙行礼谢过。她还真的是渴了,端起杯子来一饮而尽,幸而那茶水也不是很烫,这才让她一口气灌了下去。 风擎日瞧着她那急三火四的模样儿,笑道:“这丫头方才还文文静静的,倒象个娴静淑女的模样儿,这一喝水倒露了形迹了,原来喝茶还是个好牛饮的。”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尴尬道:“民女在皇上面前失仪,请皇上恕罪,民女方才是真的渴了,嗓子眼儿里都快冒了烟儿了,才牛饮了一把。” 风擎日哈哈大笑道:“你这丫头倒实诚,嗯,不过你这嗓子冒了烟儿也是值得的,来人呀,去取两包临国进贡的上等沁泉香茶来!乐小桃,你讲了这半日真令朕大开眼界,你果然是个好的,称得上是聪明伶俐,兰心慧质了,朕也不白听你的点子,就赏你两包上好的茶叶,你回家慢慢喝罢!” 二百二十二章 奇思巧手 二百二十二章奇思巧手 小桃没想到皇上竟然吩咐给自己赏赐。虽然只是两包茶叶,但那可是临国上贡的贡茶,想来是专供皇上太后等人喝的,自己还真走运。 “民女谢皇上赏。”她乖巧的谢恩。 谁知小桃的话音刚落,风擎日便来了一句:“你是商家之女,也算是商女一名了。朕问你,向来人们所说之仕农工商,乐小桃啊,你曾经有因为是商女而对自己的身份闪生过不满,或是遭过他人白眼么?” 小桃心道,来了来了,原来皇上前面又命人给自己茶水喝,又赏茶叶,是故意麻痹自己的警觉性,然后想出其不意的问她真正想知道的问题,看来自己这个商人的身份在皇帝眼里确实是不太高明啊。 想到此处,小桃也不着恼,用柔和的声音微笑着说道:“回皇上的话,民女确实算是商女,也知道世人有很大一部分都瞧商人不起,众人觉得商人逐利奸诈毫无仁心。可是民女却觉得这不过是以偏盖全的认知。民女觉得这世间上无论哪一种行当,也都有个中翘楚和品德败坏的,不能因几个人而说这一行当里就没有好人。民女觉得若是那样,商人也太冤枉了些。” 风擎日笑道:“哦,你倒说说看,你眼中的商人是个怎样情形?” 小桃想了想道:“民女信奉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之说。商人之中也有好多种类型,比如诚信经商的商人,便可以算得儒商;还有那讲三分生意七分仁义的便是一代德商,民女曾经听老人讲说过,曾经有个商人,他经商十九年中三次财聚巨万,又两次将钱财尽数分与穷人和远房兄弟,这样的人可担得起德商一名。还有一种商人智慧超绝,遇事能够做到随机应变,行事也颇有勇气果敢决断,能够正确的取舍仁德,这样他的经商致富之术会眼越来越高明,这种可称得上谋商。这些算得上是商人中的领军人物,小桃觉得做商人到这种境界,实在是国家和百姓们的福气。” 一旁的太子风显璃向来对商人是冷眼相看,不大瞧得起的,虽然他暗地里让自己的亲信在京城几家大店号都入了股敛财,但是心里还是对商人抱着瞧不起的态度。这时她听小桃将经商的商人讲得头头是道,又见她口齿伶俐敏捷,不由得便插话道:“乐姑娘,你把这商人说得也太好了罢?” 小桃冷眼瞥了风显璃一眼。她心里对太子横加一杠子的事情十分不满,但是她面容上毫无变化,只接着说道: “太子殿下这样说怕是有了商人轻义重利的先入为主的想法。我想问太子殿下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书生和一个商人同时面对着一个将要饿死的穷人,既使书生再有仁心慈心,但是手里没有银子没有能力,对于那即将倒在脚下饿死的人又可以做些什么呢?大不子就只能落些同情感性的泪水罢了!但是商人就不同了,他们手里有银子,有能力可以帮助别人,正如有些仁商一样,每年遇到天灾都会主动的拿出银子来做善事,开粥棚,放米仓,这不都是商人做出来的好事么?当然,三百六十行里每一个行当里都是有鱼龙混杂的情况出现,我承认也有手里有银子却不愿意帮助别人的商人,这也是少数而已。商人做生意本就是为了赚取更多的利益,这个无可厚非,这种逐利的本性也并非商人才有,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有追逐名利的念头。太子殿下敢断言说那些寒窗苦读的学子们,心里就没有抱着一朝金榜提名让自己平步青云。改善生活的想法么?” 风显璃被小桃问得一愣,答不出话来,小桃没理他,接着道:“所以说,追逐利益并非是多么不好的事情,只要将人的这个本性稍加引导,我相信,商人会成为一个国家里很重要的,值得别人尊敬之人,而并不是象现在这样,提起商人好象便是贬意印象居多了。” 这一番问答下来,小桃发现皇帝的脸色变得阴晴不定,糟糕,难不成是皇上也对商人抱有偏见,因此对自己的这一番言语抱着不屑或是不满意的态度?她刚想到此处,便听风擎日微皱了眉头,拈了一把胡须道:“依你这样说,商人之中倒还有些仁义之人,嗯...你接着说...朕听着呢....” 小桃见皇帝这几句话不象是对她方才所言有反对意见的,才大着胆子说下去: “皇上,天下商人按类分有盐商、丝绸商、木材商、食材商等等,按地域划分也有北商南商之说,其实要想成为一代杰出的商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这里面必须有朝廷官府给予支持才行,比如第一,无论什么样的商跑商,前提都必须要靠朝廷疏通整理和完善一国的商道,因地制宜的建立不同的商品集散地,这样方便商人往来买卖。比如此城擅出药材。便可以设定为药都,这村擅产鲜花异卉,便可称为花都,这样以星罗棋布的集散地为网点,以纵横交错的商道为网线,便可以形成一张兼容全国的经商之网,从而行之有效的做到引天下之力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需;第二,要恩威并重,锻造良好的商业秩序。一方面维护商界的正当利益,为之提供实惠和便利,倡导‘生财有正道,以义为利,诚信为本’的经商风气,另一方面利用国家职能和各地商业协会管理、监督以及制裁尔虞我诈、投机倒把等奸商行径。还有第…,要发展临国与本国的商业贸易,取邦外之财以富邦内之民。咱们韶然临国有些物品是我们这里所没有的,或是品质数量都没有人家的好和多,这样两国可以用各自特产的物品以物易物,可不是一举两得么?” 凉亭里的众人包括皇上、太后、和风翊宣等人,都震惊的望着站在那里侃侃而谈的小桃,心中的惊喜急速的增加,他们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将商业之道说得如此清楚。分析的如此犀利,原来小桃口中的这种商人也不是那样惹人厌憎的。 太后此时开口道:“你这孩子这样了解商人,想必是从小就接触了经商之道不成?” 小桃轻轻摇了摇头,回道:“回太后的话,其实民女从小并不曾接触商人,我们家里是种着自家的田地的,只是我从小听我母亲说过,她年轻的时候家乡发生了一场大水灾,百姓们流离失所,很多乡亲们都活活的饿死,我母亲逃难到了一个小城。那里却有好几家经商的人家联合了起来,在城里空地上摆上了粥场,指挥着下人们煮粥分发给我母亲和那些饥饿的百姓们。我母亲从那次起就深深记住了商人中也有善心人,我小时候经常听母亲讲起这事儿,因此民女从小并不排斥商,也没有觉得商人不好的印象,后来家里也经营了几家店铺,更觉得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有力量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就好象我开得铺子越多,就越可以给那些没有活做的提供一条能吃饭养家的差事,这不是很好么?” 风擎日听了小桃说完,盯着她看了半天,这时他已感觉到眼前这个小姑娘确实是个足可以匹配皇子的人物,就只听那些话语便知道她是个胸中有丘壑的,眼界宽广的女子,绝不是那种呆在家里只知道梳妆打扮的弱质女流。也许是因着自己是韶然国的皇帝的关系,他对于那些花瓶般没有思想只有漂亮外壳的女子一向不太在意,觉得那不过是男人闲了时放在家里当香花欣赏摆弄的装饰品罢了,就象是墙上挂着的书画一般,可有可无,略做点缀而已。 而这个乐小桃却是个完全相反的类型,她不是摆设,而是一个活生生有思想有见地,且心思玲珑剔透极为智慧的女孩,更重要的是她的才智虽妙却不外露,若不是今日自己召见她来见自己,让她放开了说说想法,怕是她也会机灵的藏拙呢。 此时太后却笑道:“行了,皇上,小桃这丫头又不是你的朝中大臣,你这些国事论调的问题还是等上了朝,跟你的臣下们去谈好了,我是带着她们来这里赏景喝茶的,倒让你抓住了这宗机会来考起人来了。” 风擎日哈哈大笑道:“太后说的极是,是儿子不长眼色了,罢了,乐小桃。你方才说的那些钱庄和商人的话朕都深深的记在心里了,太后方才说了,在这里是赏景的,我听说你是个手巧的,不如就现现你的巧手如何啊?” 小桃笑道:“皇上,民女今日进宫来没有准备做吃食的用具,做不了东西,可怎样办呢?” 风擎日笑道:“你这丫头也太死心眼儿了一些,难道你的一双巧手就只会做吃的么?听说你会变戏法儿,还会画画,难得你今日进宫来,就一样样儿展示给朕瞧瞧罢。” “回皇上的话,变戏法儿倒是行的,只是民女画画一说,因着今日没有带画具进宫来,不如先跟皇上打个商量,下次民女准备好了画具专门来宫里给皇上画上一副素描画像,可好么?” “嗯...就依你所说,先变个戏法儿给朕和太后瞧瞧罢。”风擎日道。 小桃瞧了瞧一旁宫女头上系着的一条长长的淡绿色丝带,便笑道:“皇上,民女需要准备几个道具,能否请这位宫女将头上系着的发带取下给我暂用,还有民女需要一颗铜钱。” 风擎日瞧了瞧那一旁的宫女点了点头,那宫女忙伸手将头顶发带解开取下,太后听说小桃要铜钱,便笑嘻嘻的从腰间佩饰上摘下一个金晃晃的赤金的铜钱儿来,笑道:“丫头,这铜钱儿却是没有,这金钱儿却是有一个,就不知得不得用啊?” 小桃双手接过,笑道:“只要是钱儿就行,谢谢太后了。” 于是小桃准备一番之后,将那大变金钱儿的戏法在众人面前玩了一遍,当看着先前还在她纤纤玉指中的金钱儿转眼间便消失了,不禁让众人大呼惊异,在众人的强烈要求下,小桃又玩了好几遍,他们依然没有看出其中奥妙,于是小桃又将丝带绕颈的把戏在那个解了丝带的宫女身上变了几变,这次就连旁边站着的侍卫宫女们也惊得呆了,明明是将带子绕着肚子缠了好几圈,怎么使劲一拽之下,非但没有勒着人,那丝带倒好象穿过脖颈离开了身体似的,这让初次看到戏法儿魔术的风擎日和太后李妃还有风显璃几人忍不住大感惊叹,赞叹声四起。 小桃在众人的赞叹声中,详细的跟众人讲解了戏法儿的奥秘,亲自用慢动作慢慢分解了刚才魔术的动作,这把众人才发现原来这戏法就是出众的手法,不由得恍然大悟。 风擎日连连点头,笑道:“你这丫头果然是个灵巧的,你这双巧手还会弄什么,一起现出来罢。” 小桃见皇帝的样子显然是正在兴头儿上,便提议要了一些宫中糊彩灯的彩纸,稍后那一摞子彩纸拿来,小桃挑捡了其中几种颜色,用手裁成几块正方形,就在凉亭的桌子上十几下就将一张红彩纸折成了一朵美丽又精致可爱的玫瑰花,令众人又一次大开眼界。 这折纸是小桃前世的拿手绝技,她从小便会折许多东西,后来因喜欢折纸,便特意买了相关方面的书来学了好多,在大学时慕名请她折东西的同学一把把的。还有的人给倾慕的人写了情信,还特意来求小桃折上几颗心或者玫瑰花来点缀,因此这玫瑰花小桃折得是最驾轻就熟的,已经达到了闭着眼都能折出来的效果。 可是韶然国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折纸这种东西,在场所有的人都看傻了眼,就连风翊宣也是第一次看到小桃折纸,众人不明白那么平凡的一张彩纸怎么到了她手里就跟有了灵性似的,这边折几下那边叠几下就变成了一朵可爱极了的花朵。 小桃再接再厉,用淡青色彩纸分别裁成小纸条,现场编了个精致的纸花篮,又折了十几朵红色花瓣嫩黄花蕊的玫瑰放了进去,用纸做了花茎和叶子结合在一起,装在花篮里面,韶然漂亮夺目到不行,小桃将刚才变戏法儿时用的那条淡青色丝带在花篮提手上又系了一个蝴蝶结,这个纸花篮顿时变成一年非常可爱的艺术品了。 小桃拿起那个漂亮到晃眼的花篮对风擎日道:“皇上,请允许民女将这个花篮献给太后娘娘。” 太后她老人家是皇上的娘亲,她不好明着奉承皇上,以免叫人说她故意溜须拍马,但是若是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喜,就跟拍了皇上的马屁是一样的。果然风擎日点头笑道:“嗯,朕还是头一次看到有人能拿纸折成如此好看的东西,想来太后也喜欢这些,你就多折一些东西罢。” 小桃将那个红玫瑰花篮献给太后之后,瞧见太后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于是她又连折了一个粉玫瑰的花篮给了李妃娘娘,黄玫瑰的花篮给了云平郡主,将在场的这帮女人们哄得高高兴兴之后,小桃又拿彩纸折了会跳的青蛙、小狗小猫、树木宫殿种种,引得众人争相要学。小桃便挑了几种简单些的一一教了。 风擎日看着满桌子彩纸在小桃手里变成了一个个活灵活现的小动物,大感有趣,扭头朝旁边站着的风翊宣笑道:“呵呵,这丫头还真是个活宝贝啊....” 风翊宣和风显璃同时一笑,也不知道父皇的这句话是对谁说的,风显璃这时心里却有几分后悔,他在这里半天,看到听到小桃的见地实在不是平常的女子可比,就连那个杜相的千金杜千千也未必有这番见识,他有些后悔昨日跟父皇说放弃求娶了,可是话已出口,他断没有再反悔的道理。 看到父皇似乎对小桃印象还不错,风翊宣从刚才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今日小桃进宫来他是知道的,昨晚他也没有去乐府去交待她什么,他是怕给她添加压力,没想到这丫头是个自来熟,见到皇上竟然自自然然的表现出来最好的一面,他看到皇上瞧着小桃的眼神,就知道这丫头八成是过了父皇这一关了。只是父皇对她印象好,不代表着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同意赐婚,恐怕这中间还要一段时日,但是对她印象好总好过瞧着不顺眼,若是那样可真的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云平郡主刚刚学会了折青蛙,兴奋的神情溢于言表,她听得皇上说小桃是个活宝贝,便凑趣的转头笑道:“皇伯父,你真是说对了,她就是个宝贝呢。你不知道,她的迎客来经常出些活动让食客们参加,经常有那种叫做‘脑筋急转弯’的谜题,好玩极啦。” 风擎日从来未听说过‘脑筋急转弯’这个词,颇有些兴趣,便细问究竟。云平群主因着自己已经被小桃练了一阵子,便替她答道:“皇伯父,这脑筋急转弯’,顾名思义,急转弯通常是有特殊情况的时候,需要很快的离开习惯路线,从别的路线走。脑筋急转弯就是指当思维遇到特殊的阻碍时,要很快的离开习惯的思路,从别的方面来思考问题。好玩儿得很哪,皇伯父要不要也来猜上一猜?” 风擎日笑道:“好,你们就说来听听,朕看看这个脑筋急转弯究竟是怎样?”他这话一出,连旁边的太后和李妃也随声附和着要参加。 小桃想着,给皇上太后们出题,可不能出那些太难了的,还是从简单些的开始好了,这种脑筋急转弯本来就介于谜题与笑话之间,若是太难了岂不是故意为难人么?她想了一想,便出了一题,道: “请皇上还有太后娘娘与各位听好了,我乐小桃的生辰是三月初三,请问是哪一年的三月初三?” 她这话一出口,便瞧见风翊宣翘着嘴角笑了,连风擎日的眼光都瞄了过去,想是他们觉得自己的生辰年风翊宣必定知道,于是就都看他吧?果然风翊宣淡然一笑道:“小桃,你这出得是什么题啊?我知道你是天元二十三年出生的,你好歹问些有难度的问题好么?” 小桃十分平静的看了风翊宣一眼,吐出一个字:“错。” 众人都诧异了,按照天远二十三年算起来,这丫头正是十六岁没错呀,只有云平郡主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看着小桃笑开了,“我知道了,是每年的三月初三!” 小桃拍手笑道:“好好,果然是云平郡主聪明,答案正确。” 风擎日和太后等人一阵好笑和顿悟,这才明白了原来脑筋急转弯就是歪着去想问题。这时小桃又出一个,“请问,为什么青蛙跳得比树高?” 风显璃听了莫名其妙的道:“怎么可能,这青蛙怎么可能跳得有树那么高?” 小桃暗笑,这个太子真是个急脾气的草包,都说了是考智力的题了,他还直来直去的思考问题,便笑着对他道:“太子殿下,在这种脑筋急转弯的题里面,一切皆有可能哦。” 这时太后也参与进来笑道:“莫不是那青蛙是从树上往下跳的?”小桃摇了摇头。 云平郡主也道:“难道是因为那棵树比较矮?”小桃还是摇了头。 风擎日想了半晌,忽然笑了,大声道:“朕知道了,因为树不会跳啊。” 全场默然,小桃也没想到头一次听脑筋急转弯的皇帝竟然猜到了,看来古人的智慧也是不容小看的。小桃高兴的拍掌笑道:“皇上果然心思慎密,小桃佩服。” 太后这时来了兴致,笑着说道:“这谜儿还怪有意思的,小桃丫头,你再多出几题。” 小桃想了一会儿道:“白母鸡和黑母鸡哪个本领大?” 风显璃皱眉苦笑道:“这算是什么问题?不都是母鸡么?” 众人猜了一阵都没有猜出来,倒是旁边的李妃想了半天,掩着嘴笑道:“皇上,臣妾倒想到一个,只是不知道对不对?” 风擎日笑道:“哦,李妃想到了,你说来听听。” “臣妾觉得是黑母鸡的本领大,因为黑母鸡能生出白鸡蛋,而白母鸡却生不出黑鸡蛋来。” 此言一出,顿时在场的人笑倒了一片,小桃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来表示李妃娘娘猜对了。风显璃想不到答案竟是如此,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搞笑极了,一旁的风翊宣也忍不住笑起来,风擎日笑得尤其大声:“好,好,你真是个精灵古怪的丫头,方才见你论钱庄道商途都是侃侃而谈,那样认真正经,这会子又能想出这样好笔的谜题来,真真叫朕大开了眼界啊。来来来,再猜来。” 小桃又陆续出了几道题,有的被猜出来了,有的没有被猜出来,但是在场众人显然兴致很高,玩儿得很是开心,尤其是风擎日,笑得很大声,在小桃看来,这个时候的皇帝不象是个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更象是一个平凡的父亲和长辈。 又玩了一阵,太后坐得有些累了,风擎日劝太后回宫休息,又瞅着小桃笑道:“乐小桃啊,今日朕让你进宫来真是来对了,朕可说是从你这小姑娘身上也长了些见识,可算是有所获益啊,今日朕很高兴,下次朕再宣你进宫来,你可愿意啊?” 小桃哪敢说个不字,当下低头说道:“皇上有吩咐,小桃定当从命就是。” “嗯,好好,”风擎日斜眼睛看了风翊宣一眼,笑道:“朕乐了这大半天,好久没有这样痛快了,宣儿,你和云丫头两个送小桃出宫罢,朕也要回宫歇歇了。宣儿,你说的那事儿,朕会好好想想的,你只等着信儿罢!” 风翊宣知道父皇所指的就是自己求亲的事情,便笑着应承了。见风擎日要走,小桃和云平郡主等人便恭送着皇帝走远了。 这时凉亭里皇上走了,李妃陪着太后回了寝宫,这里只剩下小桃和云平郡主还有风翊宣兄弟二人。风显璃见这三人向来是一伙的,只好也借口回东宫自也走了。云平郡主便和风翊宣一起带着小桃出了皇宫,到了宫门口时,云平郡主笑道:“七弟,你一个人送小桃回家罢,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小桃自然知道这是云平郡主不愿意做电灯泡儿,让了地方让她和风翊宣两人在一起。便红了红脸,目送着云平郡主去了。风翊宣见自己的马匹在宫门口不远处,便笑着对小桃道:“横竖咱们两人这会子无事,不如去城外转转去可好?” 小桃只要跟风翊宣在一起便心满意足了,哪里会拒绝,便微笑着点了点头。风翊宣见那边陆平已牵过两匹马来,笑道:“小桃,这里是雇不到马车的,不如咱们骑马慢慢去可成么,你敢骑马么?” 二百二十三章 名种良驹 二百二十三章名种良驹 小桃听他这样问。转头看看立在当地的两匹高头大马,只见那匹通体雪白的正是风翊宣的那头坐骑,而那匹枣红色骏马想来就是陆平的坐骑了。自从上次和风翊宣共骑后中镖受伤后,小桃再也没有骑过马,出外只是坐马车而已。 其实她向来喜欢马,见了马匹便心痒痒的,只是她不会骑马也没有机会去学,虽然家里二哥乐武也算是略通骑术的,但是林氏却说一个女孩子家应该斯斯文文的,大马金刀的骑着马让人瞧着多么不雅,因此她也只上次跟风翊宣共骑过那一回罢了。 此时风翊宣既问了,小桃便生起了想学骑马的念头,她笑了一笑,歪着头向风翊宣瞧着笑道:“你是故意的么?明知我不会骑马还这样说,不过我倒是想学骑马呢,不如你教我好不好?” 风翊宣笑道:“教你是没问题,只是不知道你这个徒弟笨不笨?你知道,我向来是非聪明人而不教的。” 小桃笑道:“连皇上都方才都夸我聪敏,还有兰心慧质,难道平遥王爷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风翊宣闻言大笑,小桃瞧着他一身月白色锦袍。此时正弯腰将袍角束起掖在腰间,背负着双手立在那匹雪白骏马边儿上,静静的瞅着自己嘴角带笑,小桃一瞬间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在桃花村初见风翊宣时的那一刻,他那天也是这样,如潭水般深遂的眼眸,唇边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气。 风翊宣瞧见小桃盯着自己瞧,不由得一笑,也不计较,伸手扯着马缰,向小桃道:“你既然要学骑马,捡日不如撞里,不如咱们就从今天开始好了。不过,你没有骑马的根基,这两匹马都是我和陆平两个骑惯了的,外人骑它们是不中用的,它非撂蹶子给你掀下来不可。”说到这里,他伸手往城南方向一指,笑道:“那边有皇家的猎场和马场,我在那里还养了几匹好马,有两头还是温顺的小马驹子,不如你就去挑一匹喜欢的,我送给你养着。” 小桃乐得几乎要蹦起来,忘形的上前扯着他的袖子,笑道:“真的,你可不准骗我?” 风翊宣笑道:“我骗你来做什么?只是要学骑马容易,今后再也不准喝那样多的酒。前**那醉神仙整喝了一坛子,我来问你,你当时怎么回家的自己知道么?” 小桃想起那日确实晕晕乎乎的,后来还是听丫头们说是风翊宣把自己抱回来的,于是那脸上便有些发红发热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低了头小声道:“那日是我不对,不该喝那样多,只是我寻思着太子那样苦苦纠缠着也不是个法子,不如硬着头皮赢了他好叫他死了这条心也就是了。哪里想到那醉神仙果然厉害,竟然喝得多了....” 风翊宣见她害羞的样子,脸升红霞,说不出的娇艳,便不忍再责备她,只叹口气道:“我先前竟不知道你这丫头居然是个酒瓮,真是出乎意料啊....” 因着风翊宣翊宣带着小桃去皇家猎场去学骑马,可是他看着小桃这一身华美装扮美则美矣,但是骑起马来怕是连马蹬头都踩不上去,他瞧着那长长的裙子摇了摇头,转身吩咐一边的陆平骑马去到云平郡主府上借一套骑马装来。韶然国的贵族女子象云平郡主这样的,虽然平日里安静娴淑。但是每年的皇家狩猎活动时,是允许骑马参加的,因此皇族中的女子中有多一半都是会骑马的,而且因着女子爱漂亮的关系,她们还特意做几套骑马时穿的方便又好看的马装,专用于狩猎时穿着。 而云平郡主就是个中高手,她家里的马装自然不少。陆平接了命令便打马去追云平郡主的马车,风翊宣在这里就牵着自己那匹名为白雪的马匹,和小桃边说边慢慢往皇家猎场方向走去。 十月的京城,天气已然渐渐凉了。这条通往皇家猎场的路是只允许皇室的成员使用的,那青石路铺得异常平整,宽阔异常,两人说说笑笑约莫走了有半个时辰,就见这里已近了山脚下,大路两旁便是稀稀拉拉的树林。 “这里便是你们皇家围猎的地方么?”小桃轻声问道,觉得这里只是平常的郊区山景。 风翊宣停了脚步笑道:“前面不远才是马场,咱们这样走着也太慢了,横竖这里没有人瞧见,也不怕坏了你的闺誉,也不怕别人瞧见不雅,不如你上马来,我们共骑一会儿也就到了。” 小桃点头答应,风翊宣翻身上马,又将小桃扯了上来坐在自己前面,笑道:“桃子,抓紧了。” 小桃用力抓住了马缰绳,点了点头。风翊宣眼含笑意,抬手打马扬鞭,那马飞一般跃了出去。这是小桃第二次骑马。只觉得那山风掠过耳际,那胯下马匹奔跑的速度让她感到十分雀跃,一种从心底涌上来的新奇的轻松感渐渐升起,小桃记住风翊宣的话,两脚紧踩着马蹬双腿****了马腹,身子随着马的节奏调整着自身的起伏。 一片片树林从身边往后闪过,眼前到了一片开阔的草地,小桃远远的便望见草地的尽头出现了相连的两座青山,那草地左边一大片空地上建了一个超大的围栏,里面竟然有数十匹或大或小的马匹,小桃心道这便是风翊宣方才所说的专为皇族中人所建的马厩罢? 那边有七八个穿着侍卫打扮的人,远远的见着平遥王打马而来,其中的管事儿的便急忙上前来帮他牵住马缰,殷勤的伺候着他下马。风翊宣是骑术高手,又会功夫的,哪里要人扶,一个翻身已下马立在地上,伸手将小桃扶着腰抱了下来。 那马厩管事儿的见七王爷竟带了个美貌女子来,自然明白这位怕是王爷的相好,只是他心里这样想,嘴里可不敢乱说半个字,只笑嘻嘻的施礼请安道:“小的给七王爷请安,给这位姑娘问好。” “起来罢。”风翊宣摆摆手,看向那一排排整齐洁净的马厩,“本王的那几匹马照料的怎样了?” 那马厩管事儿的赶忙笑道:“王爷放心,您的那几匹名驹小的给您打理的利利索索的,不用您操一点儿心,每日里喂料照看,小的都不用他们,都是小的亲自来照料的,王爷放心好了。” 风翊宣微微点头,伸手在袖口里掏出一张银票来,递到那管事儿的手上。道:“我知你向来对我的马儿比别人的用心,诺,这一百两银子赏你打酒喝的。” 那管事儿的欢欢喜喜的接过来,当既便给风翊宣磕了两个头谢赏。起身便脸上堆着笑领他们去马厩里看马。风翊宣转头对小桃笑道:“等会你好生瞧着,我那几匹马都是名种良驹,难得的好马。你瞧着哪个喜欢,我便送你一匹。” 小桃虽然高兴,但想到家里哪里有养马的地方,难不成为了这马单独建个马厩么,怕是她娘知道了也会不同意的,便有些灰心道:“你倒是好心呢,只是我家里哪有放它的地方?” 风翊宣笑道:“无妨,你家里养不了,我府里却是有专门的马厩的,你挑好了便骑回去,我给你养在府里,而且还有专门的马夫照料着,你只想骑的时候,来我府里牵走就是了。而且养在我那里也方便,迟早你也是要到我府里来的,不过暂替你看管着就是了。” 那管事儿的听见‘早晚都要到府里来’的话,心道这个美貌姑娘原来竟是将来的七王妃么?他一想之下更觉得要对小桃殷勤些,见小桃在一边儿也有些红了脸儿害臊的样子,便笑嘻嘻的叉开了话题,笑道:“这位姑娘,您放心,王爷的马个顶个都是极好的,我们照料着也用心,您等会见了就知道了。” 待得来到马厩跟前儿,小桃才知道刚才那个马厩管事儿的果然所言非虚,这里马厩的气味儿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难闻,每一处走道小径和角落,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五六十匹高矮肥瘦皆自不同的马匹在各自的地盘里悠闲的吃着草料。 及至来到一处单独隔出来的十几间屋子里,那是皇上及几个爱马的皇子们单独的马厩,小桃随着风翊宣走一间,只见里面有二十几个槽位。但是却是空了一大半,只有六七匹马匹养在里面。几匹马似乎认得风翊宣一样,见他进来都打着响鼻鸣叫,看来与他甚为熟稔。风翊宣也是很高兴,走过去拍拍这个的脑袋,捋捋那个的鬃毛,象老友一样熟悉。 风翊宣转过身来瞧了一眼小桃,笑道:“你看,这几匹马里有没有喜欢的,不如替你挑一匹温顺的小母马,怎么样?” 小桃笑道:“我不懂这个,只要瞧着哪个顺眼就是了。” “那你就过来自己挑。”风翊宣招手让小桃靠近他,指着几匹马一一介绍。 小桃此时眼光被最里面一匹白色的小马吸引住了,那小马通身雪白,乌黑黑的眸子睁着也瞧着小桃,那眸子里象宠了一层如雾的水气般,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衬得那眸子亮如繁星。人都说马的眼睛是世界上动物中最漂亮的眼睛,小桃此时觉得这话果然不假! 她心里一动,便向那小白马跟前走去,马是极有灵性的动物,与主人也是有缘才能和谐相处。在小桃走过去的时候,那小白马便用好奇新鲜的眼光瞧着她,小桃温柔的回视它,觉得对这匹小白马是一见倾心了。她上前大着胆子摸了摸它的耳朵,轻柔的轻抚了几下它的背,那小白马哞哞的叫了几声,叫声低顺又温柔。 风翊宣在一旁看着,不禁笑道:“小桃,你莫不是看上它了?” 小桃实在喜爱的有些不忍放手了,一手仍摸着马背,回过头来对着风翊宣笑道:“我喜欢它,它真漂亮,就它好不好?” 那一旁的马厩管事儿的笑道:“姑娘,你果然是好眼光,这匹马是极好的,只是这马脾气太倔,怕是姑娘不太好驯服它。” 风翊宣也接口笑道:“这也太巧了些,你明明是个不懂马的,但偏偏一挑便指了个最好的,倒不是我舍不得,只是这马已经踢伤了二十几个马夫了,还未被驯服,你压根儿都不会骑马的,岂不是自找麻烦么?” “哦,我倒瞧着它好,雪白雪白的象个雪球儿似的,它也是名种么?”虽然听他们说这小白马脾气爆燥,但是她觉得它对她倒是温顺得很哪。 风翊宣微微一笑道:“它是传说中的大宛名驹,我这几年只见了一匹!还是好不容易从别人手里花重金买下的。这种大宛名驹的马种自二十几年前就已经不纯,主要是因为连年征战,战马多被阉割,无后代。又与寻常马**,失了纯正血统。目前只有野生种群,整个草原上它们的数量也不会超过十匹,却真是千金难寻了。因着我从小便喜欢马匹,因此有几个草原上的马商与我熟识,这匹马是幼马,刚满一岁,半年前一个马商在草原里发现了它,听说当时它身边躺着一匹毛色与它相同的母马,肚子上被鹿角顶了几个血窟窿,想来是应该与鹿争斗时受的伤。那马商瞧见它时,那母马已经死去,他便喂了这小马草料,这小马也肯乖乖的跟他走,只是若有别的人靠近它,它便使出脾气来撂蹶子把人踢伤了,就是那马商手下最好的马夫也拿它无可奈何。” 小桃听得大为过瘾,笑问道:“嗯,它倒是有个性,后来呢?” 风翊宣笑道:“后来那马商见自己驯服不了它,只好将它带到京城里来想寻个买主卖了,正好我听了这个消息,便一眼看上了它。说来也怪,它对我倒是没有敌意,允许我替它梳毛,摸摸它也没什么,只是不肯让我上马,我心中只叹与它无缘。这马一半时间呆在马厩里,一半时间倒是放在外面散养着,它每天自己自到山里吃草飞跑,到了晚上便自回来了,它也从不跟其它的马亲近,我瞧着它倒有一股子傲气,要知道这种顶级的千里良驹都是有个性的,这马与主人也讲个缘分,若是无缘,却是做不了它主人的。” 小桃听到这里,却觉得这雪白的小马有几分可怜,要做它主人的心更盛了。她回身对风翊宣道:“能把它放出来么,我想好好瞧瞧它。” 那管事儿的看了风翊宣一眼,他可不敢随便把这性子倔的小白马放出来,若是它犯了倔性子踢着了这位姑娘一星半点儿,怕是七王爷会扒了他的皮了。他见着风翊宣微微点了头,才上前打开栅栏,将那马牵到了外面草地上。 这小白马浑身鞍蹬齐全,想是原来给它备的,只是却从没有人骑上过它,这让小桃有了种好笑的感觉,没想到这匹温顺的小马对别人却是那样暴躁呢。 小桃见那小白马警惕的站在一边,笑着对它招招手道:“雪球,我叫你雪球好不好?过来...” 风翊宣见她用逗狗的方法去引逗一匹神驹,不由得想要发笑。但是只见那小白马偏过脑袋看了小桃一眼,清澈黑亮的眼睛透着倔强,长睫毛眨了眨,迟疑了一会儿之后竟然缓步走上前来,在小桃身前站定。小桃兴奋极了,没想到这个小倔东西竟然听她的呼唤,她不信自己的好运气,便走开了十几步,站在远些的地方再次召呼雪球。 那小白马这次更没有犹豫,立即奔了几步跑到她面前站着,用马头微蹭着她手臂,小桃伸手用手指轻轻给它理毛,它也柔顺的任小桃摆布。 小桃心中大喜,轻轻伸两手搂住了马脖子,轻声道:“雪球啊,你真棒,我给你做主人好不好?可是我不会骑马的,听说你踢了那么多的人,我有些害怕呢,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跟了我走,我好好的照料你,但是你不可以踢我,成么?” 她边说边轻轻捋着雪球的耳朵,马的耳朵最是敏感,许多马都喜欢主人温柔的抚摸,这雪球也不例外,竟似能听懂她的言语似的,脑袋在她面前点了点,伸出舌头来舔了小桃的手心。这一下小桃更是兴奋的不行,当下搂着雪球在它脸上狠狠亲了下,它也不挣扎。 “你不走开,想来是答应我做你的主人了?咱们先来取个名字,就叫你雪球,好不好?雪球!” 雪球低低哞叫两声,眼神清澈的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小桃,小桃觉得有些动物之所以有灵性是在于虽然不懂人的意思,但是能直觉的从表情与眼神中看出喜爱与欣赏,这实在是一匹极为通人性的宝马。 风翊宣和一旁的马厩的管事儿的看得吃惊,没想到这样一匹难以驯服宝马竟然认了一个还不会骑马的人做主人,风翊宣又好笑又惊喜,打趣道:“真不知道你是运气好,还是这雪球太笨了,竟然认你一个都不会骑术的人做主人,真是可惜了它啊....” 小桃自嘲的一笑,道:“无知者无畏,我事先不知道它的性子所以才敢上前去伸手措它,若是早知道它是这样的暴躁性子,还踢翻了那么多的人,就算打死我也不敢上前摸它。我先前只是瞧它个子小小的,长得又可爱伶俐,一眼就相中了它,还以为它是个好欺负的主儿呢,没想到,却原来是匹名驹。” 风翊宣一笑:“这就是缘分,说不清的。你可知道?良驹除了奔行如电,另有一个优点就是善择良主,它们都是极通灵性的,会挑选与自己性格对味的主人。起先你在马厩中摸它,它也不见反抗,我就觉得它一定是中意你。看见它任你抚摸,并且与你对视良久,我就知道十有**,它是属于你的了。却没想到,你能第一次与它见面就征服了它,看来还真不能小看你啊!” 小桃笑道:“七王爷你不用夸我,方才是你说的,我只要挑中了你就送我,如今我挑中了这里面最名贵的一匹,你若是心疼可不行,我是非它不可了。” 风翊宣笑道:“你尽管拿去就是了,我帮你在王府里新养着它,只是从今后怕是我王府的马厩里不安宁了,你个丫头定然三五不时的去看它,想来过一阵子,我府里的下人们全都认得你了。” 小桃亲热的摸着雪球的后背,笑道:“那样也好,横竖迟早都是要认得的,就算是提前演练了。那也没有什么。” 两人正说着,只听见不远处一阵急弛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却原来是陆平拿着跟云平郡主借来的马装来了。陆平将手中装着那马装的绢包递给小桃,道:“乐姑娘,云平郡主听说你学骑马倒是很高兴,说是这套马装是新做的,却没有穿过,就给了乐姑娘就是了。” 小桃接过打开一看,这套马装是淡淡的桃红色,周边用银线来滚了如意边纹,马装上面另有一双软底的小羊皮的短靴,由此想来那云平郡主在骑马上也是下了不少功夫的。 那管事的见小桃要想换衣服,便亲带着她到马厩后面的一排房屋处,那里却是专供皇家人狩猎时专门歇息之处,有个丫头便迎了出去将小桃带进去换衣去了。 待得小桃换好了衣服出来,风翊宣一瞧她一身的桃红马装,比平日里少了两分娇媚,却多了三分英气,那一身衣服倒好象是给小桃量身定做的一般,非常的合身。 小桃选好了自己喜欢的爱马,急不可待的便让风翊宣来教。风翊宣便让她骑到雪球背上,先让骑着马慢慢在草地上走着。那雪球真的也认定了小桃,顺利的让她跨上了自己的马背,载着她在草地上悠闲的走了几圈。可是等到风翊宣让马夫来小跑着让雪球跑起来时,小桃却害怕了。 雪球刚慢慢的跑了一圈,小桃便吓得头晕眼发黑,趴在雪球背上不敢坐直身体,一动也不敢乱动,那旁边看着的马厩的管事的和几个马夫看到此情景,想笑又不敢笑,拼命忍着。若是被七王爷发现他们取笑未来的王妃,怕是够他们喝一壶的。 小桃在马上早已看到了众人憋笑的神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尤其是风翊宣更不掩饰,每回看到她在马上发抖,他就越发的得意洋洋,小桃怀疑他是以教学之名实嘲笑之实的。现在若是当着众人的面学不会,岂不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这个脸小桃觉得自己是丢不起的,所以只好咬着牙坚持。 风翊宣让小桃练习坐姿,可惜同前几次一样,腰是越坐越弯,最后眼瞅着就要趴到马背上去了,眼角瞄到替她牵马的马夫那忍笑忍到变形的脸,小桃心里无奈的哀号,早知道学骑马这样不容易,她就让风翊宣找个无人的地方偷偷练习算了,如今托他七王爷大人的福,明日怕是整个皇宫里都传开了她乐小桃骑马有独家趴坐绝技了... 谁知她越是紧张,那抓住缰绳的手不觉的又重了几分,那额头上都冒出汗来了。这时就听呵呵一声笑声,小桃忍不住让马夫停了脚步,回头一看,那个毫无同情心的风翊宣抱着双臂在那里大笑。小桃又气又急,赌气转过头去不理他,这时陆平上前来走到马前,说话的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道: “乐姑娘,只要把手里缰绳松开一些会更好些。” 小桃尴尬的放松手里的缰绳,不好意思的笑道:“陆侍卫,谢谢你啦,我这人太笨了,骑个马都不会。” 陆平笑着鼓励道:“乐姑娘不用急,其实您只要放松一些,一定会骑得更好。” 小桃依言而行,果然陆平说的不错,她手里缰绳放松后,感觉竟比刚才轻松了不少。这时风翊宣骑着自己那匹白马也到了跟前,和她并骑而立,陪着她慢跑了几圈。也不知为什么,风翊宣身上似乎有股魔力,从他并排骑着马慢跑,小桃方才紧张的心情便慢慢缓合,之前因死抓着缰绳而勒得通红麻木的手也逐渐恢复了知觉。 小桃稍微坐直了身子,满脸的喜出望外,这大半天骑到马上已经快要绝望的心终于看到曙光。风翊宣见她不再那么害怕,便在她旁边慢慢教给她骑马的窍门和要诀,于是小桃就从一开始还谨慎的猫着腰,开始慢慢身子坐直,胆子大起来之后,那有些晕马的感觉也渐渐消失了。 又跑了几圈,小桃终于在风翊宣的指点下,让马夫放了牵马的手,自己抖了抖缰绳,两腿****了马腹,开始自己慢慢练习骑马慢跑。那雪球似乎也知道这个主人是个马上菜鸟,也不加快速度,只用小桃能承受得起的速度在草地上奔跑着。 二百二十四章 林间闲趣 二百二十四章林间闲趣 围着猎场骑马慢跑了几圈。小桃觉得越来越顺手了,雪球似乎跟她心意相通似的,总是以稳稳的中等速度奔跑着。小桃初会骑马,不禁欢喜雀跃,在草场上跑了几圈已觉得不满足了,眼睛不时的瞧一瞧远处那连绵的三座青山。 风翊宣瞧出她的好奇,来到她身旁,笑道:“咱们骑马到那山脚下,然后我带你登到半山腰瞧瞧罢,横竖你现在穿着马装,爬山也方便些。那里是我们皇家的围猎场,想来你也没见过,就跟我去开开眼也好。” 小桃听说那是围场,缩了缩脖子,笑道:“围场里不会有狗熊和豺狼虎豹之类罢?我可不会使刀弄剑的,若是碰上了岂不是当点心送给人家吃了?” 风翊宣笑道:“我又不带你往那深山里走,哪里就遇上狗熊虎豹了?”说着,眼含笑意,打马扬鞭从小桃身边越了出去,同时口里喊道:“丫头,跟好了!” 小桃一愣。见他一人一马已如风般窜了出去,顿时起了争胜之心,双腿在马腹上用力一夹,雪球便迈开四蹄紧跟了上去。所幸雪球大概也明白这个主人是个新手,就没有撒开欢来跑动,再加上风翊宣也没有让马跑得飞快,于是小桃便跟他保持着两个马身的距离,她慢他也慢,她快他也快。陆平也跟那马厩管事的要了一匹马,跟着两人一同奔山脚下而来。 一阵阵风声掠过耳边,骑马奔跑的速度和爽快感让小桃有种象要飞起来的感觉,慢慢的来到草地尽头,眼前却是一片乱石秃岩。三人停住了马下来,小桃心里的好心情大打折扣,她怎么也没想到皇家猎场竟是这样一个破地方,亏得刚才风翊宣还说她定会喜欢这里!这里肃静倒是肃静,只是她早知道这山脚竟是一片乱石岗子,她才不会到这里来呢。 风翊宣似乎是看出了小桃的心思,瞧见她一张俏脸慢慢垮下来,便笑着说道:“你是不是觉得这里地方破,没甚么风景,你且跟我走就是了,那好景致不在这里,在前面呢。” 说着便牵了马在前面带路,陆平也伸手接过小桃手里马缰,帮着牵着两匹马往前跟着走,还回头笑对小桃道:“乐姑娘。王爷说的没错,这里我跟王爷和四皇子他们来过几回,前面才是漂亮的景致还有树木溪水,乐姑娘莫心急,不一会就到了。” 小桃听他们两人都这样说,不禁将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去,心里又生出了几分好奇,便迈步紧跟在两人身后往里面行去。行了约有两刻钟功夫,却还是在石头堆里打转,小桃就有些着急和不耐烦了,风翊宣只顾在前面引路也不说话,只偶尔回头看她几眼,小桃恨恨的盯住他,趁他再一次回头之际正准备想要开口奚落他几句,刚张口却觉得嗓子干得厉害。 她方才在皇宫里在皇帝跟前,哪里敢想喝水就喝水,就是后来风擎日赐得她那杯茶,她也不过只是喝了一杯,方才她骑着雪球跑了那么多圈,早就感到口渴了。这时陆平却从马鞍上解下一个皮制的水囊递了过来,笑道:“乐姑娘是口渴了罢。喝口不罢。” 小桃不禁觉得这陆平真是大大的善解人意,想来刚才骑马来时他在后面跟那个马厩的管事儿的罗嗦着,却原来是准备到山里的一应用品去了。难怪他那样得风翊宣的喜欢和重用,看来当王爷的贴身的护卫不只是武功高强就行的,还要心思慎密行事周全,把主子没想到的都替他想到了做到了才可以啊。 小桃微笑着道了声谢,接过水囊拔下塞子猛喝了几口,待得仰着头喝得够了,才发现原来风翊宣已慢下了脚步,和她并肩而行。而在前面引路的却变成陆平了。 风翊宣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漆黑的双眸里闪着玩味盯着她。小桃把水囊重新扭好拿在手里,转头挑眉向风翊宣笑道:“七王爷殿下,这里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好景致?我除了石头就什么也没瞧见。” “不要心急嘛,这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不是总说好事要多磨的么?”风翊宣一点也不气,慢悠悠的颇有几分漫不经心,轻笑道:“若是可以轻易得到,纵使是好的,也觉少了份神秘不是?别急,就快到了。” 小桃也不再多说,跟着又走了一段,突然发现这路越走越窄,最后只能一人一马通过,风翊宣和陆平一前一后,把小桃夹在中间,又前行了差不多一百米的距离,终于出了狭道。视线只在一瞬间就豁然开朗,小桃就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摄住了! 眼前是一片开阔宽广的草地,虽说此时秋草的颜色不似春夏那样鲜绿青翠。但却显现出一种成熟的老绿色,几株迟放的野花零星点缀着,不远处一个清可见底的小湖被三面青山所环绕着,一绺山泉从西面的山腰垂下,飘然落入湖里。一阵清凉舒爽的风扑面迎脸而来,带着秋天独有的清爽干净的气息,小桃刚才还觉得没着没落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 这种自然的风光,不带有一丝一毫时代痕迹的山谷,让她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想她小时候在桃花村里也常常往山里跑,如今几年没有回去老家,站在这里便象回到了幼时的山里一样。风翊宣和陆平两人这时都放开了手里的缰绳,任由三匹马儿自在悠闲的在草地上吃草,小桃忍不住跑到湖边,见那湖水又清又柔,便跪在湖边的草地上,兴奋的捧起水来玩。这时雪球也蹭到了她身边,低头在她身边喝水。 “喜欢这里么?”风翊宣慢慢走到她旁边,单膝跪在她身边。 “喜欢!”小桃深深吸一口气,转头迎上风翊宣闪亮的黑眸,“这里非常美。” “我小时候最喜欢偷偷和四哥跑到这里玩,只是这里的深处有野兽出没,父皇在我小时候不准我们来,我们就偷偷背着他以练骑术的名义来这里。回去后被发现就被父皇和母妃一顿教训。” 风翊宣说着,眼光把投到小桃眼睛里,脸上又洋溢出一贯的活力,嘴角微微扬起,眼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他突然的打趣笑道:“桃子,你瞧,咱们两个这样跪在这里,象不象是在拜天地?日月为证,天地为媒?” 小桃闻言笑开了,连眼底都装满了浓浓的笑意。“没想到啊没想到,七王爷这样一个潇洒不羁的皇室中人也会这样说?这日月为证天地为媒倒是好,只是大多是那有情的男女碍着双方家里不同意亲事,才只好暗地里私定终身,说出这天地为媒的话来。若是咱们也这样,怕是皇上杀了我的心都有了。” 风翊宣听到此嘴角也不由自主的大大上扬,眼里的目光温柔,如同一湾深潭,连倒映在他眼底的小桃都变得明媚。小桃见他直直的盯住自己,不由得有些脸红,扭头避开他温柔的让人深陷的目光,转而盯着水里,惊喜的道:“阿宣,你看,这湖里有好多鱼啊!” 风翊宣笑道:“是啊,父皇国事不忙的时候也常带着钓杆来这进而垂钓,他总说在这里钓鱼和在皇宫的花园里钓鱼心情大有不同。不过今天咱们没有带渔具,怕是弄不到鱼了。” 小桃听了笑道:“这个你就没有我懂了,我小时候跟着三个哥哥满山遍野的玩耍,常在河里抓鱼回家吃,咱们可以用削尖的竹竿来做成鱼叉抓鱼,你瞧,那边不是有片竹林么,咱们就现做几根鱼叉来好不好,若是抓着了,我就可以在这里现烤鱼给你吃,鲜着哪。” 小桃倒不是真的想吃鱼,只是突然到了这样美丽的地方,很想找点事来做,以前看武侠电视剧时经常有大侠在河里面抓鱼的场景,自己从来没有试过,如今身边有一个潇洒又俊美的王爷殿下陪着自己,又在这样一个安静秀美的地方,那兴致不由的就钻出来了。 风翊宣见她兴致颇高,也不愿意扫她的兴,又听她说会烤了鱼来吃,便也有了几分兴趣。便对小桃笑道:“哎,我真是拿你没法子。人家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可我偏偏碰到你这样一个集大成者。你好好的景致不赏,倒要劳动我们给你抓鱼吃,可真是闲翁一名了。” 他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人早已是站起身来和陆平一起骑马到那边小竹林里去砍竹子了。小桃也从湖边坐起来,捡了些树枝准备等会儿生火。风翊宣和陆平两人是会武功的,陆平腰间还带着长剑,砍竹子就如同砍豆腐似的,不一会儿便手脚麻利的做了两根竹鱼叉,两人一同走了回来。 那绿油油的竹子一人来长,小儿手腕粗细,一头已削得尖尖的。三人来到湖边,小桃本想也要来一根鱼叉抓鱼,可是把那鱼叉接在手里却觉得有点掌握不住,于是便还了鱼杆给他们,乖乖的在一边瞧着他俩人叉鱼。 “阿宣,你看那里鱼多,而且个儿大,快点叉啊!”她兴冲冲的在一旁指手划脚,连比带划的。“陆平,你也多抓几条,回家我让喜鹊熬鱼汤喝。” 陆平脸上微微一红,知道这是小桃故意拿喜鹊来打趣他呢。他们两人果然是有功夫的人,瞧准了水中游鱼下手去叉,几乎每一下都不落空,那竹竿直透鱼背,那眼力和手劲可想而知了。不一会的功夫儿,两人已叉着了七八条鱼,小桃便就手在湖边清洗了提着拿竹竿穿了,用陆平马上的火石生火烤了起来。 只一会儿,那烤鱼的香味便一阵阵飘来,风翊宣早扔了手里鱼叉,直接坐在她对面看她烤鱼。那鱼越烤越香,风翊宣大乐,笑道:“你还有这手艺啊,真是厉害。我只以为你在灶堂里会做饭,没想到这荒郊野外的,你也能弄出好吃的来?” 小桃边转动手里烤鱼,边笑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跟个男孩子似的,整天跟着哥哥们野着玩,有时到山里一玩就是一整天,摘野果子捉兔子,有时带的干粮不够吃了,二哥便弄了这竹叉捉鱼烤来吃,有时还能捉到山鸡斑鸠一类野味。你若是喜欢,下次咱们提前备些用具,去林子里打只山鸡做叫花鸡来吃,那才是好味道呢!” 她说着,用竹签挑起来一块鱼肉尝了尝,“差不多可以吃了,来吃吃看味道怎么样?”小桃将烤好的一片鱼从火上拿下来,用竹签挑了一小块,吹了吹送到风翊宣嘴边。风翊宣也不客气,就着小桃的手就吃了那片鱼肉。只觉得那鱼肉烤得鲜嫩柔软,味道真的不错,虽然没有添加任何作料,却凸显出了鱼本身的鲜味儿来。这鱼腥味很淡,几不可闻,不象一般淡水鱼那样土腥味儿很重的味道。 小桃又拿起一条给了陆平,三人慢慢用手撕着鱼肉吃起来。小桃只吃了一条也就不吃了,偷眼看向一边吃得正香的风翊宣,只见他低垂着眼睛睫毛整齐又浓密,鼻梁又高又挺,脸部的线条有棱有角,俊美清朗。小桃不由得有些看呆了,她其实一直知道风翊宣是个极英俊的男人,可是细看之下竟然闪生出一种要被他迷住的感觉。 风翊宣想是感觉到了来自小桃的视线,忽然抬眼,正跟小桃来了个四目相对,小桃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连忙装做看别处转开了视线。真背啊,怎么被他发现了呢,他不会以为她是个花痴罢?小桃不敢再看他,两手在地上一撑飞快的站起身来,说了一句‘我去洗手’,便转身向湖边走去。 风翊宣早把方才小桃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又喜又甜,索性不揭穿她的小把戏,只和陆平闲说着话把剩下的烤鱼全部消灭掉了。 小桃在湖边掬起水来,洗了洗手。通过倒映在湖里的蚊子,还是可以看出她脸色通红,一副娇羞难当的害臊模样,连她自己都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看到刚才被风翊宣和陆平扔在湖边的两根鱼叉,小桃忽得来了兴趣,捡起一根来也在水里叉来叉去,只是大半天一片鱼鳞也没碰到。小桃灰心之余,刚准备将竹竿放下,忽然见到水进而一条黑黑长长的东西向她游了过来,顿时下得浑身汗毛都乍了起来,大叫出声:“蛇,蛇!”转身便想往回跑,哪里想到这湖边湿滑,她又向来最怕蛇,这一惊之下腿不自觉的都软了,脚下一滑,人便往湖水里摔了下去。 只这时,风翊宣早在那边听见她惊叫,早一展轻功一下子掠到她身边,在她歪倒了身子要掉到湖里的一刹那,将她手臂抓住扯了回来,一把抱了起来。小桃这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许多,魂都被刚才见到的黑蛇吓掉了两个,此时不顾一切想也不想的搂住风翊宣脖子,几乎要跳到他身上去了,舌头都快打结了,“蛇,蛇....阿宣,快...快跑啊....” “不怕,那只是小水蛇,没有毒的!”风翊宣在小桃耳边轻轻的安慰着,走到岸边。小桃仍是吓得头皮发麻,对于这种软体动物她从前世就有一种无法客服的恐惧感,虽然她以前经常看动物世界,甚至在宠物店里也见过被养在玻璃箱子里的蛇,可是见着这样活蹦乱跳满水里游走的还真是第一次,虽然小桃觉得抓蛇也是一种很刺激很有挑战性的运动,可是想到这种软条条的动物在自己身边盘旋,她都会吓得满地乱跳。 小桃此时什么男女大防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只顾紧紧搂住楚云的脖子,攥着他的衣服不撒手,身子吓得不停的打颤,一点放手的意思都没有。 “小桃,不怕了,没事了!”风翊宣瞧她吓得实在不轻,只好抱着惊魂未定的她走到远离湖边的一处平整的大石上坐下,柔声安慰道:“有我在,没事了!” 小桃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儿来,一见自己正坐在风翊宣怀里,两只手臂还毫无顾忌的搂着他的脖颈,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这里可不是现代,她这样的举动不会被风翊宣和陆平看作是不讲妇道罢,虽说风翊宣是喜欢她的可能还不计较什么,但是陆平刚才还在一旁看着呢,让人家看到她这样大方的跟他主子搂搂抱抱的,岂不让人家笑掉大牙了,她可还没过门儿呢,现在就上演亲热戏是不是太早了啊? 小桃羞涩的从他怀中挣扎离开,风翊宣也不勉强把她放在地上,小桃强力镇定着自己的心神,红着脸故作洒脱的站在一旁低头理着衣服和头发,借以掩饰此刻的心虚。风翊宣好象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见小桃急急忙忙的挣脱他,只当是她怪他胡乱抱她,便站起身来认真道: “小桃,我方才是看你实在害怕,才抱着你的。我可没有故意非礼的意思,你没有生我的气罢?” 小桃愣愣的看着他,一时间又是甜蜜又是好笑。怎么这个平日里被人说成高傲不羁的七王爷,跟自己在一起时竟这样呆头呆脑的,说话也不似平时那样机敏,看他那略感紧张的样子,小桃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儿来,“阿宣呀,你平日里也算是能说会道了,怎么这会子就这样傻起来?你忙了这半天安慰我,我都还没多谢你呢刚才救了我呢,你怎么还反赔起不是来了?难道我竟是这样不明理小气的人,不但不谢你,还要生你的气不成?” 风翊宣这才松了口气,勾起了嘴角,笑道:“既不生气,刚才怎么又面红耳赤,咬牙切齿的,原来你那竟不是生气,是害臊了是不是?刚才你那情形若是被别人看到,还以为我从湖里面叉鱼捞出了一个小夜叉呢?” 他的一番话招来了小桃的不遗余力的追打,陆平却在旁边含笑看着,两人笑闹了一阵,小桃突然觉得有水珠滴到自己脸上来,这才发现原来天边不知什么时候飘过来了一团乌云,四下里也起了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看样子却是有阵雨了。 陆平看了看天色,道:“王爷,这怕是要下场急雨了,咱们得找个地方避避,这雨点儿都落下来了,咱们回去就是骑马也得半个时辰,不如找个地方躲上一躲,等会儿雨停了咱们再走。我记得以前跟王爷来这里时,四皇子说过前面有个山洞,咱们就去那里躲躲?” 风翊宣点了点头,伸手将小桃扶到雪球身上,三个人各自骑着马,风翊宣和陆平在前,小桃在后往这一片开阔的草地的西面儿奔去。及至近前,小桃果然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个黑黝黝的山洞,三人刚到山洞边儿上,那豆大的雨点儿便稀里哗啦的砸了下来。 小桃笑道:“还好,在咱们三个还没被浇成落汤鸡之前,总算是到了。” 她此时站在山洞的入口边,见里面很是宽敞,也很干净,最奇怪的是里面居然有一张木桌和四把椅子,还有烧剩下的树枝,靠里面还有一张铺着厚厚半旧毯子的木板搭成的简易床铺。看样子是有人经常来这里呆着。 小桃不由得好笑,道:“这哪里是山洞?简直就是个简易的山屋子,”她转头朝向一边的风翊宣道:“阿宣,你说实话,这里是不是你以前经常来这里面壁思过,或者是偷练武功的秘密基地啊?” 风翊宣用手扫了扫袍子上的雨水,斜睨着小桃笑了笑,道:“本王若是在这里面壁思过,也会把这里收拾得跟府里卧房一样的舒服,哪会这样简陋,我看这里八成是那些平日溜马的马夫们常到那边的湖旁放马,春季里雨多,想是他们为了下雨能有个暂时躲避的去处,才把山洞弄成这样。这里我以前和四哥来过,也没见这些桌椅。” 小桃捡了个椅子坐下,慢慢打量着这个山洞。陆平则在一旁安顿好那三匹马,又转到一个角落里取了些干柴,打算生火。他见这里火石干柴俱全,笑道:“这一处还真不错,要不我身上的火石湿了却是打不出火来。” 待得陆平将火生上,山洞里顿时温暖了起来,小桃走到雪球旁边用袖里的手绢给它擦着身上的水珠,雪球很受用的任小桃伺候着,不时撒娇的用脑袋拱一拱小桃,逗得小桃开心不已。风翊宣瞧了瞧三人,笑道:“若是身上带着小桃做的纸牌就好了,咱们也不至于在这里无聊了。” 小桃走近他身边慢慢坐下,微笑道:“这么一会子你也闲不住么?那纸牌有的是,而且咱们三人玩起来不如人多有意思,等过几日我那麻将牌做了出来,那才是真正消遣的好玩意儿呢。到时凑上四个人玩起来才好呢。” 风翊宣转头看着她笑道:“从我认识你到现在,你这小脑袋瓜里不知想出多少千奇百怪的玩意儿了,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跟我们是不一样的人?” 小桃心里一动,瞧着风翊宣笑道:“你说对了,我就是从另一个世界里来的,你相信么?” 风翊宣压根儿没往心里去,只顺着她的话笑道:“哦,莫不是你是仙子下界不成,你这小骗子,你倒说说,你那个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你若是能胡诌上来,我才佩服你。” 小桃在这一瞬间还真想跟他讲讲现代里的情景,只是她想了想,还是将这念头压了下去,就算她讲的都是真的,风翊宣也不会信,还以为她在瞎编。而且如今她已经在这里,往日那些过去已如过眼云烟,再好也是没有用的,她过得是在这里的日子,还提那些没有用的做什么呢? 想到此处,小桃便笑道:“你明知我编不上来,故意要为难我?我不理你了。”说着,故意将头一偏,装出生气的模样来,引得风翊宣轻笑不止。 小桃这气生了没有半分钟,忽然想起一事来,瞧了瞧陆平在靠近山洞那里坐着,很懂事的没有看向这里,她便压低了声音道:“阿宣,你说我今日进皇宫,皇上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啊?” 风翊宣俊脸上浮起一抹好笑的意味,眸中精光闪烁,笑道:“哦,小丫头?你问这个难道是怕我父皇瞧不上你,不许你做他的儿媳妇?你实跟我说了罢,是不是想嫁我想疯了,生怕我父皇对你不满意?嗯?” 小桃听他这样说,脸上不由自主红了红,侧了头不去看他,嘴上嗔道:“谁想嫁你了?” “可不就是你么?”风翊宣拉过小桃的手,包在自己温暖的手掌里,轻声笑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不想嫁我,干什么还担心我父皇的意见?” 小桃脸更红了,低了头不言语。风翊宣握着她的手笑道:“你害羞什么?我知道你是心里有我的,要不那日也不会为了太子不纠缠你,喝了那么多酒了。你不知道,你喝醉了之后....” 他说到这里,把嘴唇附到小桃耳边,轻声将上次她喝醉后的样子说了几句,小桃的脸顿时红得都能煎鸡蛋了,又羞又臊的站起身来,嗔道:“你胡说,我哪有醉成那样,我酒品向来最好的!” 二百二十五章 蓄意寻事 二百二十五章蓄意寻事 风翊宣听了笑道:“你只不信我的就说我胡编。我也不多说了,你只下回去问你们迎客来的掌柜的,他是瞧见那日我拿披风盖了你抱着上的马车,你们掌柜的那眼睛还盯着我瞧了好一阵,想来是怕我将你这东家劫走了不妙。还有十一也是在场的,你只问他也是了。” 小桃对那日喝了醉神仙后的事记得不是太清楚,这时听得风翊宣这样说,由不得脸象火烧似的,怕是自己当时真的是走路都打晃了,否则也不会让风翊宣一路给抱回家了。 风翊宣见小桃脸生红晕,显是想起当日之事害臊了,便不再逼她,转开话题道:“如今我已跟父皇提了赐婚的事,他要召见你想是也要看看你这人究竟怎样?看今日这情形怕是你也颇入我父皇的眼呢。” 小桃想起不久前在皇宫面见皇上的情景,笑道:“照你这样说,皇上是不怪我引得你这个皇子要结穷亲了?” “这有什么好稀奇的?皇家也有三门子草鞋亲呢,这也平常。只是好笑的你却不知道呢,怕是云平皇姐也没跟你说呢,你可知道,我昨日里去父皇面前求亲,没想到我那太子二哥竟先我一步一大早便跑到我父皇那里说要纳你做侧妃呢。”风翊宣便把太子求娶的事跟小桃说了一遍。 小桃还真的不知道有这回事。听了大惊,“什么!太子要让我做他的小老婆!这怎么可能?我根本就和他不熟,而且我也不喜欢他,皇上没有答应罢?” 风翊宣见小桃急得两手抓住他胳膊,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便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道:“就算父皇答应我也不肯答应!只是太子还算是会权衡利弊的,最后还是放弃了求娶你的这场闹剧。” 于是他便将自己跟太子说的话简单的提了两句,小桃没想到风翊宣会拿自己的前程和地位来换取太子的安心,不禁有些感动,轻声道:“阿宣,我问你。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想过做太子,将来做皇帝么?” 风翊宣眼光看向对面青黑色的石壁,声音坚定的道:“做皇帝有什么好?整日日理万机,困在象黄金牢笼一般的皇宫里,连出来刚刚外面的世面也做不到。我从小便极羡慕我福皇叔那样自由自在的,想到哪里就去哪里,那倾天的权势虽好,但是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我宁可学我皇叔做个逍遥不理世事的王爷,跟心爱的人厮守在一起,那是何等的快活。” 小桃插口笑道:“可是想当皇帝的大有人在啊,而且做了皇帝之后,皇宫里可是佳丽三千,那燕瘦环肥,千娇百媚何怕没有天下美女云集?你们男子岂不是最喜这个?” 风翊宣笑着伸手在小桃俏鼻上拧了一下,哈哈大笑道:“鬼灵精儿,你莫不是故意说这个来刺探我么?我实话告诉你。我是个不贪心的男人,有你这样精灵古怪的一个我都应付不了了,若是真弄来一堆怕是要了我的命了。” 小桃听了心里比灌了蜜还甜些,脸上笑颜如花,只是嘴头上还硬着:“你们男子都是这样说罢了,一向会哄人的。若是将来我嫁了你,你再娶进门来几个,到时候怎么办?” “不会的!我以前不是答应了你,只得一人心么?”风翊宣反手握住她玉手,深深的注视着小桃清澈明净的美眸,“若是我负心,愿遭天打雷....” 他一个劈字还没有说出口,小桃连忙伸手捂住他嘴,嗔道:“我跟你说着玩笑罢了,你还当真了,发的哪门子的毒誓...横竖真若有那么一天,我便转身走人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样....” 风翊宣打断道:“你别想了,乐小桃!这辈子你是别想从本王这里逃出生天了!” 两人相视而笑,拉着手好半晌都没有说话,并排坐在那里感受这温柔详和的气氛。外面的雨却越下越大,风翊宣望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微一皱眉道:“我看到这下雨便想到前两年去南方治河时,那河流治理却是当地第一要务,若是整治的不好,来了雨季河水不涨,百姓都得遭秧。”他说到这里,转头对小桃道:“你一向是个聪明的,对这河流的治理可略通么?” 小桃想了想道:“我对这个却是不大通的,只是记得原来曾经看过书上提到过河流治理的事情。不过是些大家都知道的基本常识罢了。我却是没有对这方面深究的。” “什么基本的常识?说来听听。”风翊宣觉得有时小桃所谓的基本常识,就包含着字字珠矶。 陆平这时听到风翊宣的话,也靠近了两人这边坐下,颇感兴趣的听着。他的家乡就曾发过水灾,因着凡是听到与此有关的事,向来是用心得很。 小桃想了想以前看新闻时所听到的和见到的消息,慢慢说道:“别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本书上面说是要想治好水,便要按照河流的理论来疏通、分流,这样胜过合肥学院围追堵截。还有就是,可以在不同的地段上建立一些水库来缓解。” “水库?”风翊宣眼睛一亮,“你细说说。” 小桃伸手在地上捡起一根细树枝来,用脚将地上碎石子踢开,当即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型的水库图画,指着道:“这就是水库。就是象水坝一样的东西,如果哪里赶上雨季,就将水库里储满水,然后水库的闸门打开,让水流通过,这样一层层的到了下游这水不就少了么?然后。到了旱季的时节,水库里平日里存的水就可以灌溉周边地区的农田和庄稼,岂不是一举两得么,而且弄起来也方便。” 风翊宣听到此处,脸上现出惊喜的神情,他没想到小桃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给自己提了醒,还没等他的惊喜过去,只听小桃接着道:“而且,还有一件事情也可以帮助河流治理尽一点点力。” 陆平这里也眼睛雪亮,急道:“乐姑娘快说。” 小桃笑道:“陆平,你还记得上次阿宣让你来我家送来一些肥大的海蟹罢,这个方法就跟蟹子有关。那就是多吃些河蟹,因为河蟹喜欢沿河挖河堤的泥土筑巢,慢慢的会导致河堤泥土松动,有坍塌的危险。所以对于沿河两岸的整修过程中,这河蟹的清理也是至关重要的。” 她说到这里,声音慢慢放缓,有些犹豫的道: “其实还有一点比上面两点还要重要,那就是朝廷一定得彻查一下受灾的城镇,看看近年来几个地方的受灾最严重,再比较一下拨款的分配,就知道问题是出在天灾还是**上?天灾可以用天灾的处理方法,而若是人为的话。比如有的无良的官员贪墨了朝廷拨下去的修河银子等等,那样偷工减料盖起来的河堤当然禁不起一点点小的冲击,若是查清了这里面的实情,应该灾情会好很多,也不会有那么多的老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了。” 风翊宣连连点头,陆平在一旁有些为难的道:“乐姑娘,你不知道,王爷管着工部正对着管工事兴建的事情,那全国的河堤的修建的帐目林林总总的都有两大箱子,要看完总结出来却是一笔大工程,而且听工部的办差的讲。有些还是些烂帐,着实让人头痛。” 小桃想了一想也是,这时候的人写的数字都是大写数字,而且都不会表格统计的那些方法,她想了一想便准备将阿拉伯数字的加减乘除教和一些简单的运算公式教给风翊宣,那样会对他将来办起事情来省去很多麻烦,虽说他口口声声说要做个逍遥王爷,但是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连本职工作都不理会罢,那样的话,和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又有什么不同呢? 想到此处,小桃便下定了决心,要将风翊宣从冗杂繁复的差事中解救出来。她想了想站起身来,看了看外面,只见方才还在下的大雨已经渐渐停了,天空慢慢放出晴意来,她便转身对风翊宣笑道: “阿宣,雨停了,咱们回去罢。我刚才有一个想法,我要教你一些数字计算的快捷的法子,这是我小时候在山里遇到一个游方的和尚,他不知从哪里学来的秘术,因着瞧我机灵便教了我一些,明**来迎客来,我备好纸笔,将这些方法教给你,一学就会,若是记得熟练了,看起帐本来算起数目来,那是事半功倍,比打算盘还快些,你说好么?” 风翊宣一向知道她是个极聪明的,向来脑袋里懂得东西跟常人不同,因着她说这话他也是信到十分。听说她有好法子计算数字验看帐本,又听比打算盘还快,那岂不是比他府里的帐房还厉害,由不得笑道:“你方才笑言说你是另一个世间来的。如今看你说的这些,还真有些象了。就这么说定了,明日晌午我便到迎客来找你,等会我送你回府,那雪球我就替你养在我府里,等你将来过了门儿,便可以日日和它在一处了。 三人这才说笑着上马,朝着城里奔去。 回到这里,小桃自然受到家人们的围攻,纷纷缠着她问东问西的。乐山和林氏就问皇上的龙颜究竟是何样子?三个哥哥就问皇上是不是极有威严等等。小桃没有办法,细细的跟众人讲了在宫里的事情,又说了皇上讲了些什么话,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直说了一个多时辰,连晚饭都没有吃好,这才算交了差。 回到自己屋里,又被几个丫头缠住,几个人兴奋的嘻嘻哈哈的也问了一阵,喜鹊看小桃实在有些累了,便铺下了被褥让她早些休息。小桃这一天虽然不是做的重体力活儿,但是去进见皇上也是件精神高度紧张的大事,这下回到家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都软绵绵的,脑袋挨着枕头便睡过去了。 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小桃见离晌午还有一个多时辰,便让喜鹊伺候着吃了些早饭,又想到晌午风翊宣过去不知有没有吃饭,便急忙让小珍给自己梳了头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带上喜鹊和画眉出门了。 因着现在天气渐渐凉了,风翊宣早就把这中一辆闲置不用的马车配了厚的棉帘,让陆平在车行里雇了一个实诚可靠的车夫,给小桃送了来。那车夫平日里便呆在乐府里吃住,跟几个下人住在乐府后院的下人房里,因着他家里也在城郊乡下,每星期小桃便放一日假给他,让他回家看看家人,有时还让他捎上些自家铺里出的点心,让他带给家里孩子吃。那车夫老姚本也是个老实人,因见小桃对人这样和气亲切,便也求小桃给自已家里的大小子在迎客来里安排了个跑堂的差事,因他大小子人勤快嘴儿又能说会道的,还颇得掌柜的喜欢。老姚见了欢喜,更加死心塌地的给小桃忙活。 这会小桃要出门,老姚早早的打扫干净马车,铺上了厚厚的锦垫,待得小桃和画眉喜鹊两个上了车子,便回头笑问道:“四小姐,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小桃笑着道:“姚师父,咱们先去点心铺子取几样点心,再到迎客来去,不着急,你慢慢赶着就是了。” 老姚答应一声,扬鞭打马往乐家点心铺驶去。不料,她们几个刚来到铺子跟前,却见到铺子门口围了一大群人看热闹,老姚见是在自家的铺子跟前儿,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妙,停住了马车对小桃道:“四小姐,您快下来瞧瞧,咱们铺子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啦,怎样这么多人呢?” 小桃一听,便紧着和两个丫头下来一看。只见那人群里站着三个人,有两个正是自家店里的掌柜的秦升,另一个是店里的帐房,还有一个穿着丫头打扮的陌生少女,那丫头大约十四五岁的年纪,正叉着腰做出一副泼辣相不知在说着什么,周边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小桃看这情形,象是有人为了什么跟自己铺里的人争执,她便想了想转过头来跟喜鹊吩咐了几句,让她去衙门里叫二哥带几个人过来,先赶了这些看热闹的再说。自己却带着画眉,二人分开人群进得圈里,只见那个丫头正在叫嚷的丫头竟还是她们认得的,正是那吴相的千金吴曼霜的贴身丫头,曾经在成美绸缎庄里中自己抢过布匹的那个小丫头杏儿。 只见这个杏儿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点心铺的门面嚷道:“大家评评理,我们家小姐好端端的今早让我买了它们家的点心来吃,结果还没到一个时辰便闹了肚子,他们还说不关他们的事儿,大家说,有这样不讲理的店家么,还讲不讲道理了。你家这么个样子,谁还敢来你们家买东西?” 一边的秦升怒道:“你这个姑娘怎么这样不晓事?你在这里闹了大半天了,我们瞧着你们是两个小姑娘家不和你们计较,你们倒招来了这些看眼的来败坏我们店名声,我倒要问问姑娘,我们这店里卖的东西从来都是每天新鲜做的,陈的我们晚上都打了折卖掉了,这新鲜材料刚出炉的点心怎么就能将人吃坏了,想是你们家小姐还吃了别的什么东西闹肚子了罢,非要赖到我们头上,这个黑锅我们可不背!” 这人群里面说什么的都有,附近几家别的店铺的伙计掌柜的因着小桃素日来与他们相交甚好,此时也出来几个在这人群里看着,有几个便说道:“是啊,人家乐家点心铺里向来是不卖不新鲜的东西,这我们都知道的,我们自家也常在它家买东西,别说是不新鲜,连隔夜的人家也不卖,怎么就吃坏人了。” “是啊,从来都听说吃油水儿大了吃坏肚子,别是你们家小姐猪油吃多了罢,”旁边开茶叶铺的伙计笑道,他上次来铺里买瓜子,正碰上小桃在这里查帐,听说他是买回家给老婆解馋的,便笑着多送了他两包,这样好心的姑娘哪里会卖坏了的东西给客人,“看这两个丫头这样子,分明是故意来讹银子的。” 另外几个伙计随声附和道:“是呀是呀,看她们象大户人家的丫头,莫不是你们家小姐还是公主不成?是不是你们小姐肥鱼大鸭子吃惯了,吃不得我们民间的东西呀。” 那杏儿涨红了脸道:“你放屁!我们小姐是丞相千金,你敢满口里乱说,小心我告诉我们老爷,把你嘴还不打烂了的。” 这时,小桃已明白了这就是吴曼霜故意让杏儿在这里捣乱,因为她方才已经发现了在巷子口那头有一辆装饰华美的马车停在那里,而那马车小桃曾经见过,就是寿宴那日吴曼霜乘坐的。小桃心里暗自冷笑,这吴曼霜也太不成*人儿了,好好的一个相府的千金小姐一点修养和德行都没有,好好儿的竟为着自己的那一点子见不得光的私心来找自己的麻烦。 小桃轻轻用手拐了一下画眉,跟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刚才让喜鹊去找二哥也是这个原因,画眉的嘴头子利害,不象喜鹊那样温和,而自己虽然嘴利但也犯不着跟个丫头顶嘴斗舌的,那也太降了自己的身份。 画眉是小桃手底练出来的强兵硬将,上次在成美绸缎庄买布料儿时她便瞧那吴家主仆两人甚是不顺眼,这时小桃既已给了自己暗号,那更是求之不得,当下便身子一闪窜了出去,站在秦升身边看也不看那杏儿一眼,笑道:“秦大哥,你这大早上的不呆在屋里照看生意,倒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鸡吵狗叫的,你也不嫌闹得慌。” 那杏儿一听便炸了锅,她因着向来跟着吴曼霜做威做伏惯了,哪里把别人放在眼里,只是她却忘了自己也是个小丫头,并不比画眉高贵多少,听得画眉在那里指桑骂槐,早已按耐不住,冲上来骂道:“你这臭丫头骂谁呢?说谁鸡吵狗叫的?” 画眉笑嘻嘻的斜眼瞅了她一眼,不急不慌的冷笑道:“呦,你这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我是臭丫头莫不成你是香小姐不是?我瞧你这一身的衣裳也是个伺候人的丫头,你那丫头衣裳还没我料子做工好呢,就叫我做臭丫头了。莫不是你这位姑娘给人做了通房的丫头不成,若是这样说起来你倒是比我高着一阶啦,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闻言轰然大笑起来,那杏儿气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嘴里连说了几个你字,硬是反驳不出来,她一身姑娘装束,却被画眉说是给了人做通房的,怎能不气?她有心想上前跟画眉撕打起来,但是一来她是受了小姐的命令来这里引出小桃的,二来是瞧着画眉牙尖嘴利的明显不是个好捏的软柿子,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小桃见画眉一上去,几句话便将那杏儿将在了那里,心里好笑,她也知道杏儿定是受了吴曼霜的令来故意找事的,但是现在铺子门口围着这么多人也是不妥,知道的是人家无理取闹,不知道的还真的以为她家铺子卖的点心吃死人了呢? 小桃想了想,便走上前去,笑着对秦升道:“秦升,这是怎么回事?咱们家的点心什么时候竟能吃死人了,这倒是京城里头一件稀奇事呢。” 杏儿上次在成美绸缎庄时也曾见过小桃,后来听自家小姐也说过小桃其人,知道她是七王爷极喜爱的人,也知道她与几位皇子还有云平郡主相交甚好,便不敢出口便骂人,但听得小桃说吃死了人,当下跺脚不满道:“你胡说什么!我家小姐好着呢!” 小桃立刻笑着说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你家小姐好着呢。各位街坊邻居过路的客人大家都听见了罢,这位姑娘方才还在我们铺子前大吵大闹的,说是她们家小姐吃了我们铺子里的点心在家里闹肚子死去活来的,这眨眼的功夫儿就变成了好着呢,我倒要让大家评评理,你这位姑娘这样信口雌黄的,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杏儿没想到一句话就被小桃抓住了话里漏洞,她更没想到乐家的丫头难对付,小姐更难对付,只得支支吾吾的道:“怎么了,就是你们家点心吃坏了人,你今日不给我个说法,咱们就官府里见罢,瞧瞧我们家老爷能不能封了你们这小破铺子。” 小桃听得杏儿这丫头说话如此猖狂,心里好一阵不喜,脸上神情就更加冰冷,冷笑着大声道: “大家听见没有,这位姑娘方才说她们家老爷是朝中相国,我认得这位丫头正是吴臣相府里的。我原本听说吴相为人甚是正直,原来竟是我道听途说了,原来吴相竟是这样霸道,他自己为相就可以满门奴才下人都鸡犬升天了么?我这小点心铺子原来也入得了吴相的眼,但是我偏不信在这皇城脚下,天子地界竟有官员可以以私费公么?我倒要瞧瞧!杏儿姑娘,回家转告你家小姐,我乐小桃虽是个民女,却也有几分傲骨,我没有做错的事别想让我背黑锅,若是她再无中生有,我便亲自到府上去拜访拜访吴相,看看他是怎样说的。还有,我这里整天开着大门,照常的做生意,你们家相爷想来封我的铺子就请他带着官府的封条再来!” 说着,小桃将脸一板,转身便往铺里走,嘴里说道:“咱们进去,别理她们,跟她们在这里斗嘴,没的降了自己的身份!” 画眉得意的瞧了气急败坏的杏儿一眼,跟着小桃和秦升等人一起进了铺子。那些围观的人见小桃叫出了这丫头的名字,而且这闹事的丫头竟然此时说不出一句答对的话来,自然而然大家都认为是这个丫头故意来寻事与乐家点心铺子为难的,便有人在人群里大声说些损她的话。 杏儿没想到自己让小桃主仆俩个几句话便给打败了阵来,但人家已进去了铺子,而且自己人少也不能真的冲进去硬砸硬拼,况且她自己心里知道小姐哪里有吃坏肚子,她们这样心虚着做着亏心的事儿哪敢进去闹大了,虽然她刚才搬出老爷来,但是老爷又哪里知道小姐的这个行事,若是真的知道了她们在外面这样胡闹,怕是打也打死她了。 杏儿眼瞧着自己大闹了一番,人家乐家点心铺子的生意还是照常好,一些老主顾都瞅都不瞅她依旧往店里鱼贯而入挑选喜欢的点心,杏儿气得一跺脚,转身便来到巷口吴曼霜所在的那马车前来。 杏儿刚掀开车帘想进去,没想到她人还没有上得车去,只见车里伸出一只涂了红色蔻丹的手来,挥手便狠狠的照着杏儿的脸便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她直扇的人车上掉了下来。 二百二十六章 战帖 二百二十六章战帖 杏儿被马车里的吴曼霜一个耳光扇的七荤八素的。眼前发花金星乱冒,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捂着半边被打的火辣辣的脸往马车上望去。 只听里面一个阴冷的声音带着怒气道:“死丫头,还不给我进来,装什么死呢!还等着本小姐扶你不成!” 杏儿连忙手撑着地爬起身来,知道这定是小姐吴曼霜在马车里瞧见了她寻事失败,这会子正大发雷霆要拿她撒气呢。她也不是第一回吃主子耳光了,虽然心里觉得十分委屈,但面上可不敢带出一丝儿来,怕是若让自家小姐瞧见了,又是一顿好打呢。 杏儿壮着胆子重新爬上了马车,那相府里的马夫跟她悄悄摇摇头挤挤眼睛,意思是让她小心。杏儿掀开棉帘进去,只见吴曼霜板着一张冷脸坐在那里,脸色铁青,两道细细描画的宫眉都拧成了一个疙瘩。杏儿心里就暗叫不好,果然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吴曼霜便伸手飞快的一把扯住杏儿手腕,扬起手来反手又是一巴掌掴了上去,杏儿一闭眼。只觉脸上狠狠的挨了一记,同时听得吴曼霜几乎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面迸出来的声音,骂道:“没用的死丫头,一点儿小事儿也做不好,我要你何用?” 杏儿在马车里面扑通一声给吴曼霜跪下,哭道:“小姐不要生气,不是奴婢嘴笨,实在是那个乐家的小姐和丫头实在是牙尖嘴利的,而且那些看热闹的人儿大多是向着她们的,说什么的都有,奴婢就是浑身长了嘴,也说不过那么些人呀...” 吴曼霜两只眼睛都竖了起来,骂道:“胡说,让你做些正经事儿时你却又这个不行那个不是了,怎么平日里给你赏钱的时候你就那样伶俐?天生一个笨嘴拙舌的蠢货!还不给我滚一边儿去!” 杏儿听见这么一声,就如同得了皇恩特赦一般,急忙掀帘子出去坐在马夫身边,不去招惹里面那个正在发邪火的女人。 吴曼霜自己坐在马车里,暗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皇家没有秘密可言,昨日皇上召见了一个民女的消息如风般不胫而走,昨晚上这消息便传到了相府吴离的耳朵里。吴曼霜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又惊又意外,她没想到皇上竟然肯召见一个家中毫无背景的平民女子,而这个女子还是七王爷心仪的人。 既然知道了皇上召见了乐小桃,自然风显璃和风翊宣争相向皇上求娶小桃的事情也传了出去,吴曼霜就觉得是晴天一个霹雳照着脑袋劈了下来似的,震得她头晕眼花。好半天才醒过神儿来。她原来虽然也知道乐小桃甚得七王爷风翊宣的喜欢,但是她内心里总想着那个乐小桃是个平民家的丫头,就算七王爷真的喜欢她,大不了把她弄到府里做个小妾就已经很不错了,却没有想到七王爷竟然直接到皇上那里提出求娶,这样一来,就是想把乐小桃直接娶为正室王妃了。 吴曼霜不甘心!她不相信那样一个家世普通的商女身份的丫头竟然在机会成为未来的平遥王妃,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接受的事实!可是七王爷和那个太子竟然同时跟皇上要求求娶,只不过不同的是一个要娶为正妃一个要娶为侧妃。她不明白,那样一个女子有什么好?会让皇族里两个皇子都想把她纳入羽下?是貌美么?诚然那个乐小桃的长相是拿得出手的,只是她也不差啊,而且她从小饱读读书,父亲又是当朝相爷,论地位论身份论家世背景都是她吴曼霜胜出许多,甚至可以说是姓乐的丫头跟她这个名门千金丝毫没有可比性! 不行!她看中的东西绝不能这样轻易就让给别人!尤其是一个比自己身份低了许多的平民丫头!于是她便让杏儿故意在她开的铺子门口闹事,目的就是为了引出她来。一天不行两天,两天不行三天,她就不信引不出乐小桃来。只是她的预想和事实有些出入,杏儿居然被人家主仆俩几句话轻轻巧巧的打下阵来,这让吴曼霜更是心里恨恨的,总觉得有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感觉。 杏儿是个傻子。被人两句话一激就把自家相爷给抬了出来压人,若是旁人还好,只是那乐小桃虽然身份不高,但是跟风翊宣还有云平郡主还有四皇子十二皇子他们向来是交情匪浅的,拿个相爷来吓唬她所是不中用,反而倒让人家落了口实握作了把柄。她的心思她父亲是略知一二的,只知道自家女儿似乎是对七王爷印象甚好,但是个中关系却不是深知的。 吴离不知道吴曼霜在外做的这些事情,包括今日让杏儿来闹事儿也是全然不知情的,若是让他知道了不但不会帮着她们,反而会狠狠教训自家人一顿。虽然身为承相是官员之首,只是面对的人是七王爷这样的人,就算是吴离是承相也是惹不起的。 吴曼霜越想越是生气,眼珠转了半天,计上心来,她要好好的挫挫乐小桃的锐气。不是说昨日皇上召见了她么,想必她在皇上面前也讨好的献诗献画了罢?哼,她从上次夏宴之后,回家请了京城极有名气的师傅,教自己在琴棋书画的本领上更上一层楼,如今她的才艺可非夏天时可比,若是昨日跟她一同面圣的是自己,想必不会让乐小桃在君前得意洋洋的了。 吴曼霜想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她压了压怒气,整理了一下衣服,慢慢叫杏儿扶着自己走下了马车,慢慢的走向了乐家点心铺。 此时的小桃正跟秦升和帐房先生交待完了铺子里的事宜,回身刚想出门往迎客来去见风翊宣去,只这时候吴曼霜带着丫头杏儿摇摇摆摆的进来了。 小桃心道。好哇,这刚才打前站的丫头刚走,这正主倒露头儿啦,她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面无表情的回身跟秦升道:“秦升,咱们铺子小,惹不起那些肚肠娇贵的达官贵人们,横竖咱们的点心也不愁卖,往后遇着那挑尖扎刺儿的客人就说咱们的点心卖完了,恕不恭敬了。” 吴曼霜听得小桃这一番话,明知是说给自己听的,但是眼下只能装做不知道似的,上前来冲着小桃点了点头笑道:“乐姑娘,我方才才知道原来我家丫头竟然在你铺子里无理取闹,这是特意带她来跟你致歉的。今早我是让她来买了两斤点心,只是原是我这几天肠胃不好,并不是吃你家的点心吃坏了肚子,只是碰巧赶上了,原不怪你们,我这丫头从小跟着我,对我也是忠心耿耿的,想是见了我身子难受她着了急,又怕受我爹的责难教训。才一时情急来你这里闹了一回,还请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个下人一般见识呀。” 小桃心里冷笑,你们主仆两个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演得好双簧戏啊。不过既然你不管真的假的,肯上门儿来道歉,我也不好不给你们个台阶下,毕竟这又不是杀父夺母的深仇大恨,用不着那样斤斤计较。想到这里,小桃便也在脸上堆出三分客套的笑意来,道:“吴小姐言重了。我自然不会跟她一个没有见识的小丫头计较,只是吴小姐这病也奇怪,今早病成那样,这会子不一会的功夫儿便好了,又能跑又能跳的,倒真是病去如抽丝啊。不知吴小姐找的是哪位大夫,下次我们若有认识的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倒要找这人瞧瞧病,端地是一位神医啊。” 杏儿在吴曼霜旁边脸一阵红一阵青的,倒象打翻了调色盘似的,只是那吴曼霜面上却仍然面不改色的假笑着,小桃不禁暗自佩服吴曼霜的忍耐功夫真是到家,被自己这样明嘲暗讽也能笑得出来。只是她也深知,越是这种人越是不好对付,心机也是越深沉,只是想到刚才杏儿丫头在铺子门口大闹的那一场一定是吴曼霜的指使,这让小桃怀疑吴曼霜这个女子是否只有坏心眼儿,却没有坏本事。 吴曼霜装作听不懂,只笑着对小桃道:“乐姑娘,听说昨**有幸蒙受圣上召见了,这可真是福气啊。” 哎,皇家果真是没有秘密可言的场所,昨日自己进了一趟宫,怕是朝中官员大部分都知道了这件事,连这位吴家大小姐竟也知道了,想来那宫里的太监和宫女说不定都是跟哪家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呢。这也不奇怪,哪个朝中高官没有几个在皇宫内院里伺候的眼线呢? “吴小姐,你今日来就是想问我这件事情的么?我也只管实告诉你,不过是我先前做了几样新巧的玩意放在李妃娘娘那里,被皇上看到了问起,听说是我做的便有几分好奇,便叫了我去问问,怎么?吴姑娘也想进宫么?” 吴曼霜笑道:“乐姑娘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嘛,那皇宫里的事情向来传的最快的,这也没有什么稀奇,如今怕是有好些朝里的官员都知道昨日太子殿下和七王爷两人,都跟皇上提亲要求娶乐姑娘。乐姑娘可不要跟我说没有这回事啊。” 小桃笑道:“有是有,不过我也是昨日出了宫门才听说的,但是想来是吴姑娘听错了,太子殿下求娶可是没有的事,怕是误传了罢?” “哦,这么说七王爷想娶乐姑娘为妻是真的喽?”吴曼霜心里暗恨,恨得几乎咬断了银牙。 小桃虽然见吴曼霜面部神情无异,但是对方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屑嫉妒和愤恨,这却是她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个吴曼霜脸上隐瞒的再好,笑容笑得再灿烂,也掩饰不了自己的眼神,那笑意分明都没有到达眼底,让人一眼就看了出来。 小桃故意想气气这位吴大小姐,于是想了想故意笑道:“哎呀,吴姑娘的消息真是灵通,阿宣他确实是跟皇上提出要求娶我的,只是皇上还没有点头答应呢,这事情传了出去却是太早了些,若是被那些心里爱慕着阿宣的人听见,可有多伤心呢,你说是不是呢,吴姑娘?” 吴曼霜宽袖里的手掌握的死紧,长指甲都几乎扎到肉里去了,才能勉强自己镇定着站在小桃面前,她想了想说道:“乐姑娘,这还真是韶然国的一件奇事。除了福王爷和福王妃的事情,皇族中众皇子又有哪个娶过平民女子为正妻呢,更别说是当王妃了。怕是乐姑娘想是听错了,七王爷他不是要求娶你做王妃,而是要纳了你做妾室罢?” 小桃心想,来了来了,不过几句话刺激你你就承受不了了,果然你是刺探军情来打击我来着,“吴姑娘,你觉得七王爷若是想娶一个小老婆还有必要巴巴的到皇上面前去求赐婚么?” 吴曼霜被她一句话反驳得梗住,愣了半晌,才冷冷的面无表情的道:“我与乐姑娘也算是有几面之缘,有几句话想奉劝姑娘。” “吴姑娘有话请讲。”她倒要瞧瞧,这个心中含嫉的女人能说出什么来。 吴曼霜冷笑一声道:“乐姑娘,你不要以为七王爷跟皇上提出要娶你就真是能让你得偿所愿了。你要知道他们皇族子弟里,尤其是七王爷这样的男子是要做大事的人!就算他觉得你还不错想娶你,也不过是一时冲动罢了,试想皇上哪里会同意一个王爷娶个平民的女子做王妃?福王妃是个特例,也不过是因着福王爷不干政务,所以皇上才允了他。但是七王爷不同,他是皇子里面最得皇上宠爱的,若是论起本事来,未必太子殿下就能胜得了他,不过是七王爷现下里性情淡泊,不喜名利罢了,但是人都是会变的,你可敢保证三年后五年后十年后,七王爷会不会变了一个人,想要更多属于他的东西?那时候,你一个平民家的女子无权无势的,又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呢? 就算你有点经商的本事,能赚些银子,不过那比起七王爷拥有的还是九牛一毛罢了,他最需要的是可以帮得上他的女子,以及朝中重臣的相助,在关键的时刻能一心向着他的,那才应该是最适合他的,乐姑娘自问,你有那个本事么?而且,乐姑娘若是以为皇族子弟能一生只一夫一妻,那无异于白日做梦了,我瞧着乐姑娘的性子也不象是能忍得下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若是那样还不如乐姑娘早做打算,免得日后后悔伤心了。” 小桃听了吴曼霜这一番长篇大论,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四六不着边儿的人竟然跑来了她的地盘上跟她讲起大道理来了?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看来不打消一下她的气焰,怕是她是不知道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 “吴姑娘,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象阿宣那样的王爷身份,多娶几个老婆根本不在话下罢?只是他和我的事自然我们俩个来解决,娶与不娶却又与吴姑娘你有什么相干呢?” 吴曼霜道:“乐姑娘不要多心,也别说气话,我也不是来教训你的,不过是一片好心,来提醒你一下罢了。乐姑娘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片好心哪。” 小桃冷笑道:“那我可要多谢吴姑娘了。只是这男女之事本就是两人之间的问题,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对或者错,只讲情愿不情愿而已。若是两人情愿,谁也不能把这两人怎样。吴姑娘,你说对么?” 吴曼霜道:“乐姑娘,我不过是告诉你七王爷也是人,人都是会变的,他今日跟你说得甜言蜜语,明日就不知道变得怎样了。而且若是七王爷想娶你为妻,想来不是那样容易,皇上和皇族里给他的压力想必不会太少,他若是有一天顶不住了,那个时候怕是乐姑娘要吃亏呢。而且名门闺秀有的是,即使没有乐姑娘,也会有张姑娘,李姑娘等等,那些名门官员之女有的是,要多少有多少。若是有一天,七王爷为了权衡利弊,就需要握住那些送上门来的筹码。乐姑娘,我想问你,你到时候会和那些女子一样,被放在天秤上衡量比较,不知道那时候乐姑娘你口口声声所说的单纯的感情还会美好如初么?也许,这世上的男人确实有一生只爱一个女子的,只是一个皇族里的人,是没有办法只娶一个的!” 小桃直直的瞧着吴曼霜良久,久得吴曼霜都有点要冒出汗来,小桃才开口慢慢说道: “吴姑娘,既然你说了这么多,我也不妨给你说几句真心话。我乐小桃虽是个平民女子不假,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贪恋过什么,荣华富贵不可否认我也想要,但是我是凭本事挣来的,一个铜板一锭银子都是干干净净的,我没有觉得我有哪里比别人差的地方,所谓身份在我眼里一钱不值。也许你会说那我为什么喜欢那样的七王爷,他不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族王爷么?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稀罕什么王妃,我只是愿意做风翊宣这个男人的妻子,不管他是王爷也好,是平民百姓也罢,就算他此时被削了爵位赶出宗室,只要他还要我,我就嫁给他,大不了我们一起努力来过日子,这又有什么呢?” 吴曼霜此时那脸上虚伪的假笑再也装不下去,冷笑道:“乐姑娘,这番话由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是讽刺。的确,我承认七王爷身份高贵风光无限,而你大概也知道想嫁给七王爷的女子大有人在,而她们却并不象你这样,妄想着一生一世霸住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个高贵的男人。她们只想有一个自己的名分就行,就算是做侧妃做妾室也是肯的。而七王爷如今宠着你,把你保护得滴水不漏,让你有时间有功夫在你的几个铺子里忙活,闲了就跟七王爷四皇子云平郡主几个逍遥自在,你可知道,那舒服生活的背后有多少眼睛在羡慕着嫉妒着,韶然国的贵胄名门何其多,谁家不想自己的女儿得到七王爷的青睐?又有多少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身份背景家世比你优秀得多,凭什么七王爷就只想娶你一个,又凭什么你就独占住了他霸着不放?乐姑娘难道就没有愧疚感么?” 小桃笑道:“吴姑娘说的真真好笑了,我不管有多少名门千金瞧上了阿宣,那不关我的事,我只知道他只爱我一个人就足够了,莫不是有人想来抢我的男人,我还要对她们抱有愧疚感不成?这是什么荒唐的逻辑?我虽然没有一个高官重臣的父亲,可是我也不是一个娇滴滴一碰就碎的女人,若是那些倾慕着阿宣的小姐们想要来找我的麻烦,怕是也不是那样容易的。我知道吴姑娘心里的想法,阿宣是个极好的极出色的男子,有许多女人喜欢并不是件稀奇的事,我爱的男人有人喜欢证明我有眼光,我不怕你们去抢,若是轻易就能动摇的男人我乐小桃不稀罕。方才吴姑娘说什么皇家子弟不可能一世一夫一妻,我也不妨告诉你,我要的就是一世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若是阿宣有朝一日,想用女人充斥他的王府,请吴姑娘相信,那里面一定没有我的存在,坐在空屋子里等着夫君在别的女人怀里出来宠幸自己,我可没有那么低贱。” 吴曼霜脸色刷的一下变了,有几分兴奋和窃喜的神色露了出来,“乐姑娘,你说话当真么?” “自然当真!”小桃道:“我骗你莫不成还有什么乐趣不成?吴姑娘,我是不与人做妾的,而且我不与人共享我的夫君!这就是我的底线,吴姑娘若是觉得只凭找个丫头在我铺子门前闹一闹就能改变什么,那可真是太单纯了。吴姑娘若是有本事,大可以使出来让阿宣也上皇上面前提出娶了你,若是那样,我自然二话不说便退出来,但是除此之外,吴姑娘想用身份家世来吓唬我,却是不中用的,明白了么?” 早就该撕破脸了。维持冷漠和客套是教养,可是总是憋着也是容易生病的。做人何苦总跟自己过不去,这个吴曼霜步步相逼,总是有意无意跟自己捣乱找茬,实在是象癞蛤蟆跳到脚背上,不咬人各应人。索性她就摊牌给她,有本事去让风翊宣喜欢你去,别总在我面前跳来跳去的闹腾,眼晕得慌。 小桃和吴曼霜一时间深深对视着,空气中的火药味儿逐渐加重,过了好半晌,吴曼霜才僵硬的笑了一下,说道:“乐姑娘的确是和其它的女子不同,若是咱们不是喜欢了同一个男人,说不定还可以做个朋友呢。” 小桃笑着道:“那可真是遗憾了,说明咱们两个天生没有缘分了!而且,我觉得吴姑娘的思维逻辑有些问题,我和你的人生观,价值观有太大的不同,和吴姑娘你交流起来有些费劲儿,所以还是不做朋友的好。” 吴曼霜眼睛直直的盯住小桃,一字一顿的道:“乐姑娘,你今日所说可不要后悔!咱们愿赌服输!” 小桃呵呵笑道:“我又没有同你赌,风翊宣他不是做奖赏的筹码,你我喜欢他的目的不同,根本就没有赌的必要。” 吴曼霜讥讽道:“是,你要的是一生一世专一的感情。” 小桃笑道:“是的,你说对了。我要的感情我已经得到了,而吴姑娘你想要的权利与荣华,富贵与名分,还有那个能给你这些的男人,真的到手了么?就算真的有一天,阿宣真的做不到只爱我一个人,我顶多退出来就是了。吴姑娘不会以为只要没了我,阿宣就一定会是你的了么?你就可以压过其它那些女子占定优势了么?若是按着吴姑娘身份论的说法,那天下还有那么多的名门贵族,那些闺秀千金也会奔赴而来,明争暗斗的抢夺,旧人退场新人登台,永无止息。你就算凭着一时计谋能得手,又能坚持多久呢?而且就真的快乐了么?” 吴曼霜心里一震,想起小时候的那个夜晚,自己醒来面对的母亲白纸般的脸色和乌黑的嘴唇,她想起那个夺走了母亲幸福的父亲的姬妾,为什么别人能来抢夺她的东西她就不能抢夺别人的?她终于还是冷冷的说道:“乐小桃,你或许不屑的一些东西,那却是我选择走的道路。我只希望你将来不要后悔。” 小桃心中暗叹,这个骄傲要强又冰冷的吴大小姐好象还不知道,她的好胜、过分自信、唯我独尊、都是性格上致命的缺点,要想赢得男人的心又不是两国交兵,靠的可不是强硬的手腕。 “我也希望吴姑娘你也不要后悔!费劲心力去追逐一场镜花水月到底值不值得。”她最后劝这位相爷千金一句,听不听得进去,就看她自己了,她言尽于此。 二百二十七章 传授 二百二十七章传授 吴曼霜深吸了口气。值不值得她已经不知道了,只是她现在想的是,绝不愿意轻而易举的就把自己喜欢的东西拱手让人!她和缓了一下情绪,脸上又现出方才来时那样清高自傲的神气儿,现出微笑来道: “乐姑娘,上次夏宴上,在太后面前你做的那几首诗曼霜实是佩服,如今这些名门千金们,只要参加过那次夏宴的哪个不知道你的才华是极好的。正巧这几日城中菊园秋菊争相盛开,我叫我父亲包了那菊园一日请了云平郡主和众家千金们一齐赏菊,到时也请了几位皇子一起来凑凑热闹,乐姑娘不妨也请赏脸前来,咱们一处对菊做诗论画岂不是一件雅事?时间就定在后日,乐姑娘能来么?” 小桃心道,什么赏菊做诗,根本就是黄鼠狼拜庙,非奸即盗!据她估计八成是这位吴大小姐想趁赏菊的机会想出出她的丑,板回上次夏宴时没有出尽的风头,好让大家知道她吴曼霜是位胜过她金小桃的适合做王妃的人选。她其实不想与这些与人弄在一起脸上一套背后一套的敷衍,只是若是她不答应,这位吴大小姐岂不真的以为她害怕了?而且她若是真的是打着吴相的名头请了风翊宣也来。她岂不是更要盯得紧一点,免得这位吴小姐趁自己不在对着阿宣心猿意马起来,她虽大方,但是自己喜欢的男人向来是不喜欢给人家惦记着的。 “吴姑娘既然亲自邀请,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后日一定到,”小桃笑道:“而且,吴姑娘也不要准备太多点心,我这铺子虽小但是点心还是种类挺多的,不如那天的茶水就麻烦吴姑娘筹备,那点心零嘴一事就由我来可好?” 吴曼霜没想到小桃讲出这样一番话来,微愣了一下才反过神儿来,笑着道:“既然乐姑娘这样说,那就更好了,乐姑娘这点心铺子里的东西味道还真的是不错,那这样我就先多谢乐姑娘了,咱们后日城中百菊园见啦。”说着,便转身告辞。 “吴姑娘慢走,恕我不能远送了。”要装相大家一起装,堆笑脸谁不会呀。 待得吴曼霜主仆两个走远了,画眉才皱着眉头咕哝说道:“姑娘,那个吴曼霜分明是不安好心,不知道想着什么坏主意准备对付你呢,你干嘛答应她啊?现在菊花开得遍地都是,咱们想看也包了那菊园就是,何必去领她的情儿呢?” 小桃笑着从店里货架上拈起一块千层酥,塞进画眉嘟得高高的小嘴儿里。顺势在她鼓鼓的小腮帮子上轻轻拧了一下,笑道:“吃你的点心罢。往日里就数你最聪明伶俐,这会子怎么变笨了?我岂不知那吴曼霜安着坏心,只是我料到她也不过是想借机会奚落我一番,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以显示她自己身份比我尊贵罢了,可是她未必有那本事。她今日既然敢邀请我前去,想必是做足了功课,我若是不去,岂不成了还没上阵就被她吓怕了?而且谁赢谁输现在还不好定论呢,你担心个什么?你家小姐我肚里有没有货你们还不知道么?” 画眉嘴里嚼着美味的点心,听到小桃一番话,简直舒爽到心坎儿里去了。笑道:“姑娘说的也是,凭白的咱们会怕她?哼,只怕是到时候这位吴大小姐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小桃笑着拍拍画眉的脑袋,笑道:“嗯,这会儿子你还算聪明了些,”转头对一旁微笑的秦升笑道:“秦升,这千层酥和那个芋粉糕给我各包上一包,这几个丫头都爱吃这个。” 一旁的店铺里伙计赶忙手脚麻利的给包好了,扎上提绳提着。双手捧给小桃笑道:“东家,你对丫头们真好,我们这些小伙子经常私底下说可惜怎么没生成个女孩儿身子,那样的话就直接去伺候姑娘,也好跟着姑娘得点儿香应儿啊。” 几句话说得在场的人都笑了,那一边儿的帐房先生撮着胡子笑道:“等下辈子罢,你。” 小桃把点心包儿给画眉拎着,这才出门儿坐上马车往迎客来去。刚到迎客来门口,那掌柜的便忙上来笑道:“姑娘,七王爷他来了一会子了,要了个包厢等着你呢,说是约好了和你见面儿哪。” “我知道了,你送壶好茶上去,再让厨房里做上两样鲜虾饺并几样小菜待会儿送上去。告诉厨房不要着急,晌午饭点儿时送上就行啦。”小桃吩咐着,怕风翊宣没有吃饭饿着。 掌柜的连连点头记下,转身让伙计到厨房去传话儿了。 进了二层的包厢里,小桃惊奇的发现不仅风翊宣等在里面,竟然连四皇子风湛然和十二皇子风秀林也在。可能是看到了小桃吃惊的表情,风湛然起身笑道:“小桃,我和十二弟昨晚去老七那里找他喝酒,听说你要教他些新奇的计算方面的秘诀,我们两个便跟着凑热闹一起来了,你不会嫌我们多事罢?” 小桃边走了进来,边摇头微笑道:“四皇子说哪里话,怎么会呢?这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既然四皇子和十二皇子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就一起学些也好,将来都能用得上的。” 十二皇子风秀林笑道:“乐姑娘。我可不象四哥和七哥那样好学的,只是我觉得你向来会些别人不知道的稀奇的东西,可是从来也没亲眼见过,今日有这样一个机会,就缠着七哥硬带着我来了。嘿嘿,不过我可不是空着手来看热闹的,学艺哪有白学的道理,你瞧,”他说着往屋角指了一指,小桃这才看见原来那里放了两个竹篓,只听风秀林接着道:“那是我府里下人家乡里送来的上好的贡桔,我昨晚送了几篓分了四哥和七哥一些,这两篓子是给你的,也算是我的束修学费。” 小桃听了打趣道:“十二皇子客气了,我先谢谢十二皇子了。只是这两篓桔子就想学到这世上只我才会的新巧计算法,岂不是太便宜了?” 风秀林听了兴趣大增,眼睛顿时瞪得溜圆,笑道:“你要教的这东西果然好么?若真是那样,你想要什么,我送你便是。” 小桃笑得直打跌,她觉得这个性情憨厚的十二皇子真是太可爱了,她不过是随便一句玩话,他还真的当真了。“十二皇子,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我哪里敢伸手跟皇子们要东西,成了什么人了?” 她边说边来到桌边坐下,只见桌上已整齐的放了笔墨纸砚几样用品,小桃便让身后的画眉将自己带来的自制的画素描用的石炭笔拿了过来,比起毛笔来她还是觉得用炭笔比较顺手。小桃拿过一张纸来,抬眼看了看风翊宣等几人,笑道:“那咱们就不费话了,直接进入正题。昨日七王爷跟我讲,他管理的就是工部的差事,有许多帐目要查验。我就叫他拿了一本来,咱们先看看。” 风翊宣递过几本帐本过去,小桃随手一翻,只见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工部用于差事上的一笔笔开支,小桃打开放在桌上,对众人道:“各位瞧,这是最平常的日常的帐本,无非记着一些银两取用的开支细帐,虽然记得说细,但是太繁琐,查起帐来若是总起帐来费劲得很,得一条条的去把银子的数目摘录下来,然后再一条条相加,现在我这里有个很简单的方法,就是做表格!也叫做数据库!我现就画一个示范。” 小桃拿过画眉递过来的自己在家里用的文具盒子,众人见里面放着十几枝削的尖尖的炭笔,还有两根细长的尺子,另外里面还有一个如核桃般大的小东西,是木制的上面嵌着一个倒漏斗形的一边打磨的很锋利的铁片,风秀林先就一把抓过来,看了半天也没看明白这是个什么,就直直的用疑惑的眼光看向小桃。 小桃笑道:“十二皇子,你拿跟笔头已经磨短了的炭笔到那里面去转一转,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了。” 风翊宣和风湛然是见识过小桃的画具的,她现在手里握着的炭笔他们也是见过的,只是那个小物件儿也是他们两个头一次见到,只见风秀林当下挑了一个笔尖钝了的炭笔插入那小东西里微一旋转,只见那铁片锋利的一头儿立马转出木屑来,把那炭笔一拿出来,笔尖却是顿时变成削尖的了。 风秀林大喜,叫道:“原来这小东西是专门用来削这种木头笔的,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边说边拿着那转笔刀掉过来翻过去的细看,嘴里不住啧啧有声,表示赞叹。 小桃道:“十二皇子,那个叫做转笔刀,专门用来削炭笔用的,其实直接用小刀削也行。只是我怕不小心削到手,而且嫌麻烦,所以叫我家堂哥专门做了这么个东西,图它方便小巧罢了。你别看它小小的,就算女孩家经常用来画眉的黛螺条若是边角粗钝了,也可以用它来削尖呢。” 风秀林笑道:“这个好,怪不得四哥和七哥还有皇姐他们都说你心灵手巧呢,果然不错。” “十二皇子太夸奖了,我可当不起,不过是些小玩意儿罢了。” 小桃边说边低下头去画那表格,不一会儿功夫,白纸上出现了许多横竖交错的格子来,小桃指着帐本道:“我方才瞧了一下那帐本,把主要的细则分类写在标题栏上,象这个地名、所属的州县、需要修筑的工事、拨款下去的银两,再有就是若是有受灾的地界,就可上多加几条细目如受灾的县名,死亡的人数,或是损失的田产等等.....” 她一边说一边写,把题目写完了,就照着帐本将大写的数字转化成阿拉伯数字填入到表格里,众人哪里见过这奇怪的符号,只觉得小桃是在格子里画鬼画符似的,有时圈个圆圈,有时画个竖道道儿,有时画个蝌蚪,还有时画个拧成劲儿的麻花,其实那是只不过是小桃写的阿拉伯数字的零、一、九和八。 小桃展开帐本快速的翻页,目光在有数字的地方扫射,将上辈子从小学五年级开始学过的抓课本关键词的考试阅读技巧发挥的淋漓尽致,添好了数字以后,小桃将帐本递给风翊宣,用飞快又准确的心算将每组数字都准确无误又快捷的算好,然后让风翊宣又拿出总帐来一一对应,结果数目分毫不差! 这一手大大震惊了在场的三位皇室子弟,他们没想到小桃鬼画符一样的乱画之下,竟然和总帐算出来的帐目奇异的完全对上了。而且速度竟然是如此之快,风翊宣想当初工部统计这些数据的时候,足足好几个人用了十多天才完全弄好,这个小桃竟然只用了一会儿的功夫就搞定了。 震惊得无以伦比的三人完完全全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们此时心中所想就是这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她是怎么能在片刻功夫就能计算出如此繁复的数据的?那些鬼画符似的符号又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样快捷又有效的计算方法,而且是他们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风翊宣心里突然升出一种感觉,他好象挖到宝了,这小桃简直就是一块无价之宝,她的聪明的脑袋简直就可以拿不可思议来形容了,他忽然想到太子为了位子安稳而放弃了求娶的事情,若是让太子见到了这惊人的一幕,怕是要后悔地肠子都青了。 “七...七哥啊...你瞧上的这个乐小桃...简直就是神人了...”风秀林激动的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把帐目算得这样快的,就是他府里的帐房号称是打算盘的第一把好手,若是比起这乐小桃来,那简直就是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完全没有可比性。 兄弟三个相互对视,互相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激动和笑意。小桃当然知道他们几个此时心中的震惊,她知道现代的知识放在古代人的眼前,哪怕只是一点点皮毛,都能叫他们视作珍宝,而且这些人并不笨,他们虽然没有接触过这种现代的知识,但是当你把这些精华摆放到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却是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价值的。 风翊宣停了好半晌才道:“小桃,你刚才画的这些符号想必是那些数字的代号罢?难道你所说的计算的就跟那些符号有关系?” 小桃心中暗叫一声好,她果然没看错这个男人,果然是一点就透的聪明人,别说古人脑子笨,他们和现代人差的只是时间上的差距,若是把风翊宣和风湛然这样的人放在现代的社会里,同样的接受教育,想必个个都是超人一等的精英人士。 “王爷说的不错,这些符号就是代替那些大字的数字的汉字的,叫做阿拉伯数字,据说是一个遥远的异邦国家里的人用的,”她为了不露出马脚,只好半真半假的掺些水份在言语里,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是个还保有着现代记忆的古代人,还不吓死他们,“这些符号简单易记,而且写在表格里不占地方,计算起来也方便,就是查帐时也很简捷,所以要想帐目弄得又快又好又准确,就得把这些阿拉伯数字记下来,和咱们的汉字一一代入.....” 小桃让画眉递上茶水来,一边喝着茶水补充着水分,一边细细讲解起阿拉伯数字相对应的汉字,又将加减乘除的计算方法简单的说明了一番,边说边在纸上连写带算,演示了笔算心算等等数学计算方法。不过她只是挑捡古人用得上的极简单的算法来说,那些复杂的又平日里用不上的就提也没提,若是说得太多了怕是也不好。若不是因着想帮风翊宣分担一下,让他平日忙起差事来不那么辛苦,自己连这些也不想多讲,以免枪打出头鸟,木秀于林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她一向崇尚的就是中庸之道了。 小桃讲得认真,这三位皇子听得认真,她们已经被小桃的通俗易懂的讲解带入到一个新奇的世界里,小桃足足细讲了有一个多时辰,茶水喝了两大壶,后来觉得嗓子都有些痛了,让画眉将茶水换成了蜂蜜水,这时便已到了吃中饭的时候。 小桃先前不知道风湛然和风秀林两位也在,因此没让厨房准备太多的饭菜,这时便让画眉去通知厨房备上一桌好菜好饭来,让众人在这里吃饭。而此时的三个人哪有吃饭的心思,巴不得小桃讲不停呢。 小桃好笑道:“三位皇子殿下,可听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啊?你们三位听着倒不费力,我乐小桃苦命在这里一直讲啊讲的,连口饭都没吃,你们也忍心么让我饿着肚子接着讲么,横竖我又不走,咱们先吃饭,吃完了饭再慢慢讲来可成么?若是赶明儿让人家知道了我这里来了三位皇子大驾光临,连碗饭都吃不上,可不说我乐小桃太小气了么?” 三人闻言大笑,风翊宣笑道:“四哥和十二弟,既然人家乐老板都这样热情的招呼了,咱们也别推辞了罢,就吃她一餐就如何,她会赚银子得很呢,咱们这一顿吃不穷她的。” 风湛然也闻言忍不住笑了,“七弟白在这里说漂亮话呢,横竖早晚这都是你们两个人的买卖,还分什么你呀我的,将来不都是一家人么?十二弟,你瞧,你七哥跟你未来的七嫂在这里唱开双簧了呢。”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伙计陆续上得菜来,这一餐饭吃得甚是愉快,风湛然和风秀林吃饭的间歇还问一两句感兴趣的话题,小桃猛的想到今早吴曼霜在自己家铺子里说的赏菊之事,便说了出来道: “对了,七王爷,今早吴相府里的小姐到我铺子里去了,说是后日吴相包了菊园要请几位皇子和云平郡主赏菊观景,说是还邀了众位千金小姐,也不知怎的把我这个不是千金小姐的人也算了进去,要邀我同去呢,我本不想答应,又寻思人家吴小姐一番好意来亲自相邀,若是一口拒绝可又怕折了相府的面子,所以答应了。” 风翊宣闻言道:“这倒不稀奇,吴相向来最爱菊花,每年这个时节都要包下菊园请些人来赏菊,你不知道,他府里也有十几盆名种的菊花,怕是菊园里也没有的稀有品种呢,他已接连三年相邀我们秋日赏菊了,想必今明两天就会下帖子来请我们,想必朝中重臣的千金那吴曼霜也会邀请,你若是也去最好了,拿上你的画具,给冷梅姑娘画上一副画,出天价怕是也有人要买来一解相思之苦呢。” 说完,眼光含笑的瞟了风秀林一眼,风秀林也不介意,笑嘻嘻冲着小桃笑道:“乐姑娘,我瞧着七哥说的这个法子还真挺好的,你就给冷梅画上一副美人赏菊图,我定下了,价钱随你开,怎么样?” 风翊宣和风湛然听了哈哈大笑,风湛然指着风秀林笑道:“十二弟的脸皮遇上冷梅就变得厚如城墙了,我们原来怎么不知道,你竟是这样一个情痴种子。” 小桃也笑得弯了腰,不过心里却是为冷梅能有这样一个专情的皇子喜欢而高兴,她想了想正色道:“十二皇子,你这话虽是玩话,只是我却是当真的,后日我一定带画具前去,一定给你带一副冷梅的画像回来,只是我不收你的银子,冷梅姑娘也算是我相谈得来的朋友,我也很喜欢她,就凭着十二皇子这些年一直喜欢她没有变过心,我就欣赏你!一副画算什么,若是有机会我也会为十二皇子在冷姑娘面前敲敲边鼓的,若是十二皇子真有得偿所愿的那天,婚礼上你们多敬我一杯酒就行了。” 风秀林没想到小桃竟这样痛快的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还说要在冷梅面前替自己美言,这一下子风秀林简直是喜出望外,登时站起身来向着小桃拱了拱手,笑道:“七嫂,你真是个痛快人,我也最欣赏你这样性情爽快的女子!你的好意我风秀林记下了!你只管放心,等你和七哥大婚之日,我定会替七哥拼命的挡酒,报你这一番好意。” 小桃让风秀林这一番话说得面起红晕,又羞又喜,她知道风秀林是个直性子的皇子,也不跟他计较,心里却是知道这是十二皇子真心认可了她这个未来七嫂,不禁心里又是欢喜又是甜蜜。风翊宣见她害羞,伸手照着风秀林头上敲了一记,笑道:“你个十二弟满口里胡叫起来,她是你七嫂不假,只是你这一声尊称叫得早了些,这是咱们自己人不挑什么,若是让那有心的外人听见,岂不是要挑字眼儿编排她了?那岂不对她的闺誉有染?” 风秀林想想有理,朝小桃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道:“乐姑娘,我方才是高兴得过头了,你别见怪。” 小桃笑道:“十二皇子不用这样,我知道你的,没有怪你,你只后日等着菊花会后收画就是了。” 风湛然也插口笑道:“既然一样得带画具去,不如就给那些想要画像的众家小姐们画上几张,一副画五十两银子,也算是小赚一笔了。” 风翊宣和风秀林都拍手叫好,小桃笑得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想不到一向温文谦和的四皇子还是个有生意头脑的人呢,“四皇子,我今日才知道,原来你和小桃一样,是个财迷呢!” 风湛然也扑哧一声笑出来,小桃接着笑道:“四皇子的法子倒是好,只是那里的小姐们多一半儿怕是都在宫中夏宴时见过的,若是我画了像收银子倒不象去赏菊了,倒象是去庙会上摆摊子赚钱了,若是那样小姐们回家跟她们的爹娘一说,我的爱财的美名便不消几日便传到宫里去了,弄得人尽皆知,怕是到时皇上和太后也知道了,怕是要笑话我呢。可是若是我只为她们画几张画像不收钱呢,那样的等话不仅宣传了我的画技好,以后她们若还想画其它的便会找上我,那时便要按价收银子了,价钱还不是由我说得算?这样一来我还会博得一个大方有人缘的好名声,那岂不更好么?” 这一番话一出,众人笑倒了一片,风湛然笑着道:“果然小桃是个老奸巨猾的,我本以为我这法子是极好的,没想到这里还有你这样一个想名利双收的,手段居然比我的还要高明,你这叫做放长线钓大鱼,不仅赢得了好名声,还埋下了多少赚银子的伏笔,佩服佩服啊!” 小桃也接茬打趣道:“那是当然,银子谁还嫌少呢?四皇子和十二皇子若是多在其它皇子和朋友间为我宣传宣传,将来画像赚了银子,我说不定还能给你们两位提个中间人的红包呢。” 话音刚落,包厢里顿时传出一片欢快的大笑之声。 二百二十八章 各自的心思 二百二十八章各自的心思 众人吃完了饭,小桃又开始讲解起了四种运算方法。又亲自出了几道简单的题目让三人计算,见他们三人都已明白基本的算法,剩下的便只有慢慢熟练既可。 小桃见此,便笑道:“这种计算方法又简便又快捷,不光是用在数据统计上,在家里计帐、开店都能用得上,还有一种心算法,若是练熟了找到窍门,眼睛瞄过去答案就出来了,比打算盘还快呢,只是那种学起来有些难度,咱们先挑这简单易懂的练熟练了再说。几位可以把府上的帐册按照这种表格的形式记帐,方便查阅,岂不是好?我几家铺子里和家里帐本都是这样的,好用极了。” 连讲了几个小时,小桃清脆悦耳的嗓音也略显得有些暗哑,她从来没有一下子说过这么多的话,再嘹亮的嗓音也只能变做公鸭嗓儿了,连灌了两杯蜂蜜水才略觉得好些。不过小桃觉得累一点也是很值得的,成绩是很丰硕的,起码三位皇子都学会了加减乘除的基本应用。也能做简单的计算,她也挺有成就感的呢。 看着满桌上演算过的纸张,三位皇子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又是激动又是欣喜,风秀林看小桃的眼光简直是把她当作神仙来崇拜了,“乐姑娘,这列表和四则运算的方法简直是太高明了,你怎么想出来的?真的是太聪明了!” 小桃赶紧摆手道:“十二皇子可过奖了,我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不过是小时候一个游方的老和尚教我的,我只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开玩笑,她可不想太出风头,这功劳还是记在无名氏头上罢,“不过,几位才真的是聪明,不过我略讲解了一下就都明白了。” 风湛然重重在风翊宣肩头拍了两下,笑道:“七弟,小桃这个计算的方法完全可以在各部推广,户部尤其需要,而且有了这表格文书工作也可以条理清晰很多,这可是大功一件,我一定要上报给父皇,给小桃大大的记一功!这对你们的婚事也许有帮助。” “四哥说的是,乐姑娘的确应该记一大功!”风秀林从桌旁站起身来,眼带钦佩的看着小桃,小桃突然觉得这位憨直的十二皇子是不是成为她的粉丝了? 风翊宣瞧着小桃在一旁微笑不语的样子。心里被一股柔情添满,他实在庆幸自己竟然遇到了这样一个才华出众的女子,这真是自己这辈子最开心的一件事了。他想了想,对小桃笑道: “你也忙活了大半天,刚才四哥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要到父皇面前给你请功呢,先不说这功能不能请下来,先在我这里我就觉得该奖赏点什么,总归你做了我们三人一回师傅,总得交点束修费才好,你想要件什么样的珠宝首饰,我买给你。” 小桃笑道:“哟,七王爷要赏人啦,只是我的这计算方法却是天下只我一人会得,却是独一无二的,一件珠宝就打发了,岂不太便宜?” “哦,那你说,要什么?只要本王有的,尽管拿去便是了。”就连王府将来也是他二人的,还有什么他不能给的。 小桃瞧了瞧风翊宣的俊脸。打趣笑道:“我想了,什么珠宝首饰也不如王爷你来头大,王爷干脆就把你自己押给我好了,你这后半辈子就归我了,可好啊?”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风秀林笑得直打跌,捶着桌子道:“哈哈,乐姑娘说得好说得妙,敢要韶然国平遥王下半辈子的,你还是第一个哪。有趣,有趣。” 风翊宣也忍俊不禁,笑了一阵,道:“本王这下半辈子你可要好好照看哪,若是掉了斤两可就算是你照顾不周了。前几日,母妃赏给我一个上好的玉镯,我就给了你罢。” “阿宣,我的镯子够用了。首饰也够用了,你不用给了。” 够用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看向微笑着坐在桌旁的小桃,他们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女人说自己的首饰够用的。不是说女人喜欢珠宝是无界限的么,总觉得自己少那么几件。众人的眼睛扫过小桃周身,只见她双手上光洁溜溜的,手腕上也只是戴着那条太后赏的翡翠片的软金镯,除了头上两根玉簪,耳上一对黄豆粒大的珍珠的耳坠子,别无它物。一派清雅素净的打扮。 风秀林有几分好奇,宫里的女子就连宫女身上的饰物也比她多些,不由问道:“乐姑娘,你不喜欢戴首饰么?” “倒不是这么说,只是十二皇子你不知道。我一向在家里都是这样清清净净的的,不爱满身穿戴得珠光宝气的四处乱转,我平日里都是出门见客人才略打扮得华丽些,”小桃笑着解释,“这首饰本来就是给别人看的,自己又看不到,既然呆在家里没有外人,当然就不用满头簪插的生花耀眼的,太麻烦了。今日我不知道四皇子和十二皇子你在这里,以为只有阿宣一个人,这才打扮得素净了些,十二皇子不要见怪才好啊。” 风秀林赶紧说道:“乐姑娘言重了,我不过是随口这样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不要多以啊。我只不过觉得象你这种不喜欢金银珠宝的女子真不多见罢了。” 小桃笑道:“十二皇子说错了,金银珠宝小桃是极喜欢的,只是赚麻烦不愿每天头发上顶着那么多首饰就是了,怪累赘的。若是十二皇子府里金银珠宝用不了,大可以拿麻袋装了往我府里扔,我非常的欢迎哪。” 众人都笑起来,风翊宣瞧着小桃笑道:“那些金钗珠钗的平日里不戴也就罢了,我那只上好的羊脂白玉镯你还是拿去戴罢,听我母妃说。这上好的玉极养人的。” 小桃闻言笑道:“这个我知道的,听说玉石是有灵性的石头,俗话里说的人养玉、玉养人,带玉可以辟邪驱凶,其实这玉也是认人的,不是随便任何一块玉石戴着都避灾祸的。如果这块玉石和你不相容,它不但避不了灾,还会遭灾的。” 风秀林奇道:“哦,这个说法我可是第一次听说,乐姑娘,这说法可真么?” “自然是真的。这可不是我信口胡说,我们原来铺子对面那朱姐家里就是开着小首饰铺子的,卖些小件的玉佩挂件之类,有次他丈夫到南方捎了一副玉镯子,她戴上了**烦倒是没有,小麻烦却是不断的,后来她把那个玉镯子送给了她妹子,她的小麻烦便慢慢的消失了,而且她妹妹戴那镯子倒好小运气不断呢,可见这个东西也识人的。这都是我母亲说的。” “那宝石呢?”风秀林变成了好奇宝宝,转了转手指上一个绿宝石的戒指,“宝石可有什么讲究么?我怎么没听过戴个首饰还有这些个说法讲究?” 小桃笑道:“十二皇子是个男子,不象我们女子喜欢对珠宝翻过来复过去的研究,我还听说过一种说法,说是有些地方的大夫有用宝石来替人瞧病的,好象是说这各色宝石有种神奇的功效叫做磁场,能慢慢治疗好疾病。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了,只是听说戴不同颜色的宝石会有不同的疗效,到底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我也说不清楚。” 风秀林笑着道:“乐姑娘,你看的书懂的道理还真杂,不过却挺有趣的。” 众人又说笑了一阵,风湛然和风秀林两人便起身告辞走了。小桃见没有别人在场,便将吴曼霜方才在铺子里说的话简要的说了几句,笑道:“阿宣,这个吴小姐似乎对你大有兴趣,若是她让她父亲向皇上提出让你纳她为妃,你怎样办呢?” 风翊宣见她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那话语里却酸酸的满是醋意,不由得笑道:“向来都是皇上给那些官员的女儿赐婚,那已经是很有体面的恩典了,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重臣仗着得父皇的喜爱,敢亲口提出让皇上把皇子给自己做女婿的,我看是你喝了一缸子醋,心里不舒服,故意来试探我。” 小桃扭着头背过身去,嗔道:“我是吃醋又怎样?我是女子本来就是个小心眼儿。而且我不信这世上女子有那样大方的,自己喜欢的人被别的女人惦记着,心里会很舒服,那样的话,证明她根本就不喜欢对方。我今日跟你讲明白,你若是将来有娶妾的打算,干脆跟我直说,我们一拍两散就是,我是绝不跟别人分享丈夫的!” 风翊宣见她低了头大发娇嗔,后颈弯出一个白晰柔美的弧度,几缕发丝垂在颈边,说不出的一种动人风情,心中一动,不禁上前轻轻把她拥在怀里,附在她耳边轻声道:“小醋缸,你这不是杞人忧天么?我说过我这一生只愿和你一人相伴终老,你难道不信我么?不过是那个吴曼霜信口胡说几句,你便中了计信了她的不成?” 小桃两手拉住风翊宣手掌,眼睛专注的盯着他深潭般的黑眸,正色道:“我当然信你!只是我瞧那吴家小姐好象不甘心似的,我怕她故意没事找事,生出些麻烦事来,却惹人讨厌的很。她的父亲又是朝中重臣,若是没有我,说不定皇上真的打算把她许给一个皇子,我只是有些担心罢了....” 风翊宣瞅瞅门口并没有人经过,便凑过去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低声道:“你放心!我辈子我非你不娶,就算是父皇不同意咱们的亲事,我大不了这个王爷不做了,跟你去浪迹天涯游山玩水去,那又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富贵虚名罢了。你我这样聪明的人,还怕过不了好日子?” 小桃见他眼神十分坚定,心里幸福至极,脸上笑容如花般灿烂,道:“若是那样,皇上可真是得全国来缉拿我了,非恨死我不可。我拐带了韶然国的平遥王逃跑,还有活路么?莫不成咱俩做两个人皮面具戴在脸上,不以真面目示人了?” 风翊宣笑着搂着她道:“你这个小脑袋瓜儿里也不知整日想着什么?明明没有的事情非得想得有鼻子有眼儿的,这不是闲得慌么?” “人家说,恋爱中的女人是傻瓜,你没听过么?”小桃笑道:“我如今就是一个傻瓜,七王爷殿下若是后悔了,尽可以甩开我嘛。” 风翊宣哈哈大笑,“你这丫头若是傻瓜,我世上怕是也难有聪明人了。就算是傻瓜也不怕,我向来喜好与众不同,人家喜欢聪明伶俐的,我偏喜欢象你这样傻瓜一样的,这样总行了罢?” 小桃一笑,把头投入风翊宣怀里,两人轻轻拥抱,心里都感觉十分幸福。 果然,第二日一早退了早朝,风湛然和风秀林两个便专门带着昨日在迎客楼小桃教他们四则运算的纸张,去到御书房里见了他们的父皇。 两人昨日出了迎客来时已商量好,一定要在皇上面前给小桃争个功劳,最起码要让父皇知道小桃是个足以匹配得上风翊宣的好女子。不仅美貌,更重要的是有智慧! 当那些写着阿拉伯数字符号的运算纸张呈现到风擎日眼前的时候,连这位见多识广的韶然国皇帝也不由得心中暗赞这计算方法实在是妙!当清楚了这计算方法是小桃所授时,风擎日心里是又惊又喜。 那日他召见小桃来皇宫进见自己,那一次他已经了解到这个乐小桃是个极有内秀的聪明女子,而且说话行事也是大方得体,带着一股泰然处之的悠然风范。风擎日自然瞧得出来太后和李妃都是对小桃另眼相看的,尤其他看到小桃手上戴的那条翡翠片的软金镯就是太后娘娘所赏赐的,他实在是有些吃惊。 太后娘娘向来对臣下的女儿都是抱着一种冷眼旁观的角度去看的,就是那个杜千千被他们内定选为了将来的太子妃,也不过是太后综合了杜相的背景,加上杜千千大概能胜任起将来的后宫,才做出的这个决定,而太后本人对杜千千却是没有带有个人感**彩的。但是这个乐小桃不同,风擎日能明显感觉出太后喜爱这个丫头,就象当年福弟每一次领弟妹来见太后娘娘时,太后被爽直没有心眼儿的福王妃逗得哈哈大笑,如今这乐小桃也和当年的福王妃一样,顺利的就得到了太后的喜爱。太后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风擎日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要是询问母亲的意见,**成她是站在风翊宣和小桃这边的。 其实,风擎日本人对小桃也是有三分欣赏三分喜欢的,毕竟那样聪敏的女孩子是为数很少的,她的智慧和容貌以及性情品性是能当得起这个平遥王妃的,只是风擎日对于她出身民间的身份还是有一些犹豫的,毕竟风翊宣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他内心深处极想给他一个背景家世都十分强大的妻子,这样才觉得配得起他独一无二的儿子。 可是风翊宣似乎是认定了非这个乐小桃而不娶,虽然他没有说出来,但是身为人父,他从儿子看那丫头的神情上就可以读得出来!不是不想让他们如愿,只是他还想再好好考虑一下.... 风擎日翻看着手里的演算纸张,听风湛然和风秀林讲解着昨日小桃给他们讲解的计算方法,一个时辰过去,风擎日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身为一个国家的皇帝,自然知道这方便又快捷准确的计算方法能给自己的治国带来许多方便之处。 风擎日笑问风湛然兄弟两人,小桃是怎样想到这个计算方法的,两人便将小桃昨日所说的讲了一遍。风秀林道:“父皇,儿臣觉得乐姑娘这个计算方法和统计方法实在是不错,咱们各部的资料归档不都是需要随时查阅,计算的么,这样的表格一实行,实是方便多了。” 风擎日笑道:“嗯,那丫头的这个方法的确是便捷易行,亏她怎么肯教给你们?” 风湛然笑道:“回父皇,小桃说是怕七弟在公事上操心劳烦,还不出效率,便将这个计算方法教给了七弟,偏巧我们两个昨日去府里找他,就一起厚着脸皮跟去了,她就一并传授了。她还说,这方法横竖也不是她自己一个人专享的,为什么要藏着掖着的不得见人,如今她把这方法教给我们,让我们哪种方法易用就用哪种,哪种方法有效就用哪种,若是大家都用得方便,岂不好么?这是她的原话,儿臣不敢有一句添减。” 事实上,风湛然是故意在风擎日面前给小桃拼命唱赞歌,心里的小算盘也是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他看准了小桃和风翊宣是决计不能被拆散的,自己虽说以前对小桃也有过动心之意,但这男女情事是最由不得人的,她如今和自己的七弟两情相悦,他和七弟的感情也是最为交好,胜过其它兄弟,自然希望两人能达成所愿。 而且,他也知道小桃是个很重情义的姑娘,也是个善良的好人,他觉得她完全配得上自己那优秀的弟弟。若是父皇一时糊涂乱点了鸳鸯谱,拆散了小桃和七弟的姻缘,怕是这个老七会做出撂挑子出走的事情来。太子风显璃跟皇上求娶小桃的事他也听说了,与其让小桃被那个贪恋美色无所作为的太子缠上,不如让她顺利的嫁给七弟做自己的七弟妹,那样自己也会放心一些。 风擎日听了风湛然的话,瞧了瞧面前给小桃报功的两个儿子,忽然笑了,说道:“看样子,你们两个倒是很欣赏那个丫头,是么?” 风湛然还没有答话,性情真爽的风秀林先就笑道:“父皇,儿臣也不瞒你,说实话儿臣是真心佩服这个乐姑娘,我觉得她非常聪明,往往说出来的话和行出来的事都是别人意想不到的,但是由她讲解一番后却又让你觉得合情合理,儿臣觉得世间这样聪敏还不骄傲的女子真的是太少了,父皇应该好好奖赏她才是。” “哦,她聪敏朕倒是同意的,这不骄傲又是从哪里瞧出来的?”风擎日来了兴趣。 风秀林见父皇来问,正中下怀,大声说道:“父皇不知,昨日乐姑娘她教完了我们这个计算方法,听四哥说要跟父皇给她报功,她却坚决不让,说是不过是私底下教一下简单的东西,又不是为国征战,拿了贼王擒了反叛的,不值得用这点子小事儿来干扰皇上处理国事。她还说这计算方法就算是我们三个皇子研究出来的,若是用得上就在朝里各部实行就是了,她绝不敢邀功。” 风湛然也接着风秀林的话茬儿道:“十二弟说的所言不差,没有半点虚言,儿臣们只是觉得这方法确实是小桃姑娘教授的,若是我们顶着功劳来跟父皇邀了功,哪里象个男子汉做的事情,这才跟父皇直说了,其实也不是邀功,不过是想让父皇知道这么一码事儿就是了。” 风擎日拈了拈胡子,笑道:“老七怎么不跟你们一起来给那丫头请功啊?” 风湛然道:“七弟觉得由他出面给小桃姑娘说话,怕父皇疑心他别有用意,因此避嫌就没有来,而且七弟也是不赞成我们来跟父皇说的,他说小桃早晚是他府里的王妃,就是自己人,王妃给国家出力是应当应分的,犯不着来找父皇邀功。” 风擎日闻言哈哈大笑:“这个老七向来是个鬼头,他最是有心计的,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他的帮手,想来是借着这丫头弄出来的计算方法,来跟朕证实这丫头的聪明才智罢?让朕对她另眼相看,从而答应老七提出的赐婚请求,是也不是?” 风湛然和风秀林相对一眼,忍不住要笑,各自强力忍住,风湛然说道:“父皇英明,儿子们的那点儿小心思哪敢在父皇面前卖弄。父皇说的帮手倒不敢说,只是儿子们私底下觉得那小桃姑娘和七弟确实是很般配的一对玉人,想必父皇也知道的,我们两个私下里和七弟的交情最好,自然与小桃姑娘也比别人熟些,自然了解就深些。若是父皇问儿子们的想法,自然是向着七弟他们两个的,但是若说在父皇面前故意游说,却是不敢的,望父皇明鉴。” “不敢倒是真的,只是想法却不能没有,”风擎日笑道:“尤其十二还是这么个直爽憨厚的直性子,一上来便乐丫头这样好那样好,朕岂能不明白。行了,你们要说的意思朕已明白,这老七的婚事朕自有主张,你们只管做好份内差事就是了。” 风湛然和风秀林两个连忙点头称是。风擎日又道:“今日退朝后,吴相也来求见,说是明日在京城有名的菊园包了场子,说是那里今年有好些名种菊花盛开,却是难得一见的名种,他跟朕说要邀请你们几个皇子一起去赏菊,朕答应了。朕一时也来了兴致,跟他说明日朕要微服也去凑个热闹,你们下去吩咐人手将菊园附近严加看管起来,朕已安排宫中侍卫微服保护朕的安全,萧威明日也会陪在朕身边,你们也回去准备一下罢。” 风秀林道:“父皇,赏菊而已,还准备什么?” 风擎日笑道:“想是你还不知道,吴相明日的赏菊会办得甚是热闹,说是他的女儿安排了琴棋书画四大擂台,要当众让赏菊的客人们比试下才艺呢,朕觉得有趣,才要去看看这热闹。” 风湛然和风秀林不由自主的对看了一眼,心中都知道了这八成是吴曼霜要展示一下才艺给众人,大概乐小桃也被邀请去了。风秀林便直接问道:“父皇,那个吴相的女儿今年夏宴也来参加了,往年她却是自持孤傲,很少来的,听说她是看上了七哥,明日的赏菊会八成她也请了乐姑娘前来,上次夏宴上她就输给了乐姑娘,想来是心里还记着这件事呢,要明日一较高下呢。” 风擎日听到此处更是大感有趣,笑道:“好啊,我家老七没想到还这样受女子青睐,我一向说他平日里板着个冷脸儿,象是谁都欠他银子似的,原来吴相的女儿倒喜欢他那个模样。怪不得这一阵子吴相总在我面前夸说老七如何如何好,原来是相中了他想要讨了去做女婿.....嗯,二女争夫这戏码倒是有趣,朕还真得看看这热闹。” 退出御书房,走到外面,风秀林才低声问风湛然道:“四哥,你瞧方才父皇说话的意思,是不是有意偏着吴相父女,若是那样,万一他指了吴曼霜给七哥做王妃,乐姑娘岂不要失利,我瞧她那性子是难与人做小的,让她做侧妃她怕是不会答应,这不要坏事了么?” 风湛然想了想,淡然一笑道:“父皇向来心思深沉,若是一两句话之间能让你听出端倪来,才是奇怪呢。我瞧着父皇心里自有盘算,咱们明日且看热闹就是了,那吴家小姐信心满满,怕是未必能如她所愿哪。” 二百二十九章 暗涌 二百二十九章暗涌 两个时辰后,风翊宣被皇帝风擎日传来了御书房召见。风翊宣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次召见大概是为了什么。 果然端坐在御书房里的皇帝一见他最宠爱的儿子。便笑道:“宣儿,你可知道吴相有意让你做她的女婿?” 风翊宣微微一笑,道:“儿臣不知,想来是父皇误会了,吴相的女儿跟儿子素无来往,儿臣连她长得什么样子都记不起,哪里谈得上做吴相的女婿?而且父皇也知道儿臣早已有意中人,也向父皇提出赐婚之请,别的女子儿臣向来没有多看一眼,还望父皇体谅。” 风擎日好笑道:“这么说来,你是不愿意给吴相当女婿喽?你可要知道,吴相在朝中位高权重,他家里也算是世代书香门弟,他的女儿身份上也配得上你,你就一口回绝了?” “父皇,儿臣已经说了,对那个吴家小姐没有兴趣,请父皇不要为难儿臣。” 风擎日的眼光在风翊宣身上扫了过去,此时却听书房外的小太监进来回报:“皇上,吴相之女吴曼霜依旨前来进见。” 风翊宣心中一动,怎么他爹还把那个吴曼霜也给传来皇宫了。前几日要召见小桃,今日又让吴相之女来见,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啊?莫不是要两相比较不成? 不一会儿,只见一身白衣的吴曼霜走进书房,对着风擎日殷殷下拜行礼,“曼霜叩见皇上!” “平身,起来罢!”风擎日对这个吴相的女儿还是比较和颜悦色的。 “拜见七王爷。”吴曼霜进门时就见到了风翊宣站在一旁,忙又施了一个礼。 风翊宣满肚子没好气儿,从嗓子里面‘嗯’了一声,眼晴瞄都没有瞄吴曼霜一眼。他此时可以肯定父皇叫他和吴曼霜同时来进见一定是有目的的,瞧父皇那一副看好戏的神情,他就偏不让他如愿。 风擎日见吴曼霜刚才跟风翊宣施礼时,眼睛有意无意望着对方,象是想引起对方的注意,可是这个老七却目不斜视,眼睛却是盯着地面看向脚上的缎靴,显示出一副压根不把吴家千金放在眼里的意思。风擎日肚里好笑,看来这情形端地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他今日让这吴家小姐来也是想亲自瞧瞧这个女子比起小桃来如何,结果亲眼一见,却觉得这个吴曼霜面貌上虽算得上清秀端正,但是比起乐家那丫头来却差了几分,尤其是这吴曼霜不知为什么给人一种冷傲难以接近的感觉,这点上却又不如小桃那样讨喜亲切了。 但是风擎日想,这也许是吴相从小家教甚严,把个女儿用三从四德等等管教得过于严苛了,才使得她对人冷冷的。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重要的是这个吴曼霜是臣相之女,与那个准备配给太子做太子妃的杜千千同样是家世显赫的,完全配得上老七的身份。只是看老七的这个样子,完全是对吴曼霜视若无睹,甚至可以说是还带着一点点疏远的味道。 风擎日轻咳了一声,想了想问吴曼霜道:“听你父亲讲,明日的赏菊会上吴姑娘要大展才艺,还要开摆琴棋书画的擂台,可有此事啊?” 吴曼霜道:“因皇上的话,曼霜不敢摆擂台,不过是想咱们韶然国的女子们有好多都是满腹经纶的才女,尤其明日请的都是朝中官员的家眷千金,端地是才女遍地,曼霜只是觉得光是赏菊未免单调了些,就斗胆弄上几个节目,不过大家有趣好玩而已,算不上打擂。因着曼霜自知才疏学浅,不过是借着机会跟其它姑娘学习而已,请皇上明鉴。” 风翊宣心道你这丫头说的倒好听,明明这擂台就是摆给小桃的。还装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真是其心可诛。谁不知道你平日里自持着自家爹爹比人家官位高,一向瞧不上别家千金,这会子说什么跟别人学习,真正好笑。他心里这样想着,那面上却带出不屑的神色来。 吴曼霜面对着风擎日和风翊宣站着,早暗里把风翊宣的脸色收入眼底,看到他脸上现出不屑的神色,心里又气又恼,一股火气上涌,忍也忍不下去,开口便道: “皇上,明日赏菊宴我也邀请了乐姑娘一同前来,听闻几位皇子与乐姑娘交情甚好,上次夏宴在太后面前做诗,乐姑娘拔得头筹,当真是压人一等,真叫曼霜打心里佩服得很。这次的赏菊会若是缺少了乐姑娘却是缺了彩头,曼霜明日真要好生跟乐姑娘讨教一二呢。” 这几句话一出,风翊宣哪里听不出她这是明显在跟小桃挑衅呢,而且这宣战书还是说给自己听的。风翊宣心道,皇上本就有意将这个吴家丫头塞给自己,又说明日要亲自去参加那个赏菊会,分明是想看热闹,瞧着小桃和这丫头比试高低。虽然他对自家小桃是信心十足,但是听吴曼霜今日的口气,想来是暗地里下了不少功夫儿,若是没有把握,她不会自找麻烦自取其辱的。若是小桃明日输了,恐怕不听她自己面上不好看,就怕万一父皇以才学不高为理由将这个吴曼霜硬塞给自己可就麻烦了,那可就要惹出不少事非了。 风翊宣权衡利弊,想了想上前说道:“吴姑娘,你是觉得自己才学出众,所以才想在明日好好露露脸么?难道是吴姑娘有把握艺压群芳不成?” “七王爷,你瞧不起我么?”吴曼霜瞧着风翊宣,心里又难过又悲愤,这个男人是自己第一个看上眼的,自己的才学自认并不在那个乐小桃之下,怎么他就连正眼看自己都不愿意,自己难道当真连个平民百姓家的丫头都不如?“还是,王爷对其它人信心太大?” “那倒不是,”风翊宣冷冷的道,女人间的这种争强好胜他其实一点兴趣都没有,更不希望吴曼霜因着自己的小算盘,把小桃硬是牵涉其中,若是影响了父皇对小桃的看法,可真划不来了,“不过是本王觉得这种比试毫无意义罢了...” “七王爷误会了,曼霜方才说了这不是比试,不过是以文会友罢了。”就凭风翊宣这样瞧不起自己。她也要在明日一雪前耻,报当日在夏宴时的仇。 风擎日见二人之间火药味儿甚重,不由得出来打圆场道:“宣儿不必说了,横竖吴姑娘也没有让你去比试,你怕个什么?咱们明日去瞧热闹就是了。朕不妨告诉你们,朕也想了明日的一个题目,若是明**们中有人能正中答案,朕有厚赏。行了,你们两个都退下罢。” “是。儿臣(曼霜)告退。”风翊宣和吴曼霜两人都绷着脸退出了御书房。 “七王爷请留步,”吴曼霜出了书房便在御花园里叫住了冷着脸要走开的风翊宣,“曼霜有几句话想要跟王爷说。” 风翊宣本不想理她。但是想到吴相的面子,又想知道她能跟自己说出什么来,便停了脚站住,道:“吴姑娘,有话请讲。” 吴曼霜沉吟了半晌,低声说道:“七王爷,对曼霜可是有所误会?是不是认为曼霜故意与乐姑娘为难?” “哦?难道不是么?”既然她说的这样开门见山,他也不必要藏着掖着,“本王不过想奉劝吴姑娘一句,这世上强扭的瓜儿不甜,吴姑娘这样聪慧必能明白本王的意思,斗气好胜不应该出现在女子的身上。本王言尽于此,吴姑娘慢走,本王不奉陪了。” 说着,迈步便走开了。吴曼霜望着风翊宣远去的背影,又羞又恼,忍不住暗暗握紧了藏在大衣袖下的拳头,那长指甲都深深陷入了掌心里。 她怎么想也不明白,那个乐家丫头有什么好,竟然能迷得七王爷这样神魂颠倒的,对自己这个朝中一品大员的千金正眼都不瞧,她自认样样高过那个平民丫头,可是命运为什么对她这样不公,总有人来跟她抢她喜欢的东西。这次她一定不会再让那个乐小桃得逞,她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才是配得上风翊宣的唯一人选! 风翊宣是黑着脸回府的。傍晚时分,风湛然和风秀林一块来了平遥王府,带来了一个让风翊宣非常吃惊的消息。 因着吴离明日的赏菊会邀请了朝中好多位官员,还有他们各自的家眷子女。这些官员的耳风甚是灵光,早在前几日风显璃和风翊宣一同跟皇上求娶小桃时,那消息已经传到了朝廷上上下下的官员耳朵里,这些官员们没有女儿的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要瞧瞧这能吸引了七王爷的民间女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些以前想把自己女儿献给风翊宣做妻妾的,听到此消息便紧张起来,因着他们知道前面福王爷就是娶了平民的王妃,而且一生只这一个妻子,这风翊宣向来跟福王爷最是亲热。若是娶妻一事也学着他的皇叔,自家女儿自然就别想在平遥王府占一席之地了。还有那出身贫寒苦读入仕的官员,听说七王爷看上了一名平民女子,倒觉得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纷纷暗地里赞成,还有那一等以身份论人的官员,便不看好这民间女子为妃的事情,一时间朝中官员暗地里对风翊宣和小桃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也不知哪个好事的,居然打听出来那吴相的千金也看中了七王爷,明日的赏菊会便是两女争夫打擂台,这消息一出,在这娱乐缺乏的年代无异于一件能使众人特兴奋的八卦,很快的,这些官员府上的下人们有耳朵长的也听了去,后来竟发展到地下赌庄纷纷开赌,要赌明日的菊花会吴家千金赢还是那个七王爷看中的民女赢。 风翊宣听了这个消息,简直是哭笑不得,他没想到自己和小桃还有那个吴曼霜竟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全京城瞩目的焦点,居然还有地下赌庄拿明日的赏菊会打赌赚银子,这让风翊宣又好气又好笑。 风秀林坐在椅上,翘起二郎腿来,边吹着茶边笑着道:“七哥,你不知道,这不过一会儿功夫,现在酒肆茶楼都纷纷议论开了,现在谈论的人分为两派呢,一派说是吴曼霜是相爷之女,身份尊贵,八成她得王妃的头衔可能性大;另一派则引出福皇叔的例子来,说是皇子娶民间女子也不是没有特例的,年人家福王爷和王妃不是和和美美过了一辈子,连个妾都没有呢。这两派的呼声都挺好,不过在民间还是乐姑娘的人气儿高,如今热闹得很哪。” 风湛然也笑道:“小桃的本事咱们可是知道的,若是让我下注,我也堵她赢!” 风翊宣苦笑道:“四哥,十二弟,你们怎么也跟着他们瞎起哄,这事儿若是传到父皇耳朵里,怕是对小桃不好罢?” 风湛然慢慢的喝了口茶笑道:“七弟,你一向聪明,怎么遇上小桃的事情就变笨了,我倒觉得这不是坏事儿,反而能起到给你和小桃的亲事推波助澜的作用。你想啊,父皇并不是瞧不上小桃的人,只是觉得她身份平凡了一点,怕是嫁给你有人说三道四的,可是如今官员们有一半儿是民间苦读入仕的,自然心里向着同样是民间出来的小桃,还有那百姓的口风自然也是帮着她的多,那向着吴曼霜的不过是因着有些想仗着吴相的势力得些另眼相看的,还有些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我瞧这事情早晚传到父皇耳朵里,父皇向来是爱民如子的好皇帝,听得民间说你娶了百姓家出身的女儿是亲民,岂有不高兴的道理?这传得多了,假的也变成真的了,还不是件好事么?” 风秀林也道:“是啊,七哥,我瞧着父皇明日说去赏菊会看热闹是假,要将小桃和吴曼霜当众比一比才是真的,我瞧着父皇是故意将她们两人放在人堆儿里,瞧瞧谁更适合做个未来的平遥王妃?” 风翊宣想了想,道:“你们不知道,下午父皇召见我和吴曼霜一同进见,说明日他也准备了一个题目,看看谁能猜出来,便有一份厚赏。我怕的是父皇的这份厚赏会不会就是赐婚的圣旨,若真的是那个吴曼霜赢了,岂不是生出**烦了?” 风湛然沉思片刻道:“父皇年纪越大,心思越深沉了,他这题目我们可不容易猜到,你如今多想也是无益,不如明日看情况再说罢,横竖有我和秀林还有云平帮着你们,总不至于让小桃出纰漏就是了。” 风翊宣笑道:“那我就代小桃多谢四哥和十二弟了...” 相较于外界的沸沸扬扬,乐府桃仙居里,相对比较平静。说平静,其实也不过是相对而言,乐文和乐武都听说了明日赏菊会的事情,而且还不是自家妹子说的,是从同僚嘴里说出来的。他们还真的是头一次知道原来相爷的女儿也觊觎着七王妃的宝座,想要拆散七王爷和自家妹子取而代之。 乐文向来心事不外露,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这样,那就顺其自然让七王爷和自家妹子自己解决就是,这种事他这做哥哥的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的,说多了反而让妹子更闹心。可是乐武却是个直脾气,听了这消息回到家里,就冲到小桃的房间里,将外界的传言细细讲了一遍给她听。 小桃虽然吃惊外界对自己这件事情怎么知晓的这样快,但是也还算有心理准备的,几个丫头听了却急了,画眉第一个跳出来便道:“姑娘,你赢那个吴曼霜的胜算有多大?我也买两注支持你好了。” 乐武闻言笑道:“画眉丫头倒是个好赌的,你有几个钱?” 画眉嘟着嘴嗔道:“二少爷瞧不起我们丫头,我好歹也存着几个月的月钱,买几注也算是给我们姑娘打打气,而且我是认定姑娘必赢的,我还赚两个呢。” 乐武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妹子调教出来的好丫头,有胆色,你若银子不够我这里有,咱们一起押桃子赢,我就不信,那个吴家小姐除了有个当高官儿的爹,哪点儿能比我妹子占先儿?” 小桃瞧着他们两个说得热闹,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二哥,你就跟着画眉一起捣乱罢,什么下注,我又不是色子,赌个什么劲儿呢?” “你不知道,桃子。就是明天你们要去参加的那个赏菊会,整个京城都传开了,说是那是那个相爷府的千金为了和你一较高下争夺七王爷设下的擂台,我们衙门里老爷都知道了。我们几个衙门里的兄弟暗地里也买了几注,都是赌你赢的,你可要给二哥争气啊。二哥的私房钱可都压在妹子你身上了。” 小桃扑哧一声气笑了,“二哥,你跟着他们乱什么?什么擂台不过是外面瞎传说罢了,哪里有那样夸张?明日不过是吴曼霜请了众家女眷去赏菊,略做几首诗画几副画添添雅兴而已,哪里就象你们说的那样刀枪味儿十足的?可见是谣言信不得。” 乐武急得直拍大腿,一屁股坐在小桃旁边的椅子上,急道:“我的好妹子,你怎么这个时候了还是不温不火的呢,二哥都替你急死了。你上次去见皇上结果如何还不知道,这如今又冒出个相爷的千金来跟你抢相公,人家还是臣相的女儿呢,万一皇上偏向着他的臣子,把那个吴家的小姐许给了七王爷,这可怎么办呢?你怎么就不着急?” 小桃笑道:“二哥,你也太杞人忧天了些,这种事情我又没有法子去左右皇上的决定。皇上若是真的就是不喜欢我,觉得我身份低微,要把那个吴相的女儿许给阿宣,我也没有法子呀,总不能让我去跟皇上拍桌子瞪眼睛罢?” “谁让你去和皇上拍桌子瞪眼睛了?”乐武急得头上快要冒汗了,无奈这个平日里聪明伶俐的妹子怎么就突然笨起来了呢,“我是说,你赶紧想点法子应付,不然就去找七王爷商量一下如何?” “二哥,就算是比才艺那吴曼霜也是跟我比,我又不能让阿宣替我出场,找他商量又有什么用?而且凭白给他增添困扰,”小桃好笑的用袖口里的手帕递给乐武擦汗,笑道:“二哥,你莫不是不信你妹子的本事么?若是不信你还压我赢?” 乐武瞧着妹子不慌不忙的神气儿,心倒是静了一点儿,叹口气道:“哎...可惜二哥不懂什么琴棋书画的那一套,否则说不定可以帮上你点忙呢...不如,你去大哥房里找他商量?” 小桃笑道:“用不着的,二哥。你只放心,你的王爷妹夫是跑不了的,若是阿宣轻而易举就能让那吴曼霜得逞,那你妹子我的眼光也太差了。” “桃子,你们两个明日都会比些什么啊?”乐武还是有些担心。几个丫头也凑过来认真的听着。 “还能比什么?不过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各种才艺罢了,”小桃怕乐武担心,故意轻描淡写的说的简单,其实她心里知道,吴曼霜一定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打算这样做的,“若是明日评头论足的那些人不掺水分,你妹子就八成能赢。” 喜鹊在一旁有些不太明白的问道:“姑娘,这水分是什么?” 小桃慢慢说道:“其实说白了,这人们口中的才女名号,还不都是人们捧出来的?流落在外的真迹,诗词多了,被人点评的也多了,自然就出名了。所谓的水分就是,比喻酒里掺水,不知道有多少真本事,多少的真材实料,若是吴曼霜故意笼络了一些给她唱赞歌的人,明明是过得去眼的诗词硬说是古今少有,别人随声符合,那不懂的人自然也跟着起哄,这结果就不好说了。”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乐武说道,“若是那些点评的人故意歪曲你做的诗和画,岂不输定了?” “二哥说得对,这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除了棋一种,是真刀真枪,输就是输赢就是赢,做不得假之外,其它的几样都是很虚无飘渺的,没有一定的标准来衡量。”小桃指着墙壁上一副中堂山水说道:“就比如说那副画上的字和画,如果是一个写得很好的和写得很差的人的作品摆在一起,当然有眼睛的人一眼就可看出其中高低,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如果是两幅水平相差得不是很远的字画放在一起评论的话,评论者的个人偏好就会占了很大一部分的比重。他可以说你的字偏软,也可以说字偏硬,你没有办法反驳的,因为根本就没有一个很明确的标准来衡量。” “再说个明显一点儿的例子,比如咱们听曲儿,二哥就喜欢听豪迈大气的曲子,喜鹊她们小丫头就喜欢听南边儿的柔情小调儿,当两个琴师弹了不同类型的曲子,且不论她们的琴艺好坏,有人就会觉得南边的小调儿不够大气,而有人就会觉得大气的太过硬朗接受不了,事实上,这只不过是两种不同的曲风,根本不能放在一起做比较,所以如果投票的话,投票者的各人喜好就会影响评判结果,就是这个道理,你们明白了么?” 乐武这才点头道:“若按照你这样说,这没有明确衡量标准的比试,岂不是输与赢都完全掌握在评点的人手里,若是那吴曼霜暗地里弄上一批自己的人,岂不是你要吃亏?” 小桃笑道:“若是皇上明日不去参加赏菊会,她会不会这样做我就说不准了,可是头前儿陆平来告诉我说,皇上明日也会来微服参加,我料定吴曼霜不敢那样明目张胆的作假,而且就算是她想那样做,吴相也未必同意,所以二哥倒不用担心,我刚才所说的不过是说比试有很多运气的成分在里面,倒不是说你妹子一定就会输了。” 画眉道:“姑娘,可是刚才二少爷说了,外面可是在传,这比试关乎着皇上点谁为七王爷的王妃呢,你难道就一点不担心么,万一那个吴家小姐赢了,可怎么是好?” 小桃笑道:“我不信皇上只根据一次赏菊会的以文会友的比试,就把他皇子的终身给定了,而且我相信阿宣他一定也暗地里下了功夫,皇上想瞧瞧我和吴曼霜两人的才学高下倒是有的,若是说按这个来决定王妃,却是太草率了一些,依我上次见皇上总结的经验,皇上明日就是来瞧热闹看好戏的,他要借此机会观查所有参加赏菊会人的反应,包括皇子们,我和吴曼霜,还有那些官员的看法。身为韶然国的一国之君,心思岂能是那样轻易被人猜透的,说不定明日皇上还会出题来刁难也说不定,总多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明日的事明日再说罢。” 喜鹊在一旁笑道:“姑娘说的也是,二少爷也别担心了,明日我和画眉陪着姑娘前去,一定帮姑娘长眼色,不叫姑娘吃暗亏就完了。” 乐武这才起身笑道:“还是妹子你定力好,稳坐钓鱼台啊,二哥听你这么一说,倒放心了,好罢,你今晚早些睡,别明日顶着两只大黑眼圈吓坏了人就不好了。” 说着,便笑着离开了。 二百三十章 赏菊会(一) 二百三十章赏菊会(一) 待得乐武出去了。方才憋了一肚子话要说的丫头们这才纷纷开口询问,喜鹊有些担心的问道:“姑娘,我听着二少爷的语气,皇上很是重视这场比试,若是那个吴家小姐真的做了准备赢了你,皇上不会真的就默许了她做七王妃罢?” 小桃接过豆儿沏好的上等香片,先就凑到鼻子底下嗅了一阵那香气,才慢悠悠的道: “皇上的心思岂是咱们这些人随便就能琢磨透的?怕是那些大臣皇子们也是猜不透的罢?俗语说的圣心难测,就是这个道理!不过依着我的想法,皇上不过是把明日的赏菊会和才艺比试当作一场热闹戏码看就是了,既然是戏,咱们也不必要太认真,你们看那吴曼霜把我都牵涉进来了我还没有急,你们倒先急上了?依我说,你们几个就定定心在一旁,明日跟着小姐我去,瞧着我喝喝茶吃吃点心,磕磕瓜子儿,看看热闹儿就是了,少操那些闲心思,免得一个个儿年纪轻轻的。倒象小老太太似的未老先衰了。” “姑娘说得轻巧,我们哪能不担心啊?”画眉皱眉道:“姑娘心也太宽了,这会子不如拿出笔墨纸砚来,姑娘也练会儿字罢。人家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姑娘不是平日里总说自己的字写的不好么?还不趁这机会练练?”说着,便要去找纸笔。 小桃又无奈又好笑,赶忙让小珍拦住她,笑道:“你这丫头最是个添乱的。我实与你们几个说了罢,明日这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两三样不用比我也输定了的,就说那琴罢,我根本就不会,让我听还不多,那书嘛,就我那手毛笔字拿出去,除非是有人睁着眼睛拍马屁说瞎话,指鹿为马,否则胜负很明显的;再说那棋,跳棋黑白棋五子棋我倒是会的,但是那毕竟是咱们私底下做出来玩耍的,明日要比定是比围棋,我这也不甚精通,只不过略懂下法而已,你们瞧,这比试还没有开始就先认输了三样,那画我虽画得拿手。但不知那个吴曼霜这些日子是不是苦练做画诗词,万一明日她表现出色,都赢了也不一定呢...” 她话还没有说完,画眉就急得快要跳起来了,“姑娘,你瞧,这还没上场儿呢你倒先灭了自己的威风了,让我们如何不担心哪?” “威风什么?又不是上战场打仗,”小桃用茶杯盖拨拨茶水里的茶叶,有些好笑的说道:“不过是展展才艺罢了,而且明日又不是只有我和吴曼霜两个女子,那些朝中官员的家眷千金小姐们都会来参加明日的赏菊会,那么多人有才华的必定不少,若是吴曼霜不逼着我,我乐得清闲自在赏菊呢,出那个风头做什么?我向来不喜欢争强好胜,好勇斗狠的,有什么意思?” 喜鹊轻笑道:“画眉,你还不知道咱们姑娘么?一向对这种事情是不太上心的,尤其这些争胜赌赢的事向来都不太热心。” 小桃点点头笑道:“还是喜鹊懂得我。这太热心会招来麻烦的,无论什么事情适度就好。太冷漠或者太热心都太极端了,中庸就好了,现在咱们这样不就挺好的,何必惹一些无谓的麻烦上身。那吴大小姐硬要拖上我参加明日的赏菊会,无非是记着上次宫中夏宴的失利,想板回一城,让大家知道她是个比我高明的才女,在皇上和阿宣还有众人面前标榜一下自己。我对这些向来不注重的,就算大家说我是个才女,我又不能去打个金匾整日挂在脖子上出门,有什么好争的呢?而且名声过大,便有些盛名累人了,一个人若是事事想着拔尖,定是会惹来许多人不满的,所谓的出头的椽子先烂,就是这个道理了。” 画眉小声道:“可是就怕姑娘不找麻烦,麻烦会找上姑娘你呢。” 小桃笑骂道:“你少咒我。这些诗词歌赋附庸风雅的东西不过是偶尔为之取乐而已,而且我的水平也不过是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准,比那真正的诗人高手差得远呢,文不成武不能的,不过是靠着脑子里的新点子多,赚几个银子过个舒心日子就是了。若不是这次赏菊会皇上也会去,我倒想临时找个借口给推了呢。只是如今皇上也参与了进来,还抱着要看戏的态度,我这心里就象明镜似的,这避是避不过去了,若是没有皇上在里面这事或许还有推辞的余地,可是皇上一到,八成吴相他们还要请皇上来开金口做这个评鉴人呢。” 喜鹊笑道:“我倒觉得姑娘说的有道理。画眉,咱们也就别替姑娘愁这个了,横竖咱俩也是一对吃货,一点儿忙帮不上,我瞧着姑娘赢了固然好,就算是万一输了也没什么,不过是个乐子而已,我就不信皇上能因着吴家小姐能写了一笔好字儿就把七王爷的终身给定了?就算皇上愿意,七王爷也必定不愿意的,我瞧着依着七王爷的性子不是个轻易服软的主儿,所以,就算是那个吴家小姐有什么别的心思,怕是七王爷那一关她就过不去,七王爷不愿意要她,她还能硬嫁不成?” 画眉听了,眼珠一转笑道:“嗯,小姐和喜鹊姐姐说的对,明早儿我就让厨房做姑娘喜欢吃的早饭送了来,咱们吃得饱饱的才有力气动脑筋不是?” 小桃笑道:“你这丫头,这才算开窍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明儿小珍给我梳个漂亮的头发,找件新鲜颜色的衣裳穿了。比试才艺输赢先不说,这外表上可不能让别人比了下去。” 画眉挑眉道:“姑娘这个就莫要担心了,我瞧着姑娘就是这样素颜着都比那吴家小姐美上七分,那个吴家小姐象个冰块儿似的,整日脸上象人欠了她银子似的,还有她那个小丫头叫杏儿的,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丫头,和她主子一样是个阴险的...” 她还要往下说,小桃赶忙插言拦住,笑道:“别说了,你这丫头就是嘴不饶人。她们的好坏不由咱们来评说,咱们只管好自家就是了。行了,天也不早了,你们也下去休息罢,明早别忘了把我的画具准备好,我要带着去赏菊会。” 第二日一清早,小桃因着上次答应了吴曼霜此次赏菊会的点心由自己来准备,便吩咐下人去点心铺子里,用一个个大的木托盘将各色点心样样装好,上面盖了白布防尘,直准备了足有二三十斤点心,叫铺子里的人先送去了菊园。 画眉对此却很不以为然,噘着嘴不满道:“姑娘怎么倒贴起银子来了?她们举行赏菊会,自然自备着茶水点心,干嘛要咱们出点心,咱们那点心若是卖了也值好几十两银子,姑娘莫不是睡糊涂了么?” 小桃喝着稀饭,腾出手来轻戳了画眉脑袋一下,笑道:“说你这丫头笨罢,你平日还是个遇事伶俐的,说你聪明罢,你倒犯起傻来了。你想啊,今日赏菊会这么多达官贵人来参加,连皇上都会出席,这么个好的宣传机会岂能错过?那些女眷们多是爱吃零嘴儿点心的,今日赏菊会上的点心都是出自咱们乐家点心铺子的,若是她们吃着喜欢,还不经常光顾,不过那么一点银子便能拉到这么多金贵的客人,你想想,值也不值?” 画眉这才展颜而笑,拍着手笑道:“还是姑娘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桃笑而不语。那天吴曼霜来邀请她参加今日的赏菊会时,她见推托不了便想到了既然要去,何不顺便给自己的铺子做做宣传,便主动要求自己负担点心零食,这样一来既显得自己大方。又能替点心铺子增加人气,让更多的人知道她家的东西,何愁卖不出价钱啊? 不一时,风翊宣便亲派了王府的马车来接她,还让陆平一路随行,陪着小桃到菊园门口等他一同进去。小桃想到风翊宣这种举动一定是有他的目的的,便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个丫头上了马车,随着陆平来到城郊南门的菊园。 此时正值金秋十月,正是京城风景最美的时候,一路行来,但见林枫染醉,野菊堆金,一派潇疏秋色。这天公也颇做美,连今天的天气也是万里无云的大晴天。 这赏菊会坐落在城中由官府管辖的一坐公用的园林中,每年的四季都有那些附庸风雅的文人才子,若是商贾臣巨贵出钱包了这园林,春天便赏桃杏争春、夏日便赏荷、秋季便赏菊,冬日里便赏梅,凑巧的是一年四季这园林里四季花卉却是俱全的,官府便着人平日里看着这里,不许人来随意破坏,到了有人出资包园开些赏花会时,官府便可以收这一笔租用银子。 这次吴相包了菊园来开这个赏菊会邀请的却大都是朝中同僚,及他们的官眷子女,还请了十几位皇室子弟来参加,这声势不可谓不浩大。而且官员们也听说了吴相的女儿要在这次赏菊会上与那个传说中的七王爷相中的民间女子比试才艺,虽然这件事无论如何也算不得上是大事,但是在众人眼里这却是极有观赏性的一场超级娱乐。尤其是那些女眷千金们,更是对此深感兴趣,她们听说皇上也会微服出席这次的赏菊会,并且皇子们所来众多,便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早早的来到了菊园准备吸引众皇子们的眼光。 皇帝风擎日早早的便微服带着穿着便服的侍卫来到了菊园,吴相早已带着府里下人恭候在此,迎着风擎日亲自引到菊园里的一幢二层的小楼里坐着饮茶。这楼里早已铺置了红毯,设了各式点心,茶水,专为着皇上在这里歇息的,甚至连休息的软榻也早早的准备下了。 这小楼坐落在菊园的正中央,四面都是镂空的轩窗,打开来四面八方的景致尽归眼底,着实是个看景的好去处。剩下的众人分散在菊园的各个散座上,每个桌上都放了茶水点心等零食,另有一个搭起来的台子,上面放了好几张桌子,铺设着纸张画笔,还有棋盘和琴具,想来是让众人展示才艺的地方。 小桃因风翊宣让她暂时在菊园门口处等他,便没有先行进去,只和喜鹊画眉两个站在菊园门口说话。不一时,却见云平郡主坐着马车来了,她下了马车一眼瞧见门口站着的小桃,便扶着丫头素云上前笑道:“你来得倒早,怎么不进去?” 小桃此时已知她有了身孕,忙上前扶着她手,轻声道:“云平郡主,你如今有双身子的人了,来这里凑这热闹做什么,不嫌乱么?若是人碰个一星半点儿的,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云平郡主脸上一红,轻笑道:“原来你也是个爱操心的,如今月份还早,不妨事,我自会小心的,今日吴相也请了我们全家人,而且听说今年的菊花有不少名种,不来岂不可惜。而且我还听说,你和七弟的事儿如今不知怎的,传得街知巷闻了,大到朝廷官员小至平头百姓都在议论,说是今日明是赏菊花,暗是夺夫擂呢,我哪能不来给你打个气呢。“ 几句话说的小桃脸红了,笑道:“云平郡主莫要听那起烂了嘴的胡说,哪里有那回事儿?什么夺夫擂,不过是吴小姐请了我来凑个热闹罢了,我也想趁机会开开眼界,哪里就传得上天入地了?” 话音未落,只听旁边一个娇俏的少女声音笑道:“怎么,乐姐姐害羞了?” 小桃听这声音甚是耳熟,转头一瞧,只见旁边一个穿着彩纹织锦的清甜少女正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白大眼睛瞅着自己抿着嘴儿笑,正是那礼部尚书的千金冷梅。 冷梅早在今天来之前,也听到了风声,说是七王爷去跟皇帝求亲,要娶了一个民间的女子,当时她便知道此人定是乐小桃无疑。冷梅对小桃的印象甚好,暗地里替她高兴的同时又怕皇帝嫌小桃门弟略低,配不上皇室子弟,那样可就棒打了鸳鸯了,反而替小桃惴惴不安起来。 她刚才来时,正听见小桃和云平郡主在聊天,便说了句玩笑走了过来。小桃瞧见她也是欢喜,两人拉着手笑着问好,冷梅便笑道:“乐姐姐,你如今成了这京城里的名人啦,七王爷去跟皇帝求亲的事儿如今朝中文武哪个不知,我瞧着姐姐暗地里可是伤了不少姑娘们的芳心,你不知道,暗地里倾慕着七王爷的姑娘多着呢,却不料被你夺了去。” 小桃笑道:“你少来打趣我,你瞧我丫头手里拿的是什么?”说着,指了指喜鹊,喜鹊便笑吟吟的把画具举起来晃了晃,小桃接着道:“你上次说要我给你画张画像,我今日画具都带了来,你倒跟我开起玩笑来了,惹急了我不给你画了,瞧你怎样?” 冷梅一瞧果真喜鹊手里拿着个大画夹,还有一个画具的盒子,登时心花怒放,扯着小桃的手晃了两晃,笑道:“好姐姐,我年纪比你小,你好歹别跟我计较,我再不拿你开心啦,你就给我画几张嘛。” 小桃和云平郡主瞧着她撒起娇来,都觉得好笑,小桃被她缠得没法,只得笑道:“好啦,你一个尚书府的千金小姐,倒在大街上扯着我撒起娇来,若让你母亲瞧见回家非教训你不可。你要画几张随你就是了,而且我留一张回家去好好想想,给你配一副好的背景,包管你满意。” 冷梅乐得差点蹦起来,笑道:“我就知道乐姐姐最疼我啦,你说怎么画就怎么画罢,我听你的就是了。对了,姐姐昨晚差人送来的那份曲谱我已经弹的差不多了,今早又练了小半个时辰,连我母亲都说好听呢,姐姐从哪里弄来的曲谱?” 小桃笑道:“说起这个,倒有趣得很。这原是我小时候听过别人嘴里哼的小调,我只是听着十分好听,便记下了,时常闲了哼上几句,有次我突发奇想,若是把它谱成曲子岂不可以用乐器演奏出来,便求了我大哥,听我哼了几遍,他便帮我写成曲谱了。这名字就叫做‘新忧旧愁’。” 原来晚晚乐武来小桃屋里说话之前,小桃就想到今日自己在琴艺一技上根本不能与吴曼霜相比,就算那个吴家小姐琴艺再差,想必也能弹几首曲子,而自己却是一窍不通的。连琴谱都看不懂的,这里又没有五线谱,更没有简谱,岂不要两手一摊认输。可是她突然就想起来冷梅是个琴艺的高手,但是就算自己现学也来不及了,还不如弄上一首众人都没有听过的曲子,让冷梅帮自己弹琴,而自己却是会吹长笛的,就干脆来了二人演奏好了,说不定能爆个冷门儿呢。 冷梅瞧瞧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在小桃身边道:“乐姐姐,我是完全站在你这边的,你不要怕,等会演奏的时候我定会尽力配合你,你只大胆吹笛就是了,那个吴曼霜向来眼高于顶瞧不起人的,上次夏宴时她落了下风定是心中不满,这才弄了这个什么赏菊会来报仇。乐姐姐不要怕她,她既然敢挑战你也用不着对她太客气,知道么?我劝姐姐有什么拿人的真本事,尽管趁这个好机会好好展露一番,免得那些背后议论的人以为咱们不敢应战呢,要是被她们小瞧了去,那才是笑话呢。” “是,小桃一定尽力,”小桃微笑着回答,心中却暗叹,真是的,这都是那个吴曼霜惹出来的事情,弄得众人都把这场赏菊会当成消遣娱乐,而她和吴曼霜则成了这出戏里的主角了,而且还是不收银子的那种。她真不知道那个吴家小姐脑袋里是怎么想的,居然还弄这么大个声势要证明自己是个才女,她也不想想,万一失败,还真是成了娱乐大众了。自己也是够倒霉的,被这么个一脑袋糨糊的人盯上,硬拖着自己下水,若不是想趁机给自己的铺子宣传一下,她说什么也不来。 三人说了几句话,只过了一会儿功夫,只见来参加赏菊会的人越来越多,众人手里都有请帖,小桃偷眼扫了一下,个个都是衣着华丽,看来大家都太清闲了啊。下一秒她还瞧见风显璃和另两个她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子一同下了一辆马车,往这边走过来。 小桃不愿多惹事端,忙装做无意的转了个身子,背向了太子方向,装作没看见。 小桃的这一个举动其实早被太子风显璃看在眼里,他眉头就不由得皱了一皱,背了手轻咳了一声来掩饰脸上的不自然。他身边的两个是与他同来的三皇子与六皇子,这几人平日里没什么交情,只是搭了伴儿一起前来罢了。 三皇子与六皇子平日里也不当着朝廷里紧要的差事,整日里也是清闲自在的人,关于太子和七弟争相求娶一个民间女子的事情他们早就听说了。刚才瞧见太子风显璃往那边看一个美貌少女,而那少女又在眼睛瞄到太子后迅速转身,这一举动也落在了两位皇子眼里,他们当即想到,那位穿绛色衣衫的女子怕不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七弟的心上人罢? 正在猜测之际,只见风翊宣也来了,走到他们三个身边笑道:“哥哥们今日来得齐全,二哥、三哥、六哥竟然都来了,看来吴相好大的面子啊。” 三皇子三十多岁的年纪,早就娶妻生子,他生性素来心胸阔朗,平日里还爱吃重油荤食,因而混了个心宽体胖的身材,这时挺着胖胖的肚子拍了拍风翊宣笑道:“老七啊,那边儿那个穿绛色衫子的面生,难不成就是你那个意中人?” 风翊宣点头笑道:“三哥好眼力,正是她,我叫过来给三哥见上一见?” 三皇子哈哈一笑道:“不用不用,别没的吓坏了人家小姑娘,我瞧那丫头方才跟云平郡主,还有十二弟的那心上人儿冷家丫头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就觉得八成是她?瞧她那个举止做派,倒不象个小家小户的女孩儿,倒有几分子从容之气,我瞧那模样儿也是百里挑一的,七弟,你眼光不错啊。” 风翊宣知道这个三哥向来爱开玩笑,自己虽和他不至很好,但平日往来也处得不错,便笑道:“三哥说她不错,那便是不错了。谁不知道咱们兄弟里三哥的眼光看人最准,若是得三哥在父皇面前说两句美言,比我说一百句说不定还管用呢。” 三皇子闻言哈哈大笑:“老七啊,你这是让我给你当说客啊,行,就凭你敢象福皇叔那样力排众议,三哥就佩服你,等有机会定会在父皇面前给你吹吹风,如何啊?” 风翊宣笑着冲着三皇子拱了拱手道:“那弟弟就先多谢三哥了。”他见旁边风显璃脸色颇有些难看,便转了话题说道:“三位哥哥先进去罢,我去去就来。” 说着,往小桃那边看了一眼,冲众人笑了一笑。三皇子笑着道:“咱们走罢,别妨碍七弟跟心上人说私房话,哈哈...”边说边和六皇子进了菊园。 风显璃却是没动地方,瞧着风翊宣细细盯了几眼,皮笑肉不笑的道:“七弟这婚事如今真是闹得惊天动地,怕是全京城里没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怕是七弟担心父皇不答应你和乐姑娘的婚事,暗中派人将这事情传了出去,好造成影响来促成父皇来赐婚的罢?” 风翊宣笑道:“二哥真爱说笑话,别听那起子小人胡说,哪有的事儿?倒是二哥不是向来不喜欢菊花的素净,只喜欢玫瑰牡丹的艳丽么,怎么今日也来凑这热闹?莫不是二哥眼光变了?” 风显璃先前看到小桃一身绛色衣衫,衬得人物娇艳明丽,夺人眼目,心里早就悔了当日怎么就一时灰心放弃了求娶,如今却是后悔也迟了,听得风翊宣问他,只得勉强笑道: “我本呆在东宫里没事儿,吴相又亲自邀请,好歹想着来应个景儿,谁想到咱们兄弟倒来得齐全。你也知道我的,向来不太喜菊花,况且每年秋日赏菊,咱们来来去去那一年不看它几回?如今还要赏它,哪里有那样高的兴致,倒是听说父皇今日也微服前来,才来凑个热闹。倒是七弟你,每年和四弟十二弟他们赏菊作诗喝酒,也算玩的淋漓尽致了,如今凭你怎么样,也再打不出新鲜稿子来,这吴家丫头倒想起赏菊比才艺来了,依我瞧,倒饶了菊花这一遭罢。” 风显璃这几句话,倒说得风翊宣笑起来,“二哥这番话说得甚有意思,何尝不是这个理儿呢?偏那吴相的千金要弄个什么才艺比试,八成是想坐稳了京城第一才女的称号罢?那起子人也不知听了哪里的谣言,倒是来看人比看花的还要多呢。” 二百三十一章 赏菊会(二) 二百三十一章赏菊会(二) 风显璃如今见到这个七弟。心里只觉得怪怪的,多一句话也不愿意跟他多说,此时又随口敷衍了几句,便独自进园去了。 风翊宣这才往小桃这边看来,只见云平郡主也正把目光投向他这里,顺便还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风翊宣微笑着走过去,冷梅忙轻施一礼问好,风翊宣笑道:“冷小姐不必多礼,令尊今日没有来么?” 冷梅道:“我父亲和母亲已经来了,我瞧着郡主和乐姑娘在这里,便呆在这和她们说会话,他们这时已进去了罢,横竖我和乐姑娘还有郡主作伴玩乐,父亲和母亲他们两人自有人陪着说话儿呢。” 云平郡主这时便笑道:“七弟你来得晚了,刚才我来了还特意找你,各处都没瞧见,对了,你没跟四弟和十二弟一起来么,他们哪里去了?” 风翊宣道:“他们八成早来了。十二弟最好热闹的性子这种热闹去处岂有不插一脚的道理?估莫着是找好位置占地方去了。” 几个人说着话,便一起进菊园里去了。只见整个园林里四处铺设了各色菊花,那普通种的菊花都成群论堆的在宽大的甬路边上整齐的摆放着,那黄菊、白菊、红菊一眼望去甚是清雅俏丽。在菊园中心处一片宽敞的空地上,零散设立着桌椅座位,每个桌上都摆放着点心瓜果还有泡好的茶水,还有一列丫头下人站在一边准备着随时添水倒茶伺候。 云平郡主瞧了瞧,转过头去对小桃笑道:“依我说,这吴小姐对这赏菊会也是颇费了一番心思了,只是我瞧着那些桌上的糕点怎么如此眼熟,象是你家铺子里出的?” 小桃也笑了,道:“就说云平郡主是个眼尖的,果然不错。那果真是我家点心铺子里出的糕点,郡主不知道,当日吴小姐来铺子里当面邀请,我又不好拒绝,只是我又不是官员的女眷千金,倒来白吃也觉得不好,便说今日的点心零嘴儿由我来出,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乐姐姐也太大方,何必管这闲事儿?只空着嘴来吃她的就是,”冷梅向来对吴曼霜印象不佳,这时听小桃赔上了点心,便替她不平起来,“她相府里有的是银子,还差这百十来两的点心钱么?” 风翊宣自然知道冷梅是向来跟小桃亲近的,况且觉得她早晚都是十二弟的人。便也拿她当个自己人看,听她在这里为小桃抱不平,便压低声音小声笑道:“冷小姐可见是不太知道小桃为人,她巴不得抓住机会来宣传她的铺子,我瞧着她出点心事小,想借着这次赏菊会让官员女眷们都知道她铺子里的点心好吃才是真的。” 小桃闻言捂着嘴儿偷乐,她就知道风翊宣是最了解自己的,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云平郡主和冷梅听到此处也笑了,云平郡主笑道:“你这鬼丫头身上沾上毛,倒比猴儿还精。人家有意寻事,你倒顺水推舟做起宣传来了,也只有你才想得到。” 说笑之间,四人寻至一无人的座位上坐下,旁边伺候的丫头似是认得云平郡主与风翊宣,赶忙上前倒上茶来,小桃笑着对冷梅道:“冷家妹子,你方才听七王爷说了罢,半点儿都不错。我想今日来的不是高官就是显贵,若是我铺子里的点心入了他们的眼,岂不以后生意更红火了?” 说着,伸手拈起一块点心碟子里的茶香奶酥饼。递了过去,笑道:“你尝尝这个,这是半月前我们铺子里新研制出来的点心,奶香和茶香混在一起,又酥又碎,好吃极了。明**派个丫头来我铺子里,我送你二斤尝尝。” 冷梅接过咬了一小口,只觉入口酥香脆爽,又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和茶叶的清香,果然十分美味。冷梅便笑着道:“乐姐姐果然做点心的本事一流,这脆饼当真好吃得紧呢。” 云平郡主这时便对风翊宣道:“我听说皇伯父早就来了,让吴相请到那边的楼阁里去了,你不去瞧瞧么?” 风翊宣笑道:“父皇今日是微服来的,我们倒要规规矩矩的去大模大样的请安,那些大臣们若是见了也要来请安,又弄成一个小朝廷了,和在宫里又有什么区别。我看还是免了罢,况且呆在父皇身边不得自由,我一个人在那里又有什么兴致?所以赶过来找你们一起说着话应个景儿而已,等会子四哥和十二弟也是要来的,就更热闹了。你瞧咱们坐的这个地方算是不错,各处的秋色都在眼前,这旁边林子里的两株桂树虽然开败了,可还略有些余香在此,咱们在这里一坐,香风阵阵,岂不妙哉?” 正说着话呢,只见那边吴曼霜朝他们走过来,她今日与往日不同。没有穿那白色衣服,却是换了一件淡黄色的长衫绫裙,显得那脸色更加苍白。她身后依旧跟着小丫头杏儿,瞧见了小桃她们赶紧把目光低了下去。 吴曼霜早就在这里帮吴相招呼着客人,尽着地主之宜,其实早在风翊宣和小桃她们四人进来的时候,她就瞧见了。这时她堆出微笑来,上前对风翊宣和云平郡主施了礼,笑道:“几位都赏光来啦,怎么不四处走走看看,先赏赏这寻常之色的菊花,那十几盆名种的菊花我爹正让人从花房里往这边搬运呢,得过一会才能看到。” 云平郡主笑道:“不急,我们在这里歇歇脚赏赏景也是好的,倒是吴姑娘今日要受累了。” “郡主言重了,曼霜不过是小小的招呼一下客人罢了,哪里就累着了,”吴曼霜笑道:“只是我怕招呼不周,若有不周到之处,各位千万别挑理呀。”她说到这里又转向看着小桃笑道:“说到今日赏菊会,还得好好多谢乐姑娘,今日的点心零食都是乐姑娘铺子里一大早便送来的,我刚才都听客人们问起。说是今日的点心却是以往没吃过的,她们正大感兴趣呢。” 小桃听了笑道:“吴姑娘过奖了,我们在这里挺好,吴姑娘请不要挂心,还是去招待其它客人罢,我们若有事情,自会去麻烦你的。”说着,眼睛往对面瞟了一瞟。 吴曼霜看过去,只见却是有几个官员的女眷,跟自己素日认得的正往这边瞧,便笑了笑转身去招待客人去了。冷梅轻轻哼了一声。道:“她今日倒跟往日不同,尽自热情起来,谁不知道她吴相的千金是个孤芳自赏的硬脾气,向来不把我们其它官员的女儿放在眼里,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倒学起热心人儿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笑道:“这是谁惹了冷大小姐生气,说给我听听。” 众人一瞧,原来正是十二皇子风秀林含笑站在冷梅身后,身边还有四皇子风湛然。冷梅也不知为什么脸就红了一红,只低了头扭着手中帕子不说话。风翊宣便叫人将两张桌子拼在一起,又多搬了几条椅子来,大家坐在一处,偏风秀林就坐在冷梅旁边,冷梅想要让他离开自己上别的位置坐去,又见其它人都笑吟吟的不吱声儿,那眼光都往自己这里看过来,更是心中在窘,想要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去。 小桃怕场面尴尬,又见冷梅一张俏脸涨得通红,想是害羞了,便有意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因她坐在冷梅身边,便拉了冷梅的手,笑道:“咱们尽着说闲话,点心也不吃茶也不喝,也怪没意思的,不如咱们想法儿来行个令罢,大家想一个新的没有行过的令才好,咱们玩一会子。” 云平郡主笑道:“行令倒容易,只是行一个都没有玩过的,却是有些难了。” 小桃笑道:“有什么难的,我这里倒有一个令,只是这令是出自一个神话儿故事的,我们家里年前时都玩儿,我觉得怪好的,就找工匠制了副竹子的筹码。今日我也让丫头把它带来了,就是防着怪闷得慌的解闷儿呢,今儿咱们就行这个令罢。” 风秀林听要行令,又坐在冷梅身边,自是十分高兴,便先就笑道:“好啊,这令怎么玩的?你先讲来听听。” 小桃就笑着先把‘西游记’的故事梗概简略的说了一遍,又捡着三打白骨精、大战红孩儿、途经火焰山等等精典的篇章略讲了几个,然后便笑道: “咱们就来行西游记这个令,我这每一根筹上都刻了这故事里的人物的画像,那画像都是我画的,有唐三藏、孙悟空、八戒、沙僧,共是四根,余外有十多根,都是精怪。各人暗取一筹,都别言语,惟取了孙悟空,就要他出来寻师父。倘然错寻了八戒、沙僧,师弟兄见面,各人喝一杯。如寻着了妖精,两人拇战,必得战胜了妖精,许他去另寻。再寻不着,照旧搳拳。” 冷梅听了先就欢喜道:“这个令倒没有行过,好玩得很哪,就行这个。只是咱们人少,这筹子却是剩了一大把,不如咱们再叫上一些人来,大家一起玩岂不热闹又有趣?” 云平郡主笑道:“冷梅说的是,这行令人少了倒没意思,不如我和冷梅去把平日里相熟的姐妹再叫上十个八个的,大家一起来玩。”说着,便起身和冷梅一起去那边寻人去了。 小桃这里便叫喜鹊将笼在荷包里的一副小巧的签筒筹子一起拿了出来,又叫旁边的下人将五六个大桌子一齐搬来拼在一起,足能坐下二十人。风翊宣对着小桃笑道:“我是瞧明白了,有你的地方就不至太冷清,倒没想到你竟把行令的家伙也带了来,我方才还怕闷着了,偏是你就想到了。” 风湛然喝口茶笑道:“知七弟都莫如小桃也,有趣有趣。” 小桃笑道:“我倒不是猜着了七王爷的心思,只是我想着今日来的女孩子们有多一半都是在夏宴那次见过的,有好些当日还讲话甚是投机,今日难得凑到一起,不如就大家一起借着机会玩上一会子,又有趣又打发时间,要不然真成了比试场了,有什么意思?” 正说着话间,云平郡主和冷梅已带了**个年轻姑娘往这边来,小桃瞧那几个姑娘都是上次夏宴时跟自己搭过话的,众人又不免寒暄一番,小桃便让大家都围坐在桌边,又将方才的行令规矩讲了一遍,便让画眉给各人分发了筹子。 [奇^书^网][q i].[ s u][w a n g ].[c C] 事有凑巧,偏就小桃得了个孙悟空,便好笑道:“哎呀,怎么我倒摊上这孙猴子了?” 众人便哈哈大笑,都说画眉分得巧。云平郡主笑道:“我常说这丫头鬼精灵的,便象个小猴儿似的,偏偏就让你捡着了,你们说我的卦可准罢?” 说的大家都笑了,小桃手里拿着筹子,向众人脸上相面似的一一看去,这哪里相得出来?挨次看到冷梅脸上,冷梅便打趣道:“乐姐姐,唐僧在这里。” 小桃便指着她笑道:“只怕就是你这了。” 冷梅撒开手,将筹子递与小桃看明,原来却是个耗子精。二人便笑着猜起拳来,小桃连输了三拳,便只好连灌了三杯茶水,道:“这无底洞的耗子精果然厉害。”直到第四拳才赢了冷梅。 小桃从头再来,又看了一遍,这回又寻着风湛然道:“四皇子一向性情最温和,只怕是你罢?”结果,风湛然手里的却是红孩儿,便笑着与小桃又猜拳,小桃又输了两拳,然后才胜了。再接着寻过去,不是沙僧八戒便是妖怪,小桃这一会儿功夫已喝了二十来杯茶水。 虽说这茶水不醉人,只是这喝多了也怪涨肚的。站在众人后面的喜鹊怕自家姑娘支持不住,又看看众人手中的筹子也没几根了,她早瞧见云平郡主手里捏着的便是唐僧,便向小桃偷偷使了个眼色,小桃会意,便装作又将剩下几人仔细看了一圈,最后瞧了云平郡主笑道:“猴儿今日杀败了,只得来寻云平郡主了,不知是不是我师父啊?” 云平郡主笑着将筹往桌上一撒,笑道:“猴子猴子,你师父在这里呢,何不早来寻着我呢,倒喝光了我们大伙儿的茶水了。” 众人都笑得不行,又来第二把,这回依旧是画眉分筹,这会却是风秀林得了个孙行者,恰恰是冷梅得了个唐僧。风秀林瞧瞧众人笑道:“如今该我去重整花果山了,不知寻哪个才好,别象方才乐姑娘似的,碰见的都是妖精。”他一面说着,一面往众人脸上观瞧,只见众人都笑嘻嘻的如常,只有冷梅脸色微红低着头偷笑。 风秀林便冲冷梅笑道:“我也不找别人,只找冷小姐罢,鬼头鬼脑的在那里笑,一定是你了。” 冷梅不想风秀林一下子就猜到自己,只是不拿出筹子来,小桃见她竟耍起赖皮来,又是好笑又是好玩,便笑道:“冷妹子拿出来看罢,躲也躲不过去的,谁叫十二皇子就是个火眼金睛呢,别人他认不准,只是你,他却是认准了的。” 这里的众人都是知道十二皇子心仪冷梅的这件事情,听了小桃这似有意似无意的笑话,都觉得有趣,眼光都往他两个身上瞧,冷梅更是羞得脖子都红了,把筹子丢到桌上,嗔道:“十二皇子真是的,偏不寻别人,只第一个就来寻我,一定是偷看了。” 风秀林笑道:“你坐的那位置离着我十万八千里远呢,我哪里瞧得着呢?”原来,方才大家人多重新分派了座位,冷梅这回却是和风秀林对脸坐着,说他看到筹子却是不可能的。 冷梅只好举杯敬了风秀林一杯。这个令又转了两三转,偏就吴曼霜走过来笑道:“你们倒会玩,这个令也确有意思,只是大家喝了一肚子的茶水等会哪里吃得进去点心呢,我昨日请了京城里有名的唱曲的班子,叫他们来伺候在那台子上唱几套小曲罢。” 冷梅方才被风秀林一下子寻着输了,正心里不痛快,想抓住风秀林一回报报仇,谁想吴曼霜却过来搅局,便故意为难道:“吴姑娘,我倒不想听小曲儿呢,听说唱曲的班子都会打莲花落,叫她们几个打两套来听听才好呢。” 云平郡主也笑道:“冷梅丫头说的是,那莲花落唱好了分外亲切好听,也新奇。” 吴曼霜听她们这样讲,便让丫头去把那四个唱曲儿的女孩子叫了来,只见这四个女孩子穿着干净的棉布衣服,倒是模样齐齐整整的,手里各拿着唱莲花落的家伙。吴曼霜就叫她们把给众人唱一曲莲花落来听,那四个女孩子商量了一下,便走到那台上唱道: “田家乐,春景天,瓮头春酒美香甜。 一朵莲花,乡村社火家家乐; 一朵莲花,绿杨影里耍秋千。 咦嘛哈哈哈,莲花霎拉拉,梅花落。 田家乐,夏景天,一沟新雨插秧田。 一朵莲花,空来闲话前朝事; 一朵莲花,轻摇蒲扇晚凉天。 咦嘛哈哈哈,莲花霎拉拉,梅花落。 田家乐,秋景天,中秋供月庆团圆。 一朵莲花,高粮稻黍般般熟; 一朵莲花,不欠官粮便是仙。 咦嘛哈哈哈,莲花霎拉拉,梅花落。 田家乐,冬景天,茆檐曝背笑声喧。 一朵莲花,迎神社鼓咚咚响; 一朵莲花,五谷丰登大有年。 咦嘛哈哈哈,莲花霎拉拉,梅花落。” 待唱完了,众人便纷纷喝起采来,云平郡主笑道:“这唱的还真有点儿意思,倒是完全的乡间风味儿了,我听得她们嗓子倒好,唱起曲儿来也必定好听。” 吴曼霜便让那几个女孩子在台子上又唱了两个曲儿,才让她们下来喝茶略作歇息。这时,风翊宣却在席上偷偷朝小桃使个眼色,起身便往一边的甬路走去,小桃知道他想是有事情要跟自己说,便也起身跟了出来。众人都知道他们二人定是去说私房话去了,也不在意,只吴曼霜心里发恨,觉得两人是故意在她面前做出亲热的样子来,心里恨恨的,只是她今日是赏菊会的主人家,皇上又在旁边小楼里,自己说什么也要维持风度。 风翊宣见小桃跟了过来,便站在树下对她笑道:“小桃,我问你,你觉得这园子怎么样?” 小桃一愣,不知他所问是何意思,便直觉的答道:“不错啊,这园子布局合理,亭台楼阁的景致也挺好,只是你问这个做什么?这里再好,怕是也比不上你王府里的景致,你倒是动什么心思了罢?” 风翊宣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妨跟你直说,我把这园子买下来送你怎样?” 小桃大吃一惊,忙道:“你开玩笑的罢?我要它来做什么?难道让我全家搬来这里不成,这里虽景致不错,但是毕竟是个赏景的园子,又不是民宅,而且这里不是属于官府归属的么?再说,难道你王府里的地方还不够大,弄了它来有什么用处?这若是在京郊,作个别院也还可以,这在城中如此显要的地方,弄这么个花园子岂非太华而不实了?” 风翊宣听她讲完,笑吟吟的道:“你上次不是说要开个牌室来赚银子么?你瞧这里怎么样?地方够大,风景也好,而且位置也正是人来人往的繁华地界,咱们只需在这里建几个屋子就成了。而且依我说,不光弄牌室,你有什么其它拿手的技艺尽管在这里使出来,不好么?” 小桃这才明白原来风翊宣是为自己看上了这块地皮,小桃左右瞧瞧,想了想进来时这里的布局情况,觉得这里若是真的弄个商业店铺还真的是不错,而且这里地方很大,就算是把自己的几个铺子都总合起来放在这里,也还占不到一半儿的面积,剩下的空间盖个客栈都够用了。原来不光是自己有商业头脑,自己看中的这个男人竟也是个眼光锐利的家伙。 风翊宣见她眼珠盯着园子乱转,就知道她已经动心了,便指着那片搭起台子的空地道:“你瞧,那里将来盖上一间阁子,盖上个两三层,就能观到城中这一片的风景,前后左右再弄些精致错落的小房间,四面修一色水磨砖墙,墙顶再满砌了嵌空的花砖,下面弄出两丈多长的白碎石筑脚,墙外再平砌些虎皮乱石,再在这里打上些通转的抄手游廊,把那窗户栏杆都雕刻上精细时新的花样儿,岂不漂亮极了?这样的装饰景致,还怕吸引不来那些富贵的客人?” 小桃暗自点头,风翊宣不愧是皇宫里从小熏染出来的,对景致装饰的品味比她高明的多了,刚才他所说的那副场景,她在脑海里想起来都觉得非常上档次,而且品味高贵又雅致。只是这样一来,若是真的把这个园子弄到手,就只能用做高档的店铺来经营,才能吸引高级的贵客,并赢得巨利。 小桃想了想,道:“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你的想法也好,只是这么一所大园子,若是从官府手里买下来,想必得花不少银两。” 风翊宣笑道:“那是自然,只是若不是我想买它,别人就是想出钱买下官府怕也不卖呢,如今这些事儿你都不要考虑,只想想这个园子做个什么生意最好?我瞧着这个园子若是打点修建起来,有个两万两银子尽够了,你只瞧好不好,若说好,我便回头买下来,横竖由你折腾去。反正早晚你也是我王府的人,这银子还不是落在咱们口袋里。” 小桃笑道:“你这会子不象个皇子王爷,倒象个商场上的精明生意人了。你这想法倒不是不可行,只是你得给我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可好?” 风翊宣点头笑道:“行啊,随你想去便是,这园子去年我和四哥便来过,那时便觉得挺好,只是觉得这园景布置确是人工建成,我就对四哥说,‘远无邻村,近不负郭,总是造作而成,欠天然二字。结果四哥倒还嗔着我呢,说我太吹毛求疵了些。” 小桃闻言不由得笑道:“难怪四皇子要嗔怪你呢,据你那意思,是这园子里头的景致是不应该有的,若讲造作而成,那一处宅子又不费人工呢?就象你王府里的各个院落,还有我家里的桃仙居,哪里可能天造地设就是这个样儿?不借助些人力在里头雕琢哪里能行呢?” “你这话听着耳熟,倒是和当日四哥说的一样腔调了,倒象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风翊宣笑道:“我瞧着你们两个倒性情上有些相似,都是平日里温柔和顺的,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样呢。” 小桃笑道:“你又拿我取笑。我拿什么比得四皇子,一个天皇贵胄,一个平民丫头,身份上差着十万八千里呢,我如今身上还背着拐带你这个平遥王的罪名,也不知皇上早晚给我定个什么罪,说不准便把我发配到边境上做苦力了呢。” 二百三十二章 试探 二百三十二章试探 风翊宣笑道:“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不怕。大不了这个王爷我不做了,劫了你隐于民间做一对逍遥夫妻也就是了,横竖咱们两个的私产也够这一辈子花用的,我就带着你游山玩水倒也快乐自在。” 小桃听他这样说,笑也笑倒了,扶着身边树干笑得直不起腰来,“我的七王爷,你是故意逗我取笑呢,还是真的不知道。若真象你说的,我们那便不叫私逃了,简直是奉了圣旨去玩乐的了。依你刚才的话分明就说不通,就算咱们两个跑得了,难道放着我的一家子父母兄长在这里任皇上来抓他们杀头么?必定是得带着一起逃的,这成了全家大逃亡了,铺子也顾不得了,倒交给谁呢,还是扔在这里白送人了?我可舍不得。” 风翊宣笑道:“我早就瞧出来了,你就是个舍命不舍财的!” 小桃哈哈一笑,道:“我是命也要,财也要,你还整日说我呢。你没事便用这些事情还吓唬我,倒小心哪天我被你吓得怕了,干脆告诉皇上我已许了别人家,由你再去找别人做王妃罢。” 风翊宣哈哈大笑,身子向前走了两步,直走到小桃前面来,两人相距甚近,小桃下意识的就往后退了两步,脸上一红,嗔道:“阿宣,你做什么?这里这么多人,还有皇上也在那边的小楼里,我跟你讲你可别动手动脚的啊...若是让人瞧见,我的名声可有的瞧了...” 风翊宣瞧她俏脸红了一片,不禁又好笑又觉得有趣,便站住了脚,笑道:“瞧见了更好,若是人人都知道平遥王非礼了一个姑娘,那岂不是非娶你不可?” 小桃这才知道他是故意逗她玩儿呢,不由得又笑又嗔的跺了跺脚道:“你想得美呢,说不定皇上一发怒,叫人把我砍了头让你娶那个吴曼霜呢...” 风翊宣闻言轻挑了剑眉,眯着眼睛伸左手在鼻梁处轻扇了一扇,笑道:“哟,怎么好大一股子醋味儿,难不成是有人把醋缸打翻了?酸死了...” “你...你坏死了...”小桃脸蛋瞬间爆红,“谁理你呀....” 话音未落。旁边走过来一个腰间悬着剑的男子,风翊宣认得这是今天跟父皇出宫的宫中侍卫,因着皇上是微服,他们这些侍卫也没有穿着平日的侍卫服装,而是穿着寻常衣服跟在皇上身后保护。这时那侍卫走到风翊宣前,弯膝行了一礼,道:“七王爷,皇上有令,传你和这位姑娘去小楼里见驾。” 小桃心中就是动了一动,皇上不是来看热闹的么?怎么这会子好戏还没有上演便急着要先见自己,莫不是方才皇上已经见过了那个吴曼霜,这会子再叫自己过去比较一番?她心里只管盘算着,见风翊宣也是微露震惊之色,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风翊宣已恢复脸色如常,上前来一把牵住小桃的手,对那侍卫道:“走罢。” 小桃手被他握住,想起这是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便想将手抽回来,无奈风翊宣这次握的很紧,她轻扯了扯根本是纹丝未动。忽然间小桃明白了,或许风翊宣是通过这种方式故意让其它人看到,以此来证明他的选择。想到这里,小桃心里感到一阵温暖,侧头看向风翊宣时,见他轮廓分明又英俊的侧脸有着坚毅的神色,小桃觉得刚才还有些慌乱的心竟慢慢稳定下来,低了头任他牵着手往小楼走去。 因着风翊宣和小桃扯手而行,这时在场的众人全都看在眼内,一个个面色各异,一边的吴曼霜见此情景,气得银牙暗咬,恨不得冲上前去分开两人才好。 小楼内,韶然国的皇帝风擎日早就瞧见了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牵着小桃走过来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光亮,什么也没有说,就连表情也没有变化。此时,他的身后站着吴曼霜的父亲当今的相爷吴离,而侧边座位却坐着福王爷和福王妃,另一面却坐着当今太子风显璃。 小桃随着风翊宣走进小楼里,见皇上就坐在大厅里的正位上。这大厅里如今是满眼的朱红色,正对着大门两侧摆放着两排八仙椅,椅子靠背坐位和椅脚处都用朱红色的丝帕包了,椅子中间相隔的茶桌上也同样铺设着暗红色的缎子,四角垂着摇晃的黄色流苏。厅的两侧各有一扇绣着花卉的屏风,左边是青松红梅、右边是荷塘月色;朝南的一溜窗户全都挂着朱红色的落地的长纱帘,随风轻轻飘动,把个大厅装点的犹如仙境一般。 小桃一跨进厅里,虽然是低着头。但是她直觉的感到厅里四周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她身上,这厅里原本就安静,这时更是随着自己的进入而鸦雀无声。小桃不知道皇上这时把自己召到这里来是何用意,手心里不由自主浸出冷汗来,她下意识的便想握紧拳头镇定一下自己略微慌乱的情绪,结果发现原来自己的手还被风翊宣紧紧的握在手心里。 小桃心里不由得一惊,让皇上瞧见自己和风翊宣这样亲密的举动,会不会觉得她太没有教养了?她刚要使力将手抽回来,就觉手上一轻,风翊宣已及时的松开了她的手,躬身给皇上行礼,她也就低了头,随着风翊宣走到皇上近前,双膝及地行礼,“民女乐小桃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这时,便听到皇帝的声音道:“都起来罢。” “谢皇上恩典!”小桃牢记着在这里皇上就是上旁的宗旨,虽然自己最是看不上古人动不动就下跪的举动,可是毕竟自己身在其中,只有适应这里的规矩和习惯才能生存,所幸自己跪的是这里的皇上,若是她是一个做下人的,见主人要跪见身份高些的人也要跪。岂不是连膝盖都要跪肿了么? 风擎日见风翊宣站在小桃身边,两个人郎才女貌倒是一对般配的玉人,又见风翊宣虽说不说什么,但是那目光中透着一股子警惕的神色,不由得好笑。这个老七怎么做出这样一副老母鸡护小鸡的神情来,难不成还怕自己一句话把这丫头砍了头不成? “老七,没你的事了,你到一旁安静坐着去,不要多话,我有话要问问这乐丫头。”你想护着,我偏将你们两个分开。 风翊宣眉头一拧。抬头看了父皇一眼,见父皇神色安定不象是有恼怒,便将想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转头深深的看了小桃一眼,缓步走到旁边椅上坐在太子身边。 风擎日见小桃站在那里微低着头,便说道:“乐小桃,你又不是没见过朕,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上次你不是在宫里当着众人的面引经据典爽快得很么,怎么今日竟安静起来了?” 小桃闻言抬起了头,但是仍然垂着眼皮,朗声说道:“回皇上的话,上次是民女初见皇上不懂得规矩,后来听说若是直视皇上,便是有意刺王杀驾,所以小桃害怕,才不敢直视皇上说话。请皇上明鉴。” “哦...”风擎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说法,不由失笑道:“还有这种说法?朕怎么都不知道?你这丫头又从哪本歪书里看到的,朕几时说过不让人看了?” 小桃这才抬眼正视着皇上的注视,嘴角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来。风擎日只觉得她看过来时,这一双眼睛神采夺人,不由得心里暗叫了一声好。只从这丫头一双眼睛便可以知道,这丫头聪慧机敏而不外露,实是一个胸中有丘壑的女子。 风擎日偏头对身边的吴相笑道:“吴离啊,这就是朕跟你讲的在皇宫内大谈钱庄变化的乐小桃,我听说上次夏宴,她和你的千金也相识,今日她便是你家千金请来的,听说还要以文会友,比试什么才艺,你倒猜猜,是你闺女能赢啊,还是这个丫头胜出啊?” 小桃一听皇上说话,才知道原来这个貌不出众的中年人便是吴曼霜的父亲,当今左相吴离。不由得向他看去,只见这吴离四十几岁年纪,个子不高依现代身高来评也不过是一米七三左右。倒是瘦伶伶一一副身材,身上穿着团花的暗青色寿纹衣衫,脸上五官平平,神色也颇为谦和,若是不说任谁也猜不到这位却是位朝中一品的大员,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小桃心道,别瞧这位吴相爷样貌普通,但是有实力登上臣相一职,可真得是有相当的真材实料才行。她心里正想着,便见吴离笑了笑,道:“皇上,臣虽然是首次见这位乐姑娘,但是上次听皇上讲述那钱庄借贷银子一事,便知这位姑娘的经营头脑是极聪慧的,难为她小小年纪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臣真是佩服得很。我家小女向来愚钝,不过闲时读得几本闲书随口做些诗词而已,不过是自娱自乐,怎及得上乐姑娘的大智慧。” 风擎日听吴离这一番话说出口来,端地是琉璃蛋儿般的四面溜光,谁也不得罪。想来也是,他身为一朝臣相,就算自己的女儿真的有才学,也没有当着众人面自卖自夸的。而吴离本人上次听皇上讲起小桃对钱庄放银借贷的看法,确实对他有所触动,他刚才说的一番话中,虽然也有谦虚的成分,但也有几分存真。 吴离以前并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只是近些日子女儿时不时就提到七王爷风翊宣,吴离便渐渐的明白了女儿似乎是看上这位七皇子了。其实吴离在众皇子中也是对七皇子另眼相看的,几年前他还私下以为将来这个太子位早晚是风翊宣的,因着当时皇上想立风翊宣的心朝中多一半的大臣都心知肚明,偏偏这个拗性的七王爷不但不领情,还直接婉拒了太子之位,这才让那个行事平庸的风显璃坐了太子之位。 但是明眼人都明白,皇上心中最宠爱的还是眼前这个七王爷,不仅是为着他的母妃李娘娘从年轻时便受皇上的宠爱,更因为风翊宣象极了年轻时的皇帝,相貌,行事,果断干练的公务手段,都和当年的皇帝出奇的相似,只是在个性上这位七王爷却象极了逍遥的福王爷,对权势之心不盛,这倒让吴离暗中可惜了一番。因着他们这些大臣都知道,若论起办起差事的能力上看,那位太子殿下还不如七王爷和四皇子呢,不过是大皇子从小便因病故去,他这个二皇子如今是兄弟里最长的,才立了嫡长子为太子。 吴离不是没想到让自己的女儿吴曼霜来占个平遥王妃的位置,只是他冷眼瞧着这位七王爷在屡次夏宴和宫中举行的相亲宴中都对自己的女儿毫无兴趣,依他这个男人的眼光看来,怕是这位七王爷对自己的女儿不感冒呢,就算是自己求着皇上赐婚让女儿当了七王妃,怕是也不会太受宠。他自己便是个男人,自是知道男人可以娶许多女人,目的各有不同,有为权势的,有为背景家世的,有为才的,有为相貌的,只是男子若是真的爱上一个女人,却是与这些东西完全无关的,那纯粹是一种心灵上的吸引,就象当初自己娶了夫人,又有了女儿,但是自己还是对那个小妾难以忘情,甚至她已经死了这么多看,他想起她来还是会心酸。 刚才风翊宣拉着小桃的手走进来的时候,吴离便看见了。他当时就知道自己的女儿在这位七王爷心里完全没有位置,他本来这些日子受不住女儿的软语纠缠,答应了她要帮她跟皇上面前吹风,让她好有机会成为七王妃,可是这七王爷拉着别的女子的手这样露面,分明是表明了态度,而且八成是知道他在这里,这亲密的举动完全是做给他看的,意思便是让他的女儿知难而退。 吴离心里长叹一声,看来自己女儿的美梦八成是要落空了,而且他深知这七王爷的性情象极了福王爷,那福王爷便是情种一个,当年冒着千夫所指娶了一个民间酒坊的女子,就是如今的福王妃,而且这夫妻俩和和美美的过了三十年,还生了一个让皇上喜爱的侄女云平郡主,福王爷这三十年来始终对福王妃如一,没有半个妾室进门,这几乎成了韶然国的一段神话,变成了百姓口里津津乐道的事情。以至于,官媒私媒上门儿给众男子向女方提亲时,还要加上一句‘象福王爷那样痴情’,这福王爷简直成了痴情专一的好男子的代言。 如今这位七王爷风翊宣也跟皇上请求赐婚,对方也是一个民间女子,而且虽然皇上没有立马答应,但是同时也没有立刻拒绝,这岂不是暗示着这位乐小桃姑娘有可能成为未来的平遥王妃,毕竟如今的福王妃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风擎日哪里知道身边这位臣下的心思,只瞧着一边的风翊宣,只见他眼光紧盯在小桃身上,那眼光明摆着告诉人那是我的女人,别人休动歪脑筋。再看风翊宣身边坐着的风显璃,他的眼光也来回游移不定,在小桃身上若有若无的扫来扫去,那眼中现出一种嫉恨交加的神色来。想来是后悔放弃求娶了。 风擎日想了想,开口对风翊宣道:“宣儿,方才我听京城府的官儿说,你想要过几日把这园子买过去,可有此事啊?你王府的花园莫不是还不够你瞧的,要这园子又做什么?” 风翊宣起身答道:“回父皇,儿臣确有此意买下这园子,但目的却不是为了赏景,却是为了给人经营之用。” 小桃站在厅堂中央,风翊宣这样一说,众人的眼光就又取到她身上,小桃脸上不由的一红,果然见旁边一直坐着笑吟吟看着她的福王妃开口说道:“老七,算你有眼光,这园子地角好地方又敞亮,景致花木一应都是现成的,若是用做经营之用,只需找工匠盖上屋子就是了,方便得很哪。” 风翊宣赶忙笑道:“正是,皇婶有所不知,这园子我却是买了交给小桃去经营的,我也不用操一点心,我知道她向来是个赚银子的好手,只把块地皮交给她,由着她去折腾就是了。她先前还跟我讲,要弄个大一些的包纳内容多些的店铺合在一起,还要拉皇婶入伙儿呢。” 小桃听风翊宣这样说,便知道这是他暗示自己要把福王爷夫妇两个拖进自己这一队伍里,小桃的反应迅速,当即便顺水推舟道:“是啊,皇上,七王爷曾跟民女说过,他想要嫌银子又不愿意亲自参与操那些闲心,我便答应他出银子就行,到时收入按比例分成。民女知道福王妃也是精通此道的,正想找个时间和福王妃谈一谈,若是能一起经营便更好了。” 一旁的福王妃一直对小桃是非常合眼儿的,这时听她这样说,便笑着问道:“你这丫头难不成要分我银子赚不成?你那迎客来是跟萧十一合开的,这酒楼是不缺的,又跟我合开什么?莫不是咱们再开个酒楼不成?” 小桃脑中飞迅闪过一个念头,这想法她以前也曾想过的,此时便拿出来说说何妨,便想了想,笑道:“福王妃可知道,这世上最好赚的银子便是女人的银子。因着女子们爱美,胭脂香粉,绫罗绸缎,头钗首饰,各色珠宝,这些店铺几乎八成都是女客们光顾,就是男客光顾也多是为了给自家妻子或是女儿买了回去用的。小桃原先就想过弄一间专门面对女客们的综合的店铺,里面品种齐全,只要是女子需要的东西都可以分成一个个相连的小店铺,保证来一次就买到全套的东西,不用东一家西一家的各处奔波。” 在座的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新奇,连风擎日都忍不住道:“你的意思是说,把这些经营种类不同的店铺同时弄进一个大园子里?” 小桃笑道:“皇上圣明,民女正是这个意思。比如说我想到的就有首饰珠宝店、脂粉妆品店、绸缎布料店、还有可以供娱乐的店铺,当然这娱乐的店铺里是只接待女客的,可以来棋牌店里打牌,斗棋,还可以免费的办了会员卡,让专业的女师傅们教她们强身健体的体操等等,这些项目都是可以做到的。” 福王妃登时来了兴趣,笑道:“这事儿让你这丫头这么一说,倒说得我心里痒痒的。我倒没有发现,你倒是个全才,竟连脂粉铺子,珠宝首饰一类也懂得么?” 小桃笑道:“福王妃问到点子上了,其实我只不过在厨艺上和创些新鲜玩乐物事儿上精通而已,其它的也只是略一知半解,可是这不懂却有其它的方法来解决。就象我方才说的这脂粉妆品店,无非是卖些女子们喜欢的胭脂香粉,头油熏香一类,这些东西多年用下来想必女孩们心里都知道哪家的质量做工好,都是有口碑的,象那种热卖的东西常常卖断货的。我想我们也不用自己做来,只管打听了市场行情,哪种脂粉女孩们喜欢得紧,咱们就派了采购的人去那产地铺子里成批的进货,这样一来进价比较便宜,就算加上了运费也能赚上些薄利,虽然利薄但是可以多销,而且咱们可以放一部分攒起来等到市场上别家店铺卖断货时咱们再出手,这样一样可以赚银子。” 这时,福王爷却说道:“乐姑娘,依你这样说,那岂不是你卖的东西与别家都一样了,那人家为什么要到你这里买,到别家买岂不是一样的?” “王爷问得好,若是只跟别家卖一样的东西,自然不会吸引大批的人来买。所以,我想过咱们也要自己加工些别人家没有的东西来卖,就以这个新奇的东西做卖点。”小桃接着说道:“比如我曾经在一本书看过,有益母草美容的记载,这个方子我原来也见过,所说能光滑肌肤,玉容红颜,我看了动心,便照着方子也确实弄了药材来真刀真枪的实验过,结果证实确实有效,象这种民间偏方经过实验证明有效的,都可以拿来成批的做成货品直接出售,岂不是跟别家不同了?” 福王妃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只要一听到美容方面的话题,便什么也不顾了,当即问道:“你说来听听,我也回去照着让她们弄些来试试。” 小桃笑道:“其实说起来很简单的,王妃让她们在家里垒一个黄泥的炉子,找些上好的益母草来洗干净,晾干之后剁碎了与黄泥混合,捏成拳头大小的团子放到炉子里去进行烧制,要烧三天哦。其实并不是烧制出来的每一个都能成功,我第一次弄这个东西的时候,做了十几个,只有两个团子烧出来象书里说的那样,通体净白。我把它磨成了细细的粉状,便拿着自己的脸做了试验,可是我本来肤色就白竟看不出什么效果,于是便用我的丫头画眉做了实验,结果一个团子没用完,就发现她的皮肤细腻亮泽了一些,跟往日确是有明显的区别。这东西我们家几个丫头都在用呢,除了一个皮肤特别敏感的,那几个用着都说好呢。” 福王妃高兴了,连声说回家也让丫头们弄来试试,小桃忙道:“福王妃别急,听我说。这种东西虽好,但是若是自己做起来一定要小心,做这个的益母草必须要五月初五采来的全草功效才会发挥到极致,而且收草时根上不能有土,要日头晒干不要阴干。要先用大火烧,再用微火烧,连烧三日不能断火,最后要烧成灰白色,收到白瓷瓶的容器里面,用玉锤细细研成粉状,再用罗筛,然后再研,要连研三日方可。然后用它来洗手洗脸,长此以往肤白如玉呢!如今福王妃想做,只是现今是秋天,又上哪里找那五月五日才能采摘的益母草呢,我上次烧制的还剩两丸,等明日让人送到王妃那里,您先用着试试,若是觉得好,咱们明年开春了再多采购些益母草,多烧制些来用,可好?” 福王妃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益母草还能拿来美容我还是第一回听说呢。” 小桃笑道:“其实民间这种方子多着呢,就象平日咱们吃的黄瓜把它切成薄片来敷脸,也能起到美容养颜的效果呢,还有那鸡蛋清、西瓜皮,还有牛乳都是可以自制美容用品的好东西呢。” 福王妃听了笑起来道:“那西瓜皮的我倒是听说过,还是上回云平那丫头回来跟我说的,说是有人告诉她用西瓜皮抹脸可以美容,只是我想着若是一个美人拿着块瓜皮在小脸蛋上擦来擦去,未免有些煞风景罢。” 几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小桃也笑道:“所以说方法是有好多种的,由着大家来选择的,这样才能百花齐放嘛。” 二百三十三章 生意经 二百三十三章生意经 小桃这一番话说完。风擎日不由的心里暗道,这丫头果然是个做生意的好材料,他想了想便笑问道:“你说的倒热闹,只是若是开这样一家包揽众家所长的好几家店铺,必须计划周全才行。朕刚才听宣儿言讲,你这店铺开起来要将福王妃也拉扯进来,这却是为了什么啊?莫不是想让福王妃也入一份子不成?” 小桃听了这话笑着瞧了瞧一旁含笑的福王爷和福王妃,只见福王妃悄悄向她眨了眨眼睛,小桃便安下心来,这才笑着道: “回皇上的话,福王爷和福王妃是天皇贵胄,韶然国的皇亲国戚,自然不稀罕小桃那一点入份子的分成银子,小桃只是觉得若是开起这样一家专供女子修身美容于一体的生意,自然所面对的顾客人群都是非富则贵的,虽然也有平价便宜的东西,但毕竟那招牌的秘方所制的商品都是价格偏高的。而且我的那些秘方都是曾经在杂书上看到或是老人们历代传下来的,效果却是十分好的,这一样儿便是咱们的卖点,只需要透露一下这些都是宫廷中流传出来的秘方,给那些贵妇小姐们一个充分的理由。她们便会眼也不眨的舍得花银子了。 小桃想过,福王妃这样尊贵又美丽的人,一定平日里有很多朝中官员的女眷还有闺中密友拜访,若是我们出品的东西福王妃用得好,在这些们中间相互传递传递,这庞大的客户群不就有了么?而且这口碑若是竖立起来了,生意便会越做越红火。若是不出所料,这园子盘下来,也不过一两年光景,这本钱也就成倍的赚回来了。” 吴离在风擎日身后静静的听着小桃讲说,心里不禁有些担心,看来七王爷如此喜欢这个民间的女子不是毫无道理的,看她那紧密精细的心思,和眼光独到的生意经,确实是个极有眼力的孩子。自己的女儿虽说自小也是琴棋书画的熏陶着,但是若把这两人同时放在一处比较,就会觉得自己的女儿曼霜有些象温室里的花朵,对外面世间了解的没有小桃透彻,而且眼光和思想也没有放得那样长远。也许这就是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的结果。 吴离早就瞧见皇帝在听小桃讲说的时候,虽然没有发现意见,但是他用眼睛的余光扫到皇上的眼睛里是闪烁着兴奋的光彩的,他知道这是皇上对小桃的话感到很有兴趣的表现。吴离正在思想间,风擎日忽然转头对他问道:“吴相啊,你觉得这丫头刚才的这番话如何?” 吴离没想到皇上将话问到了他的头上,略一沉吟便笑道:“回皇上,这位乐姑娘奇思妙想,臣实在是佩服得很。臣听乐姑娘所说便知她深通商业经营之道,若是真的开了这样一家乐姑娘口中的各色相连的店铺,怕是生意会红火得很呢。” 风擎日爽朗的大笑道:“看来,这丫头还真是个财星儿啊?若你是个男儿身,倒给朕到户部去管管钱帐也不错...”他转头对着静坐在一边的风翊宣笑道:“宣儿,你这眼光也端地是不错,朕方才还觉得买下这么间园子没有用处,如今听了小桃丫头这样一说,倒觉得这里若真的弄起来倒是块赚银子的宝地,看来朕还是小瞧了这丫头啊。” 风翊宣笑道:“回父皇,儿臣既然已经决定要将这园子买下来和乐小桃共同经营,便早已做好了准备。银子方面先由我出,然后兴建店铺、装修、雇伙计等等的一应银子都由我这里出,等有了收入我们再按例分成便是....” 小桃一听,如果银子都由风翊宣来出,那说得算的大老板就不是她自己了,而且这么上万两的银子都由他来出,也显得自己太小气了些,虽说他也讲过自己早晚也是他的人,但是毕竟眼下自己还没有和他定下亲事,这些事情得定下个规矩才好。让别人听了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里,小桃便说道:“七王爷,虽说我们两个人是合伙开这些店铺,但是亲兄弟也要明算帐儿,这样往后才能天长日久的合作下去。咱们先小人后君子得立个规矩才行。” 风翊宣听她这样说,也知道这话多一半是说给在坐的众人听的,便顺水推舟道:“行啊,你说来听听,都有什么规矩?” 小桃想了想道:“不管和谁合伙都得先立个字据,说明一下咱们每个人负责什么事情,对哪些事情有绝对的发言权。另外,如果嫌了银子,我们如何进行分配使用,这些一应事宜如果事前不先说明白了,怕是以后难免会有误会的,那样伤了感情反而不好,七王爷,您说我说的对么?” 风翊宣一愣,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旁边的太子风显璃却嘻嘻一笑道:“七弟啊,你向来总是喜欢给人立规矩的,如今竟有人想要和你立规矩了,这真是风水轮流转了。” 风翊宣也不理他,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是得有个规矩。你这丫头想得倒是周全。那你说说看,要立个什么规矩呢?” 风擎日也在上面笑道:“素日听说老七王府里治府甚严,下人们有规矩的很,现下我倒要听听乐丫头这生意经的规矩是如何定的。朕也开开眼界。” 小桃淡淡一笑道:“回皇上的话,世上的事情不论大小都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的,七王爷想来以前没有跟人合伙做过生意,而小桃却是跟将军府的二少爷萧十一合开的迎客来这家酒楼,所以对于合作的伙伴的关系,利益的划分基本上都是有经验的。因为,基本上来说,七王爷既然出了银子,我就要出人工,还有负责所有商品的研究和开发还有市场的推广和销售。七王爷主要负责园子建成的前期的事宜,比如说店铺,人员以及银子的投入;而我便要想到其它的具体的活计,比如招收懂这些行当的店伙计,或是布置店内装饰等等,而且后期若是赚到了银子,除去了原料费用、人工费用、税收费用之外,剩下的利润一半要投入到店铺里慢慢扩展头大,另一半才要分成两半来互享利润。而且,如果以后有任何一项决定,都要我们两人来商量决定拍板,若是有一人反对,便不能施行。” 她说到这里,风显璃却插口道:“这么说。若是你有不同的意见,老七他就不可以擅作决定了?” 风显璃此时才觉得小桃的想法很异于常人,在他想来,他觉得就算是小桃这样美丽又聪慧的少女充其量不过是个他感兴趣的漂亮女人,但是地位上绝对不可能跟他们这种皇室子弟对等,若是合伙开个店连主都做不了,这皇子身份岂不如同虚设一样? 小桃瞧着太子风显璃的表情便知道他此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不由得心里冷哼一声,见旁边的风翊宣表情始终没变过,心里暗道:“果然这样几句话便把两人的气度比出来了,看看阿宣听到了这个话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自己只不过说了个互相商量着来,便把这太子殿下得罪了,这样没有气度雅量的人将来怎么能做好一国之君呢? 她心里只管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带出一点儿不满的表情来,只笑了一下,向着风显璃笑道:“太子殿下,若是一起合伙做生意就是生意上的伙伴,这里面可不分什么尊卑大小,两人合作重要的就是相互尊重相互信任,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而听取合理的建议就是其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节,而这个,跟个人的身份无关。” 风显璃就是一惊,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乐小桃不只是给他带来了震惊,而且简直是让他大开了眼界,怎么这么一个小女子就将原来一向待人冷傲的七弟变成了另一个人。原来待人冷傲且自视甚高的七弟如今总人对人乐呵呵的,一副富贵温柔公子相,简直和四弟风湛然有得拼了。而且他脸上如今动不动就绽放出一种幸福的感觉,极其让人羡慕。平时潇洒自如他,如今却显得坚定而又充满了智慧,以前那副不喜跟生人言笑的样子也不见了,让人感觉如沐春风一般。 这个乐小桃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啊?竟能将一个人彻底改变了!风显璃心里想着这个问题,嘴里也就问了出来:“乐姑娘,我只是奇怪,你怎么会想出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这一句话倒是将小桃给问住了,小桃眨了眨长睫毛下明亮的眼睛,真不知该怎样来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能说她自己是从另一个时空来的吗?一是说了人家也不一定信,二是可能说了还会有生命危险。于是小桃想了想笑道: “太子殿下,小桃的这些想法难道有什么特别的么?我瞧着咱们京城里那最好的首饰店铺里,为了吸引贵客上门,都把货物分成上中下几个等级。那些个有钱人家的贵客们,谁不以戴那里上等的货物为荣。其实经商的道理都是天下一样的,只是各自的货物种类不同罢了。只要能让顾客乖乖的掏荷包交银子,法子有的是,还怕想不出来么?” 她说的其实是大实话,原来在现代时,她就明白为什么各大化妆品的品牌。都会有护肤品和彩妆?也明白为什么那些知名的品牌为什么包装会那么耀眼炫目?那只因着那些知名品牌的厂家实在是分析透了那些有钱阶级的消费心理,要的就是那个标志。而对于大部分普通百姓而言,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做那样漂亮的化妆品的盒子。对于大多数囊中羞涩的人来说,花掉半个月的工资去买不见得多么好的东西来用,确实是不值得的。现在看来,商品这种东西,不是怕不好,只是怕品牌小啊。 在这韶然国里也是一样,有银子的有钱人多的是,有本事让她们掏银子的时候不只是因着真正好用的东西,而是让她们了解一种消费的时尚,那可就算是大成功了。当然,这些道理对于大老爷们儿来说怕是讲多少遍也无法理解的,其实小桃觉得无须理解,支持就成! 这时,福王爷在一边喝着茶,说道:“这乐姑娘若是个男儿身,定是个治国安邦之士...” 小桃赶紧笑道:“福王爷实在是太夸奖了,治国安邦小桃是谈不上了,只怕若是个男儿身也顶多是个大商人罢了,没什么大出息的。”虽然福王爷的夸奖让她心里非常爽,但是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谦虚一下的好。 风擎日闻言笑道:“你这丫头倒不必谦虚,你这小小的年纪,又不是出身商家的,竟然天生有如此的商业头脑,若是再历练几年,那这天下的银子岂不都让你一人赚了去了?到时候,恐怕你家里装银子箱子底儿都压塌了呢。” 从来都是不轻易表扬人的风擎日居然一口气夸了小桃这么多话,众人还是头一回见,而且这语气里一点挖苦的意味都没有,而小桃一向听了表扬就满心欢喜起来,只是面上不好意思露出而已。 这时,福王妃便笑着说道:“皇上,这乐丫头虽然是生意经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人家可是个有爱国爱民之心的小东家呢,虽说赚着银子却心里惦着百姓呢,皇上怕是不知道,去年咱们南边干旱有些城镇都有官府设了粥场施粥,皇上可知道,这有一家粥场连施了两个月,而且顿顿是稠的插筷子不倒的厚粥和米饭,那粥场便是这丫头买了米让人建起来的。” 小桃一惊,道:“福王妃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明明我让底下人做了这事出去,没让他们乱说的....” 那时确实是她觉得南边的百姓挨饿可怜,便让在南方进货的人雇了当地的人帮着开了粥棚,连续分了两个月的粥给百姓救急,而这是她出自自愿做的便没有让底下人去打着名号乱宣传,她本意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不想弄得象沽名钓誉似的,那倒违了她初时的心了。 福王妃笑道:“我说你是个傻丫头,你以为自己不说别人都不知道了么?那些百姓虽不知道受的恩是谁施的,难道你以为随随便便当地官府便可以让你在大街上施粥不成,你那些底下人虽然没有跟百姓们说起是你开的粥棚,但是那官府上管事的却是知道的,这事儿早就传到京城里来了,不过你不知道罢了。” 风擎日闻言恍然大悟,猛的说道:“原来去年有人回报说咱们京城的商人自出银两,施粥给南面的百姓,原来却竟是你这丫头...”他又深深的看了小桃一眼,缓缓说道:“嗯...你这丫头做出来的事情,可真是让朕意外啊....” 小桃淡淡笑道:“皇上,施粥棚的事民女至所以没有留名,不过是觉得这是我个人的一番心意,并不是为了这个想显示自己有多么多么的伟大。” 风擎日略想了一想,问道:“上次见你时就觉得你这个丫头和别个不同,好象对什么都不是有很强的**,倒是从容淡定得很哪,朕倒真的想知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要的东西?” 小桃笑道:“回皇上的话,其实民女这个人是个很简单的人,不能说完全的无欲无求,但也是很容易满足的那种人。小桃希望的东西其实很简单,也得到了,那就是有我的爹娘哥哥们一起快乐的生活,未来能有个懂得民女的贴心的丈夫陪着过完这一生,民女就已经很满足了。” “嗯,你这个愿望倒是简单得很。”风擎日笑了。 “民女不过是一个升斗小民,而且是个女子,民女自认为没有皇上那种开阔能容纳下天下的胸怀,自然眼前只有关心的家人和朋友们。”小桃淡笑说道:“其实民女觉得皇上的愿望也很简单,如果有一天天下的百姓都能吃的饱,穿的暖,天下太平没有贪官污吏,也没有盗匪横行,那么皇上的眉头就是散开,就能整天脸上都挂着笑容了。” 风擎日一愣,方才小桃说的话竟然触动了一直以来的想法,其实做为一个国家的皇帝,他心里的压力和苦闷不是常人能够体会的,大家都以为一国之君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是一个国家地位最高说话最有力的人,可是要想做一个好皇帝必须承担的义务是很多的。他何尝不羡慕弟弟福王爷整日里那悠闲自在的生活,只是他既从坐上了这个皇帝的位子开始,便没有时间来想着自己的开心了... 风擎日的精光四射的目光紧盯着小桃,自言自语似的问道:“会有那么一天么?” 小桃笑着说道:“回皇上的话,不会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众人都没有想到小桃竟然否定了皇帝能有轻松的一天的可能,她这不是当面跟皇帝过不去么?风翊宣的冷汗都快要下来了,他瞧见坐在正位上的父皇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只听风擎日稍带惊讶的声音问道:“为什么?” 小桃淡淡的说道:“皇上可知道,这世上万物运行都有各自的道理!是人就有勤劳的、懒惰的、聪明的、愚笨的、还有简朴的、贪婪的,各种各样的性格的人都同时存在着。因此这世间就有人富足,有人受苦,有人行贿,有人受贿,自然这其中也不管坚钢清白的人,但是要想让这天下变得那样完全和乐却是不太可能的,只因着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那样和乐的环境不过是人们的一种美好的愿望而已。但是象皇上这样一个已经非常好的君主,只要尽量打击压制不正的风气,倡导和鼓励百姓们民展生产,让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各得其所就已经是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天地的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无愧于百姓,无愧于天地...你怎么能想得出这些话来...”风擎日被震惊了,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年纪轻轻,说话却多是至理名言的少女。 “皇上,是因为民女一向秉持着摸着良心来做人做事做生意,”小桃毫不慌乱的说道:“虽然有些人觉得商人无良,但是民女却是一直以此话为戒,告诉自己不能成为无良的奸商。诚然,我做生意为的是要赚银子来生活,我卖的商品可以价高,但是我绝不以次充好卖些假货,或是次品当成正品卖,如果那样的话无异于是违背了自己的良心。民女觉得这世上无论做哪一个行当的人,都应当有一颗仁慈而公正的心,凡事只要做到无愧于自己的良心便是了。” 小桃这一番话说完,整个大厅里顿时无人言语,静悄悄的大厅里此时掉根针都能听到,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齐在小桃脸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分明写着诚恳二字,由不得众人不信她方才说的话。 风擎日注视了小桃许久,终于开口道:“嗯...朕此刻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都....”说到此,风擎日咽回了要出口的话,脸上严峻的表情慢慢又变回了平日里的轻松模样,对小桃笑道:“丫头,你真是让朕大开了眼界...朕所获甚多啊。行了,你在这里也站得累了,下去赏菊去罢。” 小桃没想到皇帝就这样放过了自己,她方才来时还以为皇帝要故意找茬为难她呢。于是小桃施礼离去,风擎日瞧瞧在一边眼光随着小桃已跳出屋外的风翊宣一眼,笑了笑,说道:“宣儿,你也去罢,这里没你的事了。” 风翊宣早就巴不得父皇这一声,连忙闻声站起,行了礼离去。出得小楼,只见小桃倚在旁边一棵半大的柳树干上,左手抚在胸口,不停的大口喘气,他又好笑又有趣的凑过去,笑道:“怎么,你也有害怕的时候,你方才在父皇面前不是挺能说的,倒象舌灿莲花似的,这会子怎么这副德性了?” 小桃眼睛斜瞧着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对自己温文谈笑,风流倜傥的王爷的笑容竟是如此吸引她的眼光,她突然产生一种感觉,现在的自己已经非常爱他了,如果万一皇帝还是屈从于身份的界限,不同意自己和他在一起,那该怎么办呢? 他一直是那样的优秀,身份,地位,相貌,品性,才学...无一不是人中翘楚,而她不过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就算她的脑袋里有再多的新鲜点子,和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的论调,那么这些东西果真能在这个时代里战胜了身份和地位这种千年遗留下来的规矩吗? 第一次,小桃感觉到有些害怕了,她害怕自己和风翊宣若是最终走不到一起,自己该如何面对剩下去的人生?心里有些乱了,小桃说话也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起来,盯着风翊宣的脸愣愣的说了一句,“阿宣,若是皇上真的不让你娶我,我们怎么办?” 风翊宣哪里知道小桃这片刻间心里已经想过这么多的假设,还以为她只是君前面圣,紧张之下累了,便上前轻扶了她手道:“你是不是累了,来,咱们到那边座位上坐一会,喝点茶...”说着,便也不顾别人看过来的或惊异或羡慕的眼光,径自和小桃一起回到桌旁坐下。 此时桌旁只有他们两人,刚才的云平郡主众人已被吴曼霜请去逛园子赏花去了,小桃接过风翊宣递过来的茶,轻抿了一口,笑道:“阿宣,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过是刚才见皇上问话,心里一直揪着怪紧张的,略觉得有些乏累罢了,没事的。你别一点儿小事就看得比天还大似的,若是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我故意装样子来矫情呢。” 说着,小桃便站起身来,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等她舒展完毕,却见风翊宣面含笑意的看着自己,哎呀,她怎么刚才忘了大家闺秀出门时的礼节了,竟然当着风翊宣的面儿伸了懒腰,小桃脸上一红,忙解释道:“这样伸伸懒腰很舒服的,你要不要也试试?” 风翊宣笑着站起身来,坐到小桃身边来,细细的打量着她。小桃觉得他的目光从她的头发到双手,目光一寸寸的游移着,每移一处他的神色就炽热一分,虽然两人没有说话,但是小桃却被他看得浑身燥热,不知如何是好了? 正在羞窘之际,猛然间风翊宣的手一把将她的手握住,压低了声音在她身边低声道:“就算父皇不许我娶你,我也要定你了!你方才是不是胡思乱想了什么有的没的,我告诉你,赶快打住你那小脑袋里的古灵精怪的想法儿,只相信我就是了!” 小桃只觉得他握住自己的手又大又温暖,眼晴看着他坚定的神色,方才那心里莫名其妙慌乱的感觉竟飞快的消失无踪,小桃反手也握住了他的手,朝着她的意中人灿烂了笑了。 二百三十四章 琴棋书画(一) 二百三十四章琴棋书画(一) 小桃今天才知道。为什么福王爷和福王妃会那样支持风翊宣娶自己。她原来本以为是因着福王妃和自己同是民间出身,故而才对她有超过平常的亲近之感。 可是从刚才福王妃那样了解她过去所做的事情看来,想必是福王爷从第一次跟风翊宣来到她的迎客来见到她,并发现风翊宣对她有情时,便暗地里派人调查了她的底细,这才会对自己的事情无论巨细了如指掌。 看来皇家人每一个都不简单啊,就算看起来最无害最没有架子的福王爷,也为了侄子的婚事暗地里出了力。小桃心道,幸亏自己家里人和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和举动,若是那样,怕是自己想跟风翊宣在一起根本是门儿都没有了。 云平郡主和冷梅在园子里随便转了一圈回来,一眼就瞧见小桃坐在椅上正不知在想些什么,冷梅就笑着上前,在她旁边坐下,道:“乐姐姐,皇上叫你去做什么了?” 小桃笑道:“没什么,不过是随便问些话罢了。” 云平在另一边坐下,压低声音笑道:“告诉你罢,我方才和冷梅在这园子里转悠了一圈,看来这吴曼霜确实是下力要和你比试一番了,你瞧那边的台子就准备好了。方才你过去小楼那边去见皇上,她那脸色就没有好看过呢...” 话没说完,只见吴曼霜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带着两个丫头笑吟吟的走到三人面前,冲着小桃笑道:“乐姑娘,那边台子那里我准备了些琴棋纸笔,一起去瞧瞧如何啊?” 她虽然话语说的轻巧,可在坐的人都知道这场菊花会的比试怕就是吴曼霜专门针对小桃开设出来的,小桃若是不应战,怕那吴曼霜就更有说的了。 小桃此时心里被刚才风翊宣的话添得满满的,心中充满了喜悦和幸福,对吴曼霜看得也顺眼了三分,她此时知道,就算自己琴棋书画全都一窍不通,风翊宣还是爱自己的,这就够了,她还要求什么呢?只要风翊宣喜欢她,明白她,别人对她的才艺抱有什么样的看法她全都不在乎。 小桃起身笑道:“既然吴小姐这样热情邀请,那小桃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冷梅和云平郡主见小桃毫无慌乱之色的起了身,估计她是有七八成的把握,于是也都站起跟了过去。 那台子建在园子正中间,旁边不远处就是皇上坐的那小楼,附近摆满了各色菊花,台子前面还单独搭建了一处专搁名种菊花的木架子,上面摆了十几盆平日里很难见到的稀有品种的素菊,里面竟有两株是绿色的。远远看上去就象是绿玉雕出的一般,十分漂亮。 此时这里大部分的官员和家眷还有那些女孩子都聚集在此处,因着吴曼霜已经说了马上这里要以文会友,让大家展示才艺,其实来参加菊花会的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吴相的千金想要在皇上和七王爷的面前表现,好赢得才女的名声,以备着自己有机会能成为七王妃。 今日来参加菊花会的官员及家眷们都是各自有各自的打算的,他们听说这次菊花会不仅皇上会亲来参加,就连那些成年的皇子们都差不多受邀来齐了,这里面未成婚未订亲的就有好几个,前些日子他们是地里听到了风声,杜相的千金杜千千已经被皇上和太后看中,内定为未来的太子妃,这消息让剩下的朝中官员们又偷偷在心里抱有了一丝希望,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也能雀屏中选,成为剩下的未曾婚配的皇子们的妃子。 除去太子风显璃,七王爷风翊宣是好多官员心目中的头号人选,还有四皇子风湛然也是非常****的,还有那个十二皇子风秀林,他也是不错的对象。只是他们事前听说七王爷瞧上了一个平民家的女子。更是向皇上提出了要求赐婚的请求,而那个十二皇子似乎早就中意了礼部尚书的女儿,这让这些官员其中好大一部分暗地里失望了几天,可是当他们又听说吴相居然也有意把女儿说给七王爷为妃,这些人便有些幸灾乐祸的想好好的看场热闹了。 那个民间女子他们只听说过没有见过,不知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在他们的想法里,能让堂堂一位皇子王爷迷住的女子,自然丑不到哪里去,何况这个女子让喜好美人的太子也动过求娶的心思呢?虽然后来太子不知为了什么放弃了求娶,但是这件事情却是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那个吴相的女儿吴曼霜他们中大多人还是见过的,所说这个吴家大小姐才思过人,为人聪明,长相虽可能及不上那个七王爷喜欢的民女,但是却也称得上清秀的中上之姿,而且最重要的是她的家庭背景是由不得人小觑的。 官员们和他们的夫人们虽然失望了一阵,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让自己家未婚配的女儿都来了菊花会上在众皇子面前亮相,完全把这次菊花会当作了一次大型贵族相亲会。而这些官家小姐们也都由不同的途径知晓了吴曼霜要在这次菊花会上大展才艺,于是她们都准备着当旁观者看好戏。 于是,当小桃和吴曼霜在云平郡主和冷梅的陪同下,来到台下的时候,许多双神色各异的眼睛都全集中在两个绯闻的主人公身上。 吴曼霜也不理会众人的眼光,自己径直走到台上说道:“各位,如此良辰美景我们莫要辜负,曼霜今日请来了一位贵宾,在坐的参加过上次宫中夏宴的姐妹们也还记得罢,有位乐姑娘端地是才艺出众,在太后娘娘面前大大的露了一把脸,今日曼霜也把她请来了。上次因着时间不多,只见识了乐姑娘的诗才,听闻乐姑娘琴棋书画都是个中翘楚,曼霜斗胆,不知乐姑娘可否愿意和我切磋一番,就算是让大家开开眼界,可好么?” 吴曼霜这几句话一出,就连先前不知道小桃是谁的人也明白了她的身份,原来这个就是让七王爷甘愿屈尊降贵想要求娶的民间女子,一时间众人的眼光刷的一声象聚光灯似的都集中到台下的小桃身上。 小桃此时的感觉就象自己是个外来未知生物一样,她当然知道自己现下是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集中点,那些视线里有怀疑的,羡慕的,嫉妒的,猜测的,好奇的,几乎包罗了各种情绪在内。小桃突然有种做明星的心情,想一想现代的明星走到哪里都被一大群人这样盯着看,想必那滋味儿也不太好受罢?想归想,但是她可不想被人瞧不起,说不敢应战就承认失败了,这吴大小姐费劲心机弄了这么一场赏菊会不就是为了这一时刻的到来吗?她既然发出战帖,她没有理由不应战了。对罢? 小桃挑了挑秀眉,走到台子旁的台阶上,几步也走到了台上,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想起了小时候上小学一年级的时候,班里举行新联欢会,她好象也是这样走到黑板前的台子上表演节目的。嘿嘿,那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换了个年纪,换了个心情方式而已。不过是个赤luo裸的PK比赛而已,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刚走到台子上站定。就见底下人群忽的分出一道缝隙来,原来竟是呆在小楼里自在喝茶的皇帝大人和福王爷福王妃等人一起走上了前来,当时便是满地的跪地声音和给皇上请安的声音。风擎日笑笑让众人平身,笑道:“大家不要拘束,朕今日是微服前来赏菊的,这里不是朝堂,爱卿们不必如此,这是吴相的家宴,大家该说说该笑笑,今日就当朕是个普通人就成了。” 这时,身后的侍卫早已搬来了桌椅,风擎日便和福王爷福王妃坐了一桌,而吴相则和其它几个官级一品的大员坐了旁边的桌子,几位皇子们也各自占了两张桌子,剩下的女眷千金们则都围成一大排,站在后面,形成一个超大的观众群。 风擎日瞧了瞧台上小桃和吴曼霜还在冲他跪着呢,便挥了挥手笑道:“两位起身吧,刚才吴相的千金不是说要和乐丫头切磋才艺么,朕倒想来凑个热闹瞧瞧,这就开始罢。” 两人这才谢恩起身。小桃瞧见皇上旁边那左边桌上便坐着风翊宣、风湛然和风秀林三人,他们三人的眼光看向自己,充满着笑意,那个风秀林还挥了挥拳头给她加油。若不是有皇上在底下看着,小桃几乎要笑出来,这个十二皇子太搞笑了,弄得象她的粉丝似的。 台下众人的眼睛都紧盯着台上的乐小桃,原来这个美丽的少女便是让七王爷神魂颠倒的女子。他们还以为是多么艳丽妖娆的一个尤物,原来竟是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妙龄小姑娘。无可否认,她长得的确比吴霜美上好几分,那如玉般细腻洁净的皮肤,修羽般的柳眉,鼻梁娇俏挺立,如浸水樱桃般的红唇边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淡淡笑意,尤其吸引人目光的是她那一双琉璃般灿烂明亮的眼睛,在黑翘浓密的眼睫的衬托下,分外的灵动生姿。一身质料极好的绛色织锦衫配着一条桃红色百幅裙,显得身材是那样窈窕婀娜,让人一望便知这是个聪明伶俐的美貌女郎。 反观那吴相千金,虽然也是清秀的中上之姿,但是那眉目之间过于平淡,且还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漠的感觉,让人觉得难以产生亲近之感。只是虽然这吴相千金相貌上确实不如那个民间女子打眼,可是她的背后却是朝中一品重臣,当今的左相吴离,这份家世背景可却是其它人望尘莫及的了。 众人此时的心里过都是同一个想法,他(她)们都想亲眼看看,到底这场双女夺夫究竟会以什么样的结果结束... 吴曼霜深吸了一口气,她今日能屈尊降贵的和乐小桃这个平民的丫头站在同一个台上来比试,在她来说是做了相当大的牺牲了。她向来不喜欢太在人前暴露自己,可今日的情势却逼得她必须抛弃矜持和骄傲,来暗示她要来跟一个平民的丫头抢夺七王爷的喜欢,和皇上的欣赏。她相信,以皇上一个君主的眼光,看重的还是家世和背景,如果她能给皇上留下一个极好的印象,相信皇上会考虑让她坐上七王妃的位子,这便是她今日举行菊花会的目的。 几个小丫头上台来将搬出来的琴摆放好,吴曼霜故作镇定的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对小桃笑道:“乐姑娘,听离你琴艺出众,咱们就先来瞻仰一下你的琴艺好了,请。” 小桃一听,脸上淡淡笑了一笑,往旁边让了两步,笑道:“吴小姐是主人家,还是吴小姐先来罢,而且我可以告诉吴小姐,若是想跟小桃切磋琴艺就不必了...” 吴曼霜想不到小桃竟然一口拒绝,脸上顿时现出愠怒的神色来,道:“你瞧不起我...” “吴小姐误会了...”小桃赶忙解释:“我的意思是说,我不会琴,若是吴小姐想跟我切磋琴艺,小桃甘败下风就是。” 这一句话出口,不但吴曼霜,就连台下想看好戏的众人都愣了,一旁的皇帝风擎日也是微微发怔,席间的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小桃往台下风翊宣那桌看了一眼,只见风翊宣仍是一脸逍遥自在的老神在在的模样,眼中含着笑意看着她,见她视线朝他瞧过来,竟悄悄向她眨了一下眼睛,小桃几乎要扑哧一声乐出来,但瞬间想到皇帝陛下还在下面坐着呢,自己还是保持风度的好,她便想了想,向台下笑道: “皇上,还在在坐众位,小桃方才所说却是实话,我当真是不会奏琴,这一局当真是吴小姐赢了,若是众位觉得太过无趣,那小桃可以在吴小姐演奏一曲过后,邀一位好友上台来与我合奏一曲,由她来弹琴,我来吹笛,就算是我输了认罚,可成么?” 皇帝风擎日还没有说话,旁边的十二皇子风秀林便大声道:“父皇,无论是谁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这乐姑娘不擅琴艺也并不奇怪,有谁敢说自己样样绝艺精通呢?方才乐姑娘说她与人合奏吹笛,儿臣想来,这笛子也是乐器之一,若是吹得好算不算赢呢?” 众人没想到这乐小桃人缘还真不错,七王爷还没有冒出来为她出头,先就十二皇子先蹦出来为她说话了,风擎日听了风秀林的话,想了想笑道:“方才乐丫头都说了自己甘愿认输,你又跑出来充什么评审官?不过这丫头说的也是,虽然她认输,但是吴相千金的琴艺朕倒是想听听,还有那丫头说请个人上来配合她弹琴吹笛,不知是谁呀?” 话音刚落,只见身后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女孩子步出人群,来到皇上面前行礼道:“回皇上,是我。” “你是哪家的丫头?”风擎日见眼前这个女孩子一出来,他的十二子的眼光就充满了热情,这倒引起他的兴趣了,今年到底是什么年景,他的儿子们竟一个个的都走了犯了桃花了,“就是你要和乐丫头一起合奏么?” 冷梅说道:“回皇上的话,我父亲是礼部尚书冷文,我是她的女儿冷梅...” 风擎日一听笑了,转头向旁边那桌坐着的冷文笑道:“冷爱卿,原来这丫头是你的千金啊,瞧这样子令千金的琴艺也是极好的了?” 冷文一听皇上跟自己说话,忙起身答道:“皇上过奖,小女自小顽劣,不过略会弹几下琴而已,哪里谈得上琴艺二字...”他嘴里虽是这样说着,但是心里却对自己的女儿的琴艺颇有信心,他这宝贝女儿厨艺女红都完全不通,只有琴艺一样就连来教授她的琴师也交口称赞。 冷文今日一来就发现女儿和云平郡主还有一个年轻少女走在一起,他当然知道那个女孩子就是大家口中传说的七王爷看中的平民女孩儿,冷文暗中观察了小桃一会儿,发现她并不象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小户的女子那样举止粗鄙,反而是举止从容安静,倒颇有几分大家的风范。至于七王爷那传说中的婚事,冷文却是暗中对七王爷的决定是赞成的,他并不认为皇上一定会斩断七王爷和那个民女之间的关系,反而他对他们二人的婚事抱着乐观的态度,因为他觉得皇上若是完全不喜欢那个民女,根本就不必大费周张的将她宣进宫里召见,更不用说要亲自来参加这次赏菊会。 在他的想法里,皇上是想通过这次赏菊会来看看朝中官员对此事的反应,更想借机看看这两个都对七王爷抱有好感的女孩子之间的差别,以此做为比较。所以冷文对于自己女儿冷梅亲近小桃的事情并没有横加干涉,因着他早已看出十二皇子中意自家女儿,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十二皇子妃这个头衔女儿是逃不掉的,而十二皇子向来跟七王爷和四皇子最为要好,若是将来那民女真的象福王妃那样成为了七王妃的话,自家女儿不是跟她成了妯娌,现在打好关系总没有坏处。 风擎日偏过头去瞧了瞧坐在另一边,看似云淡风清毫不担心的风翊宣。见他老神在在的一副轻闲模样,还拿着茶碗轻轻吹了吹,慢慢的品茶,风擎日不由得心里暗笑,他这个七儿还真的是沉得住气呢,他刚才还以为他会跳起来为心上人出头呢,看来他还是挺信任那个乐家丫头的,相信她能处理好今日的比试。 于是风擎日便笑着说道:“行啊,这一场就算乐丫头输了,吴相千金就给我们先演奏一曲罢。” 吴曼霜没有到自己想出小桃的丑,却让她这么轻易就给化解了开来,就好象自己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无声无息的便卸了自己的力,让她有种有火发不出的感觉。可是皇上让她演奏她不敢不听,便强压着怒气坐在琴旁,演奏了一曲,说实话她这一曲在家练了无数遍,但是在今日这现场弹奏出来效果却不是很好,主要是因为她一肚子怒火降不下来,影响了弹奏时手指力道的掌握,高手都知道弹琴时手指的力量多少直接会影响到乐曲的效果,吴曼霜也知道自己这曲子弹得端地是不怎么高明,只是既然刚才小桃已经认输了,她弹得再不好也总是胜了。 弹完一曲,吴曼霜冷眼瞧见底下她父亲吴离的脸色有些难看,莫不是也在嫌她弹的太难听。她看到冷梅让丫头搬了另一把琴上来,准备与小桃合奏一曲,心里又嫉又恨,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便开口冷笑道:“乐姑娘,我还以为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原来在家里竟是琴也不会弹的?” 小桃如何听不出这是吴曼霜的讽刺之言,笑了一笑,道:“吴姑娘说的很是,我们家里虽然不及吴姑娘府上奢华,但是要想听个曲儿,请个琴师的银子还是舍得花的,所以我就不用自己去练来自己弹给自己听,小桃就是吹笛,也不过是闲时自娱罢了,没想着要弄个天下第一名头摆着,还请吴姑娘见谅。” 这几句话不冷不热的顶了回去,吴曼霜登时被驳得满面通红,这岂不是说她故意要练琴来沽名钓誉了?台下众人有几个听出这台上的暗潮汹涌,有几个和小桃冷梅相熟的,便偷笑起来。 风擎日也笑了,斜了斜身子向一旁的风翊宣道:“老七,这丫头还真是会说话啊?我瞧着倒和你有些异曲同工之妙呢,莫不是你们俩个一个师父教出来的?” 众人闻言都大笑起来,风翊宣忙起身逗趣笑道:“父皇英明,儿臣和小桃确实是师兄妹...” 众人听风翊宣跟着皇帝开玩笑,乐得更欢了,众人心里暗想,看来这七王爷是当真喜欢这个乐小桃喜欢得紧呢,一向自傲冷峻的七王爷竟然还有这样爱开玩笑的一面呢。 这时,台上的冷梅和小桃便已准备好了,开始合奏那一曲‘新忧旧愁’。这曲子本是前世里小桃最喜欢的一首民乐,因着喜欢所以听过无数遍,后来让大哥乐文专门给谱上了曲子,正好给了冷梅用在了这次比试上,虽然自己确实不会弹琴认了输,但是这首曲子却是韶然国里他人从未听过的曲调,悠扬宛转如泣如诉,她的笛和冷梅的琴配合得相得益彰,一曲终了,已是听呆了台下的众人。 风擎日先就赞道:“好,好一曲悠扬宛转的曲子,好两个兰心慧质的姑娘!冷爱卿啊,你女儿的琴艺的确是了得,让朕大开了眼界啊。” 冷文听得皇上夸自家爱女,自然是欣喜异常,忙谦虚了一番,心里却是十分高兴,刚才他就看了出来,虽然那个乐小桃说是与自家女儿合奏,其实这曲子她只吹了前奏和结尾两个小部分,剩下的中间一大段曲子都是由自家女儿独自弹的,那分明是给机会与自己的女儿,让她好在众人面前露脸。若是她想吹笛,有的是笛子乐曲,何必合奏呢? 这样一想,冷文看小桃便更加多了几分顺眼。底下众人也着实被这高超的琴艺所迷,纷纷主动的鼓起掌来,其中拍的最用力最欢实的当属十二皇子风秀林了。吴曼霜听着底下的掌声,觉得就象当场被人羞辱了似的,虽然她在琴艺上赢了乐小桃,但是这个丫头弄了个冷梅上来弹了一曲,那冷梅的琴艺说实话确实比自己的高明多了,而且这下面众人也听得那样如痴如醉的,这分明是那姓乐的丫头故意在输了之后还要拆自己的台,可见她是多么不好对付。 吴曼霜心里恨不得将乐小桃拆吃入腹,但面上却极力不露出形迹来,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心里便已经恨意深种,无可挽回!她极力的稳定了情绪,命人将冷梅的琴搬下台子,含笑又让丫头搬上来围棋的棋盘和棋子,准备第二场棋艺的比试。 这时,小桃却在心里盘算,刚才自己已认输败了一局,这围棋虽不知道这吴曼霜精不精通,但是想到她是名门的小姐,不可能不会下棋,而且八成是有棋师从小指导下练出来的,自己虽然会下,但是那一手子屎棋八成不是人家的对手。虽然她并不把这成败看得有多么重要,但是看在风翊宣的面子上她也要为他争口气,不难输的太难看。 看底下人瞧自己的眼光,她就知道这些人定是个个都准备着看好戏的,包括皇上和那些大臣还有皇子们,另外的众人就更别说了,这其中虽然不乏好奇来看热闹的,但肯定有准备看她出丑好幸灾乐祸的人存在。 若是自己输了,她那小小的面子有什么要紧,怕是风翊宣会被人笑,看上这么一个无用的笨丫头,她可不想因为自己使自己心爱的人让别人看不起,眼珠一转,小桃便计上心来,有了应对的法子。 二百三十五章 琴棋书画(二) 二百三十五章琴棋书画(二) 当下人们合力将一副大大的磁石棋盘和黑白两色铁质的棋子摆放到台上的时候。小桃却当众表明她有话要说。 风擎日愣了一下笑道:“你这丫头莫不是棋艺上也要认输,再找个人出来替你对弈罢?” 小桃笑道:“怎么会呢,皇上?只是小桃在想,这围棋下起来若是棋逢了对手,不免时辰太过繁长,小桃是在想让皇上及众位皇子还有大人们在这下面坐这么久的时间等着,未免太辛苦了,所以小桃在想有没有我和吴小姐都会的简单又不太费时的棋类,来比一场就是。” 底下其它人还没有说话,吴离先就在风擎日身边说道:“皇上,臣觉得这位乐姑娘所说有理,若是这围棋下着纠缠起来,只怕几个时辰都不能分出胜负,岂不是让皇上枯等着,都是臣的女儿想事不周,臣以为还是依着乐姑娘所说,换个简单些的切磋罢?” 众人也怕枯站着好几个时辰,腿岂不是都要站麻了,便在底下纷纷应声附和。风擎日便笑道:“那吴姑娘,你怎么说啊?” 吴曼霜先前倒没有想过下围棋时间太长这一弊病,此时皇上既然问了过来。而且大家都不喜欢把时间拖的太长,她也不能违了圣上的心意,况且她父亲都说要换一种比试了。吴曼霜从眼角看了看乐小桃,若是她觉得回避了围棋,自己其它的就赢不了她那可真是失算了。 这丫头不就是仗着有些小聪明,弄出了什么风靡一时的跳棋、黑白棋、五子连珠之类的棋牌游戏么?她早就听说了这些,早早的就让杏儿上街上买了几套此类棋具,在家里研究了好一阵子,如今说来她自认技艺不比乐小桃差。 于是,吴曼霜朝皇上笑了笑道:“回皇上的话,方才是曼霜思虑不周没有想到围棋下起来耗时过长,既然大家都说要换一种简单快捷的,那就请皇上指一种罢。就算是新出的棋种也可以,无论是五子连珠、还是跳棋或是黑白棋,我都可以和乐姑娘来两盘。” 此话一出,底下有些没有玩过这几种棋的人纷纷议论开了。风擎日闻言想了一想,道:“可是这样一来朕却觉得是乐丫头占了便宜,我听说这几种棋的玩法都是你想出来的,想必也就比别人的棋艺略纯熟一些,这样吴姑娘岂不吃了亏呢?” 小桃心里一笑,这皇帝还挺公正的呢。她想了想,便笑道:“回皇上,小桃有个法子,不如下哪种棋就由吴姑娘来选,然后咱们以五局为底,我若输了一局就算败了,而吴姑娘只须要胜出一局就算赢了。我连赢五把才算胜,这样公平了罢。” 众人听她这样说,顿时一片哗然。都觉得这小丫头的口气太大了些,吴曼霜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她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自己么?自己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她连胜五把的,她是不是吹牛吹得过分了?而台下的风翊宣也暗自担心,他也与小桃下过几种棋,知道这些棋里面五子连珠和黑白棋是小桃的强项,而那跳棋她连自己也下不过,可是她怎么就敢夸下海口说要连胜三把,若不是成竹在胸那就是自信过头儿了。他虽然心里暗自担心,可也总不能冲到台上去把她拉下来呀,这真是个叫人头疼的小丫头,她难道不知道今日的这场才艺比试是赢得父皇好感的关键么? 风擎日听小桃这样说了,便笑道:“好,有胆色。就按你说的办,吴姑娘你挑一种棋来比试罢。” 吴曼霜想了一想,便挑了自己练习的最多的五子连珠。小桃见她挑了五子连珠,心里便放心了大半,她别的不敢说,下五子连珠别说是在这里。就是在原来她在网上找人挑战也没有几个能下得过她的,看来吴曼霜这一关是难过喽。 底下有人没玩过五子连珠的便吵着要讲解,于是小桃便先在刚才摆好的围棋的棋盘上用黑白两色的棋子简单的现场演示了一遍,并介绍了五子连珠的棋类规则。坐下台下的云平郡主和冷梅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汗,虽说她们两个对于小桃是有些信心的,可是既然吴曼霜敢挑这个五子连珠,想必也是棋艺不差的罢?若是五局三胜还好说,这连胜五局会不会太有难度了? 全场里最镇定的想来就是乐小桃自己了,她跟台下众人讲解完规则便和吴曼霜当众下起了五子连珠。结果大出人们的意料,小桃非常轻松的就连胜了五局,一向觉得自己五子连珠下得不差的吴曼霜竟然一把也没有胜出。 台上的吴曼霜的脸色不好看,她没有想到自己苦练了一阵的五子连珠竟然在小桃面前连败五个回合,台下的吴离面上也不好看,本来女儿想露脸的机会变成了丢脸,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会高兴到哪儿去。只是他皇上还在场,众皇子同僚们也在场,他还要保有应有的风度。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琴棋两样才艺两个姑娘就打成了一个平手,各胜一局,剩下的书画二项就自然受到了空前的关注。当下人们把笔墨纸砚端到台子上来的时候,四皇子风湛然却突然出声了: “父皇,这书法本分许多类,楷书、篆刻、草书和隶书,单是楷书就有好多种字体,这比试书法如果不让她们二人用相同的字体比试的话,很难衡量好坏,可是若是要求她二人用相同的字体怕是又会对其中一人不公平,因为每个人写字对字体都有自己的偏好,因此这衡量谁输谁赢却是有些犯难。父皇以为如何?” “这...”风擎日有些犹豫,觉得这个说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他和其它人都心里明白,这分明是四皇子跳出来给小桃找下台阶,估计这小桃对书法也不大在行! 风擎日不由得纳闷儿,这个四儿子向来是个沉稳温文的人,从来不见他为别人多事,而现下竟然是他跳出来替小桃说话,这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难不成这个自己的这个儿子竟也是对那个乐家丫头有好感的?风擎日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大跳,他转头看向旁边的风湛然,只见他仍然是平日里那样俊逸从容的温文样子,丝毫没有一丝慌乱和紧张,又瞧瞧他旁边的风翊宣,想来是自己想多了罢,谁都知道老四和老七从小便是感情最好的,这时候为了风翊宣的意中人老四蹦出来说几句话也可以理解。 只是他就有点儿想不明白了,自己的这个七儿子向来不是个贪恋美色的人,不象太子风显璃那样遇着略平头正脸儿的就惦记着想弄进东宫里,而这个乐小桃方才看来琴艺不行,这如今书法也是够呛,显然并不是个才艺超绝的人,虽然不可否认她会的东西却是别人都不曾见过的,这勉强也算是一种特殊的本事罢。这丫头所超乎别人的长处便是在商业上出类拔萃的才能和想法。可是老七也不缺银子,为何就偏对这个丫头那样宠爱专一呢?这让韶然国的这位国君一时之间也难以想明白... 风擎日想了想,说道:“湛儿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琴棋书画缺少了书,岂不是太无味么?” 话音刚落,就听云平郡主在旁边道:“皇上,云儿倒想到一个主意,不如让她们两个不必拘泥于哪种字体,只捡着自己平日里拿手的字体写来,只瞧大家觉得哪个工整好看就是了。” 她敢这样说,是因为有次小桃让丫头到将军府去给云平郡主送写好的食谱。结果云平郡主一翻开看到里面的字不是用毛笔写的,而是用平日里给她画画时用的那种外面是木头制的笔杆,里面是一条石墨铅芯子的自制铅笔写的,她那是第一次看到用这种笔写出来的字,竟然十分工整秀丽,竟比小桃平日里拿毛笔写的字强得太多了。 因此刚刚听到四弟风湛然那样一讲,她就突然想起那件事了,忙在皇上面前给小桃指了条明路,暗示她可以拿自己平日的铅笔字来交差。风擎日哪里想到侄女说的话里面是故意给小桃铺设方便路径,觉得这主意倒是不错,便点头答应了。 结果,吴曼霜果然一手簪花小楷写的漂亮,最起码比小桃平日里写的那歪歪扭扭的毛笔字强上十倍。小桃刚才听云平郡主一讲,便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她便让喜鹊拿过让她们带来的文具盒子,从里面拿出平日里在家记帐或是写字时用的特制的铅笔,又取过自备的不同于宣纸那样柔软的硬挺的纸张,准备拿出初中时在全校写钢笔字第一名的劲头,让众人大大的吃上一惊。 其实不用她写完,众人只消看到她手里拿的笔就已经大吃一惊了。众人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如此古怪的文具,看着象个笔但是笔的前端却不是柔软的狼毫,却是一截看似削尖了的芯子,而且这乐小桃拿笔写字的手势也和握毛笔不同,让他们莫名其妙。就连皇上风擎日也从没有听说过这种握笔写字的方法,但是他方才看着小桃拿出这样的自制笔来,就想到一定是这丫头平日里自己想出来自制的文具,这丫头还果真是与众不同呢。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吴曼霜和小桃都齐齐的写完了手里的纸张,只见吴曼霜是写了女戒里的一段文章,那字体也算得上是娟秀清丽,小桃心道若是真的比毛笔字自己那手字象鸡爪子在泥地里划拉过似的,哪里见得人?好在是云平郡主的几句话给了自己余地,自己才用惯用了的铅笔写了一篇红楼梦里林黛玉做的‘桃花行’的诗句,勉强算凑上了这一张卷子。 丫头们将两人的话捧到皇上面前让他赏鉴,皇上先看了吴曼霜的,不由得点头笑道:“吴离,你女儿的字写的不错嘛,秀丽宛转。可见是下了不少功夫,嗯...不错...” 他这样一说,风翊宣等人的心却揪起来了,他自然知道小桃的毛笔字写的惨不忍睹,而她的铅笔字虽然自己也见过,也算得上是端正秀丽,但是就是不知道父皇认不认啊。只见风擎日拿起小桃的那篇字,一看,果然是用石墨之类的做成的特制笔具写在纸上的,虽说一个个字小小的,但是字体却颇秀气端正,那上面写的是一首长诗,风擎日便不由自主的念道: “桃花帘外东风软,桃花帘内晨妆懒。帘外桃花帘内人,人与桃花隔不远。东风有意揭帘栊,花欲窥人帘不卷。桃花帘外开仍旧,帘内人比桃花瘦。花解怜人花也愁,隔帘消息风吹透。风透湘帘花满庭,庭前春色倍伤情。闲苔院落门空掩,斜日栏杆人自凭。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桃花桃叶乱纷纷,花绽新红叶凝碧。雾里烟封一万株,烘楼照壁红模糊。天机烧破鸳鸯锦,春酣欲醒移珊枕。侍女金盆进水来,香泉影蘸胭脂冷。胭脂鲜艳何相类,花之颜色人之泪。若将人泪比桃花,泪自长流花自媚。泪眼观花泪易干,泪干春尽花憔悴。憔悴花遮憔悴人,花飞人倦易黄昏。一声杜宇春归尽,寂寞帘栊空月痕...” 这首诗念完,风擎日的眼睛在小桃脸上溜了一溜,道:“这可是你现做的?” 小桃道:“回皇上的话,不是。这首诗是因着民女名字中有个桃字,又是春天桃花盛开的季节出生的,因此以前没事时便写了几首桃花诗来玩的,方才不知道要在纸上写字写些什么才好,忽然想起不如就写首诗罢,小桃觉得这首还可勉强入耳,便写了出来。” 风擎日点头道:“嗯,怪不得太后说你才思敏捷,诗情出众,看来此言不假啊...不过咱们这一局比的是字,你这自制的笔虽然写出的字也算得上端庄整齐,但是毕竟不如吴姑娘的大气,朕觉得这一局你确是逊吴姑娘一筹,你可服气啊?” 小桃心道,我这一局就没有想过会赢,她便淡淡一笑道:“皇上说的极是,我方才也瞧见吴小姐的那一笔字,端地是秀丽宛转,小桃这书法一项上输得心服口服,没有怨言。”她知道自己的强项和弱项在哪里,再说吴曼霜别的不说,只这一笔字确实没个几年功夫练不出来,这一点上她确实没法儿跟人家比。 如今的情势是吴曼霜胜了两局,小桃胜了一局,还有一个作画未比,若是画作上吴曼霜再赢了小桃,那今次的比试可算是吴曼霜大获了全胜了。吴曼霜此刻觉得胜利就在眼前,她虽然上次夏宴时在宫里见过小桃现场给太后画了一副红梅图,但是她觉得自己的画技并不在她之下,起码也是不分伯仲,今次她赢的机会也是很大的... 这时,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小桃身上。众人觉得这民间丫头怕是要被相爷的千金给比下去了,那这七王爷的面子会不会下不来啊?众人的眼光又悄悄挪到一旁的七王爷风翊宣身上,只见他一派悠闲的跟十二皇子低声说着话,慢慢喝着茶,好象这一切全然跟自己无关似的。众人又猜疑起来,难道七王爷并不担心输赢的结果?他们糊涂了... 这画画的问题和书法一样,也是各类繁多。画分好多种,花鸟鱼虫,山水风景,人物肖像,都是属于作画的范围里的素材。这每个人的画风也是不一样的,有的豪迈大气,有的婉转秀丽,所以评判起来也是有难度的,评审人的喜好成了关键。 风擎日还没有想好要让两个丫头画什么,就见小桃的丫头早就悄悄的递了上去一个大的木板架子,还有一个长盒子,风擎日听李妃说过小桃会画什么叫素描的东西,想必这就是她作画的工具罢。这个丫头还真是跟别人不一样,连作画的笔和纸都是特质的。风擎日突然想到一个主意,便笑道:“朕出个题目,你们来画,我看就画朕如何?” 皇上的话一出口,吴曼霜就是一愣,而小桃心里就是一喜。她画人像画是基础,原来上学的时候早不知道画了几百张了,画张人像素描对她来说就象吃大白菜一样的容易。相反的吴曼霜没有了主意,她以为皇上能让她们画山水,画花鸟,没想到却让她们画人物,而且还是画活生生的人。这人物画吴曼霜却是很少画,只原来画过一两张侍女图,那也不过是凭着自己想象加上自己的加工画出来的,如今要画活生生的皇帝,她慌了,不知该如何下笔,她也知道自己确实不会画。但是此时让她认输岂不失去了大好机会,可是不认输硬着头皮画的话,怕是把皇上画走样了那可是大不敬啊,她该怎么办啊? 就在吴曼霜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小桃已经把画架支在身前,看着风擎日画了起来。众人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画画的方法,只见小桃的右手捏着炭笔,在纸上飞快的刷刷点点,但是他们只能看到画架的背面,不知道那画纸上究竟画得如何,一个个巴望着小桃赶快画完,好来看看皇上在小桃的笔下是个什么样子? 乐小桃的人一坐在画架前开始作画,风翊宣等人的心便落了地。除了十二皇子风秀林和冷梅,其它的例如云平郡主和四皇子风湛然都是亲眼看过小桃的画技的,所以他们几个知道这一场是小桃必胜无疑,根本就没有悬念了。现在的悬念是系在吴曼霜的身上,就不知道她笔下能将一国之君画成什么样子? 吴曼霜的手都在抖,她不想认输服软,但是也不敢随便画当今的圣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在她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小桃的画笔下,皇上那栩栩如生的面貌正一点一滴的被描画出来。吴曼霜这是第一次看到小桃画人象,上次的红梅图用的是大众的手法,没有什么稀奇,所以她就单纯的以为小桃的画技不过是这两下子,她没有想到原来她竟还有这么出神入化的画技,她那手里的奇怪的自制笔横一条竖一条的飞快的勾勒,怎么就象是把皇帝整个人放到画里了一样,毫无出入。吴曼霜心里又恨又羡慕,她不得不暗自佩服小桃的画技确实是无人能及,自己这一局输定了。 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小桃手里新出炉的韶然国皇帝风擎日的画像已经画好了,她亲拿着走下台去,捧到皇上和众人的面前,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小桃手上的画上。只见就象皇上走进了画里似的,风擎日的面貌跃然纸上,就连神情和气质也都完全吻合,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对小桃另眼相看了。 风擎日乐得连连点头,果然李妃说的不假,这乐小桃的一手画技简直就象是鬼斧神工,竟能将人画得象照镜子一般,实在是他生平未见的。看来自己的儿子那样喜欢她,不是没有道理的。吴曼霜此时不得不站出来认输,这一局显然是小桃赢了。 可是这样一来,两人都各自是两胜两败,打成了平手。众人正自心里疑惑的当口,只见风擎日拈着胡子,大笑道:“好啊,这两个丫头的才艺都是不错,只是如今你们既打成平手,朕这准备好的赏赐倒要给谁呢,这可是件难事儿。不过朕早已也准备了一个谜题,你们谁办得成了,朕便大大的有赏,不过此时朕做了半天,已是有些累了,一个时辰之后,朕在这里出题,胜的人朕便把赏赐给她。” 云平郡主凑趣儿道:“皇上,可否告诉我们这赏赐是什么啊?” 风擎日笑道:“朕告诉你们也无妨,这赏赐却是与朕的七皇子有关的....” 此言一出,满坐皆惊。风翊宣差点儿从椅子上掉下去,哭笑不得。他父皇搞得什么鬼,怎么说的好象他便是那个奖品似的,而众人心中一致认定,也许皇上的赏赐就是给胜的那一个赐婚七王爷。现场的气氛一下子火热了起来,而风擎日挑起这气氛后便笑mimi的抛下各自猜想的众人回小楼歇息去了。 站在台上的小桃和吴曼霜两个人都愣了,她们没想到皇上说的赏赐竟是跟风翊宣有关的,难不成胜的人就等于得到了皇上的默许,就是将来的七王妃了?云平郡主和冷梅上台把发呆的小桃拉下台来,按到椅上坐了,那一边吴曼霜也被丫头们搀到台下去休息了。 云平郡主兴奋的道:“小桃,等会儿皇上出的题你一定不可以输啊,若是赢了八成皇上就能答应你和七弟的亲事,这岂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千万要好好把握啊!” 冷梅也在一旁鼓励道:“是呀是呀,乐姐姐,你一定要打败那个吴曼霜啊...” 可是小桃好象是没听到她们说的话似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对面的风翊宣。她不知为什么这时候有些害怕了,她怕自己万一等会儿输了,难道真的就和风翊宣缘分到此了?虽然风翊宣保证过无论如何两人也能在一起,但是她怕到时候就连风翊宣也是违抗不了他的父皇的!毕竟在这里圣意就是法律,皇上若是不准他们在一起,就算他们两个逃了躲起来了,但是得不到认同的婚姻也是存在遗憾的。而且,若真到了那一步,难道她就忍心让风翊宣为了自己这样一个众人口中的民女,放弃尊贵的王爷身价,放弃亲情,跟自己流浪四海去?她不忍心,可是怎么办?万一她输了..... 风翊宣此时已经察觉出小桃的不对劲儿!她那双平日里灿烂的眸子此时不知为什么有些黯淡,望着他的神情也充满了紧张和哀愁。他微皱了眉头站起身来,在众人面前拉着小桃的手让她也站起,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带她走到园子里人烟稀少的一边。 风秀林直觉的想跟过去,被风湛然拦住了,轻轻摇了摇头。他也看出来了小桃害怕了,也许是刚才父皇说的话,让她背上了沉重的心结,她害怕输,显然七弟也明白了。众人见到七王爷拉着桃色新闻的女主角走到最远的那一处假山石后,虽然很想跟去看看热闹,但是谁也没有那个胆子去惹看起来脸色阴沉的七王爷! 假山石后。风翊宣大掌轻握着小桃的手,把她两只纤细白净的小手紧紧包裹在手心里,却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知道小桃心里这时怕是很乱,他给她时间慢慢整理情绪。 小桃感觉到手上传过来的阵阵温暖,心一下子就软了,心里也不知是感动还是委屈,也顾不上身在哪里,旁边有没有人,那眼泪就不争气的流下来,把个风翊宣着实吓了一大跳。 二百三十六章 第一个吻 二百三十六章第一个吻 说实话,风翊宣从没有见过小桃哭过。就算是那次他们月夜遇袭。她被黑衣人用暗箭射伤时,她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可是这时候她却流泪了,这泪水让风翊宣第一次觉得手足无措,就象心头上开了一个洞似的,而她掉泪的原因他却是隐隐猜到了几分。 横竖这假山石附近没有人走动,风翊宣索性伸手将小桃揽在怀里,把她的头轻轻靠在自己胸前,象抱着一个易碎的珍宝一样轻轻搂着她:“桃子,别哭...你想到什么事情了,跟我说。别哭了...” “我害怕...怕输...要是皇上见我输了...以后都不让我见你怎么办...”小桃突然觉得自己好脆弱,她几乎有点不敢接受皇上的挑战了,“我真的好害怕...” 风翊宣感觉着小桃在怀里的身子轻轻的发抖,伴着她的轻啜声一阵惊痛掠过他的心头,他心里酸得泛起阵阵疼痛,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小桃跟他在一起是顶着这样大的压力,“好小桃,我不逼你,咱们回家去好不好?这比试咱们不比了,我送你回家!” 去他的吴曼霜,去他的赏菊会,去他的劳什子才艺。就算是父皇此时也阻止不了他要定了小桃的决心。他一直以为小桃跟他在一起是很快活的,可是他现在才发现原来她心里一直都藏着几分担心和压力,既然他都决定今生非小桃不娶了,那么父皇出不出题目又与他有何关系?他宁可违了父皇的意思,也不愿意让小桃因为他而流眼泪。 他刚刚说什么?送自己回家?小桃在风翊宣怀里抬起头来,哭过的眼睛雾气迷离,象润在水里的宝石般莹润。她当然知道风翊宣想送自己回去的意思,她也知道这是风翊宣不愿意自己再受委屈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可是她虽然害怕,但是她不能!她不能让风翊宣独自一个人在这里面对所有的事情!既然她爱他,那么他们两个人的未来就要由他们两个人一起来面对来争取! 小桃的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往他怀里拱了拱,用带着鼻音的声音慢慢又坚定的说道:“我才不要回家!我不要被那个吴家千金瞧不起!我...我要和你一起面对!” 风翊宣听得小桃说的这一番话,心里如同掀起惊涛巨*一般,情不自禁的把小桃紧紧搂在怀里。小桃发觉他加大的手劲,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他,只见风翊宣也同样低下头来瞧着她,那双深潭般的黑眸深情的望着她眨也不眨。 小桃心里就觉得一种甜蜜的感觉蔓延开来,侧了头把脸靠在他胸膛上,听到他的心脏跳动声音很快,他锦衣下的的胸膛肌肉结实有力,小桃把脸埋着双手抱得紧紧的,似乎这样拥住她的时候自己心里那些慌乱和不安的情绪都瞬间不翼而飞了。 小桃张开口,轻声道:“阿宣,我好喜欢你....” 话一出口,小桃便觉得风翊宣的身体震了一震,他抱着自己的两臂收得更紧了。几乎要把她嵌到他身体里去。刚才小桃搂住风翊宣埋到他怀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惊呆了。双手垂着全身僵硬。耳朵里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的在胸腔里擂鼓般的跳动,接着听见小桃翠鸟一般清脆的声音说喜欢他,这使他整个人都呆了。 风翊宣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脑中一热伸手抬起小桃的下巴,只见她那双流动着莹莹光彩的眸子,正深深的专注的看着他,他在她黑宝石般的瞳孔中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风翊宣吁了一口气,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他伸出另一只环在小桃腰上的手轻轻盖住了她的眼睛,低头向她红润的唇上轻吻了下去。淡淡的香气在舌尖上缠绕,风翊宣感觉到小桃在她手心底下的长睫毛惊闪着扑飞,但是她没有闪躲,只任他在她唇上温柔的流连,两抹酡红染上她粉嫩的面颊,动人之极。 此时的小桃晕晕乎乎的,她在风翊宣的气息之中沉沦,在他有力的怀抱之中飞去了三魂六魄。此时的他几乎要将她整个人揉入到他体内才甘心似的,紧紧的搂抱着她亲吻着她。现在是大白天她知道,这里随时有人走动她也知道,可是此时她却不想也不愿意推开眼前她心爱的男人。若说方才他落在她唇上的吻象蝴蝶落在花朵上一般轻柔,那么渐渐的他的吻便热烈需索起来,他的舌尖慢慢的攻城掠地侵入她的领地,让她在他唇舌的**中忘了要呼吸,也忘了身在何处,只能无助的将双手圈住他的颈项。 风翊宣吻得专注而热烈,她那两片玫瑰花瓣似的红唇让他觉得品尝不够似的,他早就在那次她跟太子打赌喝醉酒,在马车上窝在他怀里不安分的蹭来蹭去时就想放任自己亲她了,只是他觉得趁着她醉了一亲芳泽未免太有趁人之危这嫌,他要正大光明的享用属于他的权利!她的唇比他想象中的更为甜蜜,他能感觉到她的不知所措,能感觉到她在他怀里的身子微微发抖,但是她还是勇敢又直接的接受他,甚至害羞的给他回应,而他就喜欢这样毫不掩饰的她,她对他的回应说明了她对他的情意! 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风翊宣移开他的唇。不出所料的看到怀里的丫头双颊红艳艳的,身子因急喘而略微颤抖起伏,她的一双漂亮的眼睛也不敢直视他,慌乱又带着羞怯的眼神只敢盯着他的肩头。 风翊宣抬起她的下巴,她脸上明显写着娇羞二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小桃这样羞怯的不敢直视他的样子,他居然有种想笑的冲动,可是怕正害臊的她恼羞成怒,便极力压下去了。他心里此时的狂喜简直要冲出胸膛来,他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的说道:“明年春天。我一定要娶到你!我不想再等了!” 此时的小桃早已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只能顺着风翊宣的话猛点了点头。丢死人了,丢死人了!小桃心里不住的埋怨着自己。她虽说在现代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跟人接过吻,但是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电影里的漏*点片断她都看免疫了,没想到轮到实战一节,她这个有着二十一世纪现代灵魂的人竟然被个古代男人给吻得七晕八素了,是该称赞他的吻技高超呢,还是该说她太软脚虾了呢?不过他们两个人也太大胆了,竟然就这样光天化日下在这随时有人瞧见的园子里亲吻,这可不是观念开放的现代,若是被人瞧见,怕是她的名声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正想着些有的没的,就觉得下巴被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挑了起来,对上风翊宣那张近距离大特写的俊脸。让她有一刹那间看呆了,说实话,他真的是她所见过的所有人中最好看的男子,那深刻俊美的五官线条和与生俱来的贵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完美了。而此刻这张完美到极致的俊脸正挑着一丝笑容,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帕来给她擦起了脸上残留的眼泪。 小桃的脑袋这才慢慢的开始恢复工作,想起刚才自己还莫名其妙的哭了一鼻子,结果紧接着就跟风翊宣又亲又吻的,实在是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有些害羞的拿过丝帕来擤了擤鼻涕。又擦了擦睫毛上的眼泪,耳中就听风翊宣带笑的声音温柔道:“又哭又笑,小狗撒尿。” 小桃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也破涕为笑了。她想把刚才丝帕还给风翊宣,又想到刚才自己在这漂亮的丝帕上擦了眼泪还擤了几把鼻涕,忙又把手缩了回来,惹的风翊宣长叹了一声笑道:“哎,我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你哪里?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种气质如兰,高贵典雅的女子,没想到这些却是你身上半点儿没有的。奇怪的是我偏就爱这样的你爱得要死,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小桃侧着头朝他笑道:“七王爷,现在后悔也不晚。好在皇上还没有下旨给七王爷你赐婚,你大可以寻你的气质如兰,高贵典雅的王妃去。若是着急,这园子里现成就有一个,那吴家小姐我瞧着也算是孤芳自赏的才女了,你不如直接去娶了她,岂不省心了?” 风翊宣边笑边将鼻子装着凑近她,嗅了一嗅,故意夸张的道:“哟,好大的酸味儿啊。莫不是有人打翻了醋坛子?” 小桃握拳做势要打他,却被他握住了双手包在自己的大掌里。风翊宣目光深深的瞧着她,“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从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来的仙女。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站在桃花树下跟我打赌做诗,你当时倚在桃树上,身后是一大片灿若云锦的桃花,真象个花仙似的。后来你写的字,画的画,说的故事,制出的玩意儿,都是我以前从没有听说过的。你的那些见识让我觉得新奇又有趣,我到现在都觉得你一定是上天专门派来给我的!”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似乎想将她看透一般。小桃娇艳的脸上漾起笑意,抬眼和风翊宣的视线对视,摇着食指,故做正经的笑说道:“七王爷,不要搞个人崇拜哦。” 风翊宣一愣,不可思议的看着小桃,足足有半分钟,他忽然大笑着把小桃搂到怀里,“你真是个宝贝!怎么无论什么时候都能让我开心呢?” 小桃笑道:“我不仅能让你开心,我还能不开口说话就让你瞬间笑出来,你信么?” 她见风翊宣不信的摇着头。便伸出双手在嘴边呵了一口气,当即朝他肋下腰间挠起痒痒来。她本来是故意闹他的,谁料风翊宣腰间还真有痒痒肉,被小桃一碰触痒不禁当下笑了起来,而且还边笑边躲。小桃这下可乐坏了,原来皇子身上也是长痒痒肉的呀。 两人笑闹了一阵,小桃方才心里那害怕担心的感觉消失的无影无踪了,风翊宣这才牵起她手来,笑着说道:“咱们回去了,要不人家以为咱俩私奔了呢。” 两个人走回台子下的桌椅前坐下,只见云平郡主和四皇子,十二皇子,还有冷梅都用询问的眼神看着她俩,小桃想起刚才和风翊宣在假山石后亲吻的画面,就不由得心虚起来,脸就腾的一下红了。 云平郡主是过来人,看小桃那神态便猜到了几分,只是笑笑没说话。而风湛然和风秀林是两个大男人,心思没有那样稹密,也就没有觉得小桃此时的神情有多奇怪。只有冷梅觉得小桃脸上象红布似的,又一副别扭的样子,她便坐到小桃身边问道:“乐姐姐,你怎么了,脸怎么红红的,可是不舒服么?” 小桃脸色更红了,赶忙道:“我没事,只是有点热罢了...”看来以后不能大庭广众下亲热,容易被人看出问题来,别的先不说,臊也臊死了。 幸亏冷梅是个未阁又心思单纯的姑娘,也没想到别处去,只当是小桃担心最后的比试,便道:“乐姐姐,你是不是怕等会儿皇上出题会输给那个吴曼霜,我告诉你你不要怕,你一定会赢的。我相信你!” 十二皇子风秀林得着机会就巴不得跟冷梅说上话,这时见冷梅开口说话,他也跟着说道:“你保证有什么用,又不是你出题。” 冷梅被风秀林说的哑口无言,虽然他这句话说的也有道理,但是却惹得她有些生气,她觉得这个十二皇子怎么象是跟自己故意过不去似的。冷梅涨红了脸想顶他两句,又想到对方是皇子身份,而且今日自家父母都在,若是让他们瞧到了自己对皇子说话不尊敬怕是要回家挨训的。可是瞧着风秀林的眼睛瞧着自己象是等着自己回话似的,她又有些憋不住,半天才回了一句,道:“你的意思是说,乐姐姐赢不了啦?” 风秀林笑了:“我何时这样说过,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 冷梅眼睛瞧着桌上茶碗,也不看他,只嘴里道:“十二皇子说笑了,我们哪里敢歪曲十二皇子的意思,又不是不想活了。” 风秀林突然觉得这冷梅是故意跟自己抬杠,他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话而已,又没有惹到她,她怎么方才还好好儿的,这一会子就翻脸不认人了。怪不得人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呢,真是莫名其妙。冷梅瞧着风秀林的脸拉了下来,显然是不太高兴,她想起方才有两三个官员家的千金故意来找风秀林说话,而他竟然还笑着跟人家有说有笑的,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十二皇子跟自己又没有关系,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他跟什么人说话聊天关她什么事儿,她干嘛要在意?可是心里虽然是这么想,但是那眼睛却是把他们说话时的神态都映在了脑海里。哼,亏他们都说这个十二皇子喜欢自己,连她自己也以为他是对自己有意的,否则怎么见到自己就愿意凑到身边来,故意没话找话说呢?可是看刚才他对别家的千金那个样子,倒比对自己还客气,真是一个花心大萝卜,她讨厌他! 云平郡主见到他们两个人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倒有些小口角起来了,便劝道:“冷家妹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十二弟惹到你了?你跟我讲我给你做主,让他给你赔不是。” 她嘴上虽然这样说,但是对于冷梅生气的原因却是心里门清儿的,看来这丫头心里不是完全没有十二弟的。只是怕是这丫头心性太单纯,不知道自己这是标准的吃醋行为罢。看来,自己这个做皇姐的要帮帮弟弟的忙才行啊,否则等着这个单纯如白纸的冷梅开窍,怕是还得一阵子呢。 小桃见到云平郡主眼神闪烁,嘴角含着笑意,眼睛在冷梅和十二皇子脸上转来转去,便知道她心里不知打着什么主意呢,便用眼神去询问她。云平郡主用眼神先瞧了瞧十二弟又往那边几个女孩子方向飘了飘,再回头朝冷梅坐的方向看了看,学着她的样子撅了撅嘴。这样一来,小桃便完全明白了,原来是刚才十二皇子跟别的女孩子说话,冷梅吃醋了。 小桃忍不住好笑,原来这冷梅对十二皇子风秀林也是有意思的。不在意就不会吃醋啦,吃醋就说明喜欢,这多么简单的道理,只是看这两个冤家似乎一个太不了解女孩子心思不明白,另一个根本就是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看来是得有人在旁边推波助澜一把才好。 小桃便喝了口茶后,装作没事儿似的问风秀林道:“十二皇子,我瞧你今日气色极好,而且脸上印堂发亮,莫不是有好事儿?” 众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小桃吸引过来,云平郡主知道她是要借题发挥,便在一旁凑趣儿说道:“哎呀,你这个聪明人儿什么时候竟学会给人家看面相来了?老七,莫不成这小桃如今又会铁口神断了么?” 风翊宣见她突然出声,而且是说自家十二弟,估计她是要绕弯子不知要说什么呢,便瞧好戏似的在旁边喝茶看着,也不说话,见云平郡主问到了自己头上,才笑道:“她那稀奇古怪的脑袋里装着的东西多着呢,我如今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不会的,你若说她忽然间会看相算命了,我也不奇怪。” 风秀林笑道:“乐姑娘,你说我有好事儿?这是怎么个说法?莫不是你真的会看相不成?” 他说话的声音也大,附近旁边一桌上正好坐着三皇子和六皇子还有太子风显璃,那三皇子和六皇子平日里和风翊宣相处的也算不错,听到风秀林在这边说看相算命,他向来是个爱凑热闹儿的主儿,闻言便站起身来笑道:“十二弟,你说谁会看相啊?咱们也来听听。”说着便拉着六皇子一起往风翊宣这桌来。 风翊宣这边桌子是两张大桌子拼成的,一圈七八张椅子,三皇子过来一屁股就坐下了。太子风显璃见三皇子和六皇子都过去了,自己在这边一个人坐着甚是没趣,便也笑着坐了过来。于是这边的桌上就聚了一大群的人。 下人们见这一桌子上都是皇子郡主的,也不敢怠慢,便忙下去吩咐让丫环们将一盘盘细巧的乐家小钱出的点心端了几盘摆放的整齐,配着些时鲜的水果,看上去甚是鲜亮。几个兄弟坐在一处,小桃对太子风显璃实在是没什么好印象,见了他就头大,便起身想要离开。 风显璃显然是看出小桃的想法,便在小桃刚要起身的时候,说道:“乐姑娘,怎么我们三个一过来你便要走呢,莫不是不欢迎我们三人与你同坐一桌么,还是不愿意跟我们讲话啊?” 他一个大帽子扣过来,还带着三皇子和六皇子,小桃再傻也不能接啊。虽然她讨厌这个没事老想找她麻烦的太子,但是他身份毕竟在那里,她明面上不可以对他不尊敬,而且那三皇子和六皇子都是风翊宣的哥哥,也都是皇子身份,她可不愿意让人家说她不懂礼数。 所以,方才小桃想抬起的身子又坐稳了,向着风显璃淡淡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小桃哪里敢不把几位皇子放在眼里,不过是怕几位皇子有正事要谈,我一个外人在这里坐着不方便,怕打扰了各位。” 那三皇子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听了小桃这样一说,便挺着大肚子笑道:“乐姑娘太客气了,什么外人儿,若是父皇真准了你跟老七的亲事,你将来就是平遥王妃,是我们几个的弟妹,哪里算是外人?还有这冷尚书的千金,怕是将来也是我们的弟妹,大家都是自家人,客气什么啊?” 他话一说完,小桃和冷梅的脸都红了起来。风翊宣向来知道他三哥的性情就是这样,并不是故意让人难堪,便转了话题笑道:“三哥,你吃些点心尝尝。这些都是小桃铺子里出的,我知道你向来爱吃这些新巧的吃食,下次她铺子里再研制出新点心来,我先让人给你府上送几斤。” 三皇子哈哈大笑:“还是老七你知道哥哥,这点心方才我就吃了,味道不错,你眼光不错啊,将来怕是个有口福的。” 六皇子见状笑道:“三哥,你肚子都吃成那样儿了,还惦记着好吃的呢。” 三皇子丝毫不以为意,笑道:“人生一世,再不随着自己的心意过日子,连吃的都不敢随心吃了,那还有什么意趣?乐姑娘,你们铺子里定是喜欢我这样的好吃的客人,对吧?” 小桃见这个三皇子实是个风趣幽默又没有架子的人,便笑着道:“三皇子说的是,小桃觉得三皇子这样心宽体胖没有什么不好,大肚子弥勒佛不就是这样么?” 三皇子闻言不由得大笑,直呼小桃是个妙人儿。小桃却不知道自己这个马屁正拍在正地方,这个三皇子最信弥勒佛,而个性也是大咧咧爱笑直爽的,偏就小桃误打误撞搔到了三皇子的痒处上,这也可谓是无巧不成书了。 太子风显璃见三皇子和六皇子都对小桃印象不错,而且一桌子人相谈也都甚欢,不由得心里冒酸泡儿,觉得此时的小桃竟象真的嫁与了七弟成了他的人一般,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他不由得又后悔自己那日怎么会轻易放弃了求娶,就算最后娶不到也要给风翊宣添点乱子啊,哪里能让他这么容易就把美人弄到手? 风显璃想了想,说道:“乐姑娘,方才听十二弟说你给她看相,莫不是你还有这等本事?” 小桃知道这风显璃开口就语带讽刺,是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她只装着不知道,说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这种看相算命的事情有真有假。小桃没有那个本事,方才不过是看着十二皇子气色甚好,跟他开句玩笑罢了。小桃若真的能未卜先知,岂不是成了神人了?哪里还用每天算计着开店赚钱,直接算出哪里有金矿银矿,或是哪时哪刻哪里有人掉了银子,我直接去捡岂不更容易?” 风显璃一愣,这乐小桃虽然面带微笑跟自己说话,怎么他就觉得她话带讽刺呢,刚想说话,一旁的四皇子风湛然却笑道: “二哥,这类东西都是说不清的,岂能轻易相信这个?只不过做个玩乐罢了,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还记得二哥几年前请来的那个道士么?当时说的天花乱坠,后来不是证实了只是招摇撞骗,连大臣们受了他骗的也不少,倒让他骗去了不少银子,又在咱们皇子里面闹腾玩把戏。若不是父皇一气之下把他斩了,他还不知道要造出多少谣言来呢。” 二百三十七章 诗画才情 二百三十七章诗画才情 风湛然此言一出。那太子风显璃的脸上颜色就不好看起来,原来几年前皇上刚立太子之后不久,听说京城来了一位道行高深的老道,向来相面看人最准的,也不知是谁在太子庆封请客在府里大摆宴席那天,竟把这个老道也请来了。 当时风显璃对这老道也是久有闻名,那日见那老道仙风道骨,鹤发童颜,倒象个世外高人。又见他给其它人看相所说之事甚准,便另邀了时间,让他来府里给自己看相。结果那牛鼻子老道却说了一大篇话,暗示他没有帝王气,风显璃自然大怒,自己刚被立了太子之位,就有个老道来说自己无帝王气,这岂不是说自己这个太子终究还是当不上皇帝的?当下若不是有幕僚极力劝阻着,怕是他当时就把那信口胡诌的牛鼻子给砍了。 不过风显璃虽然面上生气,但心里却是着实有一点担心的。因着这老道给别人看相都是极准的,预言的几件事也都样样灵验,由不得他心里不暗自打鼓。后来他故意在风擎日面前说有个老道在皇子间挑拨离间,妄想造谣生事。这才挑动的风擎日大怒,下令将那个老道处斩了。可是后来他听说,那个老道根本没有死,却是用个障眼法儿弄了个天牢里死囚做了替身,自己却消没声息的逃了。 这消息虽未证实真假,但是那老道那天说的话却是风显璃的一块儿心病,这时听得风湛然提起那老道来,他心里颇不是个滋味,脸上半笑不笑的说道:“哼,那牛鼻子道士不过是个招摇撞骗之徒,砍了他倒是轻的,依我说凌迟了才好。也不知花言巧语的骗了多少人?” 三皇子和六皇子当年也是让那老道看过相的,却不知道太子也曾暗中找过那老道,更不知道那老道的死却是太子在背后使了坏,六皇子便笑道:“二哥,你不过只在那次酒宴上见过那老道一面罢,其实那人倒有几分本事。我记得当时正赶上科举完毕,他便说刚出炉的新科状元其实是个榜眼的命,那个榜眼才是状元命,因着当时初榜榜文我已经看过,便笑他断得不准。他只笑着摇头,让我们尽管看着。结果临到殿试,没想到父皇竟见他的诗错抬一格,便把他降了一级,结果还真是状元变了榜眼,那榜眼却成了状元了,你说相得准不准?” 风显璃冷哼一声:“他一个道士不呆在山中修道。却来这衣锦繁华丛中何事?可见不是个专心的。我还记得他那日在酒席宴上说自己自幼生有异秉,长投明师,通漆园庄周幽径,结果还不是吃不了兜着走,连性命也丢掉了,就是不知他生前可给没给自己卜上一卦?” 他说到这里,想到那日私会那老道时,那老道言明自己凤目蚕眉,耳轮如珠,原本是富贵之相,但是却鹰鼻权腮,略有破相,明堂气隐,心多猜忌。又明示他为人心胸狭窄,恐防壮年时有一小厄,譬如溪水,一尺之阔,举步可越,过得去则寿至八十,若过不去,恐怕有不忍言之事。又看他掌纹半晌。说他有杀婢之事,所以才防了阴功,坏了帝王气。 想到这里风显璃脸上肌肉猛地一抽,他确有杀婢之事,而且确实是为了奸情。不过是他看中了一个东宫里的一个美貌的宫女,想占为已有,却不想那宫女却是个烈性之人坚决不从,风显璃大怒之下,便命人将这宫女拉下去杖毙了。这事儿过去了他也没理会,竟让个老道一语道破天机,风显璃心里便七上八下,生怕自己其它的丑事都被这老道知晓,这才使计除去老道以求心安。 风翊宣在一旁看着太子脸上神色变幻,他却是知道当日太子偷偷将老道叫去看相,后来就连他悄悄跟父皇说那靠那老道的状,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他从来没有显露出来他是个知情人。这时见风显璃面上不好看,便知他是想到了那时的事情,他不想气氛弄得这样压抑,便瞧着小桃使了个眼色,让她出言叉开话题。 小桃接收到风翊宣投过来的目光,便笑了笑道:“太子方才说的甚是,小桃也是不信这些子虚乌有的东西的。每个人都想知道自己的将来怎样,这也是人之常情,倒没有什么?只是那些道士和尚的把这些东西说悬了。什么叫天命?观星象、打八卦、拆字谜、摸骨,这些东西我都听说过,也在杂书上看到过,但唯其懂了,就知道这些把戏观近而不观远。见小而不见大,自古以来以此事成事的谁人见过?坏事的倒史不绝书呢!所以我向来不信这些,太子殿下倒也不必忧虑。” 这一席话说的风显璃心里一片清爽,他没想到这个乐小桃居然帮他说起话来。他看着小桃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忍不住盼望等会儿父皇出的那题目能难住这丫头,若是那吴曼霜胜了,再被许给七弟做王妃,这乐小桃自己不还是有机会得到手么? 小桃见风显璃望着自己的眼光透出一股炽热来,便早早的把目光移开了,她见三皇子手里拿着一块芙蓉糕正尝着,便说道:“三皇子,您既然对美食颇有研究,可知这芙蓉糕配何种茶最好?” 三皇子一愣,笑道:“哦,乐姑娘的这点心莫非还有专门的茶水来配着,说来听听。” 小桃便笑道:“因着三皇子和小桃一样,是好吃之人,我才告诉你。我们铺子里如今卖一种茶叶,这茶叶是以松仁、梅瓣、佛手卧雪烹煮,叫做三清茶。这茶清醇甘美,若是单独喝起来会略显清淡,但是若配着点心吃起来,却是另有一番清爽滋味。三皇子若是喜欢常吃点心,不妨配上这种三清茶来试试,包管吃多少也不腻口,实在是难得的好东西呢。” 三皇子听了又惊又喜,拍着风翊宣肩膀哈哈大笑道:“老七,这乐姑娘确实有趣得紧,聪明得紧,这把生意都做到我头上了,可谓是投其所好,乐姑娘啊,你有眼光。我这人别的还真就不好,就好这一口新奇吃食,既然你这样说,赶明我派人去你铺子里买上十斤这三清茶,可好啊?” 小桃也笑了,她觉得跟这个说话风趣的三皇子对话一点也不困难,“三皇子,你可是误会我的意思啦。我是说若是您喜欢这三清茶,我就派人送几斤到您府上您先尝尝,我铺子虽然小几包茶叶还是请得起的,难得有三皇子这样喜欢美食的人,我高兴都来不及了,哪里赚您的银子,七王爷该说我小气了。我不过是贪着三皇子认识的达官贵人甚多,若是这三清茶喝的还入口的话,就帮着小桃扬扬名就是了,不知三皇子肯不肯帮这个忙啊?” 三皇子大笑:“好好好,你这丫头说话甚是爽快,我就喜欢和你这种人讲话,不费劲儿,莫的那些女人说话象蚊子叫似的。不过,这个忙帮了你怎么谢我啊?” “三皇子想小桃怎么谢您啊?”小桃笑道:“不然,我给您和六皇子几张我们铺里的黄金贵宾卡罢。拿着这种卡来我们几家铺子里买东西或是吃饭,都是可以打折积分的?” “积分?那是什么?”六皇子也感兴趣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啊...” 小桃笑着让喜鹊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叠鎏金打造的薄薄的卡片,指给三皇子和六皇子看,笑道:“两位皇子请看,这就是我们乐家所有商铺都通用的黄金贵宾卡。拿着这个卡到乐家所有的铺子里买了东西,一两银子积一分,十两银子就积十分,我们各家铺子里会不定期的推出各种奖品和小礼物,可以用相应的积分来免费兑换,若是不喜欢我们的礼物,也可以用积分来免费兑换当日的特价菜品,很划算的哦。” 三皇子和六皇子接过那贵宾卡来看,只见金色的薄卡是统一制出来的,上面刻着一个乐字。卡片正中间还刻着一串奇怪的符号,十二皇子因着曾跟小桃学过阿拉伯数字,认得这是数字符号,便也拿过来一张看了看,道:“哎呀,你竟然发出去那么多张了,这上面数字都排到二百多了。” “没有啦,十二皇子,这金卡的发放是有限制的,必须在我们铺子里或是迎客来消费累积到五百两银子才可以给一张,你看到的那发出去的大多是银卡和铜卡,那两种也是可以积分和换礼物的,只是打折的力度没有金卡那样多,而且享受的待遇也没有金卡优厚罢了。” 众人听得眼睛都直了,想不到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竟能把生意做到这样灵活的份儿上,这里面的云平郡主和十二皇子还有四皇子都是被小桃赠了贵宾金卡的,冷梅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个,一脸的兴味盎然,缠着小桃道:“乐姐姐,你这贵宾金卡都可以享受什么特殊的待遇啊?” 小桃见大家的眼光都聚集在她身上,觉得这又是一次难得的给自家店铺做免费宣传的好机会,便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继续道: “这贵宾金卡的优惠可多啦,比如说拿着这金卡的客人到我们迎客来吃饭,可以享用免费的餐前点心和茶水,我们还奉送一盘饭后水果,或是随餐送一份汤品,两者可以任先其一。若是遇到客人生辰来酒楼用餐,我们可以免费送两道菜,饭钱还可以打半价,还有一份神秘礼品赠送。而且,每半年持有贵宾黄金卡的客人有一次免费抽奖的机会,可以得到各种礼物,前三名我还可以免费附赠他们一张肖象画,你说这黄金卡好不好啊?” 冷梅听得心里都痒痒起来,恨不得立即搬出银子去吃喝,换回张金卡回来,她还没有说话呢,小桃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从那叠金卡里抽出三张递到她手里,笑道:“对别人说要消费五百两才赠卡,对自己人就免费赠送了,这三张你留一张,剩下的若是有亲朋好友也可以赠给她们,要多多光顾哦。” 冷梅见小桃转手就送给自己三张金卡,高兴极了,笑着抱着小桃胳膊笑道:“放心罢,乐姐姐,我一定让她们都去你那里吃饭买东西,而且我方才听云平郡主讲你和七王爷想要包下这园子,弄些好吃又好玩儿的铺子,听说还有专门接待女客的养生馆,还有专门教授厨艺的学堂,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是真的么?” 小桃笑道:“自然是真的,只是现在我还只是在思考阶段,若是这园子真的盖成了营业,也得是明年的事儿了,你莫要急,到时候你一定喜欢这里。” 风显璃听她们在这里说得有声有色,心想他怎么就不认得这么一个美貌与聪明并存的女子,他东宫里面的美人是不少,只是都是些摆设着好看的花瓶,只能供他欣赏却不能给他出谋划策。他原来也只以为女人嘛,只要脸子生得美其它的都不重要,没想到这乐小桃的出现却颠覆了他一直以来的观点,他现在竟然觉得有这样一个聪明智慧的女人在身边,的确是男人的福气。 看着几个弟弟都跟小桃热烈的讨论着,问询着,他突然心里产生一种强烈的嫉妒感,凭什么老七就能拥有这样一个又美丽又聪明又会赚银子的宝贝,而自己身为太子拥有的女人却是些庸脂俗粉呢?他觉得不公平,很不公平。 想到这里,风显璃的眼光在小桃的脸上寻视了一番,开口说道:“方才看到乐姑娘作画,实在是生平未见的,不知乐姑娘是从哪里学来的这种作画的方法?” “回太子殿下的话,这不过是小桃小时候随便在院子里的泥地上乱画,后来偶尔抽了一根烧成炭状的柴火,发现竟然用来画画也是不错的,后来便制了这种炭笔专用来画人物肖像的,”小桃细心解释着,就怕这个处处挑刺儿的太子爷当真察觉出什么来,“其实,用传统的笔法也能画出肖像来,只是风格不一样罢了。” 众人显然被诱出了兴趣,三皇子便笑道:“乐姑娘,你何不现场用传统的技法给我们画几张呢,也让我们开开眼界,可好啊?” 小桃见推辞不得,只好让人拿来了台子方才设置的笔墨等物,她在想如何用传统的技法画出眼前的众人,不一定要象素描那样一丝不苟的形似,最重要的神似,若是抓住了每个人特有的神态,这画儿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儿了。 小桃的眼睛就在众人面前打量来打量去,手里握着的画笔迟迟落下,风显璃见她迟迟不动笔,便笑道:“莫不是乐姑娘只会拿那特制的笔来画人脸,换了笔和纸就不会了不成?” “太子殿下莫要着急,画画动笔之前要先观察,只有抓住了对方的神韵,这画儿才能透着一股子灵性,否则便称不得上品了。” 小桃终于将眼前各人观察得够了,起身退到桌边铺好了画纸,取下旁边紫檀笔架上的紫毫,在喜鹊闹春图案的砚台中蘸足了墨,一手抚平案上的雪浪纸,笑道:“各位,小桃这就献丑了,大家不要笑话。” 说着,便起笔在画纸上勾勒了起来,不多时,旁边便纷纷传来众人的赞叹声,待得小桃收笔完毕,只见纸上跃然是三皇子六皇子还有太子的全身像,只见三人坐在桌子旁举动各异,六皇子是手里捧着一个茶碗正在品茶,三皇子是正伸手到点心碟子里拈起了一块芙蓉糕,而太子风显璃则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远处,也不知在思想什么。 众人哄声叫起好来:“这...这太妙了,无处相象又无处不象,真是一双妙手...” 只见那画上三位皇子神态各异,象所有的写意画一样,笔墨淋漓,衣纹线条也都很粗略,然而那人物的姿态风度却惟妙惟肖,面部刻画得比较细致,眉眼毕肖,呼之欲出。大家看看画像,再看看三位皇子,都忍俊不禁,连声夸赞小桃的出神入化的画技。 三皇子笑着拿画来回比量着看了半天,笑道:“乐姑娘的画技真是没的说,这画连宫中画师怕也要认输一二,这副画就送与我罢。” 风显璃在一旁笑道:“乐姑娘只会画人物么?山水上可成?” 小桃也不说话,直接重又提笔蘸墨,略一沉吟,运腕急写。只见画纸上林峦深密、水明石秀,神清意远,潇洒疏阔,不过寥寥数笔之间,一幅清淡爽朗的水墨山水便跃然纸上,呈现在众人眼前了。这一下子,连想挑毛病的风显璃也忍不住微微点头,不得不佩服小桃的画功。 十二皇子笑道:“六哥最喜欢收藏书画的,六哥你看看乐姑娘这画技如何?” 六皇子眼中现出惊喜,看了看小桃,又看了看桌上墨迹仍湿润的山水,微笑道:“人都说看字看画就如同看人一般,就看这乐姑娘画的这副山水,就知道乐姑娘你是一个胸中有丘壑者,若没有那潇洒的心胸,断画不出这气势壮阔的风景来。只是...可惜啊可惜...” 小桃心中一跳,这个六皇子是个懂得鉴赏书画之人,他说可惜莫不是看出自己画里的缺点,便忙说道:“六皇子,小桃的画技不敢称好,不过闲时喜欢画几笔而已,请六皇子提点....” 岂料六皇子可惜了半天,说出一句倒把众人笑倒了,“可惜呀,如今不是夏天,随身没带着扇子,如若不然,要乐姑娘现场画几副扇面也是好的呀,可惜了。” 众人这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个意思,都爆笑出声。小桃一颗心这才放到肚子里,对六皇子笑道:“六皇子若是不嫌弃,明年夏日不妨多买几把扇子,小桃给六皇子再献丑画上几张就是了...” 十二皇子这时笑道:“三哥六哥你们不知道,乐姑娘不光画画的好,诗做的也是一绝,上次夏宴时太后还夸她来着呢。” 小桃心知这是十二皇子在给自己扬名呢,只是别人不知道她的诗的来历,只当她诗情过人,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那都是夺古人之美剽窃来的,她都尽量避免让众人想起她还有此一绝,就是怕若是有人出了刁钻古怪的题目,而她脑子里又没有现成的句子来对,岂不是要丢人现眼?若是她完全不会也倒罢了,现下看来自己的这个诗才超高的名头已经传扬了出去了,再说自己对不上来可是有些下不来台了。 十二皇子这样一夸,果然六皇子的眼光就移到了小桃脸上,小桃听说过这个六皇子是皇子中极有才学的一个,偏又对书画诗词有着执着的喜好,她一见六皇子那眼神就象见到了知音一样,就知道这做诗一节恐怕是逃不过去了。她原先还想着今日跟吴曼霜没有比度诗才一节,总算是少了点担心,但是如今看来,一样都少不了呢,没有吴曼霜还有眼前这位六皇子呢?她都忍不住要怀疑,这些皇子们是不是奉了命也来考较她的? 果然,六皇子就问道:“十二弟说的正是,上次夏宴我和三哥几个已经成婚的皇子没有参加,后来听说有一个女子诗才过人,还让太后皇祖母赏赐了,原来就是乐姑娘啊。既然今日是赏菊会,乐姑娘又是诗才出众的,断然没有不做一首诗就走的道理,不如乐姑娘就以菊花为题献诗几首可好?” 小桃听他说要做菊花诗,刚才要跳到嗓子眼儿处的心才慢慢落了下去。还好还好,是做菊花诗,这个她太熟悉了,以往看红楼时最喜的一段就是吃蟹赏菊花那一章,里面菊花诗众多,倒大可以用在今日,而且那林黛玉和史湘云还有薜宝钗的咏菊名句她是倒背如流,倒不用担心今日会出丑了。 小桃心下安定了,便笑了一笑道:“六皇子,让我做诗倒是可以,只是小桃的一笔字写得太差,方才想必大家也看到了,书法这一节我是输给吴小姐的,所以让我写字却是有些难为情的,不知可否我来做诗,让他人代笔捉刀来替我写字,否则我那鸡爪子划拉过的字一写出来,还不破坏了众位的兴致么?”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六皇子也笑道:“那有何不可,我们兄弟里七弟的字写得算是数一数二,就让他来代笔就是。只是既然乐姑娘有如此诗才,我倒要难一难姑娘,你这菊花诗里的一首必须得有你名字里的一个字在里面方可,可成么?” 小桃想了想点头微笑着答应了。风翊宣不是第一次替小桃写字,在上次夏宴时那献给太后娘娘的红梅图上的红梅诗也是由他代笔写的,只见他微笑着起身拿了狼毫在手,抬头看着小桃等她开口。 小桃心想,那些菊花诗我背得再熟不过,出口就来,只是我可不能显得这才思太敏捷,若是出口成章将来后患无穷啊,于是便装做思考的样子,眼睛看向一旁花架上摆放的菊花冷眼瞧了半天,才缓缓说道: “弹琴酌酒喜堪俦,几案婷婷点缀幽。隔座香分三径露,抛书人对一枝秋。霜清纸帐来新梦,圃冷斜阳忆旧游。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 话音刚落,就听六皇子离案而起,叫道:“好!好诗!好一个‘傲世也因同气味,春风桃李未淹留’!这一句不光把乐姑娘名字里的桃字嵌入诗中,连七弟名字里的风字也有了,而且这一句的意味深长,让人回味,乐姑娘真不愧这诗情出众四字!我服了!” 云平郡主也在一旁笑道:“这诗真个不错,倒把方才冷梅丫头弹琴的事儿也作上了,还有那‘抛书人对一枝秋’,真是好句,难为你怎么想来的?我以为你那脑袋里都是美食菜谱呢。”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小桃也笑道:“云平郡主说对了一半儿,我这脑袋里一分为二,一半儿装了赚银子用的法子,另一半却是高雅得很,却是些诗情书画之类,你别瞧我整日里美食菜谱不住的研发,赶到正经时候,我这一下子也能变回檀心秀口的清雅人儿呢。”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唯有风显璃心中瞧着小桃这样的一副诗情,心里又不是个滋味儿,便笑道:“乐姑娘既然一手好画技,不如再做一首‘画菊’听听?” 小桃心道你问得正好,正好那蘅芜君有一首‘画菊’,我就丢给你。你这是故意找我的岔儿,我偏不让你如愿。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露出淡笑来,点了点头,想了一想方道: “诗余戏笔不知狂,岂是丹青费较量?聚叶泼成千点墨,攒花染出几痕霜。淡浓神会风前影,跳脱秋生腕底香。莫认东篱闲采掇,粘屏聊以慰重阳。” 二百三十八章 胜负(一) 二百三十八章胜负(一) 这‘画菊’一出。果然故意想要难为人的风显璃也再也无法挑出毛病来,在众人的喝采声中只能笑着点了头。 那六皇子的脸上几乎笑得见牙不见眼,连拍着风翊宣的肩背叫好。小桃不由得好笑,看来这六皇子是真的爱诗成痴,怕若不因着她是个女子的话,这六皇子上来拥抱她的举动也做得出来呢。 十二皇子风秀林昂着头笑道:“怎样?三哥六哥?乐姑娘的诗才画艺可不是我们乱宣扬的罢,如今你两个可是亲眼见了,总信了罢?” 三皇子也是满脸堆笑,胖脸笑得有如弥勒佛一般,“乐姑娘真是全才,不仅诗画出众,还有那极佳的生意头脑,若是七弟真跟你合了伙,那银子还不流水似的涌进王府,乐姑娘真称得上是个聚宝盆了。” 小桃笑道:“三皇子太夸奖了,什么聚宝盆?不过是每个经商的人心里都有一本生意经儿罢了,我也不瞒众位,其实我这生意经儿简单得很,无非就是‘人无我有,人有我好,人好我多。人多我早’而已,就象我家吃食铺子早几年卖的那槐花系列的点心,那时全京城里只我们小吃铺子一家有这个卖,自然是想吃到口只有到我家铺子才能买到,到第三年头上,有些饭铺子有模学样的也弄起了槐花点心,味道先不说好不说,只说这时机就差了好多,他们卖的时候我们铺子里早就研发了新的红菱糕、千层雪之类的点心,客人们吃东西都图个新鲜,自然是新上市的吸引眼光。但那些槐花点心我们也少量的卖些,毕竟有些客人在我们这里吃惯了,觉得还是老字号的味道地道。这便是我做买卖的诀窍了。” 三皇子拍掌笑道:“好好好,乐姑娘居然还是一个大度不藏私的女子,老七,你眼光实在是不错!听说你跟萧家老2合开了一家酒楼,十二弟总说那里菜肴多么美味,还有各式各样的表演和活动,今日见了乐姑娘我这才真信了,”他说到这里,拍了拍风翊宣肩头道:“老七,改天咱们兄弟几个便包上一个大包厢,好好给乐姑娘的酒楼捧捧场!” “那就先多谢三哥啦,那日我来请客就是。”风翊宣大方的宣布,他已经从三哥和六哥的言谈举止和话语中看出他们已肯定了小桃其人。这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多一个兄弟承认小桃,他便多一分让父皇承认小桃的把握。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闲话。却见那边一个侍卫来请,说是皇上要他们几个皇子和郡主带上小桃和冷梅还有吴曼霜三人去小楼见驾。风翊宣见离父皇出题的时辰还早,也不知他打的是何主意,也不多想,便和众人带着小桃走到小楼内。远远的只见对面吴曼霜和她父亲吴离也一同来到门前,吴离上前与几位皇子客套着,小桃和吴曼霜相对一眼却没有说话,大家都心里存着芥蒂,若是到这时候还来假装,就未免显着太虚假了。可是这样四目相对着也未免太尴尬一些,还是云平郡主拉了小桃一把,把她给带到室内去了。 方才小桃已经注意到,吴曼霜已经换了一副行头装束,不是刚才在台上比才艺时的那一身衣服,而是换了一件淡桔色的宽袖上衣,和同色的拖地长裙。吴曼霜向来都是穿白衣的,这时一身艳色倒是让小桃吃了一惊。但是说实话小桃觉得吴曼霜穿淡桔色的衣服并不适合,因为她的肤色是略带青色的苍白,让这身桔色衣服一衬托,更显得脸色憔悴,气色不好。她还发现吴曼霜脸上重新仔细的上了妆。这吴曼霜姿容只是清秀的中等之姿,这胭脂水粉的一描画倒比平日轮廓分明了些。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吴曼霜为了让皇上和风翊宣留下印象,才努力的抛下了穿习惯的白衣,换了新妆扮。小桃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对面这个吴家小姐有几分可怜,为了得到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的认可,便试图来改变自己以迎合对方,这管用么? 众人进来小楼,却发现皇上原来不在一楼的前厅,却是在几个朝中重臣的陪同下在二楼内歇息说话,叫几个皇子来也不过是为了让他们到前厅里好好休息一会儿。既然皇上不在,众人都有些放松了。几个皇子聚在一边喝茶说话,而小桃则和云平郡主还有冷梅三个坐在另一边讲着什么,那吴曼霜却只身一人坐在小桃等人对面,捧着一碗茶慢慢吹着。 自从吴曼霜踏进这个前厅时起,她的眼神就从没有自小桃的脸上身上移开,有意无意的她总是打量着小桃,似乎想弄明白对方为什么那样招人喜爱的原因。吴曼霜的视线自小桃头顶开始游移,在心里暗暗跟自己比较起来。 小桃今日盘了一个繁复但不失可爱的花髻,发侧几只镂空镶红宝的发扣,发髻中间插了一枝珍珠串成的珠花,耳上是一对湖水般莹润的翡翠坠子,随着她说话时的动作在顾盼之间倍添光彩。吴曼霜还瞧见小桃左手腕上那一条翡翠片的软金镯,正是上次夏宴时太后娘娘赏赐给她的那条,哼,她整日这样戴着是什么意思,是想告诉全天下的人她的才艺比自己强么? 她按下想冲上前去把她腕上软金镯扯下来的冲动,把眼光又移到对方脸上。吴曼霜虽然把小桃当作最大的敌手和障碍,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商女的确比自己美得多。她没有对方那莹若凝脂般细腻光洁的肌肤。也没有那双明亮如星的璀璨眼眸,更没有那俏皮的鼻梁和红润的小嘴,甚至连她的睫毛也没有那个商女的浓密翘长... 吴曼霜忍不住握紧了手里的茶杯,象是要把满腔的不平发泄到这茶碗上。哼,有张漂亮的脸又有什么用?长得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但是有几个的父亲能做到臣相的位置?一个徒有虚表的商女又有什么好值得自己惧怕的...可是不过眨眼的功夫,吴曼霜又将徒有虚表几个字从她脑海中抹去,她说错了,这个乐小桃还真不是只有美貌的花瓶,她脑袋里还真有些真材实料。而她这脑袋里的东西怕是比她的脸更让自己感到难以对付。 方才的才艺比试中,她不是没有注意到七王爷风翊宣的眼光一直深深盯牢在那乐小桃身上,那种含着情意的眼光,是她从来没有在七王爷身上看到过的。那眼光令她感到嫉妒,慌张和忧虑,而这些让她不舒服的感觉就让她更加的讨厌乐小桃。尤其她看到那些皇子们和云平郡主甚至一些官员的家眷们,都有意无意的把注意力投放在那个商女的身上,而不注意她这个身份高贵的臣相千金,这让她的自尊心更是受到打击。 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商女,如此低贱的一个平民女子就能轻易的得到七王爷的爱慕,受到大家的另眼相看,连皇上都对她和颜悦色的。难道她一个臣相的千金居然比不上一个平民的丫头?她不信!也不服!她已经下了决心,不管等会儿皇上出了什么样的难题,她都要胜了这个乐小桃。让她丢脸让她失败,让她没有机会在皇上和七王爷面前展示她的机灵和聪慧,这样一来皇上的赏赐就是她的! 皇上那暗示不用想也知道是赐婚的圣旨,就算七王爷现在还不喜欢她,但是只要皇上的赐婚圣旨一下,她就不信七王爷敢冒着违抗圣意的罪名不要她,而她也做好了准备,在以后的时间里慢慢让七王爷接纳自己,只有她吴曼霜才配得上英俊潇洒才能出众的七王爷!! 想到这里,吴曼霜起身慢慢走到小桃近前来,“郡主、乐姑娘、冷姑娘。不打扰你们罢?” 云平郡主瞧了瞧她,笑道:“吴姑娘这么一会儿功夫怎么竟又换了一身衣裳,是着凉了么?” “曼霜多谢郡主惦记着,只因着觉得有些起风了,便换了件厚些的衣裳,”吴曼霜没有告诉她们,她是因着想多换几套衣裳吸引七王爷的视线,“乐姑娘不冷么,要不要我借你件衣裳穿?” 小桃还没有答话,冷梅便抢着说道:“吴姑娘,你自己冷便多穿两件便是了,乐姐姐又不是没有衣裳,做什么要穿你的?再说你身上这桔色的衣服不配你的肤色,你皮肤又不象乐姐姐这样白净,这颜色倒显得你脸色不好呢。” 吴曼霜的脸顿时拉了下来,冷梅只当是看不见,谁叫她故意到眼前来讨人嫌,好象今日她出了多大的风头似的,她就瞧不上这样自以为了不起的人。云平郡主心里早把小桃和冷梅当作弟妹来看待了,见吴曼霜变了脸色,心里好笑,面上却让吴曼霜坐在了旁边,笑道:“冷丫头就是这样,向来都是心直口快的,倒不怕得罪了人么?吴姑娘,她年纪比你小,你别见怪她。” 见云平郡主出来当和事佬,吴曼霜的脸色稍缓,心里虽然还有气,但是却不敢在云平郡主面前使了出来,这可是七王爷的亲堂姐,她不想招惹。想到这里,吴曼霜强按下心头怒火,露出一个微笑来道:“云平郡主多心了,我哪里会怪冷家妹子呢。她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情我们都是知道的,我向来喜欢直爽的人,难怪十二皇子喜欢呢。” 吴曼霜故意提出十二皇子来。也想羞臊羞臊冷梅。果然,这一句话就象油里浇了一瓢子凉水相似,冷梅丫头当时就炸了锅,人立马就从椅子上腾的站起来,俏脸上一半是怒一半是羞,怒道:“吴姑娘说的什么话?你哪只眼睛看到十二皇子他喜欢我?还在这里胡说,是皇上下旨给我们两个赐婚了,还是我们订了终身了?你竟然拿十二皇子和我来取笑,你安的什么心!” 冷梅羞怒交迸之下声音也大,对面坐着的几个皇子也都听到了,四皇子风湛然用手肘碰了碰风秀林,笑道:“你瞧,你的冷家丫头生气了,还不赶快过去劝劝。” 十二皇子风秀林脸上一红,身子却没有挪动地方,咕哝了一句:“四哥,你没听她说的话么,分明是想和我撇清关系,我去说个什么!” 三皇子哈哈一笑,低声道:“所以说老十二你不懂女孩子家的心思,那个吴家的丫头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了这事儿,那冷家丫头哪里肯认,若是默不作声,岂不是承认了她跟你暗中有勾连,她一个礼部尚书的千金小姐好歹也要面子的,再说你也没亲口跟人家表明心意,也没有到父皇面前去正式提出赐婚,她一个小姑娘家哪里肯认?” 风秀林觉得三哥说得有理,这才发觉自己虽然喜欢了冷梅几年,但是还真的没有当面跟她表白过情意,更没有在父皇面前正式说要把冷梅定下来,最多不过是几个相交好的哥哥知道他喜欢着冷梅罢了。风秀林是个想到就做的人,想明白了内里分寸,便当即起身走到对面去了。 冷梅正是脸红脖子粗浑身冒火的当口,见正主十二皇子脸上带着有些调侃的笑意靠近了过来,不由得想起方才吴曼霜的话,脸就象火烧一般,腾的一声更红了。连眼光也死死盯着吴曼霜,而不敢向风秀林看上一眼,生怕他说出什么自己不爱听的话来。 吴曼霜见自己一句话竟把十二皇子也引了来,心里也是打了一个哆嗦,她目光往对面看去,见包括七王爷风翊宣在内的几个皇子的眼光都往这边看过来,就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惹人注意了。 只见十二皇子走过来,在冷梅身旁站定,眼光在她泛红的耳上瞟了瞟,又盯在吴曼霜的脸上,那眼光却不似停留在冷梅脸上时那样温柔,而是带着一种微微的不屑的意味。只听风秀林开口道:“吴姑娘,我方才听到你好象在说我的事情...” 吴曼霜愣了一下,这位向来憨厚爱笑的十二皇子怎么说话怪怪的,她自认跟这几位皇子都没有交情,更谈不上熟悉,就比如这位十二皇子这还是第一次跟自己说话,她怎么能告诉他自己刚才是在议论他。就算这位十二皇子喜欢冷家丫头的事情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背地里议论说几句也就罢了,象这样让他当面问询着,她哪能承认呢。 “十二皇子,您莫不是听差了,我和冷姑娘方才不过是说笑话来着...并没有说什么...”她才不承认自己乱嚼舌根,七王爷怕不会喜欢背地里说人是非的女子罢,“是么,冷姑娘?”她算定了冷梅一个姑娘家,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重复十二皇子喜欢她的话。 冷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她想当着十二皇子的面拆穿吴曼霜的假话,可是让她当着众人说十二皇子喜欢她的话她实在是说不出口啊,若是那些传言都是假的,她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终于面子重要过争强好胜,她只得忍着气摇了摇头,连看十二皇子的勇气都没有了。 外面那些传言不一定是真的罢?若是十二皇子真的喜欢她,那方才那几个姑娘来他面前跟他说话,怎么他对她们的态度比她还要好,天知道他面对着她的时候只会使促狭似的笑,好象猫逗老鼠一样露出捉弄的笑容,她一直觉得他只是喜欢逗着她玩儿,并不是真的对她这个人感兴趣。越想头越重,冷梅的头越垂越低,失望染上她的眸子。 现在满屋子里静得很,仿佛掉根针的声音都能被听见,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风秀林和冷梅的身上。冷梅不知怎么的,竟觉得心里非常的紧张。以前她是见到十二皇子便想躲,那是因为怕他记着三年前的一咬之仇来故意捉弄她报复她,可是如今,她在他面前紧张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怕他说出他跟自己毫无关系的话... 就在这时,风秀林开口了,他看着脸都要埋到怀里去的冷梅,微微笑着,用很温柔很认真的声音说道:“冷姑娘,听说你泡得茶很好渴,我能不能请你泡一杯给我?” 冷梅一愣,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着风秀林。她泡茶好喝?他从哪里听来的?她是会泡茶没错,可是只要是有热水有茶叶,谁不会泡茶呢,而且泡出来的茶大概味道都是一样的,哪有什么好坏之分?她疑惑的眼睛看着风秀林的黑眸,那里面只有一片柔情和专注,这让冷梅的心突然砰砰的狂跳了起来,她忽然觉得脸烧得更厉害了,赶忙低下头匆忙的转身到偏室里去泡茶去了。虽然她觉得泡茶这种事丫头也能做得来,可是毕竟对方是十二皇子,又那样温柔的请求自己泡杯茶,她怎么好意思拒绝他呢? 在风秀林和众人眼光的注视下,冷梅走进偏室,看到风炉上有烧开的水,便到旁边去找茶叶,那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好几罐茶叶,冷梅一一打开闻闻味道,俱都是上好的茶叶,有乌龙、碧螺春、毛尖、和铁观音。冷梅想了一想,在碧螺春的茶叶缺罐里用茶勺舀了两小勺茶叶出来,然后用手巾裹住铜壶,小心翼翼的冲泡了一碗茶水。 她知道十二皇子最爱喝的便是上好的碧螺春,这是去年的夏宴时,她偷偷观察下来的心得。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记下了,也许是她记性好的关系罢,冷梅这样告诉自己。 那碧螺春果然是上好的,热水一接触到茶叶,茶香就立即飘散了一室,碧清色的液体清透澄澈,带着宜人的淡淡的清香。冷梅端着青花瓷的茶碗走到前厅,刚跨进去,果然就见十二皇子就站在自己刚才站的位置上,眼睛往她这边瞧着,还带着笑意。冷梅觉得他眸子里有种灼热的目光,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紧张的缘故看错了,只知道她此时更慌张了。 径直走到十二皇子近前,冷梅努力的克制着双手的颤抖,抬眼瞧着他,把茶碗朝他递了过去,有些羞怯的低语道:“十二皇子...茶来了...请喝罢...” 淡幽的茶香,飘散在微微有些凉的空气里。冷梅的羞怯众人都看在眼里,十二皇子当然也不例外,他这是头一次见到对他如此羞怯的冷梅,以往见到她时她总是象一个立起全身刺的小刺猬,对他的接近和善意的逗弄只会远远的逃开,他以为她无意于自己。可是今天他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的心意表达的不明朗,现下他知道要怎样做了。 冷梅见风秀林也不接茶也不说话,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有站在原处,心里冒着无数的问号。是他突然又不想喝茶了,还是她泡的茶,他发现不香?或者刚刚让她泡茶只不过是他在吴曼霜面前给她解围之辞,而她却当了真了?冷梅第一次觉得惴惴不安起来,更被那专注的视线给瞧得俏脸火红。 她有些尴尬的想收回递出去的手,可就在这时,十二皇子有了动作,他向她伸出手来,稳稳的接住了她手里的茶碗。就在冷梅放下心的时候,风秀林却说了一句让她更震惊的话:“吴姑娘方才说的对极了,我喜欢你泡的茶,还有你。我会跟父皇请求赐婚的。” 这...这是怎么回事...冷梅完全的傻了眼,她没有听错罢?刚才十二皇子亲口说喜欢她?冷梅脑袋里轰的一声快要爆炸了,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十二皇子是真的当着众人的面说喜欢她,还要跟皇上提出赐婚。冷梅又羞又窘,全身发热,愣愣的看着面前表情认真的十二皇子,甚至忘了这是在前厅里,旁边还有许多双眼睛,她就问了下去:“你...你不记恨我...我咬过你的那件事?” 风秀林笑了,原来这丫头还真的是在意三年前的那件事,天知道他何时记恨过她,那件事儿他早忘到脖子后头去了,“亏你还记得,我早忘了,你放心,我明天就跟父皇提出赐婚。” 冷梅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的狂喜告诉她原来她并不是讨厌这位老这逗自己的皇子的,自己弄了半天是心里喜欢他的。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剧响着,声音大的仿佛连十条街之外都能听到。等到注意到屋子里其它人或惊喜,或看好戏的眼光时,她才象只受惊了兔子似的,慌慌张张的道:“我...我头晕...出去转转...” 说着,便看也不敢看前厅众人一眼,回身就往门外快走,当场落荒而逃。偏偏越是心急越是出错,跨过门槛时,还差点被绊倒,幸好,风秀林一直注视着她及时抢身上前扶住了她歪倒的身子,才没让她当众摔个狗啃屎。 天哪,丢脸死了!冷梅尴尬不已,撑着微微有些颤抖的双腿,小声道了声‘多谢’,便匆匆离开。小桃心里也替冷梅高兴,便朝云平郡主笑道:“郡主,我怕冷妹子再摔跤,我去瞧瞧她去就来。”说着,便起身跟了出去。去陪冷梅也比在这里对着吴曼霜虚情假意装出亲热样子的好。 两人出去之后,前厅里传来几位皇子的大笑声,三皇子笑着拍着大腿道:“好你个老十二,你还真是说了就做的急性子,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儿就定下来王妃啦,你看把那丫头臊的,小心她生你的气,不理你了。” 风秀林回身到三皇子身边坐下,喝着那杯冷梅亲手给他泡的茶,笑道:“反正早晚我都要跟父皇说的,不过趁着这机会先说了就是了,省得她以为我整天逗着她玩儿呢。这下好了,我不怕她跑了。” 风湛然笑道:“你莫不是想和你七哥一起办喜事,这也不知是怎么了,莫不是今年咱们兄弟们都是红孪星动不成,一个个的先后跟父皇求亲。” 六皇子笑道:“这是好事儿,老四你也该加把紧了,如今七弟和十二弟都有了意中人,你这个做四哥的却迟迟不见动静,莫不是眼光太高,看不上别家的小姐...” 他们兄弟几个自顾在那里说话,却不知对面的吴曼霜肚里气得快爆炸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一句刺激冷梅的话竟然出了如果结果,这个十二皇子居然拉得下面子当着众人的面说要跟冷梅提亲,虽然跟她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但是她却是又嫉妒又羡慕的。 冷梅的父亲虽说是一品的礼部尚书,那丫头也算得上是个千金小姐,可是尚书比起臣相来还是差了些,为什么连比自己身份低的冷梅都能得到皇子的青睐,而自己一个臣相之女却无人问津? 看着厅里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是一脸的笑意,吴曼霜突然觉得自己象是被隔开了一样,虽然跟这些人一起坐在屋子里,但是却觉得自己和众人之间象隔了几重山那么远,她突然感觉到心慌,因为她发现即使乐小桃不在这屋子里,七王爷的眼光还是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 二百三十九章 胜负(二) 二百三十九章胜负(二) 小桃追着羞得几乎要钻到地洞里的冷梅出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这才阻止住了她低着头不看路的在园子里瞎撞似的乱跑。 冷梅一接触到小桃那带着盈盈笑意的眼睛,就觉得脸上烧得要冒烟儿了,结结巴巴的道:“看...看我做什么...又...又不是没见过...” “见是见过,不过今天不同,”小桃笑着扯着冷梅的手,起到一旁少人经过的一棵树下站定,笑道:“往常你是冷家妹子,以后便是十二皇子妃了,你说我该不该好生瞧瞧你呢?” 果然冷梅连耳朵都红了,知道是小桃故意打趣自己,便连扭着身子道:“乐姐姐,你...你再取笑我,我不理你啦...” 小桃拍拍她肩膀笑道:“这有什么好害臊的,该值得高兴才是。其实呀,就你摸不准十二皇子的心思,他对你的那份儿心我们这些旁观者却是瞧得一清二楚的。我也不妨告诉你,今日来参加这个菊花会之前,十二皇子还交待了我一个任务呢。” “任务?”冷梅睁大一双圆圆的黑眼睛,疑惑的问:“什么任务?” 小桃笑道:“还不是跟你有关系。他让我借着今天的机会,画几副你的画像。要我留下一副来送他呢,这如今他都直接承认瞧中你了,而且要跟皇上去提亲,估计着过不了几**们便是定下亲事的未婚夫妻了,哪用得着看画来一解相思,直接见面就得了。我也歇歇手呢。” 冷梅低下头笑着不言语,那脸上的神情却是娇羞中含着幸福的,看得小桃心内也替她欣慰。十二皇子人直爽又老实,是个不错的好男子,他又倾慕了冷梅三年,这次终于能打开天窗把话说破,也算是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看来,那吴曼霜的故意捣乱倒起了意想不到的好结果呢。 小桃拖着冷梅又回到小楼的前厅里,因着风秀林担心她害羞,便提前知会了几个哥哥们不要取笑她,冷梅见众人并没有把眼光全聚在自己身上,这才心里稳当些。 吴曼霜见着小桃和冷梅两个,眼睛里便似要喷出火来,但是眼下的情势一来她还要保持风度,二来这面前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七王爷的心头好,另一个是未来的十二皇子妃,都是不能正面来得罪的,尤其还是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便压住了心头不爽的情绪,对冷梅用低的只有她们几个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冷姑娘,我方才说什么来着,十二皇子果然是钟情于你的。我这里恭喜你了。” 冷梅明知道吴曼霜嘴上甜蜜心里含酸,她想起刚才就是吴曼霜挑起的事端。还亏了十二皇子为自己正了名,若是十二皇子无心于自己或是他碍于面子不肯当众表态,自己岂不是着了吴曼霜的道儿?冷梅想起就生气,当下没好气儿的淡淡扫了对方一眼,冷冷的道:“吴姑娘真是费心了。自己的事儿还没弄明白呢,倒恭喜起我来了。我劝吴姑娘回回神儿,等会儿皇上出题的时候,你这满腹才学的人才能披荆斩棘,勇夺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呢。” 吴曼霜岂会听不出冷梅话里的明褒暗讽,但无奈此时冷梅是有十二皇子做后台的,她不敢向以前那样张嘴就来的跟冷梅针锋相对,因着她知道十二皇子还有那个四皇子都是与七王爷最亲近的兄弟,便不敢随便得罪了冷梅。此时虽听得冷梅暗讽她,也只好当作没听见就是了。 云平郡主虽然也不喜欢吴曼霜其人,但是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这位吴曼霜的爹爹是当朝一品的臣相,就算看在吴相的面子上,也不能太过于让他的女儿下不来台。而且冷梅的父亲身为礼部尚书,办差事时还要跟吴相接触的,若是两家的女儿弄得水火不容似的,未免大家面上不太好看。 想到这里。云平郡主便插口笑道:“什么才女不才女的,冷丫头这话显得说的偏了。咱们不说别人就说我罢,成婚前我十六七岁的时候,那骑马射箭女子中少有人能比得过我的,连皇上都叹气说我若是个男儿身就好了,最少也是个冲锋陷阵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向来夸奖一个人时都爱说文武全才,可见这武也是才之一种,难道我便不算得是个才女了么?” 此言一出,众人不由得都笑了。气氛当时便缓合了下来,没有方才那样剑拔弩张的了。众人都知道云平郡主所言非虚,当时的云平郡主正是因着一身好骑术和好箭术,才在偶然的机遇下碰到了如今的夫君萧威,两人比试了一番骑术和箭术,自然是云平郡主还差萧威一截,但是两人却擦出了感情,这才被皇上赐婚结成了夫妻。众人都是听说过这段故事儿的,连小桃也听风翊宣讲过堂姐和萧威的结识经过,所以眼下听她这样一讲,冷梅便感了兴趣,笑道: “郡主和萧将军这段姻缘,也是出了名的一段佳话了,只是那时我们年纪还小,根本就没有见识过郡主的骑射本领,可是你自从跟萧将军成了亲之后,却从没见你再骑马射箭的,真是可惜了。” 云平郡主笑笑没有答话,小桃是知道她已经有了身孕的,但是此话又不好当着这些人面儿明讲,便笑着对冷梅道:“冷家妹子。这道理还不好猜么?你想啊,人家萧将军已经是整天拿刀弄枪的治理军务的威远大将军了,虽说郡主她以前骑射都好,可是毕竟是身为大将军的妻子,得注重些夫人的礼仪,又不是开武馆的,难道整日里也跟着弄那些刀枪剑戟的?萧将军是讨老婆,又不是招部下,你说是么?” 冷梅想了想,忽得双手一拍笑道:“对呀,我怎么就忘了,若是云平郡主她将来有了小宝宝,还这样骑马射箭的,岂不是太不方便了。” 其实冷梅只是这样无意一说,谁知道竟猜中了事实,云平郡主一张脸顿时也染上红云,心里想到肚中有了和夫君两人共同的孩子,便泛起一阵阵甜蜜,但嘴上却是嗔着道:“你这丫头越来越不知羞了,这样的话也信口乱说了起来,若是让你母亲听见了,回家不责骂你才怪呢。” 冷梅眨了眨圆眼睛,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鬓边的碎发。就在这时,却见楼上的皇上在几个大臣的陪同下,走了下来。算算时间,差不多也是皇上该出题的时候了。 说不紧张那是假的,此时不光吴曼霜紧张,连小桃心里也是有结七上八下的。虽说方才和风翊宣在假山后已经说得那样透彻,她完全是不怀疑他想要求娶自己的决心,可是她内心深处还是有一点担心,怕皇上出了个故意刁难的题目来为难她,万一她输了,事情只怕会变得复杂了。三个人纠缠在一起的情形让她想想就觉得不舒服。 不自觉的,她的眼光便向对面的风翊宣溜了过去,就象心有灵犀似的,风翊宣的目光也正往她这边投过来,四目相对之下,她读懂了他眼里传递来的信息,他的神态自若,眼神坚定又专注的望着她。小桃一瞬间就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因为她知道她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她背后还有一个爱她的男人在支持她。 吴曼霜注意到了两人间的互动,不由得捏紧了在长大袖口里的手掌。他们就是这样无视她的存在的么?她眼光看向站在皇帝身旁的父亲吴离,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蛛丝马迹来,无奈父亲却是象没有注意她。吴曼霜心里发急,难道父亲就不想自己能顺利的嫁给七王爷么?她刚才在这厅里呆着,满以为父亲能找个借口出来给自己一点儿暗示,好让她能更有把握赢了那个乐家丫头,可是照眼前的光景看来,是没什么希望了。 风擎日在一班臣子的陪同下坐在了厅里的主位上。他瞧了瞧小桃,又瞧了瞧吴曼霜,说出了自己给两个姑娘出的题目。 皇上的题目很简单:让两个女孩子到京郊寺庙旁的大榕树下取东西。他事先命人在树下埋下了两个荷包,一人取一个,谁先回来把荷包交到皇上手里,谁就算胜了。而且言明,不许人帮忙。 众人都是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皇上出的最后的难题竟是这么简单的题目。拿东西这件事情只取决于谁的脚程快而已,和什么才艺品德全都扯不上关系。包括小桃和风翊宣也没想到一向精明睿智的皇帝竟然出了这么个没有含金量的问题。 小桃此时心里面是哭笑不得,这比赛取东西,不成了现代里的赛跑了么?看谁的马车跑的比较快,回来早的那个人便胜出,她不敢相信自己和风翊宣赐婚的机会就绑在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比试里。她偷眼看向吴曼霜,发现对方也是一脸的茫然,想来也是被皇帝的这一手给吓住了。她想想吴曼霜在上次宫中夏宴时暗讽过自己是未缠过的天足,而她则是缠过足的女子。 若是两人下了马车来跑,肯定是她跑得比较快了,她小时候跟着几个哥哥漫山遍野的乱窜那脚力可不是白给的,虽说这两年家里有马车,出入都多是坐马车来回。可是总好过脚不沾地,一天走不了几步的吴家大小姐罢? 她正在想着,就听上面皇帝说道:“你们两个丫头等会到门口去,我给你们准备了两辆马车,这两辆马车的马都是脚力差不多的,省得你们会暗地里说我偏心。你们自个儿去挑一辆,同进出发,我就在这厅里面等着,谁先把荷包交到我手里,谁就赢了。” 众人的眼睛又一下都盯在了两个女孩子身上,这一下子他们可猜不出来谁能胜出了?皇帝风擎日兴致很高,说完话便起身往外面走,众人只得跟了上去。外面的人也听到了刚才皇帝所说的话,这一下子大家都来了兴致,纷纷跟在皇帝的后面往园子门口走。 果然到了园门口,发现有两辆从马车行新雇来的车子停在那里,两个车夫都是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想是赶车的水平也是差不多的。风擎日便让小桃和吴曼霜两人上前去挑马车,小桃身子还没有动呢,就见吴曼霜一个健步冲上前去,眼睛睁的大大的在两辆马车前仔细端详了一番,后来终于挑了一辆看的顺眼的挂着青色帘子的马车坐了上去。小桃也不计较,便上了剩下的挂红帘子的一辆。 那两个车夫被雇来了只是赶车,哪里知道这里头的情形?他们只道这是有钱的富人兴起来的好玩的把戏,虽然好奇他们也没有多问,因着方才有人给了他们一人十两银子,让他们只管听车上的女子吩咐就是。十两银子啊,那可是他们赶车半年也挣不来的,于是两个老实的车夫闭紧了嘴,只想着听话赶车就是。 风擎日瞧着两个姑娘都坐进车里了,便冲旁边的一个贴身侍卫点了点头,那侍卫便高声冲那两个马车夫大声道:“走罢。” 两个车夫闻言一抡马鞭,那马撒开四蹄便飞奔而去。不一会便消失在街口。因着要让两匹马使足了劲儿狂奔,所以提前这园子到京郊的路上都派人让开了一条大路,由京府尹的衙役们在路两旁看守着,百姓们自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路两旁探头探脑的看着。不一会儿,就听到由远至近的马蹄声渐渐传过来,两辆跑得飞快的马车越了过去,象一阵风相似。 此时在园子门口的风翊宣虽说表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心里却是又担心又有几分期望,他希望过一阵子先回来的是那辆红帘子的马车,若是小桃先到了,那么他便会趁此机会向父皇再次提出求亲的请求。想到这里,他八不得小桃那辆马车上的马是自家的雪球才好,那雪球奔跑起来快如闪电,还不稳赢么? 可小桃此刻在马车里被颠得七荤八素的,她从来不知道马拉车狂奔起来竟是这等的要人命。就连上次在皇家围场初次骑雪球飞跑,也没有这样难受。她觉得自己的小身子骨都快被折腾的散架了,因那车夫得了命令谁先赶回园子门口,便可以多十两的赏银。这样一来,车夫的利益便和车里坐着的她们是一致的,还不玩了命儿的让马儿飞跑。 在车厢里的小桃在被颠得晕乎乎的时候在想,莫不是皇上的真正目的不是让她们两个分出个胜负,而是拿她们两个丫头耍着玩来着?这样一路狂奔而去怕是没到地方人就先晕陶陶的了,不一头撞到那大榕树上去算是走运了。她因着去过那里好几次赶庙会,知道那棵大榕树在什么地方,想让马车夫略慢些,但是又一想风翊宣那充满柔情的眼神。哎,算了,想自己原来连过山车都坐过不也挺过来了么,还怕这个马车来颠? 于是,小桃咬紧了牙,伸手把住座位旁边的把手,尽量让自己左摇右晃的身子稳当些。此时的吴曼霜也是被颠得难受得要命,但是想起等会若是能先到一步,便多了一分胜算,便忍着想恶心的感觉,大声对前面赶车的车夫叫道:“赶快些,再快些!若是咱们赢了,我额外再加你一百两银子!” 那车夫一听,什么?一百两银子?顿时瞪大了眼睛,若是他得了一百两银子,就马上不干这赶马车的活计了,回家买上些好田租给赁户,舒舒服服的过日子去。有了银子的刺激,那车夫赶马的鞭子落得更急了,本来还跑在前面的红帘子的马车竟渐渐快被这青帘子的马车追上。 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两辆马车齐头并进的驶到了京郊的寺庙外,因为这里今日不知是哪个神仙菩萨的生辰,来上香的人熙熙攘攘的,马车只能停到外面的土路上。马车一停,两个女孩子都急步从车了跳了起来。那吴曼霜因着是一对小脚,蹦下来时有些急,差点儿没摔个跟头,连忙扶了旁边马车厢一把,这才站稳。她抬头看时,见小桃已经撒开脚丫子跑向那伫立在庙门旁边的大榕树下。 吴曼霜从未象此刻这样恨自己的一双小脚,她看在前面跑起来的小桃象只灵巧的燕子一般窜到了树下,心几乎都要从嘴里蹦出来了,急忙也快步跟上来。她凑到大榕树下的时候,就见小桃早已拿着放在马车里给她们两人准备好的小花铲,挖出了一只艳紫色的缎面儿的荷包。 小桃心里一喜,拿着这荷包转身就往外面跑,她此时可以肯定自己是赢定了!可是就在她马上要跑到马车旁边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老人的惊叫声:“救命啊!我孙子掉水里了...救人啊...救人啊...” 小桃满心里想快些回去的想法被这一阵骚乱和尖叫声拉回了现实,她下意识的停住奔向马车旁边的脚步,情不自禁的回头去看。只见上次兰茜落水的那个小池塘边围了几个人,正急得跳脚。一个须发半白的老汉趴在水塘边伸手往水里捞着什么边尖叫着。 有人落水了!这个念头从小桃心里升起,救人!小桃想都不想的便转头想往池塘边跑,可是脚步一挪动,却有人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角,原来正是赶车的车夫。那车夫满头是汗的急声道:“这位小姐,咱们别瞧热闹了!赶紧回去罢!” 小桃这才想起自己应该回去把荷包交给皇上,那么自己就赢了,就可以跟风翊宣名正言顺的在一起了。她呆呆的看向那边已经挖出荷包正往青帘马车那儿跑的吴曼霜,只见对方仿佛对那凄惨的叫救命的声音恍若未闻似的,一溜烟儿的冲着这边跑了过来。仿佛是瞧见小桃站在原地发呆的样子有些奇怪,那吴曼霜的脸上现出了一个笑容,更卖力的跑向马车旁。 小桃知道自己若是聪明的话就应该拔腿上马车回去,自己只需要往前迈两步便可以赢了吴曼霜,可是那求救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想是旁边没有几个会水的下去救人。小桃的理智告诉她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其它人的事情,可是情感却让她的脚步凝滞不动。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小桃终于跺了跺脚,心里暗骂了一声,转身便跑,方向却是马车相反方向的水塘。吴曼霜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奔到马车旁边,她刚才还以为自己输定了呢,没想到老天爷却对自己不薄,那个乐小桃竟是个傻子!人家那边有人落水了关她什么事儿?她竟还有心思到那边儿去看热闹! 好呀!她去管闲事最好,这样一来赢的人就是她吴曼霜了!跨上马车的吴曼霜让车夫赶紧飞马往回跑,一路上也不觉得那样颠簸了,哼哼,枉他们人人都说这个乐小桃聪明伶俐,依她看那丫头是个傻瓜才是,现在这时候什么事会比胜利更重要,就算有人淹死了又关她什么屁事?她自己将来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吴曼霜仿佛看到了皇上给自己和风翊宣下旨赐婚的场面,脸上不由得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这该死的水塘是跟她们乐家有愁么?上次兰茜来这里就投了水里被自家二哥救了一回,自己今天这样紧急的时刻里,竟然又看到有人掉到这池塘里。她发誓,她过后一定出银子埋了这水塘,让它再害人! 小桃边跑边心里咒骂着,飞快的来到水塘边,只见那水塘边已围了好些人在看热闹,却没有一个人下水去救人。那池塘的水并不清澈也不见底,只是混淖的一塘绿幽幽的死水,小桃看到水塘中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正在挣扎。他好象快不行了。旁边一个五十来岁的老者又叫又喊,想跳下去救人却被几个路人拉住。 “老爷子,你干什么!你不会水跳下去有什么用!”有人大声吼着,顺手拉住那老人。“到时候孩子救不上来,还得搭上一个!” 又有人吼着:“谁有竹竿,把孩子拖上来!” 在众人又吼又叫的喧闹中,小桃又气又恨的翻了翻白眼儿,找个屁竹竿,找到了孩子早淹死了。她想也不想的伸手脱掉鞋子,向着那池塘就一头就扎了下去。身子一下到水里,小桃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这时节的水凉得很,而且她今天这一身衣服虽然华丽好看,但是下了水却沉甸甸的捆在身上,让她活动不自如,总算她今日穿的衣衫是窄袖口的,否则手臂在水里挥动起来都困难。 她憋着气向那小男孩儿的方向游去,绕到那孩子身后伸臂揽住了他的脖子,双脚在水里不停的踩水,另一只手吃力的划动,用力的往水塘边游。这时塘边有人伸了手将她拉上岸去。小桃浑身冷的几乎打颤,但总好在孩子被救上来了。 那小男孩儿好在只是肚里灌了些污水,小桃上前将他肚子抵住自己的膝盖,拍着他后背让积水从呼吸道和胃口里吐出来,反复做了好几遍,那孩子终于缓过气来。嘴唇的颜色也渐渐转红,大声的咳嗽起来。小桃知道这小男孩儿是没事儿了,心下一松,一屁股也坐到了地上。 这时,围观的众人都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那个刚才呼救的老者上前来,定定的看了小桃几眼,连声说道:“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小桃这时冷得牙齿都打颤,话都快说不出来了,见那老者跟自己道谢,便咬着牙起身跟他摇了摇头摆了摆手,示意他没有关系。这时她往腰间一摸,却发现了另一个让她震惊的事实,那个刚才她跳下水里别在腰间的艳紫色荷包不见了! 小桃就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完了,她肯定输了!不光人没有赶在吴曼霜之前到皇上跟前交差,连那荷包也丢了,一定是刚才在水里时掉了。可是此时就算是把那荷包捞上来也晚了,吴曼霜这时候一定都快到园子了,自己是输了个彻彻底底! 这时,那红帘子马车上的马车夫已急步跑了过来,瞧见小桃这一身是水的狼狈模样儿,就猜出了**分。“小姐,你这是...哎...就算咱们输了也得回去啊。你这浑身**的,等会让风一吹准着凉,我载你回去罢。” 小桃苦苦一笑,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儿。“哎...是啊,我输了...大叔,真对不住,让你少赚了十两银子...”她现在说话都在打颤,“等明日,你尽管来迎客来酒楼要银子,我赔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小桃只觉得眼睛一阵酸楚,那眼泪就不由自主的流了下来,只是她现在浑身上下都是落汤鸡一样,没人能看出她哭了罢?那车夫瞧了一眼小桃搂着肩膀,哆哆索索走路的样子,叹了一口气,停住脚把自己身上宽大的粗布外袍脱下递了过去。 “这位小姐,你先披上这个罢。我瞧你冻得不轻,你也别说赔我银子的话,虽然咱们输了,可是总救回了一条人命,人命比银子值钱!” 二百四十章 赢家 二百四十章赢家 小桃被马车夫的话说的就是一愣。对啊,人命比银子值钱,也比一个赌约值钱!就算她眼下确实是输了,可是毕竟自己是把那小男孩儿从阎王爷那抢回来了。这不就是值得高兴的事么? 她两手提着紧贴在身上**的裙子,吃力的挪动脚步往马车上走。她的裙边淌着水儿,在土路上留下一条长长的水迹。在那马车夫的搀扶下她好不容易爬上了车子,钻到车厢里就整个人坐到地上了。她浑身都在打着颤,全身湿衣冷冷的象冰块似的贴在身上,外面马车夫打马开始往回返了,小桃竟然觉得有一点害怕,她如今弄得这样狼狈,一身脏兮兮的湿衣裳挂在身上,连头发也在往下滴着水儿,浑身上下一点儿干地方也没有,还弄丢了皇上的荷包... 小桃在心里无力的呻吟,她怎么竟在这样关键紧要的时候碰上这种事呢?虽然她还是觉得救人比较重要,可是她还是为自己输给吴曼霜这件事感到深深的遗憾。她还记得方才吴曼霜见自己往相反的方向跑去时,那眼里的震惊和狂喜,她现在一定满心欢喜的把荷包交给皇上,等着皇上赏赐了罢?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风翊宣,这个她深爱的男人。怕是要成了皇上口中的一件奖品,颁发给吴家小姐了罢?想到这里,小桃心里的寒冷比身上更甚,她不敢相信若是皇上真的那样做,自己会不会当场晕倒,她感觉此时自己就已经很虚弱了,一半是冻的一半是吓的。阿宣若是知道了自己为了一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外人而输了比赛,会不会板起脸来骂她不分轻重?会不会气得不想再理她?想到这些可能性,小桃就恨不得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得了,她此刻这一身狼狈样儿等会让皇上等人见了,不跌脱了下巴才怪呢... 吴曼霜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好象是老天爷故意帮她似的,方才就在她几乎要认定自己已经输给了乐小桃的时候,竟然有人几声喊叫便帮了自己大忙。那呼救的声音她也听到了,好象是有人掉到了水塘里,可是那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她根本不想,也不屑于去管这种闲事,所以那饱含着惊惧的呼号声根本就不足以扰乱她的神智,她只当听见几声狗叫就是。 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竟然活生生在她眼前发生了。那个方才还远远跑在自己前面丢下自己一大截,只要两步就能上马车飞弛而去的乐小桃,竟然在听到有人呼救时停住了脚步。吴曼霜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了,可是她却明白这是自己一个超过小桃的绝好的也是最后的机会,于是她把吃奶的劲儿都使了出来,要先跑去那边的青帘子马车。 吴曼霜紧张得要死,她怕小桃突然再发足向马车飞奔,她在夏宴时还取笑过小桃的两只未缠足的大脚。可这时她对这一双大脚却相当忌惮。她从没看过女孩子的一双大脚跑起来会那样飞快,让她几乎有点儿嫉妒了,她从来没有象小桃那样无所忌惮的撒开欢来跑动,就算是此时她为了要赢也在拼命的飞奔,可是天知道她的步子迈的是多么的小,还得顾忌着千万不要因为步子过大身子不平衡而摔倒。 就在她对那可恶的乐小桃又气又恨的当口,瞧瞧她看到了什么?那个刚才还飞跑如野马似的丫头竟然返身往回跑,与她飞快的擦身而过。吴曼霜一瞬间怔忡了一下,她弄不明白怎么这丫头往回跑要做什么?可是她却知道这是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管那乐小桃为什么要跑回去,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需要再加把劲儿,回到马车上,回到赏菊会上,那么赢了这场比赛的人就是她吴曼霜无疑了!至于乐小桃,哼哼,她输定了! 来时和回去的路都是同一条,吴曼霜坐在飞弛的马车上却全然没有了来时那般忐忑的心情。她没有听到后面追上来的马车声,她可以肯定乐小桃是完全被自己远远的甩到了后头。吴曼霜此时的心情是无比的开怀,她方才在马车里已经猜到乐小桃那丫头返回去的原因,她是去帮着救人了罢? 吴曼霜冷哼一声。扯了扯嘴角,得意洋洋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不屑的微笑。那个乐小桃以为自己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士音菩萨么?听说她当年也曾经跳到海里去救了落水的萧十一,所以两个人变成无话不谈的至交好友。哼,那也就罢了,毕竟萧十一的身份在那里,虽然没有皇子尊贵,但也是堂堂将军府的二少爷。可是刚才她无意间瞥了一眼那水塘边呼救的人,看他们穿的衣服就知道尽是些贫穷的百姓,估计掉进水里的不过是个穷人家的小屁孩儿罢了。值得么?至于么?那个乐小桃真不知道是怎样想的,竟然为了一个不值分文的素不相识的人,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 原来这个人人都赞聪明伶俐的乐小桃原来是个傻子,她可没有觉得她去救人就是伟大,相反的,她觉得那是很划不来的事情。明明知道皇上的赏赐很可能是赐婚,本应该是大获全胜的局面竟然为了救一个不相干的穷人而一败涂地,这不是傻是什么?不过,吴曼霜还是挺感谢对方的这份傻劲儿的,若不是乐小桃犯了傻,哪有她如今的胜利可言呢? 吴曼霜又笑了,这一回她可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她终于赢了这一场比试,等会皇上提要求让她求赏赐,她干脆就厚着脸皮求皇上赐婚好了。虽然她身为女子又是臣相的千金,这样的言行未免太大胆又无礼了一些,可是这样天大的好机会放过就真的是太可惜了。做为皇上向来是一言九鼎的,她不信,皇上说过的话会不算数,她赢定了! 此时的菊园门口,站着一群皇室贵胄和朝中高官。以及他们各自的家眷。这些人都翘首以盼的等着瞧最后的胜利是属于谁的。相比于这些人的热切的神情,风翊宣和他的几个兄弟则神态自若的站在一边随口闲聊着什么,而一旁的云平郡主则和冷梅聚在一起,期盼和担心的眼光不时往街口不住的瞧着。 皇帝风擎日此时则是坐在小楼里的前厅,依旧笑意吟吟的跟几位臣子说着家常,皇帝很少这样和颜悦色的时候,言语间无非是问问臣下的子女们平日都做些什么,又说说养生保养之道。此时的韶然国皇帝看起来不象一位高高在上的君王,倒象是在和邻居街坊闲唠家常的慈祥父亲,让人一点儿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吴离的心也是一直吊着,他从皇帝的面色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但是打死他也不相信向来极其精明慎密的皇帝风擎日,在选儿子媳妇的时候能出这样一个看似玩笑似的比试题目。吴离任臣相之职已经近十年,他是臣子中离皇帝最近的心腹之一,以他对皇帝的了解,他十二分的肯定这里面一定有鬼,可是究竟那是什么,他却猜不出来。 菊园前站立等候的风翊宣面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甚至都没有太焦急的神色,可是跟他亲近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这样越是面带着微笑不说话的样子,越是说明他心里有心事。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四皇子风湛然看出了风翊宣的不安。在他旁边压低声音道:“七弟,别担心,小桃一定会赢的。你忘了,咱们第一次在山坡上见到她时,她拿了金叶子飞跑离去的样子,象只兔子似的。” 风翊宣想到初次见到小桃的情景,唇边不由得泛起一丝温柔的微笑。他想起当时的小桃挽着个竹篮子,斜倚在桃花树下的美丽,还有她连作三首诗的伶俐,就是在那个时候罢,这个美丽又俏皮的人儿就已经深映在他的脑海里了。他还记着当时四哥对她也是十分欣赏与夸赞的。如果当时没有自己在场的话,会不会小桃就是属于四哥的? 剑眉微挑,风翊宣压低了声音道:“四哥,其实我知道你...”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风湛然给打断了,“七弟,不必说了,我懂。你放心,四哥是一定会支持你们两个,谁叫你是我的好兄弟!” 没有多余的言语,只一句话,风翊宣已经知道风湛然是会坚定不移的站在自己和小桃这边。他朝他的四哥笑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旁边的风秀林瞧见两个哥哥不知在打什么哑谜,连忙凑了过来,他听到他们说的最后一句,于是风秀林也不落人后的说道:“你放心,七哥!我也支持你!” 风翊宣笑着拍了拍老十二的肩膀。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的传过来,无数只眼睛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街口,只见伴着有节奏的马蹄声,一辆青帘子的马车直朝菊园门口跑来,然后缓缓的停下。 包括风翊宣等人在内的众人俱都是心头一震,青帘马车!那马车居然是青帘子的!那青帘子的马车里坐的不是吴相的女儿么?风翊宣心中一凛,两道漂亮的剑眉刹时间紧拧到了一起。果然那青色的车帘子一掀,吴曼霜手拿着一个绿色荷包走了下来。 吴曼霜自然看到了众人投向自己的神色各异的眼光,有嫉妒的,有惊异的,还有不可置信的。她心里一阵得意,眼光向旁边冷冷站着脸上毫无笑意的风翊宣身上扫过去,见到他面无表情的俊脸,吴曼霜并不觉得意外,若是此时回来的是乐小桃,怕是这位七王爷早就脸上笑开了花罢?她突然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感,在看到风翊宣神情上明显对她的嫌恶后,她便清楚的知道乐小桃和七王爷的婚事怕是有麻烦了。这正是她想要得到的结果,就算是这位七王爷不喜欢自己又怎样?她吴曼霜要不到手的东西,也绝不让别人轻易得到。更何况对方是个身份地位都不如自己的人。 下了马车,吴曼霜无视旁边人的注视,她现在此时心里想的就是快些到皇上面前宣布自己的胜利。冷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上前来拦住吴曼霜,急道:“怎么是你?乐姐姐呢?” 吴曼霜眼角扫了冷梅一眼,皮笑肉不笑的道:“冷姑娘,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了,就是你这时挡我这几步,也给乐小桃争取不了时间,这时候她怕是在半路上呢。” 说完,她看也不看众人一眼,径自快步的来到小楼前厅,几位大臣包括皇帝都用惊奇的眼光注视着脸上带着得意笑容的吴曼霜。吴离此时也不相信竟然是自己的女儿先回来了,他本来觉得女儿本来一双小脚,哪里跑得过一双天足的乐家姑娘,谁料竟是她赢了这一场比试。而那个乐家姑娘竟还不见踪影。 风擎日满脸意味深长的笑容,看着上前献上绿色荷包的吴曼霜。很显然的,眼前这位吴相千金一定心里非常高兴,因为她脸上的笑容亮的刺眼。风擎日又笑了笑,对吴曼霜道:“吴姑娘,没想到你一双三寸金莲竟然也能来得这样快啊,真是令朕大开了眼界...朕问你,那乐家丫头呢?” 吴曼霜略略收敛了脸上过大的笑容,低了头装作惋惜的样子说道:“回皇上的话,曼霜只想着赶快回来菊园,倒是没有注意到乐姑娘的行踪。只是想来那庙前热闹非凡,乐姑娘怕是看光景耽误了脚程罢。” 风擎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儿么,好,咱们就等着她回来问问她,治她一个宁愿看光景也不愿遵朕的旨意的罪名,我倒要瞧瞧她还有什么话说?” 随着吴曼霜的归来,胜负已分,众人便不在菊园前等候,都进了小楼附近等着看皇上要怎生赏赐得胜归来的吴曼霜。太子风显璃方才也在人群中看热闹,此时见小桃未归,他暗自心喜,觉得自己也许机会又重新来了。他故意装作失望的样子上风翊宣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嗐,老七,这乐姑娘怎么就输了...这一切都是命啊,你也不必太计较了。那个吴家小姐我看着也不错,你好好想想罢。” 风翊宣冷眼瞧了瞧一肚子坏水儿的风显璃,只是挑眉似笑非笑的淡淡道:“二哥说的是,弟弟我记下了。”看来这个太子二哥还没有对小桃死心呢。 风秀林是个直性子,此时见小桃已然输了,本来就是心里又急又气又窝囊的,他平日本来就看那个好色的太子二哥不顺眼,这时听他这样幸灾乐祸的话,哪里还忍得住,冲口就顶了一句:“二哥既觉得那吴曼霜好,干脆娶回家当太子妃得了。” 风显璃一听便火了,想想自己毕竟是太子,但是连这个老十二也敢没事儿跟自己顶嘴,再加上觉得这一阵子的不顺心的事儿太多了,见了风秀林满不在乎的顶了自己一句,便觉得再也忍不下去,不由得便拉长了脸,竖着两道眉毛便喝道:“老十二,你这是和我说话呢?你倒是仗了谁的腰子,这么胆大妄为的?” 风秀林本来那一句话不过是随口无心一说,但是见到太子二哥变了脸色,先是一怔,紧跟着也额头青筋鼓鼓着,盯着风显璃的脸,竟嘿嘿一笑,说道:“哎呀,这是我的不是了,原想着不过弟弟对哥哥一句话的玩笑,何至于就触了您的虎威?既如此,往后我小心伺候就是。呵呵,太子爷殿下,臣弟在这儿也站了半晌了,腿麻脚酸的,容臣弟先进去坐着歇着去了,告辞了。” 说着,抱拳一拱手,转身抬脚就走回园子里去了。给个风显璃气得睁大双眼,说不出半句话来。风翊宣眉头一拧,厉声喝道:“老十二,你站住!” 风秀林站住了脚,回头望着气得脸色发白的太子二哥,和拧着眉头强压着怒气的七哥。一时间,菊园的门口前变得一片死寂,谁也没有说话,连旁边陪着风翊宣等小桃的三皇子和六皇子都愣住了。冷梅吓得身子一激凌,握紧了云平郡主的手。 风翊宣心里烦燥的要死,象有一把火在他胸前烧似的,偏偏还有那个风显璃在旁边扇风点火的说风凉话,别以为他没有看出来他的幸灾乐祸,只是老十二还不清楚太子心胸狭窄睚眦必报的性格,他这样当着人面给太子下不来台,怕是风显璃会记恨。他知道老十二是为了他和小桃的事情着急,但是眼下情景不得不帮着他打圆场。 想到这里,风翊宣板着脸道:“老十二,你方才是太无礼了。咱们虽是亲兄弟,但毕竟二哥是太子,平日无事时倒也罢了,但是如今是在外面儿,总有个君臣之礼罢,就是我和三哥四哥六哥,也没跟二哥这样说过话!” 风秀林虽然性情直爽憨厚,但是毕竟不是个笨人,他一听风翊宣开口喊住他,就知道刚才是自己一急之下有些失礼了。这时听了风翊宣明着是训斥自己,其实知道他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便顺坡下驴走了回来,到风显璃身边笑着道:“哎,二哥,弟弟错了。我方才不过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还请二哥看在我年纪小,别和我计较。要是二哥不解气,那马车夫那里有马鞭子,二哥抽我一顿解解气得了。” 风显璃虽是生气刚才风秀林说话对自己不敬,可是毕竟他是太子身份,自然不可能用马鞭子对待自己亲兄弟,又见风秀林一副认错儿的好模样跟自己赔了不是,若是此时还绷着脸怕是别人说自己没有容人之量。那脸色变缓和了一些,还未等他说话,旁边的四皇子风湛然却笑道: “你个老十二,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惹事儿精,不过一句玩笑而已,你七哥教训了你你下回记住就是了。什么马鞭子又是什么抽一顿的,二哥何时跟咱们计较过这样小事儿,咱们这是亲兄弟自然不挑理儿,若是让那些大臣听了,还以为二哥没有容人之量,为了句玩笑要记弟弟仇呢,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咱们不免又得挨一顿教训,你还是快闭嘴了罢。” 他这一番话明着是说风秀林,但是明白人都知道这是说给风显璃听的。风显璃是当事人岂有听不明白的道理,一想也是这个理儿。自己这个太子本就做的战战兢兢的,若是让父皇知道他这个太子为了一句话就跟自家兄弟过不去,怕不是要留下坏印象? 想到此处,风显璃那脸上不悦的神情立刻消失的无影无踪,满脸堆上笑来,道:“老四说得极是,我做哥哥的难道认真和你一个弟弟计较不成?谁不知道你从小便是这副心直口快的脾气,父皇还说就喜你这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行啦,你不是说累了么?跟二哥回小楼里陪父皇坐着歇会去!” 说着,便搂着风秀林的肩膀一同走进园子里去了。三皇子和六皇子也一同去了。门口只剩下风翊宣和风湛然还有云平郡主以及冷梅四人。风翊宣转头对风湛然说道:“四哥,我瞧小桃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我去看看就来...” 他话音未落,只见冷梅一声轻呼,手指着街口方向,只见那辆红帘子的马车终于慢慢吞吞的出现。风翊宣想也不想向马车冲去,马车夫赶紧勒停了马匹。风翊宣的大手一把掀开车帘,只见里面小桃浑身**的象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可怜兮兮的蜷也一团坐在一边,漂亮的花髻也散了,满头黑发披散在身上兀自还在往地上滴水儿。 风翊宣就是一愣,再也想不到小桃竟是这么个模样。小桃眼睛里汪着两泡泪水,嘴辱不住的颤抖,也不知是冷的还是委屈,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用好小声的哭腔道:“对...对不起...我输了...” 风翊宣听她讲话牙齿都在打着颤,就觉得心里一痛,伸出手来轻声唤道:“没事,输了也没关系。来,出来,小桃,听话。” 小桃猛的惊醒过来,两行眼泪直泄而下,两手撑在车厢板上连滚带爬的钻出车厢扑到风翊宣怀里放声大哭。风翊宣紧紧抱着她,又是心疼又是着急,连连拍着她湿透了的背脊道:“小桃,别哭,别哭。没事的,输了也没关系,顶多我不要这王爷的头衔,做个平民百姓娶你就是了!” 小桃听到这话,更是又感动又委屈,把水淋淋的脸埋在风翊宣胸膛里不住的抽噎。风翊宣只感觉到她冰凉凉的身子抽得很猛,心疼的把她搂的更紧。小桃此时的眼泪是怎么也收不住了,她这回来的一路上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住风翊宣。他好好的一个平遥王爷想娶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看上她要娶她为妻,还为了他在皇上面前不避嫌的提亲,争取来了皇上考验自己的机会,本来她能赢的,可是该死的她竟然为了救人而输了比赛。 虽然她没有觉得救人不对,而且若是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先去救人,可是她理智上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可是情感上仍然觉得自己的做法对不住风翊宣。她想到风翊宣肯定和云平郡主他们一堆人等在菊园门口等着迎接她,就差点儿连回来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她好怕风翊宣会怪自己,要是他因为怪自己而不愿意再喜欢她了怎么办? 一路上,小桃倍受良心的折磨,几次强压下了想跳车逃跑的冲动。在见了风翊宣丝毫不怪自己,反而把自己紧紧抱在怀里,还说宁可不要做王爷也要跟自己成亲的时候,她就实在忍不住心中百感交集的情绪,在他怀里哭了个痛快。 这时,风湛然和云平郡主还有冷梅已经快步走了过来,众人见到小桃一副落汤鸡的狼狈模样,都是一惊。云平郡主急道:“小桃,你是遇上什么了,怎么象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莫不是掉到水里去了?” 小桃闻言哭得更惨烈了。几个人转头对视,谁也不敢再多说话了。看这个样子只怕这丫头还真是不知怎的掉水沟里去了,也难怪她会哭得这样惨了,倒让吴曼霜捡了一个大便宜。 风翊宣一句话也没有问她,只是稍稍拉开怀里的小桃,看看她。好象除了她整个人湿湿的之外,其它都没有受伤。这让风翊宣提着的一颗心才算是回到了肚子里。他方才在这里一直等着,见吴曼霜回来了,但是小桃仍然踪影未见,就害怕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若是马车受惊了摔了她,总之,现在看见她完好无损的在自己怀里,什么输赢,他全不在乎! 二百四十一章 赐婚 二百四十一章赐婚 风湛然见到小桃一身水渍。便径自走到马车夫旁边,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让他到街口拐角处的成衣铺买一套现成的女装来。 那车夫飞奔着去了,不一会儿便买了回来。风湛然将剩下的银子赏给车夫当打赏,接过衣服对风翊宣道:“七弟,这里风大,小心她着了凉,还是让皇姐和冷姑娘陪着小桃找个房间,把湿衣服换下来再说。” 小桃的丫头喜鹊和画眉两个因着方向这前头都是主子们聚在一起,没敢放肆上前来,只急得两个人在门口的院墙后跺脚。后来只剩下七王爷等人,她俩才敢探头探脑的张望。这时见自家姑娘水鬼似的模样,早又惊又急又心疼,顾不得什么便冲了出去,抽出身上的帕子给小桃擦着脸上水渍。 “这里有我呢,你们俩个找园子里的人让她们去预备些热水,”风翊宣把小桃打横抱下马车,急步往园子里走,“你们也来,给你们小姐擦洗一下,换上干爽脱衣服,别让她着了凉。” 他边吩咐着边往园子里走。云平郡主一把抓住他衣襟,道:“七弟,还是先让小桃去父皇那里露个脸儿再去梳洗,我是怕若是小桃先行去梳洗了,有人会在皇上面前说风凉话...” 风翊宣想了想觉得有理,这时小桃已止住了哭泣,在风翊宣怀里慢慢恢复了几分冷静,反正她已经输了,而且这狼狈的样子进园子一路上不少人都看到了,她如今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还是先去见皇上的好,免得有人说她目无天子,放肆任行。 想到这里小桃在风翊宣怀里说道:“阿宣,放我下来,这个样子让皇上看到不雅,再说,我这一身水淋淋的都沾到你身上了。” 风翊宣看着她笑道:“无妨,我向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你只好生呆着...” “不行,我虽然输了,但也要输得有尊严,”小桃挣扎着从他怀里下来,弯腰拧了一把滴水的裙边和衣角,“我可不想旁人以为我输了连路都走不动了,那样丢人的事情我不做。” 风翊宣看着小桃半晌,笑了,“好。依你,咱们这就去见父皇。”说着,伸手拉着小桃的手一起走到小楼去。 这时,小楼的里面坐着皇帝和几位高官大臣,还有几位皇子,另外就是得意洋洋的吴家大小姐。而前厅外的空地上密密麻麻站了剩下的官员们和他们的家眷,仿佛大家都在这里等着看皇上要赏赐吴曼霜什么好东西。小桃的到来让众人几乎眼球脱窗,不仅是因为她一身落汤鸡的狼狈模样,更是因为那七王爷是一直牵着这位的手走过来的。 众人中有那心思活泛的便暗自高兴,觉得这回有好戏看了。虽然这吴相的女儿胜了,可是依着七王爷这举动看来,他是完全不在乎这输赢呢。若是等下皇上真的要将吴曼霜赐婚给七王爷,怕是这位七王爷要当场拒婚呢。嘿嘿,他们今日真是没有白来,注定有一场大戏可看。 风擎日老神在在的坐在厅中主位上,瞧着儿子牵着那个**的丫头走来,他眉头一皱,眼里闪出一丝惊异和玩味的神情。可不过只是一眨眼间,那神情便敛了回去。风擎日瞧着小桃道:“乐丫头,你这是怎么了,掉到水坑里去了?” 小桃知道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当然啦,这一身狼狈样儿哪个能比呢?她这一路过来,**的裙角拖在地上沾了泥土,裙角又脏又湿,就象打泥水里捞出来的水鬼似的。她也知自己如今这形象好不到哪儿去,只好心里哀叹一声,抽回风翊宣牵住自己的手,给皇上施礼跪下,回道:“回皇上的话,民女路上遇到点意外才弄得这样狼狈,请皇上恕民女不雅之罪。” 风擎日还没有说话,就见风翊宣上前一步道:“父皇,儿臣想请父皇准许小桃先行下去换一身干爽衣服再来回话,她这一身水淋淋的呆久了,若是要染上风寒就遭了。还请父皇答应。” 风擎日倒是没有拒绝,笑道:“行啊,乐家丫头,你就先去换了这身衣服再来跟朕回话罢。” 此言一出,旁边的冷梅巴不得这一声,连忙上前来搀起了小桃往小楼外面走,外面等着的喜鹊和画眉连忙过来一边一个扶住,把她带到旁边的专供茶水的茶室里去了。下人们早就在授意下准备了好几桶热水,喜鹊和画眉两个关了门,让小桃脱净了里外衣裳,兑好了水温,从头至脚给小桃冲了好几遍,巴不得把她身上的寒气儿冲掉。两个丫头直接把这茶室里间当成浴房了,也不管那水漫了一屋子。 这里毕竟不是家里的浴房,哪里能仔细的洗澡。不过是略冲冲寒气罢了,喜鹊怕小桃光着身子时间长了再着凉就适得其反了,便把那几桶水用完后便让小桃换了新买来的一套衣服。所幸那衣服是从里到外崭新的一整套,连肚兜、亵衣、中衣、外衣等等俱全,忙着给小桃换上,画眉便拿着干净的帕子给她擦着湿头发,边擦边道:“姑娘,你是出了什么事?是不是那个吴家小姐使坏害你,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呢?” 小桃这时心里惦记着小楼前厅里的情形,哪里有时间跟两个丫头在这里讲这些个,便道:“这个咱们回家再说,好了别整理了,差不多就行了,皇上还等着我回话,咱们回去。” 换好干净衣服的小桃重回了小楼前厅里。她头发此时仍是湿湿的,但是因着披散着怕对皇上不敬,小桃便方才让喜鹊帮她给头发梳了一条长辫直垂腰际,头上身上首饰珠花全摘了下来,那脸上轻施的薄薄的脂粉早就被水冲洗掉了,此时的小桃全身上下一丝饰物也无,完完全全是标准的素颜朝天子。 可就是这样的完全素颜,竟也让众人看呆了眼。因为额前的刘海发全都湿了,所以喜鹊便用黑色发针把小桃额间的碎发全都轻巧的挽了上去固定住。这样一来小桃饱满光洁的前额全露了出来,显出那分外秀气的眉毛和漂亮的眼睛。 一身淡青普通衣衫的小桃立在厅里众人面前,虽没有了方才华丽的衣饰打扮,但竟然呈现出另一种天然的美态来。那一双明眸流光溢彩,头发湿湿的着了水的黑缎,那脂粉未施的肌肤是莹白如玉的上好凝脂,带着微微的粉晕,这满屋子里的光华仿佛全宠在她身上,竟让厅里众人看得痴了。 风擎日瞧了瞧一身素衣打扮但仍旧美丽动人的小桃,又瞧了瞧一旁眼睛紧盯着她瞧的自家儿子,他眼珠转了转。笑道:“老七啊,你上前来,朕有几句话要先问你。” 风翊宣心里虽是一愣,但脚步未停走上前两步站立,就听风擎日瞧了瞧他道:“朕问你,你是朕的七皇子,又是朕亲封的平遥王,这相貌堂堂就更是不必说了。若是放出风去你要娶亲,这送上门儿要当你王妃的闺女儿只怕会踩破门槛罢?什么高官重臣之女怕是随你挑都能挑花了眼。朕知道这乐丫头相貌生得是挺美,只是她这身份却是平平,与你却是不太匹配。要说她有美貌,这看得久了也不过就是一朵花样子,若说性情么,这天下朕不信就只她聪明伶俐,其它女子莫不是都蠢笨如猪?不如依朕的主意,咱们一举娶她十个八个的,要么有美貌的,要么有性情的,集在一个人身上的优点,咱分开来看,不也挺好么?” 风翊宣做梦也没想到父皇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让人啼笑皆非的话来,顿时哭笑不得,道:“父皇,那干脆你也把儿子零碎砍了,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让那十个八个女子一人拾一块儿去?其实儿臣对小桃的情意父皇应该明白。这天下间找一千个女子也拼不出一个她来,父皇,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风擎日眯着眼睛看着站在面前的儿子,眼里现出一丝玩味的光芒来。小桃兀自站在那里,耳中听得方才风翊宣说的话,她心里一时间又是感动又是温暖,若是此时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真想扑到他怀里紧紧拥抱他,亲吻他,来回应她同样待他的心意。 屋子里一片寂静。似乎所有的人都被风翊宣的这一番话震惊住了。坐在一边的福王爷和福王妃对视一眼,忽的想起了当年两人初见时的情景。几位皇子的眼光都落在小桃和风翊宣身上。这样明白的在父皇和众人面前表明心意,结果是福是祸他们完全意料不到,父皇的心思他们猜不透。 吴曼霜看着皇帝的眼光在风翊宣和小桃身上来扫视,心里的不安一点点的加剧,她忽然觉得从所未有的心慌,明明胜利的人是她,怎么皇上连问都不问一声呢?不行,她不能这样象个没事儿人似的傻坐着,她得主动让皇上想起曾经说过的话。 想到这里,吴曼霜轻轻起身,向皇上福了一福淡笑道:“皇上,您可是忘了这场比赛乐姑娘输了。” 此言一出,好几道目光都刹时间移到了她身上。吴曼霜不在乎,她只要达到目的,才不管别人怎样看她,而且自己是正大光明的赢了乐小桃,要求皇上兑现承诺也是应该的。风擎日的眼光落到了吴曼霜的身上,笑道:“哦,对了,吴姑娘若是不提醒朕,朕还真的忘了这码事儿了,嗯,朕是说过若是赢的一方朕可以赏一样东西,你倒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 吴曼霜深吸了一口气,跪地说道:“皇上,曼霜想要皇上将我赐婚给七王爷,请皇上成全。” 虽然所有的人都知道吴曼霜的目的就是七王爷,可是当她在大庭广众这样直接把话说出来,还请皇上当场赐婚,这样的举动还是让一部分人大吃一惊。就连吴离也被自己女儿的大胆给惊住了。明明刚才七王爷才说了对那乐家丫头的心意,这会子自己女儿却当面伸了一只脚进去,这三角的关系岂不是在给皇上出难题么?吴离心中暗骂女儿不懂得看眼色,她以为皇上真的会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决定了七王爷的亲事么?就算是要赐婚,那也得是皇上自己乐意拿主意,绝不会被一个女子所左右。 人都说君无戏言,可是这毕竟不是朝堂正事,就算是皇上反悔不履行自己的诺言,哪个还敢去质问皇上不成?又不是不想活了?可是这个傻女儿竟然因为皇上一句赏赐的话,就要求想得到七王妃的头衔,哪里会这样容易?皇上只说赏赐,又没说具体赏赐什么,她怎么就这样认死理赌定了呢? 吴离虽然心里开了锅似的七上八下的,可是面上却不敢露出丝毫来,只见风擎日听了吴曼霜的话转过脸来,对他笑道:“吴相啊,你这个宝贝女儿可真是有胆色,朕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要朕的儿子当赏赐的。” 吴离觉得这话里不是味儿,忙从后面走到皇上前面跪倒,说道:“请皇上恕小女无知之罪,她不过胡言乱语罢了,皇上不要当真。” 吴曼霜此时早忘了矜持二字,听父亲竟然要皇上不要听自己的,便忍不住说道:“皇上,您不是说先拿来荷包的人就是赢了,可以跟您讨赏么?难道您身为一国之君,说话竟然不算数么?” “住口!”吴离忍无可忍,转过头去对女儿怒道:“你给我闭嘴,还不跟皇上叩头认错!” 吴曼霜被父亲这一声吼,才惊觉自己刚才在急愤之下过于放肆了,心想不好,赶忙扑通一声重新跪倒,“皇上,曼霜一时情急,不是故意顶撞皇上的,请皇上恕曼霜的不敬之罪!” 风擎日倒没有觉得怎么样似的,他瞧了瞧跪在下面的吴相父女俩,又看了看一旁对吴曼霜怒目而视的风翊宣,笑着道:“吴姑娘,依你这样说来,你是以一个赢家的立场跟朕要求赏赐了?” 吴曼霜点头道:“皇上和众位也看到了,确实是曼霜回到这里的。”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有眼睛的人都知道她是胜利的一方,那个乐小桃慢了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才回来,而且连皇上的荷包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风擎日一笑,“那吴姑娘你就说说,你这一路是怎么赢的,行程如何,有没有遇到什么事情,又是怎样顺利的回来的,我们也来听听。” 吴曼霜想了想道:“回皇上的话,曼霜不过是仗着马车跑得比乐姑娘的快些,一路领先便回来了,没有什么好说的。” “哦,果然是这样么?路上没有发生什么事情?”风擎日盯着吴曼霜的脸问道:“那你可好奇这乐家丫头为什么弄得象个落汤鸡似的模样,你没有兴趣知道么?” 吴曼霜隐隐觉得皇上话里有话,她强忍住心里慌乱,道:“回皇上,曼霜不知道。” 风擎日闻言哈哈大笑,众人都觉得莫名其妙,但也直觉的感到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果然,风擎日转头向身边的一个太监总管道:“你去把人都带上来。也让大家都知道知道乐家丫头这么狼狈的原因何在,而吴家千金又是怎样胜了她的。” 吴曼霜只觉得头嗡的一声,暗叫不好。难道皇上竟然知道了在寺庙里小桃救人而自己趁机越过了她的事情,可是皇上怎么会知道的?不过,没事的,不管怎样她也是先拿了荷包回来的人,就算众人觉得小桃救人是值得嘉奖的事,那也抹杀不了她失败的事实。 那太监总管下去不一会儿便带上几个人来,小桃一见便愣住了。只见那先头的两个正是方才在寺庙边外头的水塘遭遇溺水的那祖孙两个,此时那老头儿和小男孩正笑意盈盈的瞅着小桃笑。而在这祖孙两人的旁边,则是跟着两个普通百姓打扮的高大汉子。那四个人被太监总管一带上来,便齐齐向皇帝风擎日施礼请安,风擎日则笑嘻嘻的让他们站在一边,跟那太监总管点了点头,示意他说话。 那太监总管持着一副有些略尖的公鸭嗓儿道:“诸位皇子大人们,想来大伙都不知道罢。皇上安排两位姑娘去寺庙那里取东西不过是个幌子,实际上却是要试一试她们二人的性情。这一对儿祖孙俩是我前日到城里戏班子里雇来的,剩下这两位人高马大的是宫里的侍卫,他们按照皇上的要求在那寺庙里呆着,就等着两位姑娘同时出现时演了一出有人落水求救的好戏,这两位侍卫就在旁边不远处呆着以防万一,若是两位姑娘上前来却救不得人,他们两人就自会把小孩子救上来。” 说到这里,那太监总管的眼睛往小桃脸上瞟了一眼,带着笑意道:“可是谁想他们两个根本没有露脸儿的份儿,这乐姑娘一个猛子就扎进水里头去了,这一身水淋淋的模样儿可不就是这样来的。” 众人这才知道小桃浑身是水的原因,这时看向小桃的各色眼神里就多了好多眼含敬佩的。风翊宣心里一阵激荡,他就知道他的小桃是很善良的。吴曼霜此时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她觉得自己好象是上了皇上的一个当,她没想到那在寺庙里求救的意外竟然是皇上故意安排的,难不成就是为了试验出她和乐小桃哪个会去救人? 此时,她听得那个太监总管的声音又说道:“高侍卫,你倒给皇上说说,当时是怎么个情形。” 那个穿着百姓粗布衣服的侍卫上前来大声道:“回皇上的话,奴才两个一直呆在那里,看到乐姑娘的马车先到了,乐姑娘又到那树下挖出了荷包,这时吴姑娘才匆匆赶来,我们这时候见两位姑娘都到齐了,便让那祖孙二人开始喊叫,这时乐姑娘已跑回到了马车边儿上要上车,而吴姑娘才开始往回跑。我们亲眼见着乐姑娘只略停了一下脚,便转头跑回水塘边儿上跳到水里救人了,吴姑娘趁着这个机会上了马车走掉了。” 这侍卫的话一说完,整个大厅里顿时寂静无声,吴曼霜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寒意,好象此时掉进水里的那个是她而不是乐小桃,她略略抬头轻声道:“皇上...曼霜...曼霜不会水...” “哦,是这样么?”风擎日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悦,直接问吴离道:“吴相,你说,你女儿到底会不会水?朕要听实话。” 吴离心里长叹一声,眼睛一闭,他就知道凭着皇上的聪明才智怎么可能用一个类似赛跑似的题目,就拿来评定两个想当王妃的女孩子。果然,她的女儿输在了品行上。 吴离一字一句的道:“回皇上,小女小时候曾经掉到家中荷花池里一回,幸被一个会水的本是渔家女的丫头救了上来。那之后,臣就让这个丫头在夏夜带小女到附近的海边学游水,因此...小女是会游水的...”到了此时此刻,骗皇上是根本是无济于事的,若是此时撒谎叫皇上查了出来,怕是要招来更大的惩罚。 吴曼霜想不到她父亲竟然出卖了她,她眉毛当场竖了起来,刚想说什么,便被那个太监总管打断了话道:“吴姑娘不必气愤,皇上当时设这局时并不知道两位姑娘会不会水,只是想瞧瞧两位在遇到有人在面前遇险时的反应,就算吴姑娘不会水,若是当时能和乐姑娘一样跑到水塘边去,就算是干着急也好,总也胜过置若罔闻罢。” 吴曼霜要出口的话被顶的一滞,再也说不出来,只得低下头去不语。风擎日瞧了瞧一样吃惊的小桃,问道:“乐小桃,朕问你。你今天为什么要救那个孩子?” 小桃一愣,没想到皇上竟然问她这个问题,便直直的答道:“回皇上的话,小桃没有什么想法,救人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风擎日似乎很惊讶,他看着神色自若的小桃,想了一阵,竟笑出声来,“说得好,朕倒是没想到,竟是天经地义四个字,嗯...朕再问你,你难道当时就没有想过若是过去救人,就等于放弃了赢的机会,难道你就不想赢了之后跟朕要赏赐么?” 小桃淡淡一笑道:“皇上,说实话,小桃想赢是肯定的。只是当时听见那呼救声时,小桃心里根本没有时间去比较孰轻孰重,只想着若是跑慢一点,那孩子兴许就呛到水没救了。小桃当时只顾着想那孩子,没有想到别的。只是,那孩子救上来之后,在回来的途中,小桃知道自己输了,倒是有些伤心的。” 风擎日拈须笑道:“怕不是有点伤心而已罢,方才我听说有人在菊园门口哭得惊天动地的,难道不是你乐丫头么?” 厅里众人听到此处,都小声的笑起来,小桃脸上一红,原来这皇上的眼线遍布每个角落啊,连自己在门口抱着风翊宣哭的那一场都让皇上知道了。风擎日接着说道:“朕今日安排这一场戏,却得到了满意的结果,朕也是很欣慰的,总算是朕的儿子的眼光还不错。你倒说说,你想要些什么赏赐啊?” 小桃低头想了想,清了清喉咙说道:“回皇上,其实小桃和吴小姐一样,心里是很想趁这个机会请求皇上答应一件事的。只是小桃想来想去,觉得若是以救人来要挟皇上答应小桃的请求,是未免有些太卑鄙了。小桃救人是心甘情愿的,若是下次再让小桃碰上相同的事情,小桃还是会先去救人。所以小桃不要求皇上赏赐,请皇上明鉴。” 小桃的这一番话震惊了满屋子里每一个人,他们没想到皇上放着这样好的机会给她,她竟然没有提出要求皇上赐婚的事,这不是傻子么?就连风秀林和云平郡主等人也暗自在心中着急,叹息她为什么不抓住这样一个好机会?只有风翊宣用一双了然的目光看着小桃,他知道小桃心里想的是什么,她不想用威逼或是要挟的方式得到皇上迫不得已的认可,她想要的是皇上真正的接纳她,认可她,她要的是一个发自内心的肯定。 风擎日定定的看着小桃好久,他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没有趁机跟他提出赐婚,不过这样的小桃,竟然让他更加欣赏了,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样真实的女孩子了。看来自己宠爱的七儿确实是个有眼光的,不仅能看到这丫头美丽的外表,更能看到她正直的内心。 过了良久,风擎日才语带温和的说道:“老七,你过去把乐丫头扶起来罢!” 风翊宣没想到父皇竟然让自己上去扶她,小桃迷迷糊糊的在风翊宣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看向高深莫测的皇帝,只听他说道: “朕的几个儿媳妇都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见了朕话也不敢多说一句,个个儿活象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倒是这乐丫头怪有趣的,朕也挺喜欢。老七,朕就随了你的意,让这乐小桃嫁与你为妻,你们的亲事朕允了!” 二百四十二章 开解 二百四十二章开解 皇帝风擎日的这几句话如同天籁之音。听在小桃的耳朵里却觉得轰然作响,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怎么竟听到皇上亲口把她赐婚给了阿宣呢?小桃脑子一片混沌的立在那里,连谢恩的话都忘了,呆呆的半张着嘴唇不知此时是不是身在梦中?那一刹那之间,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是自己提到嗓子眼儿的心。 虽然这边小桃已经傻了,可是那边儿的七王爷风翊宣却是镇定自若的,虽说他心里也是十分激动和兴奋,但是现下这场景已经在他脑海里想过无数遍了,因此风翊宣却是很快的上前两步,跪地谢恩道:“儿臣谢父皇赐婚!父皇万岁万万岁!” 风擎日也笑了,道:“瞧老七这样子是相当满意朕这赐婚一事了,只是,你也去瞧瞧你的未来王妃罢,朕瞧着她怎么眼神呆滞,象是傻了。”风擎日看着小桃目瞪口呆的模样儿,也是觉得非常有趣,取笑道:“要不要宣个大夫来看看,别是让朕这一赐婚倒把个聪慧伶俐的小人儿弄成呆子了,这可是大煞风景了...” 众人闻声都笑起来。风翊宣也笑着走到小桃身边推了推她,小桃这才如梦方醒似的猛的惊跳了起来:“皇...皇上...赐...赐婚...” 众人瞧着一向口齿伶俐的小桃此时却象个结巴似的。都不免觉得又好笑又好玩儿,风擎日笑道:“醒醒神儿罢,小丫头,朕承认你是朕的儿媳妇了。太后和李妃都喜欢你,而且老七还摆出一副非你不娶的样子来,朕又试了你的品性,果然当得起平遥王妃。朕给你这丫头指的这门儿亲事,你可满意啊?” 小桃这才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她的笑容在脸上绽开,象春花迎风绽放那样美丽,想收也收不回去。这一刻,她除了逼迫自己强忍着想要大笑的冲动以外,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狂喜的心情。若是按她前世的性情,早就飞奔过去,在皇上等人每个人的脸上大大的亲一口,以示她的喜悦,可是想到如果自己在这里真这样做了,怕是能把众人都吓晕了,以为自己狂喜之下疯癫了。 小桃看着上位上端坐着的一脸笑意的皇帝,满肚子谢恩的话不知怎么说好,嘴唇哆嗦了半晌才强自镇定下来,道:“乐小桃谢皇上宏恩,必不负皇上所托,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七王爷,请皇上放心。” 风擎日听得笑了,“你这丫头也不要高兴得太早。朕虽答应了你做平遥王妃,但是可不是说你自此以后就逍遥自在了,朕有一件事情要你帮忙办妥。还记得上次你跟朕说的那钱庄借贷银两的事,朕已经和户部的人商量过了,都觉得这事儿可行,大可以慢慢在钱庄内实行。只是细节问题还有待商榷,你过两日没事时,便让老七带你去户部走几趟,这户部如今是老四管着,你们尽管去商量细节问题。等一切都弄妥了,再来回报朕。” 小桃痛快答应道:“皇上放心,小桃一定尽所能的弄好钱庄的事宜。而且小桃有个想法,这纸上谈兵说得再好也不如实践真知来得准确,不如就弄个试点儿的钱庄,来实行这项借贷银两的生意,若是过程中发现什么不足或是需要弥补的地方,方可做到心知肚明。” 风擎日想了想,笑道:“你说的有理,不如这样,这试点的新钱庄的资金就一半由朝廷的户部出银子,另一半儿就由你出银子,这钱庄若是赚了银两便二一添做五平半儿分成,就算是你出谋划策。朕赏给你的嫁妆好了。” 小桃一喜,这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儿啊。有朝廷的户部入资银子做后盾,还怕老百姓和商人们不相信么?这生意定是稳赚不赔的啊!小桃乐呵呵的施礼谢恩,她本以为今日以为自己以最狼狈的举动输了,她和风翊宣的婚事有得磨,没想到却是有心栽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啦。这怎么能不让她从心里笑出来呢? 吴曼霜站在一边,瞪大不可置信的眼睛盯着面前满面笑容的七王爷和乐小桃,她觉得自己好象做了一场梦一样,刚才还以为自己赢了要跟皇上请求赐婚七王爷,没想到只不过一眨眼之间事情竟然全都变了样儿,胜负在瞬间颠倒,只因为自己没有跑到水塘边救人,所以她输了? 紧紧的握着两只拳头,吴曼霜连长指甲都深深的陷入了手掌里都没有感觉。她好不甘心,也不服气,凭什么皇上明明是说只要先回来的人就是胜者,还要在半路上埋了一记伏笔呢?若是她早知道那个水塘事件才是真正对她们两个的考验,她岂会错过?她饱含着嫉妒的眼睛死死的盯着面含笑容的乐小桃,她怎么就那么好运?就连满身水淋淋的狼狈相也能把自己比下去,她还是不相信自己比这个平民的商女差,只不过老天爷没有帮她,她少了一点运气罢了!她不服,不服! 吴曼霜终于忍不住跨前两步,跪倒在地,道:“皇上,曼霜有话要说。” “哦,”风擎日微微挑眉看向眼前跪着的吴相千金,“吴姑娘。你还想说什么?莫不是想重新比试不成?” 吴离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女儿如今的心思,他心里急得要死,生怕这个自视甚高又有些认死理儿的女儿跟皇帝说出什么不敬的话来。虽说自己是一国之相,可是在皇上面前他就是个微不足道的臣子,若是女儿开罪了皇上,怕是他出面求请也难保住她啊。 吴离想到此处,便横插一句对吴曼霜喝道:“死丫头,你还说什么!你品性输给了这位乐姑娘,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皇上已下旨赐婚七王爷和乐姑娘,你不恭喜他二人,还要在这里乱说话么!” 吴曼霜浑身筛糠似的一抖,她听到父亲的声音就知道他已经很生气,也知道他是怕自己说话惹恼了皇上,可是此时她心里就好象有一团火相似,把她烤得难受极了,她觉得此时不说话还不如让她死了,于是她当作没听见父亲的警告一样,抬头来注视着皇帝风擎日,慢慢又冷冷的说道:“皇上,曼霜不服!” 吴离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真的敢在皇上面前诉说不满,她平日的机灵劲儿都哪里去了?吴离又急又气,真想上前把女儿给硬拖走,可是当着皇上在前自己又不敢放肆。只急得手直打颤而已。风擎日瞧了瞧满脸豁出去神情的吴曼霜,倒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怒气,反而是不紧不慢的问道:“哦,你倒说来听听,你哪里不服气?” 吴曼霜咬了咬牙,心想反正自己今日是丢人丢到家了,索性破罐子破摔,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言语间冲撞了皇帝,他总不至于把一国之相的女儿给拖下去砍了罢。于是她握紧了拳头,忍着让自己的声音不发颤,说道:“皇上。您分明说谁先回来菊园的便是赢家,可是却在半途中安排了一场落水的情节,这个分明是曼霜所不知道的,这会子您又说救了人的乐姑娘品性好所以给她赐婚七王爷,曼霜却觉得委屈。因为曼霜当时也想救人,只是想着皇上的比试比其它的事情都重要,才没有去管其它的事。如今却落了这样一个结果,曼霜不服气。” 满屋子里的眼光都聚集在吴曼霜身上,他们不明白事已如此了,她还纠缠着服不服气有什么用处?现下明摆着就是皇上喜欢那个乐小桃多些,而且还金口一开赐了婚了,就凭她一个相爷的女儿说几句话想叫皇上改变决定,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风擎日笑道:“吴相啊,你这个女儿看样子安安静静的,没想到却是个倔性子的女子,”说着,他瞧着咬紧嘴唇在那里跪着的吴曼霜道:“你先起来罢,告诉朕,你不服气在什么地方?” 吴曼霜要的就是皇上的这一句话,皇上的这一问题也正是她心里一直想不明白的。于是她便起身道:“皇上,曼霜有几句话想当面问问七王爷和乐姑娘,因着曼霜也有一个问题也始终想不明白,也都成了曼霜的心结,希望皇上能允许七王爷和乐姑娘给我一个解释。” “好,朕依你,”风擎日道:“你便问罢。” 吴曼霜转身看着俊美清朗玉树临风的七王爷风翊宣,他此时身边就站着刚被皇上赐婚的未来的王妃乐小桃,虽然他们两个看她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异样,可是吴曼霜总感觉自己是被深深的侮辱了。她清了清嗓子,直直的看着风翊宣道:“七王爷,曼霜一直都想不明白,我有哪一点配不上你?论身份,您贵为皇子王爷,自然是人中龙凤,可是曼霜自认身份也不差,也算得上是名门千金,也是知书达礼。琴棋书画也算略通一二。而乐姑娘诚然相貌比我美丽,只是曼霜也不是丑如无颜,而且看七王爷也不是那等喜好美色的肤浅之人,为什么您对曼霜就一点好感也没有,就连多看一眼也没有?曼霜知道说这些话有损闺誉,可是实在是想明白这个中原因为何?” 风翊宣瞧着吴曼霜,他还真是从没有认真看过眼前这个女人。可就算如今这样脸对脸的站着看她,也不过觉得她是一个女子,除此之外什么感觉也没有。说实话,这吴曼霜对他来说,和旁边摆设的桌子椅子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他心里虽然这么想,却不能当着吴相和当事人的面把这话说出来,在为就算他不喜欢眼前这个纠缠不放的女子,但毕竟她并没有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不能用自己的想法去伤害旁人。 忽的,风翊宣想起了小桃曾跟她讲过的一句话,用来回答吴曼霜的问题再合适不过,于是他微笑着向吴曼霜道:“吴姑娘,你对本王的一片心意本王只有辜负了,本王的心里很窄,只容得下一个女人,这个人就是乐小桃。虽然在吴姑娘眼里觉得她或许只是个平凡的百姓家的女儿,不是大家闺秀,没有显赫的父兄家世,可是本王就是喜欢她这个人,跟她的身份地位无关。这正是‘弱水三千,本王只娶一瓢饮’,吴姑娘可明白了?” 吴曼霜一愣,弱水三千,他只娶一瓢饮?他的意思难道是就算将来和乐小桃成了婚,也不会有第二个女人插入他们中间,莫不是他也如同那个福老王爷一样,一生只得一位王妃不成?吴曼霜真的是惊呆了,她方才还觉得自己或许以后还有机会能接近七王爷,就算王妃的位置自己得不到了,好歹也要做个侧妃也成,慢慢的只要能接近他,就不愁把乐小桃给拉下马来。可是风翊宣刚才的话惊醒了她的美梦,原来他真的是要给乐小桃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难道他们之间真的连一丝能容纳他人的缝隙也没有? 吴曼霜真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了。她觉得自己的自尊和骄傲这一刻完全的被从身上剥离了下来,她对着那个英俊的男子,竟然觉得自己在他们众人面前好象个笑话一样。赏菊会明明是她自己费劲心机撺掇父亲办起来的,本来想的是证证自己才学出众的名声,也让皇帝对自己加深印象,为自己能当上七王妃做个好的铺垫,谁想到世事难料,自己竟然输了个一败涂地。 小桃看着面前表情萧索的吴曼霜,说实话在这之前她是挺讨厌这人的。她觉得这个吴曼霜纯粹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典型,她明明有了显赫的家世,位极重臣的父亲,舒适安逸的生活,偏偏还要自己为难自己,弄出这么多无谓的事情来,没有损成别人倒害了自己。 小桃心里长叹了一口气,对吴曼霜淡然的说道:“吴姑娘,有几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你想不想听?” 吴曼霜冷傲的视线转过来盯着乐小桃,一如自己才是那个被封的平遥王妃一般。小桃看在眼里,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也带着三分赞赏,这都什么时候了,难得这位吴家大小姐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之后,却还能保持着这等逼人的骄傲气势,坚持用鼻孔来看人,这点却是让她真的有点敬佩了。这份在绝地里还能维持着孤芳自赏情态的吴曼霜,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 吴曼霜听说小桃要跟自己讲话,她觉得无非就是对方想在自己面前炫耀胜利,冷哼一声,吴曼霜决定连面子功夫都不要做了,人家都要奚落自己了,自己还装个什么?她冷冷的开口道:“乐姑娘,你想说什么尽管说罢。谁叫老天爷帮着你,偏生叫你赢了呢?我既然输了,便无话可说,向来成者王败者寇,你想说什么话我只能听着。我承认是我看低了你,也看高了自己。我现在才知道我自己太幼稚,真的以为我可以用身份地位来打败你,没想到却落得如此下场,我认命。” 说完,那脸色立刻阴沉了几分,那锐利的眸子却紧盯着小桃,等着她说话。小桃叹了口气,这吴曼霜怎的输也输的这样没风度,她深吸口气说道: “吴姑娘,我劝你也不要太妄自菲薄,自责怨命都是没有用的。其实这件事情根本没有什么胜负,因为七王爷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的感情不是一个赌局,更不是用手段,比身份,象买东西一样价高者得的。我相信暗中倾慕七王爷的不只吴姑娘你一个人,这种事情本无可厚非,喜欢什么样的人是每个人的自由和权利。若是我喜欢七王爷,而他最终却选择了别人,那么我也没法子,只能放手再找寻属于自己的幸福,祝福他过得快活而已。人生感情一事不过如此。若是紧紧巴着手里不放,得不到的同时,别人也进不了你的心,不是么?” 吴曼霜的脸色已是渐渐变得一片苍白,她竟然呵呵的笑了,看着小桃的眼睛笑道:“是啊,感情。乐姑娘跟我说感情?七王爷对你,从始至终都是有情的,不论其它人做得再好,身世再显赫,他总是看不到眼里去,”她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指着小桃说道:“乐小桃,你知道么?我最恨你的一点是什么?就是你这种遇上什么事情都淡定的能分析的清清楚楚的样子,我不信,今日若是你我颠倒一下,你还能象现下这样冷静自若,侃侃而谈么?” 她越说越激动,情不自禁的大声道:“乐小桃,我不妨告诉你。若是今日赢了我的是样样比我吴曼霜强的对手,我虽然惋惜但也能坦然接受,可是为什么是你?你明明就是一个平民丫头,一点儿比人尊贵的地方都没有,凭什么我会让你打败?这简直就是往我的脸上扇耳光!从来没有人可以这样对我,从来没有!” 小桃紧闭着嘴听着,在他旁边的风翊宣却是暗地里加了小心,这吴曼霜状似疯狂的样子让他担心,担心她一怒之下会上来伤害小桃。 吴离实在听不下去了,再让这不孝女说下去,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她这是要故意找死么?吴离顾不得皇上也在,几步冲了出来扬手就往吴曼霜脸上啪的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这一记耳光打愣了吴曼霜,也打断了她的话,她愣愣的捂着火辣辣的左脸,看着一脸怒气冲天,又带着无奈神情的父亲,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言辞有多激烈。 呈曼霜挨了这一耳光后,却是很有自制力的收住了感情,声音却冰冷刺耳,“乐姑娘,我恭喜你了,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上了平遥王妃。你可真是好命哪。不过我不需要你们的同情,比人比不过命,我输了这辈子,还有下辈子可以等着掰回来!” 小桃终于再度开口:“吴姑娘,我觉得你真可怜,不是因为你输了,而是因为你不肯面对现实。你说什么下辈子,你这辈子才活了三分之一不到,那么早讲下辈子做什么?你说你恨我怨我,其实是因为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我只是一个你的假想敌罢了。” 吴曼霜身子猛的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小桃,小桃长叹一声继续道:“乐姑娘,你口口声声想嫁给七王爷做王妃,我问你,你爱他么?你和七王爷连话都没有说上十句,连交集也没有,更没有深入的交往,你这股子非他不嫁的感情是从何而来的?你了解他的人么?知道他的性格么?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口味的菜,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裳料子么?你根本不知道!你所喜欢的七王爷只是你眼睛看到的,英俊的外表,傲人的皇室身份,尊贵的王爷头衔,我试问你,若是这一切都抛开不谈,他只是一个平凡的百姓,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凡男子,靠着做活计赚钱养家,你还会爱他么?” 吴曼霜的背越来越僵硬,可恨的是她想到小桃说的那个可能性,竟然回不出话来。她很难想象七王爷没有了尊贵的王爷头衔,又不是皇子身份,而是一介平民布衣,那会是什么样子?她会为了那样一个人而使尽心机手段么?她有些犹豫了... 小桃淡淡一笑道:“吴姑娘,你心里所爱的七王爷,不过是他那一张富贵华丽的外皮,内里的真实的七王爷你根本就没有想过,对不对?你所谓的对七王爷的感情,不过是为了追求那个平遥王妃的光环,你这样和我来较劲,也不过是为了抢到这个王妃头衔。所以你根本不在乎得到这个头衔后,他会不会再娶别的女人,也不在乎他心里有没有你,你硬要占着这个王妃的位子。你说你恨我,你恨的其实根本不是我拥有了七王爷的人,而是恨我的生活比你的顺畅成功。吴姑娘,你是天之骄女,才华出众,有头脑有手段也有你说的地位身份,我承认在某些方面你比我优秀许多。只是可惜你眼高于顶,却看不到自己真正该走的路。你不管别人的意愿,只一心想要自己想要的东西,最后只会什么都抓不住。你学不会放手,最后只有全部都失去...” 吴曼霜的肩膀抖得更加厉害,她垂下眼帘,几乎不敢再直视乐小桃的眼睛,她觉得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让她无所遁形,而她,害怕这种感觉。 小桃最后说:“吴姑娘,咱们的人生都还很长,不必要在一段弯路上就否定了自己。你需要好好睁开眼睛,看一看将来要走的路,别再往牛角尖儿里钻了。你现在手里就象抓了一把沙子,你握得越紧,它流失得越快,你若放开手,反而能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罢。” 吴曼霜觉得自己在也在这个屋子里要不住,她挪开脚步慢慢的往外走,吴离想要去拦她,却被风擎日拦住,淡淡的道:“吴相,乐丫头说的那一番话希望你女儿能听得进去,让她去罢,让她一个人静静的好好想想,若是将来她再看中哪家公子,我再为她赐婚。” 小桃的话一直在吴曼霜耳边响着,她走出菊园,抬头望了望天,头顶一片蓝天任鸟飞翔,可是她却觉得自己象折了翼的小鸟,她可还有那样的壮志?张开眼睛,看清自己该走的路?她扯开嘴角冷冷的笑了。从小到大,她都被母亲教育着,要争取最好的东西,要得到最大的利益。可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最好的未必是最适合她的。七王妃的头衔她一直幻想着得到,可是她眼瞅着快要伸手够到了,却惊觉原来是做了一场愚蠢的梦而已。 吴曼霜无力的笑笑,在园子里的杏儿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上前去扶住她,雇了辆马车回相府而去。 小楼前厅里,吴离扑通一声跪倒在风擎日面前,“皇上恕罪,臣教女无方,让她在皇上面前胡言乱语,臣我...”他说到这里,又是心疼女儿又是恨她看不开,话也说不下去了。 风擎日道:“吴相快平身罢,朕也是有儿女的人,明白你当父亲的苦心。朕不怪你。若说起来,你那女儿也算得上是才艺出众了,小孩子家么,未免眼光太短浅了一些,你回去慢慢开导也就是了。” 吴离这才起身。一旁的福王爷见气氛尴尬,便起身来对风擎日笑道:“皇上,今日也算是老七的好日子,你给他赐了婚如了他的意,这如今便有人也羡慕起来了,你瞧老十二那焦燥样子,不知也在打着什么鬼主意呢。” 福王爷说的不错,风秀林正是想趁这个大好机会,跟父皇提出要求娶冷梅的事情,他见冷梅的父亲也在皇上身后几位大臣中间站着,便知道这是皇叔故意给自己递暗号呢,心中一喜,忙起身走到前面来,扑通一声跪倒说出一番话来。 二百四十三章 好事成双 二百四十三章好事成双 冷梅一见风秀林当庭在皇上面前跪倒。就猜到他八成要履行方才说的话,在皇上面前求娶自己。所以在风秀林还没有动作的时候,倒是坐在一边儿的冷梅俏脸儿先红了一片,低了脖子看着自己的脚尖儿,那眼神儿中透出羞涩紧张,就是不敢看跪在屋中央的风秀林。 冷文瞧见十二皇子走了出来,那心就暗地里急上了。他不是没有听说过传言,说是这位十二皇子心里相中了自家闺女,可是这两年冷梅年纪慢慢大了,也到了该说婆家的岁数,可是冷文心里记着十二皇子这茬子事儿,便不敢自作主张给自家闺女选女婿。因着他也喜爱性情憨直爽朗的十二皇子,有这么个女婿还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儿。他也曾私下里让夫人问过自家闺女的心思,但是这丫头却说外面所说的都是谣传,自己和十二皇子半点儿关系也没有。说起这个的时候,据夫人说自己闺女还板着张小脸,一脸的义正言辞,由不得冷文不信。 这冷文就纳了闷儿了,若是说十二皇子他对自家闺女没有半点意思,那些传言也不会自动流传出来,所谓的无风不起浪。好歹应该是有那么些苗头。所以冷文就没有急着下判断,而是暗地里留上了心,在各种能见到十二皇子的场合用心观察,想看看他有没有相中别家千金的举动。后来他发现,每回十二皇子见到他都是和颜悦色的没话找话说,而且十回里有八回都问到他闺女的事情,虽然那只是一语带过,但是却让冷文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他可以肯定起码十二皇子对自己家丫头还是蛮感兴趣的。 这时,见十二皇子风秀林借着福老王爷的话头儿蹦了出来,冷文就心里暗喜,猜到八成是跟皇上提亲的。而且很有可能自己就是这十二皇子的未来泰山大人。果然,风秀林扬着张喜洋洋的笑脸,对上面坐着的风擎日笑道:“父皇,您既然给七哥赐了婚,这是大好事儿呀,儿臣就请您再赐一桩婚事,索性今日就让它好事成双得啦,那多喜庆啊。” 风擎日笑道:“你倒说说看,怎么个好事成双啊?” 风秀林眼光往冷梅那边看了一眼,冷梅虽然低着头但是却感觉到了那股子灼热的视线,不由得脸上一热,两只手紧拧着一言不发。风擎日哪里会看不到,心里早就明白了,他今日心里也实在是挺高兴,便故意打趣起风秀林,笑问道:“老十二。朕问你话呢?你倒看那边的冷尚书的闺女做什么?” 此话一出,众人的眼光刷的一声都投向了冷梅,冷梅又羞又臊又着急,身上顿时都冒出汗来,又不敢随便乱说话,只把头低了又低,几乎都要埋到衣服里去了。冷文见女儿和风秀林之间的互动,心里早就喜得乐开了花了,哼,这丫头还说什么跟十二皇子一点儿关系也没有,却原来背地里亲事都商量好了,还瞒着他这个当爹的,不过,这丫头还真有眼光,这十二皇子虽说势力没有七王爷那样大,但是他向来为人直爽,在兄弟中人缘不错,而且跟七王爷和四皇子的关系又是最好的,若是自己真得了这样一个女婿,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风秀林见冷梅害羞,又见父皇打趣自己说出这样玩笑来。便知道想必是父皇已经早就看出了自己对冷梅的心思,他向来是脸皮强韧的,不怕人家打趣,就借机笑道:“父皇既看出来了,儿臣就不妨跟您直说了罢。儿臣思慕冷尚书的女儿冷梅已久,想请父皇将冷梅赐婚于儿臣,请父皇恩准。” 他这直截了当的一说,满屋子里几个皇子都笑出声儿来,风翊宣也暗自好笑,这十二弟说话就是这样直接,也不委婉着来,他是个脸皮子厚的不怕,没瞧见那边的冷梅脸上都快着火了么?小桃方才被皇上金口赐了婚,这会子又听到十二皇子向皇上求娶冷梅,心里也是为这一对有情人高兴,满脸笑容的在一旁看着。 风擎日哈哈大笑,指着风秀林笑道:“你这个老十二啊,朕就知道这些儿子里头属你的脸皮子最厚,想是你见了朕给你七哥赐了婚,你想赶这喜头儿?不过,你啥时候相中冷文的闺女啦?朕先前不过听她们说起,说你老十二相中了一位臣子的千金,正磨着呢,朕还心想是哪家的闺女撞了大运,被你这孩子相中了,却原来是冷文的千金哪。” 风秀林见父皇并没有不高兴的意思,就知道这婚事成了七八,心里更是高兴,厚着脸皮笑道:“父皇说的是。我是您的儿子,这性情还有什么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么?” 风擎日笑着看看一边满脸惊喜交加的礼部尚书冷文,捋了捋胡子笑道:“冷文啊,你听没听着,朕的老十二相中了你家丫头呢?你是她的父亲,朕也要问问你的意思啊?你对朕的这十二皇子怎么看啊,可还满意啊?” 冷文方才听得十二皇子真的跟皇上请求赐婚,已是满心的惊喜,这时听到皇上问到自己头上来,忙上前躬身答道:“回皇上,十二皇子人品尊贵,又是一副直爽的真性情,臣的女儿何德何能竟能让十二皇子相中,臣只请皇上做主,臣对十二皇子非常满意,没有意见。” 一旁的冷梅听见自家父亲这样说,更是从心底里喜欢,那眉梢眼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了。风擎日看看满面喜色的冷文,又看看满眼期待的风秀林,笑了,“老十二啊,你听到的泰山大人怎样说了罢?既然人家冷卿家都愿意把宝贝女儿嫁给你了,朕白得这样一个好儿媳妇还有什么好说的。朕准了你们的婚事,和你七哥一样,择日准备办喜事罢。” 风秀林一听,喜得几乎要从地上蹦起来,连忙起身上旁边拉起羞得满面通红的冷梅,两人一起跪拜谢恩。风擎日瞧着面前两对壁人,端地是郎才女貌,很般配的两对有情人,不禁拈着胡须大笑起来。 风擎日心情极好,笑着说:“行啊,朕今日这赏菊会竟没有白来。倒赐了两桩美满的好姻缘,朕此时也是心情大好,老十二,老七,听说你们两个平日里的棋艺是众皇子中出类拔萃的,今日朕赐了你们的婚,想是你们也该好生陪着朕下上两盘乐呵乐呵罢?” 冷文在一旁笑道:“皇上今日好兴致,臣好久都没有看到皇上下棋了。皇上如今繁忙于国事,忙得都没有功夫摆弄棋艺了,我们几个老货时常聚在一起下棋时还提起呢,说是有几年都没看皇上对弈了。” 风擎日笑道:“冷爱卿说的是啊,朕有那么一阵子真是忙得什么也顾不上了,和他们几个孩子也是,一见面便是讲公事讲国事,见面虽说容易,但是下棋聊天可是有好一阵子不曾有了...” 风翊宣笑道:“父皇说得可怜,现下我和十二弟都在这里,父皇这国事也略忙过了这一头去了,想来没有什么大事,大可以放松一下,今日父皇既高兴,我和十二弟更陪着父皇下到过瘾为止,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儿臣也好久没有下了,想必这棋艺倒生疏了也说不定呢。” 风擎日站起身走到风翊宣身旁站住,又看了看小桃笑道:“丫头,你听见老七说的话了罢,知道他什么意思么?” 小桃知道这是皇上故意在拿风翊宣打趣,便顺着皇上的话意笑道:“当然知道了,皇上。这是七王爷他拿这话来故意来麻痹您呢。好让皇上您放松警惕,趁机赢您呢。不过,小桃对皇上的棋艺有信心,小桃赌皇上能赢。” 一番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皇上风擎日笑得胡须乱抖,指着风翊宣笑道:“老七啊,你这媳妇真是个聪明伶俐的,她不向着未来相公倒偏着老公公了,哈哈。”他话锋一转。对着小桃笑道:“不过,你这丫头赌朕赢,若是输了可拿什么赔给老七呢?” 小桃脸色一红,笑道:“皇上,我乐小桃的人都被您赐给七王爷了,还有什么好赔给他的?不过就是我和七王爷这一对烧糊了卷子,一起混着过日子罢了。” 众人这时都忍不住大笑起来,那伺候的下人们早听了皇上所说,把棋具都搬到了楼内摆上。风擎日让无事的众人都散去各去赏菊接着玩乐去了,自己则和几个皇子心腹大臣在厅里下棋。 风擎日生平最爱下棋,尤其爱与高手下棋,这众皇子中就属风翊宣和风秀林的棋艺高超,而风秀林虽然性情憨直,但是下起棋来却是皇子中出了名的棋王,就连同样棋艺精湛的风翊宣有时也不是他的对手。而风擎日虽然爱好围棋,但其实棋艺却并没有两个儿子高超。可他这人偏就喜欢遇难则上,偏就不喜欢找同样下得一手屎棋的人来下,偏要找高手来对弈,说是这样才能使自己的棋艺快速进步。 臣子中其实吴离和冷文也是下围棋的高手,原先也陪着风擎日下过几盘,可是跟皇帝下棋不比平常,若是老赢皇上怕是皇上面上不说心里难免不悦,若是总是装着败了也是不行,皇上的眼睛也不是白长的,故意输棋让他看出来又会觉得你心里是瞧不起他,才故意相让,所以这跟皇上下棋也是门子讲究,若是赢得只能赢一两步,让皇上觉得两人水平差不多,不过是自己一时不查才让对方捡了便宜,这才有兴趣再比下去,若是输则更需要技巧,要装输还不能让皇上看出来,实在是比要赢还难上几分。若是练不好这几手,想和皇上下棋岂不是自找没趣。 这时风擎日让风翊宣和风秀林陪着他下棋,小桃和冷梅还有云平郡主便站在一旁观战。小桃对围棋实在是所知不多,只是会下而已,离棋艺精湛还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呢。不过她虽然下得不好,但是却能看懂棋局。小桃知道陪着皇上下棋,输赢之间的分寸极难把握,最好的结局便是平局。不过,以风擎日的性情来说,应该是个不怎么接受平局的人。 她曾听风翊宣提到过与皇上下棋,这些兄弟之间只有他和十二皇子是常赢的,剩下的皇子们棋艺一般,基本上他们跟皇上下棋都是输的份儿,区别只是输多输少而已。即使偶尔赢了,也绝对不敢张狂。当然,就算是输的时候,也不能输得太难看。不然,是会被训为没有长进的。所以,小桃深知不到必要,是没有人喜欢跟皇帝下棋的,那简直是一项高难度的技术工种。 在小桃心里还在胡思乱想着的时候,风擎日和风翊宣这父子俩的棋局已经开始了。一众皇子们大臣们围在周围,静立无声。小桃悄悄立在风翊宣身边,从盘面上来看,风翊宣应该是略居上风,紧咬着风擎日右上角的黑棋不放,那一片几乎已是死路,黑棋若是想要顶出,若是做尖都有一定的难度。中局倒是黑龙盘旋,只要两相对接,便能使黑棋胜出。 小桃记得有一次看四皇子和风翊宣下棋,四皇子笑说众皇子的棋风,说太子的棋风是一味的狠杀,不知转圜的强硬风格,而风翊宣则是首尾相顾、纵观全局的大将之风。可是今日的棋局一开盘,小桃就看出往常并不急着进攻,而是先排兵布阵的风翊宣竟然用上了那套狠杀狠打的风格,每一子都追着黑子进攻,完全不顾自己的地盘,这不象他的风格啊。猛然间,小桃明白了,八成是他用改换棋路的法子相让皇上,让皇上先赢一盘。 周围看着的众人,都有着隐隐的兴奋,风秀林见一向下棋以稳重见长的七哥下出这样的套路,还颇不适应,连连皱眉不已。小桃瞧得好笑,伸手碰了碰身边的冷梅的胳膊,又向十二皇子风秀林那边挤挤眼睛,冷梅一瞧,也连忙捂嘴偷笑,只见风秀林一副着急的模样,恨不得自己伸手去把棋子板过来才好,可是观棋不语真君子,他也只能暗自着急上火罢了。 在小桃又移过眼来的时候,忽听得皇上风擎日轻轻咦了一声,再去看棋局时,竟已是惊天逆转。风秀林再也忍耐不住,冲口而出叫道:“七哥,真是臭棋,你竟然下得出这一手。” 只见风翊宣有点懊丧的急道:“哎呀,完了,昨儿想是晚上没睡好,今儿还有些眼花呢。父皇,儿臣这一子下错了地方,可不可以悔棋啊?” 风擎日笑着拍开了风翊宣欲悔棋的手,笑道:“落子无悔!亏你还是个王爷,这话怎么问得出口?不怕乐丫头笑你么?”说着,哈哈笑着把黑子放下,成功的突围,冲出了白子的包围圈。 风翊宣状似无奈的叹了口气,在众人眼中看来,这是一局好棋,功亏一篑了。可是小桃却分明看得出来,在风翊宣的眼睛里分明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不由得别过脸去偷偷笑了。分明是他故意相让,还装得半点不露,真是难为他了。 众人纷纷慨叹,只有四皇子风湛然淡然一笑,眼神中尽是了然,却不作声。太子风显璃从刚才皇上赐婚时就憋了一口气,不知怎样发泄才好,这时借机说道:“老七啊,亏大家都说你和十二弟的棋艺最精,可是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呀。这手棋,就是我这个棋艺不精的都知道该怎么下,明明是要赢了的嘛,让你却下输了。老七,赶明儿你什么时候再没有睡好,提前知会二哥一声,我来和你下棋,顺便弄个彩头儿。” “二哥就别再笑我了,你想下棋,来府上找我就是。”风翊宣笑道,若是他能赢得了自己,才怪呢。 风擎日回头叫小桃道:“丫头,瞧见了没有?这局棋,可是朕赢了,你方才不是赌朕能赢么?朕果然赢了,你回头别忘了跟老七要好东西,也算个彩头儿了。” 说得众人都笑了。小桃也笑着道:“皇上,彩头儿就不必了,皇上高兴就成。” “哎呀,都说女孩儿家外向,这话果真不假,”风擎日笑道:“你这丫头还没有嫁过去呢,先就向着老七起来,连个彩头儿都不敢要了,想是要替老七省着家当么?” 在众人的笑声中,小桃笑着打趣道:“皇上真是极精明的一个人,小桃的这点子小心思哪里瞒得过您老的眼睛,只是皇上猜错了一点,小桃不是给七王爷省着家当,而是将来若是嫁了过去,怕是这王府的东西也全都是我的,由着我管着,所以我现在要那一两样儿,也无非是从左边口袋里拿到右边口袋里,横竖都是一样的,白费那劲儿干嘛呢,您说是么,皇上?” 这下不仅皇上和众人,就连风翊宣也笑了起来。风擎日笑着说道:“老七呀,这乐丫头的一张嘴可是够能说的,朕本来还打算告诉这丫头,若是将来你欺负了她,让她尽管来找朕讨公道,可是看到这么个情形,将来那讨公道的人是谁还不一定了?” 风翊宣这才坐在风擎日身边,略略往小桃这边看过来,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风擎日这时显得兴致勃勃,“朕可还没有尽兴,老十二,刚才属你吆喝的最欢,到你了。他们都说你的棋下得最好,朕不要你让着,你尽管放马过来。朕要瞧瞧,你这个棋王皇子的名头是不是浪得虚名?” 他看看一旁的小桃和冷梅,又道:“你们两个丫头,说说,这局棋是赌谁赢啊?” 冷梅不防皇上竟也问她,她却是从来没有见过风秀林下棋的,也不知对方的这个棋王的称号是不是实至名归,但是有一点她是知道的,赌皇帝赢总是没错的。想了想,冷梅便小声道:“冷梅赌皇上赢!” 风擎日哈哈大笑,问小桃道:“你呢?” 小桃笑了笑道:“皇上,小桃这次要赌十二皇子赢。”因着她知道,十二皇子是个最直性的人,若是皇上说不要他让着,他就定然想不到那套假装输棋的一套,况且连风翊宣都说十二弟的棋艺确实过人,那么相信没有真正经过几个敌手的皇帝,怕是难赢过十二皇子。 小桃听四皇子同样讲过,十二皇子风秀林从没有在棋艺上下过什么苦功夫,但是也许有些东西就是天赋所指,风秀林的母妃家里就出过一代国手,母亲家里的遗传或许是在风秀林身上体现了出来。听风湛然说,风秀林下棋没有固定的棋风,而是遇到何种风格的敌手,便用克制他的手法来应对。皇子里爱找风秀林下棋的人很多,这样阅历了许多棋风的一个棋手要想杀败大都用假棋来敷衍的皇帝,想要不胜怕是太难了罢? 棋盘上已经开始厮杀。这位虽然不曾下过苦功,但是对棋这方面天资聪颖的十二皇子对这黑白世界的把握却是极其收放自如的。每一个棋子的落下几乎都不考虑的太久,相反再看风擎日,却明显的放慢了落子的速度。这时的棋局,好象并没有到那种胶着的状态,两个人都应该有机会。 片刻之后,皇帝的眉峰开始渐渐皱起。黑白双子开始相交,一挡一接的来回当中,风秀林的白子被逼进了死角。观点的众人开始有了小小声的议论,看来,这位好下棋的皇上的棋艺也并不是真的那样烂,起码一时间将风秀林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可是,这风秀林棋王的美名的称号不是白得的,也不见他心急,只是一子子的落下,不过一时之间,居然全盘的情势竟逆转了过来。风擎日望着棋盘,又看看对面的风秀林,笑道:“老十二,看来你是真的无心让父皇了?” 风秀林笑道:“父皇,这该让的儿臣自当相让,不该让的若是儿臣让了,就是瞧不起人,而且父皇的棋艺也算不错了,若是儿臣让了,就必输无疑了。还请父皇放儿臣一马。” 风擎日闻言哈哈大笑,扔下手里棋子笑道:“这一盘棋朕输了。老十二这一手棋不愧为棋王之称号,朕输得心服口服。朕也看明白了,恐怕这世人当中,肯真正拿出真本事与朕下棋的,也就是你老十二了。就凭这一点,你老十二也不负真性情这三个字了。” 风擎日说完起身,笑道:“朕今日出来了一天,也有些累了,这棋也下了也尽兴了,也如了你们的愿该赐婚的都已经赐婚了,如今朕就回宫了,你们兄弟难得聚在一起,就留下吃老七和老十二的一顿,也算是给他们两个贺贺喜了。” 说完,便由众侍卫相陪着出了菊园回皇宫去了。这时,有些看完热闹的大臣见皇上离开,觉得自由了些,便抢上前来纷纷恭喜风翊宣和风秀林。吴离见人家是一对对的,想起自己女儿今日所办的这赏菊宴实在是为她人做嫁,心里也是一阵阵不是滋味。他心里惦着独自离去的女儿,便也先头离开了。 冷文却是喜得了十二皇子为女婿,自然和他的夫人是欢天喜地,在一边接受着同僚们的祝贺,听着恭喜的话语。这边几位皇子和平日相交甚好的一些大臣便闹着要风翊宣和风秀林请客吃宴,而且三皇子还指名要去小桃的迎客来见识一番,小桃爽快的答应,先行让喜鹊回迎客来内收拾出一间特大号的包厢,放上几张桌子,让厨房准备做菜接待众位贵客。又让画眉先回府告诉娘亲一声,皇上已经开口赐婚,让她放心。画眉和喜鹊领命而去。 这时,风湛然走到小桃身边,笑着说道:“小桃,恭喜你,终于和七弟如愿以偿,乖你嫁过王府去,可就得跟着七弟叫我一声四哥啦。” 小桃见他淡淡笑着,如玉树临风一般,那俊逸的风采丝毫未减,就如同当年初见时那样和蔼可亲。一瞬间,小桃只觉得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她自然是知道四皇子先时对自己的情意,可是自己的心里已经被风翊宣添满,只能辜负他的好意。这情之一字自古皆同,若对方爱你,你又不爱他,那又能如何?小桃从心里不希望被自己当作好朋友对待的四皇子受到伤害,可是他心里对自己的情意无法让她回应,也无法接受,只能感叹无缘而已。 小桃定定的注视着风湛然清澈温柔的眼睛,道:“四皇子,我叫你一声四哥,以后我和阿宣就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对我的那一片心,我衷心的感谢你,我会永远记住的。” 风湛然瞧着一身素衣,却仍然美丽得让人心动的小桃,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又酸楚的感觉。他知道这个自己曾暗暗喜爱过的女子今后就是他的弟妹,由他最亲的七弟来保护。 心中的怅然在所难免,可是他也感到欣慰,他失去了一个喜爱的女子,但是得到了一个终生的知己,这也不错,不是么?只要她能幸福,他看着也会感到快活不是么... 二百四十四章 贵人们驾到 二百四十四章贵人们驾到 小桃看着这个一直以来都是温文尔雅对自己的四皇子。心里一片了然,她知道自己是幸运的,也真心的感谢这样优秀的男子曾对自己心动过。就算是不能接受对方的情意,也应该在心里衷心感谢对方,不是么? 蓦的,衣襟飘动,风翊宣不知于何时已经站在小桃身边。小桃抬脸向他望去,见他脸上的笑容虽然淡淡的,但却自有一股安抚人心的作用。不知为何,小桃忽然感到,只要有风翊宣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好似有个领路人般带着她能于迷乱的混沌中毫不迟疑的穿行,那种温暖踏实的感觉让她心安,感觉无论她是置于何种情况,他都会带着自己不会迷失方向,会一直走在她身边指引她,保护她,就这样一辈子... 风翊宣向风湛然一笑,道:“四哥,二哥三哥和六哥他们吵着要去迎客来热闹热闹,一起来罢。” 风湛然笑了。欣然的点了点头。 因着今日前来赏菊的朝中大员也着实是不少,有些还是和风翊宣交情颇为不错的,既借了这个名头,都巴不得在几位皇子面前讨好借机打好关系,都吵嚷着要跟着去讨两杯酒喝。十二皇子是个性情最直的,他暗恋了冷梅三年,如今终于皇上下旨成全了他的冷梅的姻缘,已经令这位年轻的皇子喜不自胜了,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哪里还禁得住众人来劝,不用别人说,他便扯了平日那些有些交情的大臣,让他们同去迎客来喝酒去。 再者,冷文新得了这样一位尊贵的皇子女婿,更是心花怒放。因着这冷文向来人缘极佳,这些同僚中有一多半和他平日里交情还不错,也嚷着要去贺一贺他这位新上任的皇子泰山大人。小桃也觉得今日这事的确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便言明今日酒席全由主家做东,她全包了,更引得众人欢呼起来。 于是,一时间,菊园门口一辆辆装饰华美富丽的马车相继往闹市街区的迎客来行去。小桃和云平郡主还有冷梅三人同坐在一辆马车上,想到方才那一堆认识的和不认识的人来祝贺自己和风翊宣,那当真是恭喜声络绎不绝。小桃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着心事,脑里还在回味着方才皇上赐婚的一幕,不过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她便瞬间从平民丫头变成了未来的平遥王妃。这改变虽然在预料之中,可又实在来得太过于突然,让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就是这会子还晕晕乎乎的呢。 云平郡主坐在她和冷梅两人对面,脸上带着笑容把两个未来弟妹的俏脸看了个仔仔细细,不由得笑道:“真没想到,你们两个成为我弟妹这一天来得这样快。我就说嘛,人之间是讲缘分的,冷梅这丫头我认得她的时候,其实老十二早就跟我说了他看中了人家,我才留意她的,还有小桃你,初见时我就觉得和你之间有股子亲近劲儿,那感觉倒不象第一次见面儿的人,倒象是久识了的老朋友呢。果然,今**两个都是我皇家的媳妇儿了,我的卦再没错儿的。” 小桃笑了笑倒没什么,只是冷梅脸皮子薄,听云平郡主这样说,脸就红了起来,一脸羞涩不好意思的腼腆模样儿。云平郡主见了更乐了。打趣道:“你这丫头平日里不是也伶牙俐齿的,怎么今日象锯了嘴儿的葫芦了,你倒是说话呀。你瞧你小桃姐姐,人家心里暗喜,但是脸上连皮儿也不曾红一红呢。” 几句话逗得冷梅倒笑起来,小桃也忍不住笑道:“郡主尽着今日取笑我个够就是了,我自然是脸皮子比冷妹子厚些了。我那迎客来刚开张的时候,成天能碰上一两个不好说话儿的客人,嫌这嫌那的,还吵着非要找东家说理,那里十一整日里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还不是我出去应付客人,若是脸皮子薄了还行?要是象冷家妹子这样未语脸先臊红了,怕是我早就饿死了呢。” 云平郡主笑道:“可也是,你说的有理,难怪以前听七弟说你头次见他,便做诗落了他的面子,丝毫没给他脸呢。” 小桃笑道:“郡主听他胡说呢,我那时哪里知道他是个皇子王爷,若是知道怕是吓得拿起腿儿便跑了,还敢凑到面前儿赢他的金叶子呢,借我两个胆儿也不敢啊。” 冷梅听到小桃说起初识七王爷时的情景,也觉得好奇有趣,倒忘了害臊了,三个女人唧唧喳喳的一路说笑着到了迎客来。因着喜鹊先一步到了酒楼,告诉了掌柜和萧十一,小姐已经被皇上金口赐了婚与七王爷,这一下子满酒楼上上下下的伙计们都乐开了花。 萧十一也是替这个好朋友感到由衷的高兴。他知道等一会儿这些凑热闹的官员和皇子们必来庆祝,便让厨房里早早的预备上了。又开了楼上最大的两个雅间包房,准备迎接这些贵客们。 今日来的这些人里面儿,倒有一半儿的人是来过迎客来的,但是他们当时却不知道这家酒楼是七王爷的未来王妃开的,只是听说这家酒楼菜品新颖味美,还不定期的有各种猜谜有奖的各种活动,便有些官员闲时领着家眷来过。这时知道原来这家酒楼是未来平遥王妃的买卖,都是大吃一惊。 那三皇子和六皇子是从没有来过的,在马车里他们和太子风显璃坐在一起,因着听风显璃说来过这家酒楼,三皇子本就是个极好美食的人,听说太子竟然来过,便扯着风显璃问东问西的。风显璃心里正因着失去了得到美人儿的机会,正大不自在,本欲不搭理老三,但是又想若是自己的不满表现的太明显,让别人看了出来更是不妥,便强压下心头烦躁,跟三皇子简单说了几句。无非是迎客来的酒菜味道不错,客人很多之类。 一长串的马车停在迎客来的门口时,震惊了其它来酒楼吃饭的客人们,他们何时见过如此多气派华丽的车桥一齐停在酒楼门口的场面,有好些客人还从大厅内特意跑出来。探头探脑的观看着。 “哎呀,几位皇子大人竟都来了,请进请进。”萧十一早就站在门口等着迎接各位皇子,他虽然与风湛然和风翊宣交情最好,但是其它的几位皇子他也是相认的,因此都互相认得,这时见了太子和三皇子六皇子迈出了马车,便忙上来迎接,“太子殿下,三皇子,六皇子。今日小店真是蓬荜生辉了,你们这么些个大人物一同出现,可真是我这小店开张以来的第一次哪。” 风显璃略点了点头没言语,三皇子以前见过萧十一风次,和他还算有个见面情儿,也说过几次话,还觉得挺对脾气的,这时见了他也有几分高兴,上前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萧十一,以前见你不是听说你整日留恋在女人堆儿里,不务正业的么,怎么如今摇身一变倒成了大酒楼的老板了?这可真是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哪。” 萧十一知道三皇子是跟自己开玩笑呢,也不着恼,笑着道:“三皇子这是拿我取笑呢,我不过是和乐姑娘合伙开这么一家酒楼,省得我父亲总说我浪荡不务正事,横竖这店多是由乐姑娘管着,我只是出了银子等着分红而已,几位皇子,快请进罢。二楼的雅间我都让人预备下了,歇歇去罢。” 三皇子站在迎客来酒楼的门口,也不往里进,先是抬头看了看迎入眼帘的八扇对开的雕花正门,不由得点头赞道:“嗯,这木工做得不错。” 这个时候,一大群官员及其家眷都已或乘车或坐轿来到迎客来酒楼的面前,皇子们不先进去,他们也不敢自己先进,就跟在皇子们后面打量着面前的二层华丽的建筑。小桃也和云平郡主还有冷梅三人下了马车,见三皇子和六皇子还有一大帮官员家眷们驻足在酒楼门口观赏着,风翊宣走上前来,对小桃笑道:“看来今**乐东家得尽尽地主之宜了,跟他们好好介绍一下你的酒楼,你不是常说要我们替你做宣传么,今日这样好的机会,你岂能错过了?” 小桃听了。朝风翊宣一笑,走到前面来到三皇子近前,大声道:“三皇子,您和几位皇子还有大人们肯赏光来我这小店,小桃很是高兴,想必各位对我这酒楼很感兴趣,今日小桃便当个向导,好好的给三皇子,六皇子以及诸位介绍一下小店,好让大家有个了解,若是今日诸位有什么宴会请客的事情,若是想到我这里来,我可以给各位最优惠的价格。今日诸位既然赏脸来了,我便免费给每一位皇子及大人们,一人一张本店的贵宾金卡,可以获得更多的实惠哦。” 说着,便看了旁边的萧十一一眼,萧十一会意,转身对身后跟着的掌柜的点了点头,那掌柜的马上飞奔回柜台里,从一个盒子里取出一撂二十多张的贵宾金卡出来,那掌柜的也知道今日来的都是朝里的大员重臣,哪一个都是有来历的,都不可以小看,那脸上的笑容都可以比灿烂的花朵了,笑着对拥在门前的众人笑道: “各位大人和夫人,这种我们店的金卡每户里限领一张,夫人们可以来我这里登记一番,下次来我们酒楼吃饭结账时出示一下这金卡就行了,我们会给有金卡的各位打折,还可以积分换取礼品和餐券,夫人们只需留下姓名和地址就可以了。” 掌柜的话音一落,便有几位夫人带着丫头凑到掌柜的面前去了,掌柜的把这些人带到酒楼的柜台前,开始拿出册子一一登记。不一会前来的大人们的家眷每人都领了一张迎客来的金卡。三皇子瞧着这热闹的场面,不由得笑道:“乐姑娘果然是个做生意的行家里手,就这么一会儿子功夫便抓住了这么些客人,我瞧她们这金卡定然不是白领的,今后你这酒楼可要又多了一批富贵客人喽。” 小桃不置可否的一笑,见三皇子身边的六皇子只顾看着大门口的雕花大门,便知道他是研究这个呢,便上前笑道:“六皇子,是不是觉得这雕花大门和别家的不同?” 六皇子道:“嗯,我瞧着别家的似乎都是红漆刷制的,你家的却跟别家不同,却是为了什么?” 小桃笑道:“六皇子不知道,当初若是按照那装修工人的意思,也是要用普通的木材做了雕花门后再刷上朱红色的油漆,只是我嫌那也太俗气了,便让他们改成了用上等的好木料刻了雕花后,上了半透明的清漆,并把原先的四扇门改成了八扇,这样一来,既能显出木材本身的纹理,给人的感觉又不那么夸张,风格朴实而又不失华贵的大气。六皇子觉得怎样?” “嗯,好,有见地,不错。”六皇子笑着背了手,眼睛里都是欣赏的笑意,随着萧十一和小桃走进了迎客来的一楼大堂里。 只见一楼的大堂内错落有致的摆着成套的八仙桌和带有靠背的椅子,桌面上还铺陈着淡青色的方形桌巾,每张桌的桌上还摆着一盏造型典雅古仆的桌灯。 看到六皇子新奇的眼神儿,小桃便笑道:“六皇子,这桌灯是我当初坚持要人摆设上的,我想白日里固然酒楼里是日光充足,可是到了晚上只有堂里几枝大灯未免也显得太昏暗了些,这样每桌上摆一个桌灯,不仅是方便晚上营业,而且晚上这灯亮起来时,更增添了几分浪漫唯美的气氛,岂不是一举两得么?两位皇子,看到正中央那个搭起来的台子了罢,我们酒楼里不定期的举行各种有奖的猜谜活动,就在那个大台子上举行,我这里还雇着专门出题和主持的先生呢,我们这里有的客人不光是为了吃来的,倒是有专门为了参加这个游戏活动来的呢。” 这回还没有轮到六皇子称赞,一旁的三皇子就先笑道:“好好好,乐姑娘,你这迎客来的经营风格,我差不多吃遍了整个京城的馆子,也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先例呢,难为你怎么想出来的?” “三皇子,做生意有种诀窍就是要史无前例才好,要知道物以稀为贵,若是家家都有,家家都一样,客人凭什么跑到咱们这儿来,而不去别家呢,所以菜的味道先不说,首先这第一眼就要让客人们觉得我这迎客来和别家酒楼是不一样的,这样才能达到效果,才能招揽更多的客人上门儿。”说到这里,小桃压低了声音,轻轻笑道:“告诉三皇子和六皇子,你们没看见那摆在窗台上的花花草草么?我这样花了银子来把酒楼弄得象个花园子似的漂亮,就是要营造一种美丽舒畅的饮食气氛,让食客们甘心情愿的为迎客来大把的掏银子,所以,一切都要最好的。” 三皇子和六皇子听了她的话,往窗台上看去,果见窗台边上,和往二楼去的螺旋形的楼梯边儿上,都摆着当季的各色绿色植物,看上去倒真的挺赏心悦目的。六皇子不由得转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边的风翊宣,笑着说道:“七弟,我佩服乐姑娘还在其次,六哥我真正佩服的还是你啊,这样一个活财神似的女子,竟然能让你慧眼识珠得了去,真是让人又嫉又羡啊...” 风翊宣笑道:“六哥有什么好羡慕的,小桃的脑袋里却是有些古怪稀奇的想法倒是真的,听说六哥过一阵不是要在内府里新造一间大书房么,若是觉得可以,不妨让小桃去给你参谋参谋,我瞧着你们两个的眼光倒是挺相似的,说不定那大书房造出来定会与别家不同呢。” 六皇子让他这一提醒,不由得连声道:“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乐姑娘,改天让老七带你到我府里去,你也帮着我看看他们画出来的书房的图样,给我点意见,怎么样?” 小桃点头笑道:“只要六皇子不嫌弃我的眼光粗拙,我就帮六皇子瞧瞧就是了。” 众人此时心里对这位未来的平遥王妃已是暗自佩服到极点,他们没想到在外面看来不过和其它酒楼没两样的迎客来,进来之后却发现每个细节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真的是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就象回到了家里似的,丝毫没有那种生涩的陌生感。 不说别的,就说那满大堂里忙着招呼客人的伙计们就与别家不同,这迎客来的伙计们都是穿着相同的清一色儿的藏青色裤褂儿,一色儿的伙计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有的肩头上搁着条雪白的手巾把儿,有的却是手里拿着一个纸牌子。 十二皇子正跟冷文走在一起,冷文见了这情形就问风秀林道:“十二皇子,瞧这些伙计们的情形好象每人的分工都不大一样呢,是这样的么?” 风秀林现在可以算是迎客来的常客了,自然是知道其中奥秘的,便笑着对围上来的几位大人笑道:“那是自然,我这未来七嫂要求店里的伙计各司其职,带客入位并点餐单的,上菜的,收拾桌子的,收银子的,各有各的活计,这样忙起来才能有条不紊的伺候客人周到,而且也不容易因为忙而忘了招呼客人。” 冷文不由得点了点头,看来真得让自家闺女跟着这位未来的七王妃好好的学学管家了,这位七王妃还真是个中高手,这样大一个酒楼都能管理得周周到到,纹丝不乱,想必一个家掌管起来也是得心应手,不费吹灰之力了。 众人跟随着小桃上经过螺旋形的楼梯,上到酒楼的二层。这二层专门是包厢雅间的所在地,一共十二间。其中十间包厢里均能同时摆下四桌酒席,而剩下的两间却是能同时摆下八桌的特大号包厢,是专门用来承办寿辰及宴请亲朋所用的。就象今日这样来这样多的人,便能用上了。 四个伙计引着众人进到包厢里面,只见这包厢里面临街的窗子仍然是用的雕花镂空图样,夏天时装上干净的窗纱,秋冬时便糊上窗纸,极其方便。包厢内的采光效果也是极好,视野也相对开阔。这包厢内的桌椅与大堂内的不同,明显的是更上了一个档次,桌布用的是蜡染渐变的淡紫色绸料,质地轻盈中又烘托出了华美精致的气息。相对的两面墙面上还装饰有风格各异的水墨画,大都出自小桃之手。 这包厢里伺候的伙计也是专门为包厢里的客人提供服务的,和大堂里的伙计不同,这些包厢里的伙计都是穿着宝蓝色的裤褂儿,显得又干净又利落。 众人被伙计们引着按各自的身份入了座位,福王爷和众皇子们坐了一桌,而福王妃则是带着云平郡主,小桃和冷梅,还有冷梅的母亲冷夫人,再加上几个位高权重的大臣们的家眷坐了一桌,剩下的大人们平日里比较要好的都自动坐到了一起。 福王爷曾经跟风翊宣来过迎客来一次,福王妃却是没有来过的,此时见了这里的环境十分温馨精致,也是十分欢喜。三皇子是个美食主义至上的人,坐下了便忙不迭的吵着要喝酒,小桃便将那剩下的醉神仙给搬了上来,可是这酒虽好但是却所剩不多,于是便又让伙计们搬了几坛子上好的女儿红和花雕,便吩咐厨房里往上报菜名上菜。 厨房里的众人早就听说了自家东家被皇上开金口赐给了七王爷为妃,早就高兴得冒了泡儿了。想起他们是在平遥王妃的手底下做事,那心情自然与平时不同了,显得干劲儿十足。听得伙计说东家让上菜,便个个抡起大勺忙活上了,菜品是早已准备好了,就等着下锅颠勺儿了。今日这些大厨们干起活儿来也是分外的有劲儿,不一会儿一道道迎客来的招牌好菜就一一上桌儿了。 伙计们一边上着菜,一边唱着菜名,绕梁不绝:“万字儿五彩肚丝、油爆大虾、上汤芥菜心、福字瓜烧里脊、桂花鱼条儿、三鲜龙凤球、豆沙苹果、砂锅煨鹿筋...” 一道道菜名儿报上来,光是听这些美妙和名字就听得让人想直流口水,食指大动了。各式精典名菜香味儿四溢,惹得包厢里的所有人都是垂涎三尺。这些人都是吃惯了好菜好酒的,但是迎客来的这些菜品他们还真是在别家没尝过的,这也不用多说,从菜一上来,包厢里的那股子热乎劲儿就甭提了,根本找不到词来形容,总之是大家吃喝的开心畅快,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吃菜的吃菜,同时那赞美声一浪高过一浪,气氛极其热闹活跃。 而今天的主角自然是风翊宣和小桃,还有风秀林和冷梅。她们两对刚被皇上金口赐婚的未婚夫妻自然成了众人热闹的中心,因着小桃和冷梅是两个姑娘,那些皇子大人们不好逼着她们两人喝酒,也不好太开玩笑,可是风翊宣和风秀林兄弟二人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道恭喜的人一波*的前来敬酒,这个时候,招呼不周可是不行的,且兄弟两个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的,便酒到杯干,陪着众人喝了个痛快。 小桃知道这个时候的酒都是纯粮发酵而制成的,并不十分醉人,但是看到风翊宣那样的痛快的喝法,也是暗自担着心,怕他喝醉了后劲儿上来了难受。有心想上前劝他少喝几杯,想到自己若是上前去,必然被众人打趣开玩笑,横竖今日这酒喝的高兴,也不妨就不管了,让他尽兴也就是了。 这时,三皇子却端着一杯酒走到小桃这桌跟前,笑道:“乐姑娘...不,该改口叫七弟妹了。你这酒楼的菜品果然是味美无比,只是我听说你的厨艺并不比那些厨房里的大师傅差,今日这亲高兴,弟妹不如就喝了这杯酒,赏个脸亲手做道拿手好菜给我们开开眼可好?” 他话一落,众人都跟着叫好。小桃也知道这是三皇子好奇自己的手艺,便笑吟吟的接过杯子,将酒一饮而尽,引来三皇子竖起大拇指,赞道:“七弟妹****快,三哥佩服。” 小桃笑道:“既然三皇子想让小桃露一手,那我就做个大家都没吃过的新菜,叫做‘素心银针卷’。只是大家若想亲眼观看,得跟我到走廊尽头的厨房里来,那里是我专门用来研究新菜用的,平日里卖的菜却是大厨房里做的,若想学这道菜的各位便跟我来罢。” 她起身便往外走,那一大帮官员的女眷们便忙跟着出去了,要偷学这一道别人都不会的菜品,三皇子和六皇子也跟了出去,只剩下几个向来本着君子远疱厨的官员没有跟去,兀自在跟留在包厢里的风翊宣谈笑说话。 二百四十五章 大显身手 二百四十五章大显身手 带着三皇子和六皇子。还有那些想偷师学艺的女人们,小桃将众人带到二楼最里面一间单独隔出来的干净小厨房内。 这间厨房是迎客来开张时小桃让人专门打造出来的,与给客人们做菜的大厨房不同,这间小厨房只是专供小桃用的,她有时在迎客来照顾生意的时候顺便会在小厨房里研制些新款的菜品,有时萧十一嘴馋了,也会缠着她单独在小厨房里做两样小菜给他打牙祭。 迎客来刚开张的时候,小桃和萧十一几乎整天都呆在酒楼里,小桃就是在那一段时期内实验出了很多新式菜品,待酒楼走上正轨之后,她却少到小厨房里做菜了。虽然这小厨房有一段时间没用,但是掌柜的还是命伙计们每天将厨房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各种厨房用具也都擦抹的锃明光亮,众人一进来就觉得这厨房不仅宽敞,而且很舒适干净。 小桃吩咐伙计下去准备一些她需要的材料,又让着众人在厨房旁边隔断出来的休息间儿坐了,让人上了茶上来,三皇子先就接了茶笑道:“这茶我可不能多喝,还得留着肚子吃你亲手做的好菜呢。” 一句话把众人都说得乐了。云平郡主曾经得到过小桃私自写的菜谱给她,在这里厨娘的指导下有模有样儿的学做了几道,得到过夫君萧威的交口称赞。因此对小桃的手艺那是一万个佩服,这时听得三弟这样说,她便笑道:“不是我自夸,小桃的手艺还真是少有的,尤其是她做的那些菜色是过去都不曾听说过,更别提吃过啦,几位夫人小姐这机会实是难得,你们若想学几道拿手菜,还真得等会儿睁大眼睛跟着小桃好生学着呢。” 六皇子瞧着这旁边厨房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便问道:“乐姑娘,你这酒楼里客人这样多,大厨房里忙得过来么?怕是人手有时也会不够用罢?” 小桃一听六皇子的话,就知道他是个看问题极细心仔细的人,便笑道:“六皇子问得好,我们这家迎客来与别家酒楼最不同的地方,其实不在于刚才大家看到的外表的装饰,而是在于菜品。而这新奇的菜品至所以能吸引那样多的回头客和新的食客,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菜的用料和烹饪的过程一定要极讲究。大家可能不知道,我们这酒楼里的厨房里不只是有做菜的大厨这样简单,还配有专门的厨师助手,就是给大厨们打下手的小工,还有专门的洗碗工和专管验收食材的人员,这样才可以保证厨房干净和菜品的质量。我们酒楼的掌柜的一天要好几次来检查厨房,看看厨房是不是干净整洁。这样一来,就是客人们到厨房里参观,也只会看见干净整洁的环境,这样才有吃饭的**不是么?” 一旁的冷梅的母亲冷夫人听了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道:“原来乐姑娘这酒楼里学问这样大,怪不得你家的伙计们个个头脸儿干净,不象有些酒楼里的伙计,那身上的衣裳油渍麻花儿的,肩头上的白手巾用几回便成了黄手巾黑手巾了。” 小桃笑着说道:“冷夫人说的是。我们这迎客来开张之前,我就吩咐了成衣铺来给伙计们量身定做新的衣裳,不光是他们,连厨房里的大师傅们还有杂工们都是有份儿的,我管这个叫做工作服。就是在酒楼里上工时穿的,大家看着也新鲜,而且印象深刻,也方便让客人们辨认。而且我们酒楼里的伙计们那衣裳胸前都绣着工牌,写着比如伙计张三,迎宾李四之类的,这样若是有哪个不小心得罪了客人,或是客人对哪个伙计的服务不满意,就可以直接记住工牌号跟我们沟通了。” 众人都听得呆了,连三皇子和六皇子也是头一次听说这样严谨和周到的经营管理。小桃知道众人心中的震憾,因为她也知道在别家酒楼里,根本就没有人这样做过。想当初她筹划这家酒楼的经营策略的时候,萧十一眼睛比她们瞪得还大。还要吃惊许多倍。但是萧十一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既跟小桃合伙做生意,便尊重小桃的意见,跟着小桃一起做这京城里第一个敢吃螃蟹的人。萧十一那时虽然心里觉得这样做未免有些冒险,但是小桃却是知道效果必然是极好的。因为她在韶然国做的这些比起现代人对酒楼的经营理念,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跟小儿科差不多。大家同样都是开酒楼赚银子,若是事事照人家的样子搬过来,事事都跟在别人家的屁股后面走,没有半点儿的新意那还有何意思?还谈什么赚大把的银子? 小桃见众人脸上都是一副颇感兴味的表情,这倒是一个很好的宣传自己酒楼的绝好机会,而且这些人都是非富则贵的上上人选,若是有她们在亲朋好友间随便给自己酒楼夸上那么一两句,那带来的效益可是立竿见影的。小桃想到这里,便笑着细说起迎客来制定的基本的服务流程: “大家看着这酒楼整日贵客盈门的,显得极是热闹,但是管理起来确实是一件极麻烦琐碎的事情,首先每天都要分两次接收各家供货商运来的食材,由我们的检验员验收,然后由厨房的小工接到大堂点菜单子处理好各种食材的前序工作,再交由大厨们烹饪,再由传菜员上至饭桌上,食客吃完饭后收银的伙计便上前自由收银子,然后撤桌收回餐具洗刷,用开水消毒处理。另外要说的是,我们这酒楼还暗地里雇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平时就做些搬抬食材的力气活儿,其实是防着有那喝醉酒要闹事儿的客人,那两个膀汉也就派上用场了。不过这样的客人基本上很少,所以那两个护院的都当作力工用了。” 众人听完,都称赞小桃心思细腻,每个环节竟是那样妥贴有序。这时,外面的两个伙计已从大厨房要来了小桃所需要的食材,于是在小厨房内,小桃便在众人的围观之下,现场制作了那道荤素搭配,又营养好吃的‘素心银针卷’。 小桃先在食材中挑选出一块上等的猪柳肉,拿起刀顺着肉的直纹切为薄片,搁上酱油、白酒、又加了一点点的淀粉腌了一会以让它入味儿;又将绿豆芽掐头去尾,胡萝卜与莴笋改刀切成细丝,这时又摊开腌好的猪柳肉薄皮,包入银芽、胡萝卜丝儿、莴笋丝儿,然后沾上少许的淀粉,用半煎炸的方法慢慢煎熟,最后在成品上散上少许的椒盐粉,一个个装入用青翠的生菜叶铺底的大瓷盘中。 这整个完成过程毫不拖泥带水,一气呵成。直至满满一盘香味扑鼻的的菜肴新鲜出炉,众人才回过神儿来,唏嘘出声,赞叹不已。小桃笑着把菜盘放到桌上,笑道:“大家来尝尝。别客气,趁热吃才有味道。” 不用多说,这些在坐的非富则贵的人一品尝这道‘素心银针卷’,就大赞此菜的奇妙之处。那均匀的荤素搭配冲减了煎炸所产生的油腻感,而食材本身的清脆又与椒盐摩擦出别致的味蕾感受。饶是三皇子这样尝遍了各种美食的人也赞不绝口:“七弟妹,你做的这道菜端地是美味,以前我倒从来没有尝到过如此味道淡雅又不油腻的煎肉卷。以前吃过的那些,过于油腻了,端上来盘子底下一层厚油,让人看了就怕,哪有这道菜清爽?” 小桃笑道:“三皇子谬赞了。这道‘素心银针卷’不过是很简单的一道菜,这样众位学起来也容易,而且味道也是极好的,让众位见笑了。这种菜咱们家里可以做得,学会了也不必到馆子里来吃了。自己在家里做了就成。” 六皇子也点头笑赞道:“七弟妹好手艺,我七弟可真是有福了,以后天天能吃上如此美味,真是羡煞我们这些人了。” “想不到乐姑娘不仅心思灵巧,聪颖过人,这厨艺还真的是精湛非常,深藏不露啊,”冷夫人真心的夸赞着,自己女儿若是能有这乐姑娘三分之一的厨艺,自己这个当娘的就放心了,“我们家梅儿真得要跟你好好学着才是,她如何连炒蛋还炒不熟呢。” 冷梅脸上一红,笑着嗔道:“娘尽是揭我的短,我以后多跟乐姐姐亲近,学着就是了,乐姐姐可千万别嫌我笨啊。”她以前的确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但是如今不同了,她将来是十二皇子妃,真的想学两道拿手的菜肴来吸引住十二皇子的视线呢。 小桃点头笑道:“咱们这里除了三皇子和六皇子都是女人,各位夫人小姐们不知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要想绑住男人的心先要绑住他的胃,若是让他恋上了你做出来的美味佳肴,怕是就不想留连在外面,而是想每天都回家吃各位做的好菜,那岂不是件大好事么?” 这在座的众人都是众位官员的夫人,而且多是家里丈夫有好几房小妾的,这些正头夫人如今听到了小桃这话,不由得便心里觉得有道理,看小桃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期盼,有几个夫人便吵着要小桃再多做两样菜品出来,她们还没有学够呢。 小桃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心里不由得好笑,这些夫人们一听到说要管住自家男人就要多学两道菜品。这瞬间精神气儿就不同了,可见这句广告词的效果,她还真的是没有说错。不过这倒让她又看出一个致富的良方,若是将来自己开一间教授女子们细点和家常菜烹饪的学堂,倒也不失为一件妙事啊。 云平郡主突然想起有次来吃的一道菜品,小桃还没有来得及教自己呢,便脱口说道:“小桃,上次我和七弟还有十二弟在这里吃得那道‘大珠小珠落玉盘’,我想起来还回味无穷呢,就教它怎样?” 哦,原来云平郡主喜欢那道肉丸菜啊。小桃笑着道:“好,这道菜也挺好学的,咱们这就做来。”她瞧瞧食材里还真的有做这道菜的原料,便又拎起案板上的刀做起来。 只见小桃把一块约三两来重的猪肉切成细丁,又将大头菜的叶子剥下用开水烫软了待用,将细葱的葱绿部分同样烫软待用,又将芹菜、泡发好的香菇都切成细丁子。将生粉与水调制为水淀粉备用。这时就见她将锅内搁油烧热,先是爆香了姜蒜,放入猪肉丁炒至断生,然后放入大头菜丁、芹菜丁、香菇丁、盐、白胡椒粉少量,炒熟制成了肉菜相间的馅料,把其包入早已烫软的几片白菜叶中,用细葱一一绑好,放入盘里,用大火蒸制少许既可。在这期间,她又将热锅入了老汤并烧沸,加入少许盐、香油、加入水淀粉制成半透明的薄芡汁,淋到取出的盘子中,这一道‘大珠小珠落玉盘’便又新鲜出炉了。 众人见这道菜色泽明丽,便都取筷来尝,只觉得口感清润,滋味极佳。三皇子连连挟了好几筷,忍不住伸出大拇指来夸赞,小桃笑道:“其实这道菜里的肉馅儿也可以根据各位的喜好来自由搭配,可以用鸡胸肉、鱼肉、鸭肉等,里面的蔬菜也可以改用其它的含水量较少的蔬菜,这样就行了。” 三皇子这时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位手艺出众的未来七弟妹了!他本来以为这位乐小桃只是心思灵巧,擅于经营罢了,没想到她还真的是一位厨艺的高手,难怪七弟拿她如珠似宝的,八成这一手好厨艺也同样让老七舍不得放手罢? 连做了两道菜,这些夫人们也都见识到了小桃的好本事,纷纷表示以后会经常来迎客来光顾,一来小桃的这家酒楼的确是菜品美味,二来这位还是新鲜出炉的热腾腾的未来平遥王妃呢,三来若是与这位未来王妃打好关系,没事儿时讨教几道私房好菜,八成还真的有资本跟那些不要脸的家里小妾拼一拼呢。 众人重新回到包厢里接着吃喝,风翊宣见小桃满脸喜气的跟众人回来,便知道她一定是借机好好为自己的酒楼宣传了一把,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福王爷见到侄子的表情,笑道:“老七,你的这个王妃选得好,本王就说你自小性情不象你父王,倒是象本王多一些,怎么样,咱们叔侄俩个连选老婆都和别人不一样呢。” 风翊宣举杯敬福王爷,笑道:“皇叔,你可知道,小桃背地里跟我说过,她最是敬佩你的为人,说你是韶然国第一位好男人呢。她说虽然跟皇叔你不熟,也不了解你的其它方面,但是就是只凭着你和皇婶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一点,她就承认你是最有情意的男子!不过,这如今最有情意的男子,怕是也多了侄子我一个了。” 福王爷闻言哈哈大笑,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笑道:“你这小媳妇是个有眼力的,本王别的事情不敢说,若说有情有意,那是本王若称第二,无人便敢称第一了,怎么?你这小子想跟叔叔我比试比试不成?” 风翊宣笑道:“不敢不敢,不过皇叔方才不是说了,我性情象您多一些,怕是也算得上是个情痴罢?咱们爷俩儿为了这个也干一杯,来,我敬您。” 福王爷又是一杯酒下肚,笑着道:“你的小媳妇往这边看,莫不是看你么?” 风翊宣还以为是皇叔取笑自己,转头一瞧,果然见小桃举着一杯酒走了过来,但她却是对着风翊宣一笑就作罢了,反而是举着杯子来给福王爷敬酒的。 小桃虽然不过见过福王爷三两次面,但是对这个韶然国有名的老王爷却是印象极佳的,就冲着这人一辈子守着福王妃没动过娶妾的念头,就让她另眼相看。要知道在这个古人三妻四妾很平常的社会里,象福王爷这等身份地位又是位极人上的人,只守着一个妻子过一生绝对是一段佳话。因此,小桃自从知道福王爷和福王妃当年的情事时,便对这位老王爷投下了肯定票。而且云平郡主是他们的女儿,她的夫君大将军萧威与云平郡主成亲多年,在云平郡主以前一直没有怀上身孕的情况下,萧威也是从来没有过娶妾的事情,小桃相信那也是一个极佳的好男人。 如今自己已经成为了风翊宣的未婚妻子,她相信这个男人也是值得她全身心依赖和依靠的人。她相信,他们两个人也可以象福王爷和福王妃那样一路相携相伴的走下去。小桃知道虽然开金口赐婚的是当今圣上,可是福王爷向来对风翊宣视同自己的亲儿子一样,风翊宣向皇上开口请求赐婚的事情福王爷一定暗地里在皇上面前吹了好风儿,所以小桃对这位长辈是心存着感激与敬佩的。 福王爷见未来的侄媳妇来给自己敬酒,也是十分高兴,将酒一饮而尽,瞅着同样酒到杯干的小桃笑道:“丫头,你的酒量着实也是不错,我瞧着你象是个能喝的,而且不容易醉,不知我说的是不是啊?” 小桃不知道这位福王爷从哪里看出来自己有酒量的,这事儿除了自己家人和风翊宣之外别人都是不知道的,小桃嫣然一笑,压低声音小声笑道:“福王爷,有没有人告诉过您,您老人家生了一双聪明的慧眼,小桃是很佩服的。小桃在这里跟您老人家打个商量,若是王爷您替我保守着这个秘密,小桃就亲到厨房里让他们给王爷做几道应景的拿手蟹菜,怎么样啊?” 福王爷哈哈大笑,觉得这个小丫头真是又有趣又讨人喜欢,不由得笑道:“好,本王答应了,丫头说的这蟹菜莫不是煮蟹子来吃?” 小桃笑道:“王爷,这蟹子自然可以煮来吃,只是若只是煮着吃怕是太单调了一些,我们这里三月前新雇了一个极地道的擅做海鲜的厨子,如今这酒楼里拿手的海鲜菜俱是他来掌勺儿,他做的蟹子可是个中一绝,偏巧我们新进了几筐极好的极肥的海蟹来,王爷不如赏个脸尝尝?” 福王爷在饮食一节上还真就是个喜食海鲜的人,尤其喜食海蟹,听到小桃这样说便笑道:“你这小丫头倒真道我爱吃蟹子?怕是有人提前跟你通风报信了罢?”说着,便笑着瞧了瞧一旁的风翊宣。 风翊宣笑道:“您别看我啊,皇叔。不过是有次聊天时小桃问到我您喜欢吃什么,我就随口提了一嘴,谁知道她记性好,就记住了。她这蟹子听说是今早儿才从海边运过来的,新鲜着呢,您也就别拿着架子了,让厨子做去就是了。” 福王爷拍着侄子的肩膀哈哈大笑,冲着小桃笑道:“那七侄儿媳妇,那就有劳你了。” 小桃笑着去厨房吩咐去了。 民谣素来有云:秋风起,蟹脚痒;菊花开,闻蟹来。在这丰腴的十月金秋,蟹与菊花都是让人很感兴趣的好物事儿。菊花高雅清淡,自古被文人墨客所喜爱,而蟹呢,自古就被食客们广为称赞,素有四味之说。其‘大腿肉’,肉质丝短纤细,味同干贝;‘小腿肉’,丝长细嫩,美如银鱼;‘蟹身肉’晶莹结白,胜似白鱼;‘蟹黄’,营养丰富,是为极品。在这个季节里,蟹子无疑是海鲜中的重头戏,真正的餐桌上的顶梁主角。 那位极擅海鲜菜肴的大厨果然是手段高超,不仅各种海鲜做得鲜香味美,那蟹菜更是做得花样百出。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众人的桌上便陆续出现了几盘以蟹为主题的菜肴,分别是油香海蟹王、紫苏叶蒸蟹、蒜蓉香炒蟹、蟹黄烧麦和芙蓉蟹肉羹。 饶是福王爷这样喜吃蟹的人,一见这同时五种蟹菜上桌,而且是不同口味风格的做法,更是喜出望外,足见小桃用心之深。 如今这每一桌上都摆满了诸多冷荤热肴,食材精细,山珍海味尽在其中。而单是烹饪的方法就包罗了炒、烧、溜、炸、炖、蒸、煮、烩、酥、焖、拔丝等等。满桌上菜肴中的的雪白、有的红似火、有的黄如金、有的碧如玉,整个是色彩缤纷,散发着阵阵极诱人的香味儿。 就连那餐具也是小桃吩咐伙计,搬出了店里最上等的青花细瓷的大中小号的盘盏,全新的红木筷,既朴实又庄重。众人置身于这如此美观悦目、浓香四溢的美食之中,岂能不食指大动?席间的气氛好得不能再好,就连平日里矜持的众位官夫人们也在美食面前无了招架之力,将那保持身材的念头暂时扔到了脑后,小桃桌上那几位夫人边吃着边拉着小桃说着厨艺经,有说有笑的。 这时,小桃的丫头喜鹊从外面进来,走到小桃身边轻声笑道:“姑娘,你上次托那位老客捎来的兔毛人家给带来了,就在下面跟掌柜的说话呢,因着听说您在陪着客呢,所以那位客人没有上来找您,掌柜的要我问您,是不是去见见,那兔毛掌柜的瞧不准好不好,让您去瞧呢。” 众人听说小桃要人捎兔毛,却不知道这兔毛她要来何用,要是兔肉倒是可以做菜,可这兔毛...众人可真不知道了。小桃见众人疑问的眼神投了过来,便起身笑道:“大家不必好奇,等会儿我回来自会告诉你们要这东西何用?” 说着便跟着喜鹊下去了。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小桃和喜鹊又回来了,众人见喜鹊丫头的手里捧着一个大蓝花的包袱,接收到众位夫人女眷们递过来的好奇的眼光,小桃便伸手将包袱搁在自己坐的椅子上,解开包袱,只见里面是一团团毛绒绒的白色线团,那线团不知是用什么纺成,有半根小指粗细,均匀的缠成一个个球状,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女人们瞧见了新鲜东西,呼拉一声都围过来,连那边好奇心重的十二皇子也忍不住凑了过来,瞧着这一团团线球,问道:“这是做什么用的?”他这一句话代表了所有人的心声。 小桃拿着一个线团,笑道:“这便是兔绒纺成的线,我叫它毛线。这是我托酒楼里一个相熟的老客帮我找巧手的纺织匠人弄来的,这可是买不到的好东西。如今天气渐渐凉了,过两个月怕是要下雪了,我要拿它织几双毛袜或者毛手套,若是线攒足了织几件毛衣也行,这东西穿在外衣里面,又轻便不压身,还很暖和,还可以织成好多花样,又好看又实用。只是这毛线纺起来不易,这么一包袱的东西花了我二两多银子呢。” 众人一听这兔毛线又是小桃新弄出来的东西,不免又惊又喜,忙都缠着小桃让她现场表示给大家看看,瞧瞧这毛绒绒的线团在小桃手里能变成什么新奇物事儿。 二百四十六章 想做妾的姑娘 二百四十六章想做妾的姑娘 小桃瞧见众人一个个颇有兴味的眼神。不由得笑道:“各位,今天可真没有办法演示这个,只因这毛线虽有了,但是还需要另一种工具,就是编织这毛线的竹棒针。这棒针我却是让木匠给打磨做好了一对,只是如今在家里搁着呢...不如下次有机会再碰到各位,我再教你们好了。” 众人这才略显失望的又都坐回座位上去了。小桃见众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心想今日那位客人赶巧送了这毛线团来倒是提醒了她,这何尝不是一种另一种发财致富的生意?她将来大可以雇一批人来专门采购纺织了各类粗细不一的毛线,再弄个编织作坊,雇上些可靠老实手艺精巧的女子来编织各种毛线制品,比如毛衣、毛手套、毛袜等等,还可以再教她们用勾针勾些家里用的杯垫、桌巾、熏笼套子什么的,岂不又好看又实用,而且想来这韶然国应该还没有此类商品,她岂不是要赚个盆盈钵满么? 坐在小桃旁边的冷梅瞧见她一副心神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模样儿,便道:“乐姐姐,你在想些什么哪?莫不是又在盘算赚银子的点子?” 小桃笑道:“瞧你说的,好象我这脑袋里整日不想别的,只想着往怀里拢银子似的。”她说着,伸筷夹了一筷豆沙苹果,放到冷梅面前的小盘子里,笑道:“不过啊,你这回倒是猜着了,我倒是想着做一样韶然国里都没有出现过的新营生,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我要小小的保密一下。” 云平郡主听了笑道:“你这个鬼灵精的丫头,又不知道弄什么稀奇古怪的点子呢,”她指着手里正翻来覆去看着的暖绒绒的毛线团,笑着道:“没想到那兔毛竟能纺成这样的毛线来,这是怎样纺出来的?” 小桃笑着道:“这说起来简单得很,只是有些费功夫,也是个精细活儿计。就是将那上好的兔绒洗涤数次晾干了,再用手撕成均匀的绒毛,再用五寸长的圆木棒中间凿出一个孔来,用一端有两钧的竹节插入成十字形,再用少许的绒毛系于有钩的一端用力的旋转圆木棒,就这样徐徐纺之,便成毛线了。然后再用竹子打磨做成两根五六寸长的细润的编织针,就行啦。这样就可以编织各种东西了。” 小桃当初让客人帮着找人纺线时就想好了,要给家人和风翊宣织些过冬的毛纺织品。比如穿在里面的毛衣毛裤,既轻便又保暖,而且又不象棉衣那样显着臃肿厚重,再织上几双毛袜和毛手套,给二哥织的要针脚密密的厚实些,因为他冬日里若是在街市上巡街可是会很冷的。想到风翊宣能贴身穿着她织的温暖牌的毛衣。那该多美啊... 正想着呢,忽然听到身边的冷梅低叫了一声,“哎呀,那不是杜姑娘么?” 小桃愣了一下,循声望去,只见上次在福王妃寿宴上见过的那个杜相的千金杜千千脸上带着盈盈笑意,出现在包厢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贴身丫头。小桃自上次福王妃寿宴上见过杜千千一次,虽说交情不深,但也算认得,今日吴曼霜举行的赏菊会上,这位杜大小姐虽没有来,听说是去表亲家坐客没有归来,而杜相则是因为前几日早就抱病在身,此时正在家中安心休养,本来杜相要强打着精神来赏菊会陪王伴驾,但是皇帝却命令他安心养病,杜相这才没有在赏菊会露面。 这时候却意外的出现在了包厢门口的杜千千,是着实让小桃有些吃惊的。但是来者是客,何况小桃对于这个杜家小姐印象不坏,觉得她是一个懂得察言观色。言语谨慎的真正的名门千金,说话言谈举止之间和吴曼霜那种冷若冰霜的模样不同,是一种谦和内敛的沉稳气质。 小桃忙起身迎到门口去,只见今日的杜千千不似当日在福王妃寿宴上那样穿得隆重,今日的她一身湖绿的织锦衣衫,下系着同色的长裙,头上也只少许的碧玉钗的首饰,腰间只系着一根双鱼形的白玉佩,显得整个人风姿清雅秀丽。小桃刚走到她身边,杜千千便掩了口小声笑道:“哎呀,平遥王妃亲自来接我,我可是当不起呀。” 小桃一听,脸就是一红。心想明明这位杜家小姐没有参加今日的赏菊会,她怎么竟知道自己被皇上赐婚了呢?杜千千似乎是看出了小桃心中所想,上前挽了小桃的手笑道:“你不必猜了,我今日下午才能姨妈处回来,听说你们都在菊园便赶紧收拾打扮了要去凑个热闹,结果等我过去的时候,你们竟已经离开了,只剩几个伺候的下人在那里。是他们告诉我皇上今日为七王爷开金口赐了婚,我想着对方必是你无疑,可有说错么?我想着这可是个大喜事,便让车夫赶着来恭喜你们了。” 小桃笑道:“多谢杜姑娘的好意,过去一起坐罢。我今日还跟云平郡主提起,你怎么没有到呢?偏巧你这时赶了来了,咱们一起喝两杯,我来敬你。” 杜千千笑着点了点头,随着小桃便进来包厢里,还没等着二人屁股坐到椅子上。忽见包厢外面门帘一揭,一个十七八岁穿着也算华丽的年轻女子闯了进来,谁也不理,径直便走到小桃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起来,以怀疑的口吻问道:“你想必就是皇上新赐婚的乐小桃了?” 小桃瞧着这女子来者不善的模样,忍不住想冲天翻个白眼,心想这是哪家的姑娘竟然跑到这里来扰人清静,她知道自己的名字,而且看那穿着打扮也象是一位贵族家的小姐,可是她这样放放肆肆的跑了来是想要做什么? 小桃也打量着这位来者不善的女子,还没有答话时,却见四皇子风湛然走了过来对那少女说道:“文琪表妹?怎么是你?你不是这几年一直在南方休养么,什么时候竟回来了?” 小桃听到四皇子唤这少女叫做表妹,心道这四皇子哪里冒出个表妹来了?她正疑惑间,一只手伸过来把她拉到一边,原来是云平郡主。云平郡主将小桃拉到一边低声道:“小桃,你不认得她?她是四弟小时候故去的母妃的娘家人儿...” 说着,云平郡主便简要的讲了这个少女的来历。原来四皇子风湛然小时候母妃容妃娘娘因病去世,便被皇上交由了风翊宣的母妃李妃娘娘来抚养,所以两个兄弟间的感情才那样好。虽然这容妃娘娘已然故去,但是这容妃娘娘的娘家人却是大有来历的。容妃娘娘的娘家姓顾,父兄都是当年追随皇上的忠心武将。与萧老将军齐名。 但是后来边境别国来犯时,容妃的父兄上阵杀敌却不小心误中了埋伏,死于杀场之上。这容妃的兄长只留下这一个爱女顾文琪,这顾文琪的母亲也是个极烈性的,听说了丈夫在沙场中死去,便二话不说便悬梁寻了短见。可怜当时这小女孩顾文琪才只四五岁,皇上可怜这容氏一门为国捐躯,便把这女孩叫入宫中由容妃这个做姑母的亲来调养,无奈容妃也是个身子单薄的,在四皇子少年时便撒手故去,这顾文琪便由皇上下旨。由容氏一门的近亲将这顾文琪接去抚养成*人。后来这容氏亲戚一家官调南方去任职,便也把这个顾文琪一起带去。因着顾文琪与风湛然从小一起呆了三四年,又是表兄表妹的关系,当然有些感情。 后来时日渐去,顾文琪一年年长大,隔个两三年便由着家人陪同着进京住两三个月,就住在容家旧宅里。风湛然因着母妃娘家这面只有这一位表妹,又怜她小小年纪没了父母,每次顾文琪来京时风湛然都抽时间陪她说话来看望他,有时风翊宣便随着四哥一起来探望。顾文琪年纪渐长,慢慢的竟喜欢上俊美清朗的七皇子,但风翊宣对这位顾文琪却无意思,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妹妹看待,后来发现她的心思,便和她远了距离,想断了她的想头儿。 谁知道这顾文琪遗传了她母亲的倔性子,认准了风翊宣就是她将来的良人,便回到南方之后跟养父母说谁也不嫁,就等着风翊宣来迎娶自己,就算她的身份当不了正妃做个侧妃妾室也成。这下子难住了养父母两人,他们便传书给风湛然将这事情说了一遍,风湛然自然知道七弟对自家表妹没有情意,便按下了不提。 可这顾文琪认准了自己的家族曾对朝廷有功劳,便是皇上记挂着当年自己祖父和爹爹的功劳也会满足自己的心意,将自己赐给七皇子做老婆。这顾文琪也算是有耐性,从上次进京返回南方到如今已经三年,她便安心的在家里等着宫中来传旨让她进京赐婚完婚,谁想从这时起却只见不时的表哥风湛然的家书,其中根本没有半点儿的婚事的意思。顾文琪着了急,忙着写了好几封信来追问此事,都让风湛给含混其词的糊弄了过去,直到后来他知道七弟爱上了乐小桃之后,便觉得这事儿再让表妹这样糊涂下去却不是个办法,表妹还一直打着想做七弟妾室的主意,可是他知道七弟和小桃是决不会接纳第三个人插入他们中间的。 因此风湛然在最后一封信上写明了风翊宣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这个女子八成就是未来的平遥王妃,在信上风湛然劝表妹不要再糊涂。找个家世好的对她用心的男子成亲好好过日子便是,何苦留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顾文琪钻了牛角尖儿,她觉得自己从小就喜欢的那个七皇子是属于自己的,就算当不成他的正室妾室难道也不行?表哥说什么七皇子是根本不可能纳妾的,她不信!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到了七皇子那里就变成了不可能了?她不信,她要亲自到京城里问问那个占据了七皇子心的女人,凭什么不准七皇子纳妾,这心肠也太恶毒了些,竟然要自己的丈夫只许陪着她一个女子,这不是典型的嫉妇么? 顾文琪再也忍耐不住,便不顾养父母的劝阻,带上了丫头和几个家人包了船带了银两盘缠,一路回京准备把事情弄个清楚。这南方到京城路远且难走,水路甚多,而且顾文琪也算是从小养在深闺里的千金大小姐,平日里横针不挪竖线不动的,略走远些路便腿膝酸软,于是这一路上走得慢慢的,到了京城直走了两个多月,等人一来到京城因为旅途劳累便病倒了,她也不敢告诉风湛然自己来了,怕这个表哥一气之下把自己赶回南方去,自己这一趟岂不是白来了?她静下心养了半个月的病,今日才好些,出门让丫头去四皇子府上去打听消息,却四皇子府上的下人说主子去赏菊宴去了。顾文琪便带着丫头到了菊园,却听到皇上刚刚赐婚给七王爷。 这一消息无异于给了顾文琪当头一棒,还好所幸她做正妃的心并没有那样旺盛,她的心里觉得只要能做个妾室,整天能看见风翊宣就已经挺满足的了。她便问了迎客来的路,一路跟了过来。及至到了这里,跟掌柜的说是四皇子风湛然的表妹,掌柜的还以为这位是前来祝贺的,便喜滋滋的把她带到了包厢里,这才发生了方才的一幕。顾文琪一看包厢里众人喜气洋洋的情景,想到自己千辛万苦从南边来了京城,却赶上了人家在这里吃喝庆祝,那肚里的气再也忍耐不住,嘴里就尖酸刻薄了起来。 风湛然一见表妹出现在这里,便知道这个表妹的拧性子定是发作了,他提前根本不知道她竟然偷偷的跑来了京城,想来一定是自己最后写的那封信让她呆不住了。可是现下是众人为了七弟和小桃两人庆祝的好日子,若是让这个表妹闹了起来,场面一定不好看,弄不好七弟要被小桃误会的,那样岂不是天下大乱了么? 风湛然上前一步,伸手握着顾文琪肩膀往外便走,笑道:“表妹,你来了京城怎的不知会表哥一声,我好派下人去接你,来来来,表哥有话要跟你讲,随我出来罢。” 顾文琪哪里不知道这是风湛然有意要把她带走,她心里冷哼一声,她今日既来了想让她轻轻松松的走可没有那么容易。顾文琪晃了晃肩膀从风湛然身边闪开,在包厢的正中间站定,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对着风湛然上下打量着,口里说道:“表哥,着什么急赶我走,我千里迢迢的来了就是为了恭喜七王爷的,正巧赶上了,就不让我喝杯酒么?莫不是表哥你三年不见我,便把我这个可怜的表妹给忘了么?” 风湛然听她的话语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如此轻易的就过去,心下暗恨这丫头怎么就想不开,等她真闹了起来弄了个灰头土脸的还只是她自己罢了。风翊宣在顾文琪进来包厢的那一瞬间就认出了她来,虽说两人已经三年未见,但顾文琪的面貌和三年前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不过是身高又略高了一些,穿着打扮象个大姑娘了。 对于这个老是缠着自己的顾文琪,风翊宣对她的感觉和对吴曼霜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那个吴曼霜他根本就是没有说过几句话的,谈不上交情二字,而这个顾文琪却是从小在容妃娘娘宫里生活了三四年,容妃娘娘没有故去的时候对自己也很好,那时自己常常到她宫里找四哥去玩,顺便也能见着顾文琪,后来她出宫后到了南方,隔个两三年他也陪着四哥见过这丫头几次,只是三年前那次,让他感觉这顾文琪似乎是对自己上了心,他怕这丫头误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来,便疏远了与她的距离。 只是没想到,三年过去,这个丫头竟然偷着从南边赶回京城来了,而且竟然还正赶上他刚被赐婚的当口,瞧着她刚才盯着小桃的样子,风翊宣心里便知道她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只是顾文琪毕竟是四哥的表妹,而且她们顾家的父子也确实是为了朝廷捐了躯,让他拿出对待陌生人那样冷酷的手段来对待这个姑娘,说实话他是做不出来的,可是小桃却并不知道这一点,怕是她此时心里不知怎样不高兴呢? 风翊宣站起身来走到小桃旁边去,顾文琪一见了风翊宣那眼睛便亮了两度,然而一见到风翊宣伸手轻揽住了小桃的肩膀,那光亮又瞬间灭了。风翊宣微笑着对顾文琪笑道:“顾姑娘,你什么时候从南方来的京城,怎么也不事先跟四哥打个招呼,若是知道了你来,我们一定叫上老十二一起陪你吃个饭,当作给你接风了。” 这时,十二皇子风秀林也觉得事情不妙,忙也凑了过来。风秀林小时候也和顾文琪一起玩过的,过去也见过两三次面,虽说不熟悉,但也算认得,这时见了这位顾姑娘来者不善,怕是七哥要有麻烦,便上前笑道:“七哥说的是,顾姑娘你今日来得正巧,方才父皇才给我和七哥下了赐婚的旨意,你留下一起喝杯酒罢。” 众人正吃喝到兴头上,有些人已经喝得有些迷迷乎乎,但这顾文琪的出现立即让这些人清醒了,他们瞧这情形便预感到有一出好戏要上演了,这些人却是没有人认得顾文琪的,但听几位皇子说话的语气也知道这个姓顾的姑娘是和四皇子有亲戚关系的,他们便各存了不同的心思也不吃喝了,各自坐在位子上等着看事情发展。 只有一人是心里暗自为顾文琪的出现感到欢喜的,那就是太子风显璃。他方才从顾文琪的言行上已经看出,这丫头八成也是暗恋着他七弟的,这时来这里用脚后跟儿想也知道绝不是为了什么道恭喜而来,怕是来找晦气的才对。而他此时一肚子的郁闷正等着有人来解开呢,这个姓顾的丫头若是大闹一场,虽然也改变不了什么事实,最少也要让风翊宣和乐小桃来一场不痛快,否则他的气要如何出呢? 小桃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此时心里已明白了这个突然出现的顾家姑娘为什么而来了?八成是也是做着王妃的美梦,结果自己这一被赐婚便成了众位梦碎的姑娘们的众矢之的了,这位顾文琪姑娘百分之二百是来寻事挑衅的,只是她暗自好笑,如今圣上金口开了都已经赐婚完毕,就是她再不满再郁闷,也是更改不了这个既定的事实的,何苦再来找麻烦呢,这岂不是自讨苦吃么?而且瞧自己身边风翊宣护着自己的那副样子,她就知道风翊宣必是对这姑娘一点心思也没有的,哎,又是一场少女的单恋,只是为什么对象总是她的阿宣呢?果然太优秀的男人都有一个大大的缺点,那就是太招女人爱了... 顾文琪瞧着小桃上下打量了一阵,根本不理旁边几个皇子们投过来的眼光,大大咧咧的道:“我以为七王爷的未来王妃是个怎么样的三头六臂的绝色人物呢,能搅得天下大乱的,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罢了,原来就是个开酒楼野丫头罢了。” 小桃心里好笑,对方还有脸说她是野丫头?她自个儿跑到了酒楼来闹场子,反倒说起别人来了。于是小桃决定趁着今日做个妒妇也好,把这个恶名头儿借着众人的嘴巴传了出去,吓吓那些对风翊宣有痴心妄想的女子们也好,省得她们象是踢馆似的整日来找麻烦。 想到这里,小桃便微微一笑,状似无意的懒懒的向顾文琪暼了一眼,笑道:“顾姑娘夸奖了,比起这野劲儿来,你不比我好多少,我瞧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方才顾姑娘不是还说您只带了几个家人就远渡重洋的从南边儿来了京城,怕是这一下要走两个月左右罢?瞧您一副千金小姐的尊贵模样,若是没几分生猛劲儿,哪里受得了这舟车劳顿的苦处啊?咱们五十步笑百步,谁也别说谁了。” “你...”顾文琪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一脸亲和笑容的少女说起话来如此尖利,而且不带一个脏字儿真够得上是绵里针的,更是怒上加怒,冷笑道:“呵呵,乐姑娘是罢,你说得真好,我的确是五十步笑百步,只是你又比我高贵得了多少?不过是你走运,皇上赐婚把你嫁给七王爷,我就不信,你这一辈子就独占着他一个人,不许他再娶别的女子不成?我实话告诉你,我就偏要做七王爷的侧妃,怎么样?” 小桃一个激灵的看向顾文琪。呵呵,这是什么情况啊?她不过是才被皇上赐婚,头上顶了未来平扔王妃的头衔,还没有真正嫁给风翊宣做老婆呢,这就有惦记着当他妾的女人来叫板了?这究竟是风翊宣的魅力太大,还是她平日里太温和象个小绵羊了,她这个正室的王妃还没有进门儿,便有那想当侧室的女子就这样冲到自己面前来放话了,这若是让她占了便宜,她也不用活了,干脆穿回娘胎里重新修练得了。 小桃这时不怒反笑,瞧着面前这个言语放肆的女子,此时对方脸上那种咄咄逼人,分外嚣张的气焰格外的让她看不顺眼。她不由得反醒自己是不是老虎平日里不发威,这些人都把自己当成病猫了。只是小桃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旁边的风翊宣却听不下去了,他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道: “顾姑娘,今日是本王和小桃被父皇赐婚的日子,你觉得现下说这种话合适么?况且,本王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诉你一句话,本王既然当初答应过小桃这一生决不娶第二个女子,就会说的出做的到!本王可以宣告全天下,我风翊宣的心中只有小桃一人,已经分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给任何女人,就算是对方是天女下凡,也换不去我一丝一毫的怜惜。还有你说的做本王的侧妃的话,这又与我何干?你的想法如何是你的事,本王接不接受那才是我的事,本王念在你毕竟是四哥的表妹不愿意对你太过苛责,你还是求父皇为你指一门合适的人家,过你自己的日子去罢。” 顾文琪脸色一变,原来七王爷真的是对她一点意思都没有么?那么他三年前陪着四哥来瞧她时,跟自己温柔的说话,看自己怜惜的眼神,莫不是都是她自己的错觉么?可是,就算是她的错觉,她也喜欢了这个男人三年,这三年间在南边有无数求亲的人家都被她想也不想的一口回绝了,那里不乏名门之子和文采出众的男子,只是因为她想嫁的人是他,所以她断绝了其它一切的可能,切断了自己的后路,可是得到的竟是这样无情的拒绝么? 二百四十七章 他是我的人!! 二百四十七章他是我的人!! “不,七王爷...七哥...您别这样说。”顾文琪嘴唇都有些颤抖,她已经抛去了女儿家最重要的脸面,当着这一室众人当面说了想嫁给他的念头,甚至连做妾她也能接受,可是他怎么就这样绝情呢,“文琪不要嫁其他人,文琪心中就只您一个人啊。七哥...我不求别的,只求您能让文琪呆在您身边,您可以娶妻,也可以娶妾,文琪不介意,真的不介意。只要看得见您就好...” 顾文琪嘴唇发白,眼眶里装着两泡泪水,她也知道在众人面前这样跟风翊宣说这些话,实在不是个大家闺秀该做的事情,可是她如今父母双亡,养父母对自己的关爱远不如他们两人的亲生女儿,这婚姻大事如果她不厚着脸皮争取,岂不是就糊里糊涂的嫁给一个根本不喜欢的人了? 而且她心里也实在是舍不下这个优秀的七皇子,她是如此的眷恋着他,若是自己能嫁到平遥王府。就算是个妾室,她也总算有个能给自己遮风挡雨的靠山了。自己再怎么说也是四皇子的娘亲家的表妹,按身份难道做个妾室也不够么?眼瞧着风翊宣的眉头越皱越紧,顾文琪的心更加不安了,她抖着声音道:“七王爷,文琪真的不介意做小...我...” “可是我介意!”小桃再也听不下去,在一旁淡淡的打断顾文琪未说完的话语。 这个顾文琪也太大胆放肆了些,当着她这个未来的正室的面儿就说要当小老婆,这也未免太厚颜无耻些了。其实她也知道在这个时代里女人们对男人三妻四妾是没什么太大的抗拒的,但是她不同,她绝不允许自己和任何一个女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顾姑娘,阿宣方才说的话你也听到了,你怎么想怎么做是你的事,但是我是皇上赐婚的名正言顺的七王爷的未婚妻,将来也是和他过一辈子的人。我介意和任何一个女子分享我所爱的男人,我既答应嫁给他,他便是我一个人的,我不愿意有任何一个女子插入我们中间影响我们的感情,分享我们的爱,你听清楚了么?”小桃淡然的看着脸色发白的顾文琪,一字一句的道:“只要他还爱我,只要我还是平遥王妃一天,就绝不允许府里有个第三者的出现!” “小桃!”风翊宣听着小桃的宣言,心中的感动简直无法形容,这个女子那样的至情至性,真的是值得他付出一生来疼爱珍惜,难怪四哥曾说。遇到小桃并能和她在一起是他风翊宣的天大的福气,他风翊宣何德何能,竟能让小桃如此深爱至此,真是他的大幸! 小桃这一番话一出,不仅是顾文琪呆了,就连在场的其它人也都被这一番毫无掩饰的情意宣言给惊呆了。没想到这个外表看起来极为亲和温柔的女子,竟然情感是这样强烈的,居然不许七王爷娶妾?男人们有一大半心里是不屑一顾的,哼,不许男人娶妾的老婆那岂不是妒妇么?可是这位可是七王爷的心头肉,皇上亲口赐婚的平遥王妃,他们心里就算有不满,但是却没有人敢当面驳出来。 那些在坐的女人们个个都是官员的平头正妻,除了福王妃和云平郡主母女两人,剩下的每一个的家里都有几个小妾来争风吃醋的,这些女人心里却是受尽了家里妾室争宠的苦头,这时听得小桃敢把不许丈夫娶妾的态度明明白白的表达出来,嘴上虽不说,心里这些女人们却是对小桃这番言语极为赞赏的,看向小桃的眼光中明显充满了敬佩的神情,而看向顾文琪的眼光里却带了几丝不屑。若不是因为她是四皇子的亲戚,这些女人早你一言我一语的扔话给顾文琪听了。 顾文琪先是心里一阵茫然,紧接着便是冷冷的盯着小桃,恨恨的道:“乐小桃,你倒是说出了心里话了。你不容许夫君娶妾,这不是妒妇是什么?我何尝希望与人分享丈夫,不过是咱们都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而你偏巧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宠住了他的心,我只是晚了你一步。我不信,如果不是你要胁着七王爷不让她娶妾,他就一点儿都不想?我还以为你这个未来的平遥王妃是如何的识大体,原来也不过是个小肚鸡肠的女子,你不配做他的妻子!” 小桃被她说得倒好笑起来,不由得带着微笑道:“顾姑娘难道就配了么?这配不配和做不做得成阿宣的妻子不由得你我来说,这得让他自己来选择。若是阿宣此时说一句他愿意娶你为妾,我就立即让出这个平遥王妃的位子来,你可要试试么?” 顾文琪不由得心中一震,这个乐小桃竟敢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是何等的勇气和信心?这一瞬间,不知为何,顾文琪竟然心中产生隐隐怯意,眼睛竟不敢向风翊宣看上一眼,因为她内心里隐隐知道这位七王爷是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如果她退却,不仅失了继续喜欢风翊宣的权力,也怕在众人面前都要失了脸面更失了尊严,她怎么可以认输,但是她看着风翊宣紧握在小桃肩头上的手,她就连那点想试试的勇气都消失了... 小桃瞧着顾文琪青白变幻不定的脸色。冷冷的道:“顾姑娘,我想你应该弄清楚,这种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占了先后谁占了便宜之说,只凭的是一颗心,我倒要瞧瞧,这加以时日之后,阿宣他到底会不会一直把我乐小桃放在心上。我深爱他,所以才绝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人用任何理由来伤害到他,打扰他的生活,就算是用感情的名义也不行!只要我还爱着他,我便会陪着他到老到死,绝不先他而去。顾姑娘若是不死心,大可以试试看阿宣会不会娶你为妾,我倒要瞧上一瞧,你有多大的本事?” “你...你...”顾文琪完全被堵得说不出话来,瞧着四面八方投过来的看好戏的眼光,她觉得自己有些站不住了,她甚至有些后悔来这里叫板,结果没想到这个乐小桃竟是个软硬不吃,水泼不进的。 风翊宣毕竟念着这顾文琪从小与自己相识,而且她也是四哥娘亲家唯一的后代,就算是给四哥一个面子也不能太过苛责她。风翊宣只轻轻搂住了小桃的肩头,对顾文琪淡然的道:“顾姑娘。我想我的王妃已经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了,你若是个明白人,自然知晓该怎么做,若是你还是执迷不悟,本王也管不了啦。” 四皇子风湛然见顾文琪这样不懂规矩来闹了这一场,结果不听自己的劝又是自取其辱了一番,心里对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心理,同时又有些可怜她的境遇。因着他这些年接着顾文琪的家书,里面都是顾文琪说养父母疼顾自家的亲生女儿,对她却是不如小时候那样上心,她自己在家里处境虽说吃穿不愁。但是却是连个可以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也着实可怜。风湛然想着她是母亲一族唯一存活的女孩儿,对她的怜惜便加了几分,虽然她今日此事做得无状无理,但是他还是想给她留几分脸面的,不忍当着众人的面去过分的苛责她。 顾文琪闹了这样一场,见围观的众人都是看热闹,风翊宣自然是和乐小桃一派的,而自家的表哥虽说没有表态,但那脸上神情瞧着就是对自己不满意的。顾文琪想起自己自小没了父母的苦楚,又想到这些年在南方活得象个影子似的可有可无,就觉得心里一阵酸楚。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喜欢了一个十分优秀卓越的男子,但是给人家做妾人家都不要,自己还千里迢迢的追了京城来受了对方未婚妻的一场羞辱,她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不由得双手将脸一捂哭了出来。顿时把众人吓了一跳。 小桃方才气这个顾文琪好生生的来生事端,才把她冷言冷语的说了一顿,可是却见这个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女孩子一捂脸,象个小女孩儿似的哭了出来,倒是没有想到。顾文琪这一哭,倒把小桃给哭乐了,她瞧见顾文琪哭的时候象个小孩子似的,还跺了两跺脚,不由得笑出声儿来。看来这个顾文琪也是个性情中人,想笑就笑想哭就哭的主儿,想到心上人就要娶别的女人了,便前来呛声,照这样看来,虽然这个女孩子做事儿有些不靠谱儿,但是却不失是个真实的女子。最起码,不象吴曼霜那样明明喜欢七王爷嫉恨她,却面上装出一副大度无所谓的样子来。相比之下,小桃还是觉得顾文琪可爱一些。 其实小桃所料不差,这顾文琪其实还真的是个心里没有城府的女孩儿。她从小就是想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马上去做的一根筋性格,就拿这次她来京城准备给风翊宣做妾的事来说罢。她从小就认得风翊宣。知道他是七皇子身份尊贵人又生得玉树临风,可以说是个很优秀的完美的男人。她也知道女儿家找相公就要找个好的,而她所接触的环境里除了表哥就是这位七皇子了,而且这位七皇子还是人中龙凤,少有能越过他的。于是顾文琪就自然而然的以为自己要嫁就要嫁七皇子这样的人,这样的人才值得自己喜欢。于是三年前,她便开门见山的就跟风翊宣来了一句,‘你将来娶我做老婆好不好?’哪知道这一句话把风翊宣吓得不轻,直吓得不敢再见她了。 顾文琪不明白怎么自己一句大实话就把七皇子说的不敢见自己了,然后又呆了几日她便回了南方。那之后,她就告诉自己将来一定要嫁给风翊宣,就算养父母说她身份不够尊贵,那她做小老婆不行么?小老婆不也是老婆么?谁知道她鼓起勇气来京城要实现这件事,却被这未来的平遥王妃乐小桃给数落了一顿,而且要命的是对方的每句话都让她想反驳也驳不回来,这让她怎么能不郁闷呢? 哭了一阵,也不见有人来劝自己别哭,其实她不知道是众人让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着了。只有风湛然自小知道表妹这说哭就哭说笑就笑的脾气,在一旁无奈摇头而已。顾文琪也觉得奇怪,自己明明是被七王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拒绝了么,这是多么一件丢脸没面子的事情啊,可是自己怎么觉得没怎么太伤心,她伤心是因为当着众人面子挂不住了,觉得自己希望的好生活突的没有了,对未来美好的幻想破灭了,至于风翊宣不想娶她当小老婆,她倒觉得没什么了。哼,自己宁愿当小老婆这个七王爷都不要,这是他没福气,她再也不求他了,就让他守着那个母老虎似的王妃过一辈子罢。 顾文琪想到这里,却觉得眼泪越来越少,却是哭不出来了,就在这时一条湖绿色的丝帕递到她面前,她抬头一看,正是小桃笑盈盈的递来的帕子给她擦脸。顾文琪撅着嘴看着面上带着好笑神情的乐小桃,哼了哼,一把夺过手帕就在脸上擦了两把,边擦边说道:“哼,乐小桃,算你赢了,我输了。不娶我就不娶我罢,有什么了不起的。” 小桃一听乐了,原来这位顾文琪姑娘当真是个小孩子性情的人啊?看她这样子,想必对风翊宣那点子好感多也有限,八成是在这位顾姑娘眼里阿宣就象个得不到的好玩具似的,她并不是多喜欢,只是觉得大家都说好,她便想要,要不来也就算了。想到这里,小桃对这位顾文琪的反感倒一下子消去不少,看来她是高估了这位顾姑娘的破坏力,枉费她还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大堆让别人认定她是妒妇的话,却原来这位顾姑娘只是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失望了来这里哭闹一场撒撒气就完了啊?小桃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突然想起那个也说是喜欢风翊宣的吴家千金吴曼霜,若是她也是这样简简单单认了命也就好了,只是依她那种性情,想来不是太容易罢? 顾文琪擦干了脸上的眼泪,瞧了瞧小桃道:“喂,乐小桃,我都承认我输了,以后就不再提做七哥的妾的事了,我大老远的来了你这个未来平遥王妃不要太小气,请我喝杯酒总行罢?” 小桃见顾文琪释出善意,便笑道:“没想到顾姑娘原来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既然事情都解决了,你又是四皇子的表妹,咱们也算是沾亲带故了,过来坐罢,我敬你两杯。” 顾文琪见小桃满脸笑容,也不似方才那样横眉冷对的样子了,心里一松,觉得小桃也不是那样不好说话的刁蛮女子,便爽快的道:“两杯哪里够?你打碎了我做七哥小妾的美梦,让我得重新选别的男人当相公,这岂不是又一件**烦事?两杯不够,你得陪我喝到高兴为止。” “没问题,只要顾姑娘想喝,我就奉陪,”小桃笑着说道。这顾文琪还真不愧是武将之后,性情中还真有那么点豪爽敞亮的味道,她有点喜欢这个大咧咧的顾姑娘了,“顾姑娘不知道,我这里还有些好酒,咱们就是一醉方休又能怎样呢?” 顾文琪一听喝酒,便高兴了,扯着小桃的衣袖更坐到云平郡主那桌去了,大声道:“我三年没来京城了,早就想跟四哥和七哥还有这边的人喝酒,乐小桃你没有到过南边儿,你不知道。那南边儿的男人喝起酒来实在娘们儿气十足,一杯酒倒要抿了四五次才能下肚,我瞧着就倒足了胃口,平日我只说不会喝酒,其实交是瞧不上他们那一副慢吞吞喝酒的模样儿,还是咱们北边的人豪爽,就连咱们女子喝起酒来也胜过那边儿的人。” 风湛然和风翊宣好笑的看着刚才还在唇枪舌剑的两个女子,一会儿功夫便坐在一起喝起酒聊起天来了,不由得兄弟两个相视一眼,哭笑不得。风翊宣叹口气道:“哎,四哥,这文琪还是这副直愣愣的脾气,怎么三年了,这脾气一点儿竟都没变呢?象个男孩子似的。” 风湛然苦笑道:“谁说不是呢,我瞧着不仅没变,反倒是更加变本加厉了,你瞧她方才好象要来闹场子似的,谁知道这一会儿功夫倒跟小桃把酒言欢了,我真是没有办法。”两人走回座位上坐下继续喝酒,风湛然接着道:“七弟,你不知道,这丫头本来性情就野了些,她养父母却是书香门弟的文人之风,自然瞧不上她那一副大咧咧的样子,她小时还好,这些年人渐渐大了再加上她养父母有亲生女儿,对文琪的照顾便不甚周全了。我想着放着她在南边也是过得不如意,不如趁她这次回来京城了,干脆就把她留下,住在我府里就是了,横竖府里房间多的是,她又是我表妹,别人不敢怠慢她,咱们再用些心,给她找门好亲事,我也算对得起我母妃和死去的舅舅了。” 风翊宣点头道:“你说的是。她如今也差不多十七岁了罢,比小桃还大一岁呢,也该是说门好人家了,朝中大臣子弟中有那样人品好的,你不妨留意着些,文琪这情怀是极好相处的,没有心计什么都是直来直往的,我瞧着现下她和小桃相谈的正高兴,说不定这场酒宴一过,这两人倒成了好朋友呢。” 风湛然忍不住笑了,道:“这丫头自小这副风风火火的脾气是改不掉了,方才我瞧着她来了吓得我浑身一激灵,就怕她胡言乱语的让小桃给轰出去,没想到她象个小孩子似的闹了一阵哭了两声倒好了,这种女人我可真是从未见过,偏巧她又是我表妹,若是换了二家别人,我早给她撵出去了。” 不说他们兄弟两人在这里商议给顾文琪物色好男人,那边太子风显璃的脸早阴上来了,他方才本见着顾文琪来闹场是心下暗喜,结果没想到那个不成事的女人竟然象演闹剧似的乐呵起来了,还在那边跟乐小桃左一杯右一杯的喝起酒为,完全败了他想看热闹的兴致。而且他又瞧着杜相的女儿杜千千也来了,就更加的郁闷。因为在他眼里,杜千千的姿容只属中等,若不是父皇和太后内定了她是自己的太子正妃,他才懒得娶这样一个无趣的女人。听说这个杜千千身体不好,三日两头的生病在家静养,怕不是个长寿的,而且父皇和太后说她性情温和,举止文静端庄,在他眼里看来却是死板板的无甚意趣。比起乐小桃那样时而恬静,时而活泼,时而大方,时而艳丽的模样,真是大有差别。 这如今的风显璃是越是得不到的,瞧着便是越好。他此时已知小桃已经是铁板钉钉的平遥王妃,他的七弟妹了,自己想将来所图别法是根本无望了,在失望之余便更觉得小桃是朵采不到手的鲜花,越看越爱起来,相反的,就把杜千千看得不值一提了。其实这杜千千论聪明,性情都不在小桃之下,更是比那个吴曼霜强了十倍,只是她平日低调言行不张扬而已,哪知在太子眼里就不出奇了。 风显璃在这边肚里埋怨杜千千,其实杜千千何尝看得上太子?她从上次福王妃寿宴那时起,就看出来这位太子爷心里对乐小桃是存着兴趣的。难怪人都说这位太子爷是极爱美色的,看来果然不假,只是他似乎欠缺了一点心机,这乐小桃明摆着是七王爷的心头肉手中宝,岂能让别人觊觎夺了去?而且那天跟小桃一个桌上坐着说话,虽说人都说这位姑娘是个普通的平民丫头,对她能吸引了七王爷的心大多抱着不平和不屑和几丝嫉妒,但是杜千千的感觉却和她们不一样。 她看得出来这位乐小桃绝不是一个平常的只有美貌的女子,她那脑袋里装满了奇思妙想和智慧,不过十几句话一过,杜千千就明白的知道这位让七王爷死心塌地的女子确是十分聪慧伶俐的。只是这份伶俐和精明藏在她温和的外表之下,不外露也不张扬,这让杜千千很是欣赏。就是这份淡定让杜千千断言这位乐姑娘绝看不上太子一流的男人,太子风显璃虽然身在其位,但是能力品行实在还不如其它的皇子,她对这位家族内定了的她的未来丈夫也不满意。 此时,杜千千坐在冷梅身边,她眼光暗地里瞟向一边的太子,眼尖的看到太子的眼光不时的似有意似无意的往她们这桌上飘过来,杜千千心里不由得冷笑,她知道太子在偷偷看谁,她只当做看不见。顾文琪坐在小桃和冷梅中间,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来闹场子的身份,很快的喝了几杯醉神仙,大叫这酒好喝。而云平郡主和其它女眷们见这位是个完全没有心眼儿的傻大姐儿,都暗自觉得有趣,便没有人故意说话为难她。 小桃陪着顾文琪喝了几杯,又敬了杜千千几杯,顾文琪瞧着小桃慢慢的一杯杯喝着,却是脸不改色心不跳的,便高兴起来,拍着小桃肩膀笑道:“乐小桃,你果然是个好的。喝酒爽快,我就知道喝酒爽快的人错不到哪里去。我有点儿喜欢你了。” 小桃让她说得笑了,冷梅在那里一口酒没喝下去,听到顾文琪的话差点呛着,还是杜千千忙着在她背上拍了拍才咽下了,冷梅笑道:“顾姑娘,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方才还哭着喊着要给七王爷当小老婆呢,这会子又喜欢起乐姐姐来了,你的心可真宽。” 顾文琪脸上红了一红,想起方才自己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倒真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笑道:“冷姑娘别笑话我了,我这人情怀一向大咧咧的,表哥说我倒象个男孩子的性情。说实话,我原来一直觉得若是能嫁给七哥,今后就不用在养父母家不受重视的过日子了,你不知道,那般滋味确是挺不好受的。可是七哥都说了,他这辈子只要乐小桃这一个老婆,我有什么办法?那就找别的男人当相公呗,我瞧着方才我那样说不中听的乐小桃都没有生气,没轰我出去还请我喝酒,觉得她人不错,才觉得挺喜欢她的。” 小桃见顾文琪这样老实,人家问什么都说了,更觉得她这人有趣,细瞧她见她个头在女子中属于高挑修长的,若是换在现代的审美观确是一副标准的平面模特的好身材,椭圆的容长脸,长眉大眼,鼻梁高挺俏立,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实在是个挺漂亮的姑娘。而且顾文琪笑起来很好看,有一种未污染的天真,分外的真挚可亲。小桃只瞧她乌黑锃亮的眼睛就能读懂她的心思,这确实是一个不会掩饰心事的姑娘,她心里想什么面上就现了出来,实在是个可以交往的实在人。 二百四十八章 探望 二百四十八章探望 小桃听了顾文琪说喜欢她。笑着说道:“顾姑娘,你这个性情真是够干净利索的,说喜欢就喜欢,一句不喜欢了就连半点儿也不放在心上,真倒象是男孩子的性格呢。” 顾文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了,云平郡主也在一旁笑道:“她从小就是那样子,原来她小时候住在容妃娘娘那里,还和年纪小的皇弟们打过架呢,把皇上都引来了呢,不过皇上倒是没生气,反倒笑着说她若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定是象她爹和祖父一样,也能为国出力了。” 福王妃瞧着顾文琪也笑道:“这孩子瞧着就是个没心眼儿的,方才倒吓了我一大跳呢,你这孩子虽如今变成大姑娘了,可那脾气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倒是一点儿也没变呢。”说着,福王妃起身走到顾文琪身边来,拉着她的手,轻拍了拍道:“孩子,我知道你没了亲娘的苦处。别担心,这京城里好男儿多着呢,就算嫁不了老七,还有很多不错的王孙公子,我留心给你寻一个就是了,省得你看着别人羡慕。” 顾文琪闻言倒笑了,“福王妃,您老人家放心,我这次来不过是上来小孩子脾气了,刚才听说七哥要娶亲,便心里有些不甘心,所以才想来瞧瞧这位未来的平遥王妃是个什么样子?能让七哥迷得晕头转向的,还能让皇上亲口赐婚,”她说到这里想到自己方才失态的样子,忍不住吃吃的笑了,道:“结果,这位乐姑娘让我闹了这样一场还肯让我上席,也真算得上是心胸宽广了,够个王妃的气度,所以我是心服口服了,就认她做个七嫂也没什么。” 小桃也笑道:“如今你瞧着了,我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了。” 一边的杜千千闻言淡笑道:“乐姑娘还不知足么?今日有皇上给你们做主赐婚,而赐的又是你们情投意合的两个人,这是何等的幸运啊,怕是换了二家别人却不大能有这种好运气了罢?天下的女人无论富贵与否大都是这样过来的。婚事哪有几个不是由着父母做主,象乐姑娘你这样自己碰到好良缘,又能最终在一起的,可算是万里挑一的机遇了。” 小桃这才想起来,云平郡主曾跟自己提过,这位杜家小姐是皇家内定了的给太子风显璃做太子妃的,怕是再过一阵就会公开了。想到这里,小桃不免替这位杜家小姐感到有些不值,她私下里认为那位太子爷真的是配不上这位杜千千的,可是就象对方说的,家族里和皇上给定下来的婚事,还怎么可能去反抗呢,看来她真的是很走运了。 小桃执起酒杯,朝着杜千千道:“杜姑娘,咱们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也算得上是交浅言深,杜姑娘方才说的是,我却是有些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来,我敬杜姑娘一杯,俗语说的一醉解千愁。人若是喝醉了就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忘到脑后了。杜姑娘如此聪慧灵透,何必做杞人忧天之叹,来喝酒。” 杜千千听得小桃说话,就知道她明白自己言语中暗含的意味。原来这乐小桃早已知道了她被内定为太子妃的事了,听她话语中的意思,也是明白她心内苦衷的。杜千千执起酒杯,和小桃碰了一下杯,将酒一饮而尽。 旁边的顾文琪见状拍手笑道:“真好真好,果然还是京城里的女孩子喝酒痛快,我在南边家里装斯文也装得够了,横竖刚才我该丢脸也丢尽了,没什么好怕的了,索性今日就当回自己,痛痛快快的喝一回,怕是过几天回了南边就没得尽兴了...” 她话音未落,头上早挨了一记爆栗,顾文琪大叫一声,捧着脑袋回头一瞧,却原来是四皇子风湛然站在她身后,微笑着道:“你这丫头一时不盯着你,便贪杯,瞧等会儿喝醉了耍起酒疯来才真是丢人呢。你这样不省心的一个妹妹放在南边,我也是整日提心吊胆的,横竖这次你也带着贴身丫头来了,索性就不要回去了,就在京城住下好了,住在我府里我也照应着你,省得在南方我鞭长莫及管教不得。” 顾文琪一听,双眼放亮。心里又惊又喜,一下子跳起来紧拉住风湛然衣袖,问道:“表哥,你是说我不用回南边儿了?留在京城不走了?” “是啊,怎么,不愿意啊?”风湛然用手指节又敲了一下顾文琪的头,笑道:“还是怕有我这个表哥管着你,你不得自由啊?” 顾文琪这才相信风湛然说的是真的,不由得在原地连蹦了三蹦,笑道:“怎么会不愿意呢,表哥?我做梦都想加京城住着,那南边儿我是真的住着不习惯。表哥,你放心。我今后一定听你的话,你吩咐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风湛然瞧着她一脸兴奋的表情,心里也是高兴,笑道:“你这丫头别尽拿嘴儿说,做得到才行啊。” 顾文琪得了这个对她来说天大的好消息,更是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拉着小桃乐呵呵的一杯接一杯的喝,小桃今日也是高兴极了,便也对顾文琪敬来的酒并不推拒,也不知喝了多少。直到后来有些晕晕乎乎的,连几时散的席也不知道了,只记得风翊宣来搀扶他,她一头拱在人家身上就睡过去了。 一夜好眠,也不知过了多少时辰,小桃才慢慢醒转过来。睁眼一瞧,满屋子晃眼的亮光,原来是天色已经大亮了。她这才想起自己不是在迎客来的酒席宴上么?什么时候竟躺在自己屋子里床上了?小桃瞧瞧自己身上穿着睡觉时的白色亵衣,身上盖着秋被,头发也被散开了,头饰一概卸了下去。想是丫头们给伺候的罢,只是她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看来自己又在风翊宣面前第二次喝大了。 小桃侧着翻了个身,只见透过薄薄的淡粉色床帐,小珍和豆儿对坐着在外间儿的桌旁绣着女红,而喜鹊则和画眉则不见人影,小桃正想着那两个丫头跑哪里去了,就听见门响声,喜鹊的声音问道:“小珍,姑娘还没醒么?” 就听小珍笑答道:“没呢,喜鹊姐姐。姑娘睡得可香呢,我瞧着得睡到午后才能醒转呢。” 画眉的声音笑道:“这也难怪,姑娘昨日是被万岁爷金口赐婚的好日子,喝多两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也亏了咱们姑爷精醒,偷偷从后角门把姑娘送回来,若是走前门让老爷夫人少爷们知道了,怕不是又是一顿教训。” “画眉姐姐改口倒快,这么快就从七王爷变成姑爷啦?”豆儿笑道:“小心姑娘害臊说你。” 画眉笑道:“姑娘这时候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呢,哪里舍得说我?再说了,我叫七王爷姑爷也没有错啊,他如今是咱们姑娘正大光明的未婚夫婿了,依着咱们这面儿论起来,不叫姑爷叫什么?”她说着,话锋一转,又道:“喜鹊姐姐,你也要准备准备了,咱们姑娘若是明年嫁给了姑爷之后,怕接着便要让你嫁与那个陆侍卫了,你可准备好嫁妆了么?” 小桃一听,忍不住在床上笑了起来,几个丫头听见床上有动静忙过来瞧,喜鹊一见小桃醒了,忙上前打开床帐,笑着说道:“姑娘醒了,想来都是画眉这丫头贱嘴贫舌,大说大笑的。倒把姑娘吵醒了罢?” 小桃笑道:“那倒不是,我早醒了,只是这会子还有点头疼,方才听说画眉问你可准备好嫁妆没有,我劝你也不必准备了,到时候小姐我给你办置一副体体面面的嫁妆带过去就是了,嗯?” 喜鹊一听小桃跟着画眉打趣她,脸一红道:“姑娘学坏了,尽拿我开心,我去给姑娘端粥来。”说着,转身出去厨房拿稀饭去了。 画眉指着喜鹊的背影笑道:“姑娘瞧,喜鹊姐姐害臊了。” 小桃伸手戳了画眉额头一下,笑道:“你这死丫头就知道尽着拿喜鹊开心打牙,你别得意,等你将来要嫁人的时候,小心喜鹊报仇才是真的。”说的画眉脸上也不好意思起来。 小桃因着昨天喝酒太多,只吃了几口菜,饭倒是一点没进肚,此时觉得宿醉头疼不说,居然肚子里也叫得一声比一声大,饿得有些狠了。小桃便瞅着画眉笑道:“你们想饿死小姐我啊?我肚子都打鼓了。” 画眉摊着两只手无辜的苦笑道:“姑娘还说呢,昨晚儿上七王爷把您抱回来,您还半迷糊半清醒的,奴婢可是叫了您半天,问您要不要吃点子稀饭垫垫,您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不吃,这回子倒埋怨起我们来啦。不过,今早我们便叫厨房做了新鲜的鸡丝粥,姑娘等会喝两碗就是了。” 是吗?小桃心内好笑,自己昨晚酒醉的事全都模糊的犹如雾里看花一般,只记得自己似乎和顾文琪两个不停手的干杯说话,喝得却是痛快极了,也不知道那位直肠子的顾文琪姑娘是不是也喝醉了?虽然肚子很饿,但小桃觉得太阳穴处隐隐作痛,只好让小珍过来给按摩着,才略觉得舒服些。 这时敲门声响起,豆儿去开门后却惊喜道:“哎呀,王..王爷。王爷您快请进,姑娘这会儿已起来了。” 小桃一惊,怎么?风翊宣来看她了?她赶忙看看身上,幸亏方才坐起来把外衣穿上了,否则这会子穿着亵衣见他,岂不害臊?可是她这会头发全披散着并没有梳理,还是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可是想躲这屋子里又哪里有躲的地方,想想今后若是两人成亲后,他早晚会看到自己未梳妆的一面,就当是提前演练罢。想到此处,小桃便直起身斜倚在床头坐了,瞧着风翊宣穿着一身崭新的月白袍子含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端着一碗鸡粥的喜鹊,喜鹊手里托盘上鸡粥腾腾的冒着热气,香气盈满了整间屋子。 风翊宣也不见外,直接走到她床边,画眉赶忙搬来个椅子让他坐了,风翊宣毫不扭捏的笑着:“我的酒仙王妃,觉得好些了么?你昨晚和文琪两个可真是喝了不少,两坛子酒都让你们鼓捣尽了,我让府里人做了醒酒汤,给你带了来,你还是喝些罢?” “是啊,姑娘,奴婢方才才端粥回来,就瞧见王爷他来瞧您,那壶醒酒汤就在外间儿里,您还是先喝些再喝粥好了”。喜鹊见状忙在旁边帮腔。 “等会再说罢,”小桃看着风翊宣,见他依旧那样精神奕奕的,“你怎么来啦?还来得这么早?” 风翊宣笑道:“我来瞧瞧我昨晚儿喝醉了的王妃,你不是一向说你千杯不醉的么?想是昨儿个父皇把你指给了我,你高兴得过头了是不是?我理解的,不用解释了。” 小桃被他说得笑了,伸手在他腿上锤了一下,笑道:“人家醉了你还取笑我,还不都是你,好端端的冒出个什么顾文琪来,倒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她竟是四皇子的表妹,我哪里想到她竟是个好酒量的,把我都喝倒了,也不知她怎样了?” “那也是个纸老虎,”风翊宣笑着说道:“你虽喝醉了,好歹还没有撒酒疯,你没有瞧见,昨晚儿上文琪喝醉了叫着喊着她终于自由了,那才叫一个闹腾,我想四哥今后可有的受了。”他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柔声道:“小桃,昨日文琪说的你不要介意,她向来是那副想什么就说什么的脾气,其实却是没有恶意的,你不要记恨她,毕竟她也是个可怜的女子,还是四哥在世上母妃家里唯一的亲人...” 小桃拦住他的话,伸手握住他手道:“阿宣,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若是我真的记恨她,昨日早把她轰走了,经过昨日那一场我也知道,顾姑娘是个直性的人,她过去觉得喜欢你想给你做小,无非是种崇拜式的迷恋,如今既然事情已经说开了,我愿意好好跟她相处,毕竟她是四皇子的表妹,身世也怪可怜的,而且她性情直率,这种人很容易交往的,你放心,四皇子对我们那样支持,就是看在他的面上,我也会好好对待顾姑娘的。况且,顾姑娘的性情我也很喜欢的。”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风翊宣如释重负的笑道:“你不知道,昨晚四哥很是过意不去,特意跟我说让我跟你赔个不是,我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跟文琪计较的。其实我向来把这丫头当妹妹,从小我们常在一起玩,后来她去了南边儿便少有见面了,听四哥说她在南边的养父母自从有了自己的儿女之后,对她的生活起居也就不似以前那样用心了,她也是个可怜的人。” 小桃握住他的手紧了紧,道:“你放心,我明白的...” 风翊宣望着眼前善解人意的小桃,心里泛起一阵温暖,反手握住小桃的手,过了一会才突然想起来道:“方才听喜鹊说你还没有吃东西,赶快吃点饭罢,若是饿坏了我的小王妃,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小桃见他当着丫头们的面儿取笑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刚伸手要接过喜鹊手里的粥碗来,却不想被风翊宣伸手拦住,“还是我来罢。” 说着,只风他从喜鹊手里的托盘上接过碗,又勺子在碗中不紧不慢的转了几下,盛了一勺鸡粥在嘴边吹凉后方递到她唇边来。他这一系列的动作一气呵成,自然到好象喂她吃饭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可是小桃的心却被他搅得心烦意乱。这位天皇贵胄的七皇子啥时候喂过人吃饭,怕这是第一次罢?看风翊宣把勺子在那碗鸡丝粥里拨转的时候,小桃仿佛自己也成了那碗粥,心跟着一起泛起涟漪来。 小桃怔怔的看着风翊宣,不知道该不该张开嘴去让他喂食,耳边听到了丫头们忍笑的声音,脸不由得发起烧来,只听画眉轻笑道:“姑娘,奴婢们去给姑爷沏壶茶再来伺候,您就喝点稀饭罢,方才您不是还说饿得很么?” 这丫头边说边笑着扯着喜鹊和小珍豆儿三个一起悄声离开屋子,走到院子里去了,关门声传过来,小桃在心里怒斥她们弃主先逃,这分明是故意让她跟风翊宣二人单独相对嘛,这些臭丫头们,平日也不见得怎样长眼色,这会儿子倒机灵起来了。 这时,房间里只风翊宣和小桃两人,小桃偷眼再看风翊宣,只见他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老神在在的举着勺子望着自己,小桃脸又是一红忙伸手想抢过饭碗来,他却轻笑着躲开,那样子分明是喂不到她誓不罢休似的。无奈,小桃只好老老实实的张开了嘴,让他喂了几口鸡粥。真是想不到,她这两世为人的大姑娘竟然还被一个大男人喂东西吃,这脸丢得大了,小桃脸生红晕,羞愧得几乎想挖坑把自己给埋了才好。 风翊宣瞧着小桃脸红得象红苹果似的,连眼光都不敢与他相对了,不由得心里暗笑,他每喂一勺脸上的笑意便加深一层,只是小桃低着头没有看到罢了。终于直喂了小半碗,风翊宣笑得手都要抖起来了,才终于颤抖着把勺子放进碗里,递给小桃笑说道:“好了,我不逗你了,自己来罢。不过,你方才害臊的样子实在太可爱了,真是有趣。” 小桃傻愣愣的接过风翊宣递过来的鸡粥碗,略皱着眉头看着笑得一脸得意的他,才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被戏弄了,不禁一把将鸡粥碗放在床边的小桌上,冲着风翊宣又羞又嗔的道:“好你个风翊宣,我还没嫁给你呢,你就这样戏弄欺负我,看我不打你。”说着,便扑上去,举拳就往他身上捶去。 风翊宣笑着任小桃捶打了几下,对他来说小桃那几下花拳绣腿三脚猫的把式跟挠痒痒差不多少,见得小桃打得够了,他才一把抓住小桃的手,将她扯进怀里来,笑道:“行了,我的王妃。若是把为夫的打坏了,你岂不心疼?” 小桃瞧着打趣自己的风翊宣,见他眼眸里满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不由得心里一颤别开眼,见到此时自己让他紧紧搂在怀里,对她这个受过新时代洗礼过的人来说是小菜一碟啦,可是若是这时候有人进来瞧见,岂不是她头上得多一个有损闺誉的名头。想来想去,也只能怪刚才气氛才轻松,才让他一抱得逞的。小桃轻推着他胸膛,轻声道:“阿宣,别这样,让丫头们看见又要打趣我一天呢。” 风翊宣见她害羞,便笑了笑放开了手,把那碗鸡粥重新拿起来,递到她手里,道:“好了,不闹了,你快吃粥罢。昨日父皇赐婚咱们还没有去谢恩呢,等你吃了饭今日好生歇息,明日咱们就去皇宫谢恩,还要去太后皇祖母那里和我母妃那里请安呢。” 小桃边吃粥边说道:“明日去没关系么?要不等会儿我吃完了饭咱们就去罢?” 风翊宣拍拍她的头,淡笑道:“没事的,明日去也一样。你今日好好在家歇着,明早我让陆平来接你到我府上,十二弟和冷梅明日也一起进宫谢恩,咱们两对一起去。” “嗯。”小桃点头,很快把一碗粥喝完,抬头对风翊宣笑道:“我觉得屋子里闷得慌,咱们到院子里走一走罢。” 风翊宣摇头道:“你就是个不安分的,这才睡醒觉去那外面着了凉怎么办?你给我老实的呆在屋子里就是了,我陪你说会子话,等会我要进宫跟母妃商量采办聘礼的事。” 小桃瞧着眼前这个优秀的深爱自己的男人,觉得自己真的是好幸运,一时间也不顾别人能不能闯进来,双手牢牢环在他腰上,把脸埋进他怀里,低声道:“阿宣,我问你,你到底喜欢我哪一点?” 风翊宣没想到她问出这样一句话来,淡淡一笑道:“不知道。就是喜欢了,至于喜欢哪一点,好象是都喜欢罢?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就是在我察觉时,就已经喜欢上了,问这个做什么?” 小桃呵呵一笑,对啊,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就比如现下让她说出喜欢风翊宣哪一点,她也说不太清楚,总之就是喜欢这个人,没有理由。小桃又轻声问道:“阿宣,我问你啊,若是昨日皇上没有赐婚给咱们,倒是反把吴曼霜赐给你了,你怎么办呢?” 风翊宣笑道:“那很简单哪,我不要她,就算是父皇下令,我只要不娶她,难道还真要把我五花大绑的拜天地入洞房不成?虽说吴曼霜有些不讲道理,但是那吴相却是极聪明的一个人,他审时度势,也不会让自家陷入和皇子的纠结当中的。而且我算准了父皇对你是很喜欢的,只是他还不确定你到底配不配嫁给皇族子弟,这才想了那么一个题目来试探你们两个,结果你果然赢了。” 小桃在风翊宣怀里抬起头来,“你事先知道皇上要试探我们?” “你想得倒美,我若是知道哪里还担心成那样?”风翊宣轻捏着小桃粉嫩的脸颊轻笑道:“不过是前一天父皇跟我提过一句,说是他自有办法选出儿媳妇来,只是能不能通过他出的题目那就看各人造化了。我当时只以为父皇能出难题来为难你,只是没想到却是试探你们的性情。” 小桃本来是听着风翊宣讲着话的,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差点从风翊宣怀里蹦出来,急道:“哎呀,我忘啦,皇上昨日说让我今日去帮着跟户部讲钱庄的事,我给忘得一干二净啦,这...这怎么办啊?” 风翊宣握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床上,点了点她的俏鼻子笑道:“你才想起来啊?看你今后还敢不敢敞开来灌酒了?我等会进宫去便到户部里给你说一声,明日去宫里谢恩时一道再去罢。” 小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以后还真不能喝多了,太误事儿了。 皇帝的赐婚旨意对于乐家来说,无疑是从天而降了一个大金元宝。乐山和林氏夫妻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真的成了平遥王妃,当今七皇子的未婚妻子了。这简直就是乐家和林家足以夸耀的荣光,真应该到祖先的坟头上去看看有没有冒青烟儿?这下子林氏不嫌在家里闷着没事做了,她在想如果明年七王爷来迎娶的话,女儿的嫁妆还没有准备齐呢。于是林氏便在刚听了皇上赐婚的这个信儿的同时,便扯了会写字的丫头艳红,开始帮自己写女儿需要准备的嫁妆单子。 整个乐府里上上下下的下人们都知道了四小姐当上了平遥王妃,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众人平日里做起活儿来都带着一股子别样儿的劲头。自己家的小姐是平遥王妃,这样一来她们这些做奴仆的出去也有了几分面子,而且韶然国至今为止,只出了福王妃一个平民王妃,而自家小姐竟也成了幸运的第二个,这岂不是他们乐府里大大的荣耀么? 二百四十九章 紫烟‘病危’ 二百四十九章紫烟‘病危’ 不说乐府里下人们自得了小桃封为王妃的事后喜气洋洋的。就连京城里大街小巷的也慢慢的传开了,百姓们都知道有一户平民家的女儿竟被皇上金口赐与了当今的平遥王爷七皇子为妻,成了继福王妃后第二个平民出身的正室王妃,一时间街传巷义议的,没出几天整个京城都传遍了。 小桃在风翊宣看看望自己的第二天,便到皇宫里随着他给皇上谢恩去了,又分别到太后和李妃娘娘那里走了一遭。这回小桃入宫身份便不比以前,是未来的平遥王妃了,那些宫女见了她自然更小心着伺候。那太后见了她也是十分欢喜,倒拉着她的手留她在宫里吃了点心才放她走,又赏了她两样精致金玉玩器。 小桃又紧接着随风翊宣去了李妃娘娘处,李妃早就着人准备了一堆平日里攒下的珠宝首饰,原也是为了准备给将来儿媳妇的见面礼,如今这小桃的名分已经定了,李妃便忙忙的把东西齐齐的堆了一桌子,让小桃捡喜欢的挑。 小桃知道李妃是诚心想给自己,便也没客气,便在那一盒盒的珠宝首饰间看去。只见一盒盒的金、银、宝石、名玉、翡翠饰品应有尽有,差点儿把小桃的眼睛都晃迷糊了,这些珠宝的数量和价值可以开一家珠宝店了。李妃见她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却总也不伸手。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拿东西,便笑着扯着小桃的手放在首饰盒子上,让她去挑。 小桃见自己未来的婆母将一个个首饰盒子打开,拿了些金玉的小玩意儿摆在桌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的锦凳上带着笑容看着,小桃便低了头细看。风翊宣瞧着有趣,便在一旁笑道:“怎么,看花眼了,要不要我帮你挑两样?” 小桃笑着摇了摇头,李妃对着儿子笑道:“哪儿都少不了你?我这些首饰都是姑娘家戴着好看的,我如今年纪大了些,这些首饰虽好但却不太配我的年纪,小桃,你若是觉得好,就都拿去好了,横竖我白放着也不戴,倒是可惜了这些漂亮珠宝不能见人了。” 小桃赶忙笑道:“娘娘,这可不行,我今日是和阿宣来给您请安的,若是按您这么一说,倒象是强盗来打劫了,只怕打劫也没有掳得这样干净的呢,我只挑一两样便够了。” “那你自个儿瞧瞧哪一样儿好?你喜欢哪个就拿哪个?”李妃越看儿媳妇越爱。 小桃笑道:“不瞒娘娘说,我虽是做生意的,但是对这珠宝金银一类却是一个外行,知道哪一样儿好呢?若按我的眼光瞧着,样样儿都是好的。我都不知道怎样挑捡了。我瞧着这些珠宝耀眼生辉的,便象是乡下人进了龙宫里,扎着两手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李妃知道她说的倒是老实话,不由得笑道:“你这丫头倒实在,实告诉你,我这东西每样儿拿了出去都是好宝贝,你若是不懂,便挑式样喜欢的就是,要不就都拿去。” 风翊宣在一旁喝着茶打趣道:“哎呀,这面子可真大了,小桃,你就挑罢,连我都没有这等好处呢。” 他这一句话说得李妃娘娘也笑了,就听他接着说道:“既然你说这些样样儿都好,但那好里头总有更好的,你就不会把更好的挑上一两样么?你也太老实了。” 小桃听说,便果然老实起来,就在这上百件的首饰玩器中,挑了一只羊脂白玉雕成了凤点头的玉钗,还有一个翡翠的莲蓬的小摆件儿,那莲蓬之外还有两三片荷叶。却是三根柄儿连在一起的,再加一对红宝石雕成的桃心形的耳坠子。 李妃见她选了这三件东西,不由得笑道:“你这丫头还说自己是外行呢,你挑的这三样东西挑的最对,我的意思是你要挑了别的,这三样儿东西也要给你的。那个羊脂玉的发钗成色极好,怕是宫里象这样的玉质也找出几个来;还有那翡翠莲蓬,原是我娘家让我带来的陪嫁的东西,原是准备给新媳妇的见面儿礼的,你果然是个有眼光的。” 小桃笑道:“娘娘方才刚刚说了我老实,我就挑了三件最出挑儿的,这下子我这老实的名头可是坐不实了。” 众人说笑一番,又坐了一阵,风翊宣才带着小桃离开,临走时李妃硬是让小桃拿了两盒子首饰,而且还都是亲自精挑细选出来的上品。小桃见这两盒子首饰随便一件拿出来,怕也值个千八百两的,这两盒子怕不是两三万两的银子,便不欲收。无奈李妃硬是塞到她怀里,还说横竖这些都是儿子媳妇的,不过是早些交到她手上罢了。小桃这才勉强收了。 风翊宣在宫门口命陆平将小桃送回家去,自己便仍去工部上值去了。待得小桃捧着两盒子珠宝首饰回了家里,引得林氏啧啧称奇的上来一样样看,看一样便念一样佛,心道自己闺女也不知交了什么好运,遇到这样的好人家。小桃正陪着林氏说话,忽见外面自己的丫头豆儿喘着粗气跑进来,匆匆忙忙给林氏和小桃请了个安,便道:“姑娘。不好了,方才锦绣坊来了人来找姑娘,见姑娘进宫去了,便留下话来让姑娘回来后赶紧去锦绣坊瞧瞧去,说是...说是程紫烟姑娘病危了,眼瞧着没几日了....” “什么!”林氏和小桃惊的一同从床边上忽的站起来,小桃一听之下没有反应过来,程紫烟病危...她定了定神,忽然想到不久前自己在锦绣坊与程紫烟交心聊天的情形,这才想起自己帮着她想了一个装病的法子,莫不是她这如今的病便是由此而来的? 想到这里,小桃方才心安了一些,林氏是个软心肠的,听说那个程家小姑娘病得那样厉害,便忙推着小桃去瞧瞧,小桃便跟着豆儿出来了。回到桃仙居,小桃便换了身衣裳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个往锦绣坊而来。三个人刚到锦绣坊门口,便见大门只开着半扇,想是生意都不做了,小桃估计这程紫烟是病得不轻,连忙快步进到坊中。 里面的丫头都是认得小桃的,一见她来了,便扑上来急道:“桃姑娘。您可来啦。您快上去瞧瞧我们小姐和嬷嬷罢,我们小姐病得快要死了,嬷嬷也两天没吃没喝了,只是守着小姐哭,我们都担心死了。” 小桃稳了稳心神道:“别急,你慢慢说,紫烟姐姐是得了什么病?” 那丫头道:“桃姑娘问到点子上了,就是不知道咱们小姐得了什么病啊?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诊不出病症来,眼瞧着小姐那脸色跟死人似的又青又白的,连出气儿都是一丝丝儿弱着呢,嬷嬷急得要死。饭也吃不进去,两只眼睛都哭得肿了,这几天我们坊里生意都不做了。” 小桃心道这秘药的功效还真是厉害,竟有将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几天之内弄得半死不活的。她便让喜鹊和画眉在楼下等着,自己上楼直接奔程紫烟的房间去。 待得小桃来到程紫烟房间,只见程嬷嬷坐在床边上,程紫烟一脸菜色的闭目躺倒在床上,脸上一片青白之色,倒真象个病入膏肓的样子。程嬷嬷听见脚步声响回头来瞧,一见是小桃,那哭得肿起来的眼睛里两行眼泪便流下来了,小桃赶忙迎了上去,扶了站起来的程嬷嬷道:“嬷嬷,紫烟姐姐这是怎么啦?怎么前几天还好好儿的,突然之间病得这样厉害呢?” 程嬷嬷双目流泪,完全不似平日里那副精明干练的神情,哭道:“谁知道呢,好端端的六七日前的夜里她便突然发起高烧来了,请了个大夫来开了些散热的药服了,谁知这热度是散下去了,只是这人却昏沉沉起来,整个人都没有了半丝力气,饭也吃不进去了,就象死了一半儿了似的,大夫已请了六七个了,只是没一个人能说出这是何病症的,更没有敢给开方子下药的,这人都几日只喝米汤吊着命了,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么?紫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干脆也不活了...”说着,便用手帕捂着脸哀哀的哭起来。 小桃叹了口气,转身把程嬷嬷扶到一旁的椅上坐下,自己来到床边去瞧程紫烟。只见床上的程紫烟双目紧闭,平日那张秀丽的脸庞此时一丝血色也无,两颊都有些微凹进去闻,嘴唇上干得起皮。连手都是青白色的。小桃虽然知道程紫烟定是偷服了秘药所致的病症,可是却没想到这种秘药的力量竟如此霸道,不由得心里也有几分担心,若是到时候真把聂川老伯给请来,万一他若是也没有办法治这个病症可怎么办啊?若是真的那样,岂不是真的要害死程紫烟了? 小桃心里象装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的,坐在程紫烟床前轻轻推了推她,程紫烟虽然此时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但是心里却是清醒的,只是身上象是被吸干了力气似的浑身无力,人也倦倦的象行了几十里山路,疲惫不堪。程紫烟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推她,用力睁开眼睛一看,见是小桃坐在眼前,心里就是一动,眼睛往旁边一瞄,见程嬷嬷还坐在那里,便没有开口说话,只深深的看了小桃一眼,苍白的唇角上露出一丝淡淡和微笑。 小桃一见她如此,便知道程紫烟虽然看起来死了一半儿的虚弱模样,其实人还是没什么大事的,这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面。她轻声的问道:“紫烟姐姐,我来看你来了,你还好么?” 程紫烟见她说话时握住自己的手偷偷的捏紧了一下,就知道她是指着自己服秘药的事情,便轻轻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口用虚弱的语气轻声道:“小桃妹妹...你...你来看我啦...我没事...” 小桃这下子心里有了底儿,便知道接下去该如何配合程紫烟来演这场苦肉计了。想到虽然是程紫烟私服秘药做的假,但这病症可不是假的,这罪可是要真的来挨的。小桃想到这里忍不住便为程紫烟感觉到同情,为了父母上一辈的恩怨,要当女儿的无辜的人来受这份罪。 小桃心里叹了口气,为了紫烟姐姐这样拿身体来换取亲情,她也要配合她演到底。小桃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口中拿出在家中用生姜汁抹了几遍的帕子,在眼睛上狠命揉了两揉,登时那眼睛便被姜汁辣的眼泪直淌,哎呀,真倒霉,今天这块姜怎么这样辣啊,她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程嬷嬷坐在一边哭着,又看着小桃两眼那眼泪象走珠似的往下掉,两只手抱着紫烟的胳膊,边哭边道:“紫烟姐姐...你怎么病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咱们不是说好明年要一起赏花的么?你若是...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让我怎么受得了啊...” 程紫烟在床上躺着,看小桃那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掉,又见她拼命又手帕的一角揉眼睛,便知道她八成是在这手帕上做足了功夫,心里不免好笑,但是她这秘药吃的确实是身体一点劲儿都没有了,连笑都吃力。只能心里暗自好笑而已。而相同的场景看到程嬷嬷眼里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她瞧着小桃哭的那样子,想来是这丫头也看出紫烟这孩子没几日活头儿了,这可怎么办哪? 程嬷嬷越想越委屈,越想越心疼,由近至远想到了自己这一生的凄苦,只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陪在身边,虽说名义上自己只是紫烟的姑姑,可是疼她的心却是和亲娘一模一样啊。如今这丫头也不知得了什么怪病,竟眼看着只剩下半条命了,怎能不叫她痛心啊?程嬷嬷越想越过不来,又见小桃哭得两眼红通通的,忍不住也上前来扑在紫烟身上大哭起来。 门外站着的几个丫头见嬷嬷和小桃哭成这副样子,想想平日紫烟是极和气的一个人,又对她们极好,这时见这位姑娘眼见着是活不成了,便再也忍不住,个自都哭的哭,抹眼泪儿的,掏手绢儿擦鼻涕的,乱成了一团。而小桃正是要这种乱哄哄的效果。小桃哭了一阵,眼里姜汁的刺痛退去,便执了程嬷嬷的手擦着眼泪道:“嬷嬷,难道紫烟姐姐这病就没有大夫能看得了么?都这会子了,就算砸锅卖铁也要请好大夫来治病啊,否则...否则就真的怕晚了,紫烟姐姐若是有个万一...” 小桃暗自朝自己大腿上狠拧了一把,整个人顿时愁眉苦脸的,程嬷嬷一瞧也没了主意,只哭道:“都这时候儿了,谁还疼银子呢?只是大夫找了一打,只是没人能瞧出这是个什么病症,只说从没有见过,都不敢开方子,我能怎么办呢?” 来了,来了,机会到了。小桃要的就是程嬷嬷这一句话,她想了想先扶了程嬷嬷起来,让她在床边好生坐了,如今紫烟身体如此虚弱,程嬷嬷这样扑在她身上时间过长,怕是压也压死她了。小桃用手里帕子没有沾上姜汁的那部分给程嬷嬷擦了擦满脸的眼泪,说道:“程嬷嬷,你瞧紫烟姐姐的那样子,竟似死了大半个似的,我方才听丫头们说你也两日没吃没喝了,这可是不行,你若是也病倒了,又有谁来照顾紫烟姐姐呢?” 程嬷嬷哭道:“我哪里吃得下?这里躺着个快死的,我便一齐跟她死了就是了...”说着,又大哭起来,“我也不知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干了什么缺德的事儿,怎么让这倒霉事儿全都摊到我头上了,就算我该死,也不该降到这可怜的孩子身上啊,她从小就没了爹,娘又...横竖这紫烟丫头是个苦命的,她若是死了,我定也不活了,我们娘俩儿个一处埋了算了....” 小桃劝道:“程嬷嬷,你总是这样不吃不喝的守着也不是个办法,整天这样熬着是靠不住的,还得你留点子神,说不得辛苦再请几个好大夫来瞧瞧,这时节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程嬷嬷拍着大腿哭道:“何尝不是呢,我跟她好容易才过了这几年舒心日子,谁想竟要白落了个空。”边说边又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你老人家别哭了罢,哭得我心里怪乱的,”小桃瞧了一眼紫烟在床上不忍心的神色,劝道:“你这样伤心让紫烟姐姐瞧了虽说不出来,心里也定是不好受的,若是让她病上再加了上火二字,更要不得了。” 程嬷嬷这才慢慢止住了哭声,哽咽着道:“那个东西,我...我都给她预备下了,想着拿那东西来冲一冲,若是冲好了则好,若是真的她顶不过去,也好...也好...”她说到这里便无论如何也说不下去了。 小桃心里疑惑那个东西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就见床上的紫烟眉头皱了皱,脸上的表情是相当的无可奈何的样子,突然灵光一闪,那个东西,不会指的是棺材罢?小桃只觉得满脸冷汗都快下来了,那是相当的无语。她愣了半天,才定了定心神,说道:“程嬷嬷你准备那寿材是不是太早了些,虽说紫烟姐姐这病来得凶猛,可是哪里就到了那步田地了,我想着虽说那些请来的大夫们说瞧不准病症,我偏不相信这天下就没人能看得了病了?嬷嬷,事到如今也顾不得许多,我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程嬷嬷这时候但凡有人有法子,她都愿意来试试的,就算死马当活马医了。听到小桃说有话要讲,八成是有法子,便忙问道:“丫头,你快说,这时候了还有什么不能讲的?” 小桃想了想,装作为难的样子道:“嬷嬷知道,我和七皇子交情还不错,而且我上次生病就是认得曾经在皇宫里当差的一个太医给治的,这个大夫医术据说是极有名的,后来他不知怎的告老回家了,如今就在这京城里开着好几家医馆,不客气的说这京城里上等大夫有一半都是他诊堂里的,如今我瞧着紫烟姐姐这病凶险,若是耽搁了怕是不好,我索性就问问嬷嬷的意见,咱们不如把那个太医请来,让他给看看紫烟姐姐的病症,若是看好了自然好,若是看不好咱们也可以再请别人,到那里我大不了便求七皇子他调几个太医过来,给紫烟姐姐好好诊病,兴许还有希望...” 程嬷嬷听着小桃的话,心里忽得想起自己的前夫来,怎么小桃的这话说的好象是聂川呢?程嬷嬷眉头就是皱了一皱,问道:“小桃啊,这个大夫叫什么?我过去曾在宫里当差过,说不定还能认得?” 小桃瞧着程嬷嬷的眼泪,说道:“这个大夫是个老伯,叫做聂川,他家里听说是祖传的医术,相当的有名,只是这些年他不在宫中当差了,也少在诊堂里出现,上次还是七皇子找了他来给我治病,我才认得他的,嬷嬷可识得他么?” 程嬷嬷一听这话,犹如晴天上打了个霹雳相似,没想到小桃说的这个医术高超,有可能能救自己女儿的人竟然是自己的丈夫聂川。他不仅是自己的丈夫,还是紫烟的亲生爹爹。程嬷嬷完全的呆住了,她不相信命运绕了一大圈,竟在这时候出了这样一个难题扔给她,让她选择。 紫烟刚病的那会儿,她还没有觉得事情有多严重,直到紫烟连米汤都快喝不进去的时候,程嬷嬷才觉得病症原来这样严重。她脑海里不是没有闪过聂川的念头,只是那念头只是象闪电似的一闪而过,根本连停也没有停,便被程嬷嬷给排除在外了。十六年前的恩怨情仇她还没有忘记,她怎么可能再和这个人有任何一丝的牵扯。 小桃见程嬷嬷站在那里发愣,便知道她是想起聂川聂老伯了。小桃知道此时程嬷嬷的心里一定是五味纷杂,极不好受,她没有把握一向在这件事情上强硬的程嬷嬷会不会为了救程紫烟而向恨了一辈子的丈夫低头。她拿不准。而现在躺在床上的程紫烟看样子是昏昏晕晕的,但是方才小桃和程嬷嬷的对话她完全听得清清楚楚,此刻紫烟也眯着眼睛瞧着站在屋中愣愣发呆的程嬷嬷,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 小桃眼见着程嬷嬷双眼直勾勾的不知看着哪里,便又坐回程紫烟的床边,悄悄趴下在她耳边轻声道:“紫烟姐姐,轮到你出场了,你现在就装做上不来气,做一出戏来。” 紫烟明白小桃是要自己装作发病来激一激程嬷嬷,便点了点头,慢慢喊痛起来。程嬷嬷的思想正陷入了十几前年与丈夫聂川的恩怨中,忽然听得女儿程紫烟一阵呼痛声,连忙跑到床边去看,只见程紫烟青白的脸上双眸微张,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着,完全是一副痛苦的样子。小桃忙拉住紫烟手道:“紫烟姐姐,你怎么了,很难受么?” 紫烟配合的点了点头,紧接着状似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也不再出声,但那样子更象是为了怕人担心而强忍着痛苦,程嬷嬷看得心中一阵刀绞似的难受。小桃紧跟上一句,“嬷嬷,你还在想什么?聂大夫的医术真的很高明,你不知道,就连当今的皇上贵妃曾经也夸赞过他的医术呢,七皇子更是对他赞不绝口,如今七皇子有个头痛脑热的,还是让他来府上诊治呢,我觉得紫烟姐姐的病症让他瞧一瞧总没有坏处,你还在考虑什么?如今,还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么?” 这个程嬷嬷真是的,眼下她女儿都快死了,那旧日的恩怨真的比女儿的一条命还重要么?程嬷嬷方才还在犹豫,小桃这一句话如同在她头顶炸了个响雷一般,对呀,还有什么比闺女的命还重要?就算自己失了面子,去求那个聂川,也要先把女儿的命救回来再说。 对于聂川和医术程嬷嬷比任何人都了解,而且她也知道只要聂川肯来,那紫烟的病八成就有希望了。程嬷嬷咬了咬牙,转头对小桃道:“桃丫头,行,就听你的,咱们就请这个聂大夫来。只是还麻烦你去把他请来可好,我...我还要在这里守着紫烟...” 小桃一听,喜出望外,看来不枉紫烟姐姐受这一场罪,程嬷嬷终于吐了口了,只要聂川老伯来了这里,她就有办法联合着紫烟二人把聂老伯留得久一些,直到解开程嬷嬷当年的心结。程紫烟在床上听到娘亲终于肯为了她面对父亲,心里一阵酸楚又是一阵欣喜,忍不住从眼角边淌下泪来。 小桃赶忙拿手帕把紫烟眼角的泪拭去,站起身来对程嬷嬷道:“那事不宜迟,请程嬷嬷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找七皇子,让他带我去聂大夫那里找他。嬷嬷等我的好消息罢!” 说着,小桃便起身离去。这时的小桃简直身轻如燕,她早知道聂府在哪里,还拜访过了,哪里用得着找阿宣带路,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搞定了。小桃下了楼,叫画眉到街对面的巷口雇了马车,一溜烟儿似的便往聂府驶来。 二百五十章 落花有意 二百五十章落花有意 小桃因来到过聂府两三次。对那里是轻车熟路,偏巧在聂府门前便正碰上跟门房正说话的聂家管家聂忠,聂忠一眼瞧见了小桃,便忙上前打招呼,笑道:“这不是乐姑娘么?您怎么来了?” 小桃神神秘秘的一笑,压低声音对聂忠道:“聂管家,我是来送好消息的。聂老伯在家么?” 聂忠一时不明白好消息这三字为何,但见小桃一脸喜气,便引着她进了前厅,笑道:“乐姑娘来得巧,我们老爷还没出门儿呢,对了,乐姑娘,最近我们家夫人和小姐怎么样啊,她们还好罢?” 小桃笑了笑:“我这次来就是跟聂老伯说说有关她们的事儿的。” 待到见到了聂川,还没等小桃开口说话,这位老太医便先对她笑道:“乐姑娘,老夫要先恭喜你了,听说你如今已被皇上金口赐封为平遥王妃?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老夫也替你高兴呢。” “聂老伯,您的消息可真够灵的。不过才两天功夫,您就听说啦?”这京城里的消息散播的可真够快的了,她如今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名人了? 聂川笑道:“老夫虽然不在太医局做事了,但当初同僚们也无事聚在一处喝喝茶聊天,宫里的事情我还是略知一二的,尤其这次皇上将乐姑娘你许了七皇子这件事情,街上都传遍了,岂有不知的?” 小桃笑道:“这事儿咱们慢慢再说,我今日来找聂老伯却也是要告诉您一件天大的好消息,虽然我这么说有些对不住紫烟姐姐,但是对你们来说,倒真是一次难得的机会,成与不成就看您的啦?” 聂川让她这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得是莫名其妙,有些愣愣的问道:“乐姑娘说的老夫没听明白...” 小桃这才笑着将紫烟生病的事讲了个大概,聂川还没有听完就猛的从椅子上站起,心里惊的怦怦乱跳,他听得女儿病得沉重,早已吓得魂去了一半儿,但是见小桃一副满脸喜气的样子,又觉得这事情中透着古怪,只能强压着心头迷惑,等着小桃接着往下说。果然小桃压低了声音把紫烟上次跟自己商量着要吃秘药装病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惊得聂川半天回不过神儿来。 他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女儿紫烟原来早已知道了她的身世,而自己还以为这个女儿对自己的来历一无所知,他又想到女儿为了能让夫妻父女团聚,竟然冒险吃了秘药。要知道若是有个万一真的送了命可怎生是好啊? 小桃见聂川急得胡子乱抖,端茶碗的手都颤抖起来,忙接过茶碗来放到桌上,淡淡笑着劝慰道:“聂老伯,你先不要担心害怕,紫烟姐姐如今没事。她只是身体虚弱浑身无力罢了,其实饭还是能吃得下去的,只是她要做出没了半条命的模样儿来,才不肯吃饭,这样才能瞒过程嬷嬷去。说实话,紫烟姐姐这样做全都是为了你们一家人能重新团聚在一起,她这样做牺牲不可谓不大,聂老伯,如今程嬷嬷也在我们的劝说下,同意让我来请你去给紫烟姐姐诊治,这机会你能不能把握好就全看你的了。” 聂川又是激动又是心疼女儿,颤着声音道:“这孩子...也太胆大了,若是有个万一...再怎样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聂老伯,这不都是逼得没有办法了么?”小桃叹道:“你也知道程嬷嬷的脾气,若是好生的劝她是绝对不会有效果的,这也是给紫烟姐姐弄得没有了主意。只好行此下策罢了。如今您埋怨也没有用,横竖她现在是病在家里,您赶快收拾了医箱和所用的东西,跟我一同去锦绣坊治病去。至于紫烟那里应该是有解药的,等会儿我便悄悄告诉她让她偷偷服下,而聂老伯你一定要想办法拖延紫烟姐姐的治病时间,最好是说这病得每日诊视慢慢调养,最好能住在锦绣坊里,这样才能有机会慢慢让程嬷嬷放下心防,才能最终成事,也不枉了紫烟姐姐受这一顿病痛...” 聂川沉默了半晌,终于沉重的点了点头,回屋子去收拾医箱用具去了。他知道,这次接近他母女二人的机会,是女儿紫烟冒着病痛的折磨给创造出来的,他一定要好好消除老妻心中的恨意,让一家三口能重新团聚在一起... 自小桃出门去请聂川开始,程嬷嬷的心神就开始不定了。她一边希望聂川早点来救治他的亲生女儿,一边又害怕见到他会害自己忍不住想起当年的往事,那是一层永不能结疤的伤口,只要见到聂川,想到自己那个被失手摔死在地上的儿子,程嬷嬷的心就象刀割一样疼,而现下女儿紫烟竟病得奄奄一息,这让程嬷嬷的一颗心又吊到了嗓子眼儿上,她如今只有这一个女儿可以作伴,若是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的去了,她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程嬷嬷坐在紫烟的床边,两手紧握着女儿有些苍白的手。看着她苍白的面上那虚弱的神色,程嬷嬷突然觉得有些对不住女儿。她想着这几年开锦绣坊做生意,都是女儿在她身边陪着她忙活照顾生意,而自己明明是她的亲手母亲,却在女儿就快要死了的时候,还没有跟女儿相认,到如今这丫头还是管自己叫姑母呢。这让程嬷嬷产生了巨大的愧疚感,她想着若是女儿真的挺不过这一劫,那么连她死去怕是都不知道自己是她的亲生母亲呢。 正在程嬷嬷被愧疚和心疼折磨的非常难受之际,小桃带着聂川出现在了锦绣坊程紫烟的房间里。聂川的眼神与程嬷嬷的眼神碰在了一起,刹那间两人的心头都闪过无数念头,往日的恩怨一幕幕闪现。两人心中都生出同一个想法,他们都老了,岁月仿佛在不经意之间弄灰了他们的头发。 聂川虽然心中觉得有千言万语要跟程嬷嬷诉说,但是一眼瞧见床上躺着的少女,他便马上恢复了一个大夫的本能,也顾不及跟程嬷嬷打招呼,直接便走到床前去探视程紫烟的病情。因着他已经知道紫烟是故意自己吃的秘药生病,因此瞧着紫烟消瘦的样子,老泪忍不住就要淌下来。聂川极力忍住心头情绪,伸手给紫烟把脉... 小桃瞧着聂川坐在床边给紫烟诊病,又见程嬷嬷一脸复杂更让站在床边,心里也是百感交集。她想着若是这一家三口能摒弃往日的恩怨。团聚在一起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她向来认为人生的憾事已经够多的了,凡事若是能多宽容一些,怕是这世间便会多一些幸福,少一些遗憾。 静静的走到程嬷嬷旁边,小桃轻声开口道:“嬷嬷,方才来时的路上我与聂大夫说过了紫烟姐姐的病症,他说这是极为复杂的一类杂症,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虽说甚为凶险但是他倒有几分把握将紫烟姐姐的病治好,只是这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事情,需要加以时日慢慢诊治。还要随时看着病人的病情是不是反复,有没有变化,所以我替聂大夫请求程嬷嬷,可不可以让聂大夫暂时在锦绣坊里住下,以便于时时观查病情?” 程嬷嬷愣了一愣,住在这里?虽说她与聂川二人曾为夫妻,但是如今快二十年过去了,让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视线里已是勉强,若是让他住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这...小桃看出了程嬷嬷的犹豫,正想说话时,只听床上紫烟适时的咳嗽了起来,那一阵咳嗽象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似的,小桃皱着眉看了看程嬷嬷,程嬷嬷看看床上的程紫烟,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小桃这才在心里满意的笑了,走上几步,见聂川已经给紫烟诊脉完毕,正从医箱里取出一个小药盒,里面是一枚黑色的丸药,聂川对旁边伺候的丫头道:“去取一碗温水来把这丸药在水里化了,给你们小姐服下。” 程嬷嬷紧张的瞧着,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给她吃得什么?” 聂川苦笑道:“我难道会害她不成?那丸药是我祖传之法炼制的,得来极之不易,如今紫烟姑娘身体虚弱,我先用这丸药给她补补体力,待她身体稍强些再慢慢治她的病才可。” 小桃在一旁道:“程嬷嬷,你尽管放心,聂大夫的医术极是高明,你只放心就是了,紫烟姐姐有了聂大夫医治,怕是过不了十天半月便会慢慢好转了,你就放心罢。”瞧见程嬷嬷点头,小桃便道:“紫烟姐姐需要好好休息,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了,过两天再来看她。聂大夫。你尽管放手给紫烟姐姐瞧病,若是需要尽管开口,不要客气。” 聂川明白小桃所指,朝她拱了拱手,真诚的道:“多谢乐姑娘了,老夫定然不负乐姑娘所望!” 小桃笑了一笑,转身离去。程嬷嬷和聂川对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旁边伺候的丫头早已拿温水化开了那枚丸药,端了来坐在床边扶起紫烟倚在枕上,用勺子慢慢喂着她慢慢喝药。 说来也怪,紫烟这几日因没有吃饭身体一点气力没有,可是这一碗丸药汁下肚,略歇了歇,竟觉得一股子热气从四肢散开,倒是很是舒服,不由得便长嘘了一口气出来。程嬷嬷到底是关心女儿的,这会儿也顾不上与聂川大眼对小眼了,心上关切便几步走近床前,细瞧紫烟的气色。见她口鼻之间气息倒比往日有力了些,也不由得心里高兴,便用手去紫烟胸口探了一探,觉得不似平常那样凉冰冰的,倒是有些温和,连忙叫那丫头道:“厨里有现成的参汤,快给你小姐灌下些去。” 那丫头也自高兴,忙着到厨房里倒了一盏参汤来,亲自拿到外边风炉儿上暖好,倒在茶杯里端到床前,程嬷嬷亲自端在手里,用银勺舀了一小匙,来喂紫烟。那丫头就上前把紫烟身子微微扶起,紫烟喝了一半盏参汤,轻轻吐出一句:“嬷嬷,这几日我难受得紧...只这会子好受了些...” 程嬷嬷心中大安,忙跟丫头两人扶着她重新躺下,叫她好生歇着静静养着。那丫头便在床尾坐了,小心准备着伺候。程嬷嬷眼神复杂的瞧了聂川一眼,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咽了下去,低了头转身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丫头进来对聂川笑道:“神医,我们嬷嬷说了,这二楼尽头有一间客房,我们这就收拾了出来,您就委屈暂住几日罢,我们小姐病好了,我们给您磕头。” 聂川拈着胡须笑了笑,看来他可得努力不辜负了女儿和小桃两人的好意才行,已经快二十年了,该是全家团聚的时候了... 小桃出了锦绣坊,抑制不住嘴角带着个大大的笑容,喜鹊瞧着稀奇,问道:“姑娘,你这是怎么啦?明明是来探程姑娘的病的,你倒笑呵呵的,不怕人家见怪么?” 小桃笑道:“你们不知道,紫烟姐姐这一病虽然是遭了点罪,但是这病若是好了之后大概便会云开雾散见晴天了,哈哈。” 画眉和喜鹊两个听得莫名其妙,画眉皱着眉头道:“姑娘什么时候儿成了半仙了?会占卜算命了?” 小桃伸手拧着画眉的腮帮,笑道:“你这个臭丫头惯会拿小姐我打趣开心的,实告诉你小姐我就是个会预知未来的神人,还专会给你瞧呢,我算定你将来非嫁给个叫花子去讨饭不可...” 一语未尽,已经笑倒了喜鹊,画眉也是脸上通红一片,挣了小桃的手别过脸去,嗔道:“姑娘又拿我取笑了,如今姑娘成了平遥王妃,倒先学会欺负奴婢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桃在胁下挠了两把,笑得她直打颤,笑着叫饶命。三人说说笑笑上了马车,小桃便让车夫老姚将马车赶到迎客来去瞧瞧,横竖她今日没事呆在家里也是发闷,不如趁今日艳阳高照的四处铺子里转转。老姚得令,将车便往迎客来赶去。 刚到迎客来门口,小桃一下车便瞧见掌柜的站在门口与一个人正在说话,那人背朝着小桃三人,身形窈窕,穿着一身绣花锦织的衣裙,看起来是个年轻女子。只见掌柜的满脸为难之色摇头,显得极是无可奈何似的。 小桃感觉奇怪,这掌柜的不在酒楼内招呼生意这是跟谁在这里磨牙?掌柜的一转眼正瞧见了马车停在跟前,接着便看见了小桃主仆三人,那掌柜的便似见到了救命星似的,几步奔了过来,愁眉苦脸的道:“东家,你快帮小的打发了那个女客罢,她在这里缠了小老儿半日了,我实在是拿她没有办法。” 这时,那方才跟掌柜说话的女子转过身来,小桃一瞧这人有几分面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一面?喜鹊却在她旁边轻呼道:“那位姑娘不是上次跟表少爷在衙门口说话儿的那位么?我记得她姓花。” 小桃这才猛然想起上次林远被人冤枉拐带了少女,就是这位叫花苗的少女。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位花苗姑娘便是四海镖局的大小姐,她记得上次还有她的哥哥一起来的衙门。怎么这位花苗姑娘竟在她酒楼前缠起掌柜的来了? 那花苗一见了小桃,眼睛不由得一亮,她记得上次在衙门门口见过这个女子,她不就是林远的表姐么?花苗想到这里,几步便蹿了过来,张口便道:“你是林大哥的表姐是么?我是花苗啊,你记得我罢?” 小桃微微点一点头,道:“花苗姑娘,我记得你,上次不就是你们镖局里的人冤枉我表弟拐带了你这个无敌少女么?我哪里会忘记呢?今日花苗姑娘来此何事?” 花苗想起上次的事情,脸上一红,低了头嚅嚅的说道:“我...我不知道上次他们竟然冤枉了林大哥,这是我那些师兄们的错,我让他们给林大哥赔罪,可是林大哥好象生我的气了,都不理我了...” “哦?”小桃挑眉笑道:“原来花苗姑娘来这里是想找林远表弟么?那你是找错地方了,他在书院里读书你不也是知道的么?怎么找到这里来了,还缠着我们酒楼的掌柜的,到底是什么急事呢?” 花苗闻言脸更红了,停了半晌才忍了臊说道:“林大哥原来对我很好的,可是不知怎么的,自从他知道了我是四海镖局的人之后,就不爱搭理我了。我也曾到白云书院去请他,要把他请到我们镖局里让我哥哥摆宴谢谢他,可是他只说与我交情不深,不但不去,还说要我以后不要随便来找他了...我...我不明白他怎么这样对我,是不是还生上次被误会关进牢里的事?我也知道那次的确是让林大哥吃了冤枉,我想好好跟他道歉,可是他就是不理我,我实在无法,今日便藏在白云书院外面等着他,我瞧见他出来明明往城里来了,就上前跟他说话,可是他一见我便跑了,我瞧着他闪到这酒楼里来了,可是进去找了一圈也没瞧着人,所以才找了掌柜的来问问,是不是他藏到哪里了....” 小桃听了顿时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笑问道:“原来花苗姑娘竟是盯梢捉贼来了?” 花苗连连摆手,头摇得跟什么似的,连声道:“不不不,姑娘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跟林大哥好好说说话,可是他总不理我,我只好偷偷跟着他...” 小桃听得心里一动,又瞧了瞧面前这个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只见她一张清秀的脸孔象着了火似的通红,一副娇羞又着急的样子,难不成这位镖局的大小姐看上了她的林远表弟不成?想到此处,小桃便笑道:“花苗姑娘,你不要想得太多,我表弟林远并不是那样小心眼的人物,上次虽然受了一时的冤枉,但是那些也都是误会,而且事情也说开了,他怎能怀恨于你。我估计着怕是他近来课业繁忙,没有时间和你叙旧倒是真的。而且,我也多说一句,花苗姑娘你虽然想找他说话,但是象今日这样暗中盯着他倒是有些不妥,你瞧他不是跑了么?这幸亏你是一个姑娘家,若是一个男子盯着个女孩子,人家岂不把你当成无赖汉抓去衙门了?” 花苗不好意思的不说话了,小桃瞧着她笑道:“花苗姑娘,我再多问你一句,你是不是对我表弟有好感啊?” 花苗一听,又羞又臊,第一感觉就是自己的心事怎么被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人给看穿了?她此时觉得浑身都发起热来,象一只煮熟了的虾子似的,眼瞧着面前四人那打趣的目光,花苗到底还是脸皮儿薄,匆忙的说了一句,“我...我还有事儿,先...先走了。”说着,转身便飞跑而去,一转眼便消失在街口,不见人影了。 这一举动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逗得几个人哈哈大笑。掌柜的对小桃笑道:“东家,看来这个小姑娘是真的瞧上表少爷了,刚才表少爷象躲贼匪似的跑进来,亏了萧东家给他藏进了帐房,要不是还真就叫那小姑娘给逮了个正着呢。” 小桃道:“哦,这么说林远表弟真的在酒楼里?”她还真没想到,林远真的在这里。 “是啊,”掌柜的笑着说道:“方才表少爷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我还以为他遇着强盗了呢。” 小桃不由得失笑,跟着掌柜进了酒楼,直接来到了帐房里。一进门便瞧见萧十一正在跟林远说话,只见萧十一拍着桌子笑道:“林家小弟,你真够有意思的,让个小姑娘给追得无路可逃的,她又不是母夜叉还能吃了你不成,这样的软玉温香凑上来,你不接着还往外推,着实可惜...” “喂,萧十一,你少用你那套花心大萝卜的论调来带坏我表弟,”小桃边摇头边损着萧十一,走进帐房里,林远一见是表姐来了,赶忙上前见礼。 小桃见林远身上穿的仍是白云书院的衣服,那额角还有些冒汗呢,不由得想起刚才花苗到处追堵林远的情景,也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儿来,萧十一也笑道:“桃子,我是瞧你这个表弟实在是太老实了,被个小姑娘给堵在酒楼里不敢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小姑娘是个倒采花的了?” 小桃道:萧十一,什么采花不采花的,你在我表弟面前说话注意点。好好的少年放到你跟前都给带坏了,我表弟不过是不想招惹那个四海镖局家的小姐而已,怕她什么?” 林远俊秀的脸上一片无奈之色,道:“表姐,难不成你在门口碰见花苗姑娘了?”见小桃含笑点头,林远叹口气道:“表姐别理她,这个花苗姑娘也不是怎么了?这几日整天到白云书院里去找我,弄得同窗们都侧目相看,我今日不过是进城来到书局来取东西,却又被她缠着盯上,这才跑到表姐这里躲上一会,让表姐看笑话了。” 小桃一进来时便瞧见了桌上放着一撂纸张,还有两本书册,又听他说上书局去,便猜到了几分他替书局腾写样书,便笑道:“你今日不念书,便是为了去书局么?” 林远生怕小桃以为他逃课,忙解释道:“表姐别误会,今日先生上午已经讲完了课,下午让我们自己温书,我想着今日先生讲得都已经了熟于胸了,便到书局里取东西,并不会耽误功课,表姐放心。” 小桃笑道:“你别害怕,我不过问问而已。我知道你的字写的很好,办事也认真,想来你是替书局里腾写样书册子罢?怎么,是不是每月的零用不够?若是不够尽管跟表姐来说,若是为了腾写书册耽误了学业,倒是得不偿失了。” 林远道:“表姐误会了,表姐每月让家人送去的零用银子足够了,只是我都攒起来买书看了,给书局腾书册也不是单为了赚几个银子,只是觉得闲着时也是闷得慌,不如腾些书册一来练了字,二来老板许了我可以免费借阅书局里面的书看,我想着那样倒也便宜,便答应了。” 小桃这才笑着点点头,萧十一在一旁笑道:“你这个表弟真是个老实孩子,怪不得让那个丫头追得满街跑呢。” 小桃笑道:“倒也是,远弟,我瞧着那花苗姑娘似乎对你有些情意,她是不是瞧上你了?” 林远没想到表姐这样问,脸都红了,忙朝着小桃做了几个揖,红着脸道:“表姐说笑了,我如今有表姐表哥们照料着,才能安心的在白云书院里好生读书,将来考个功名来光耀门楣,哪里有其它的心思?那个花苗姑娘起时我以为她是个可怜的拾荒的女孩子,未免可怜她,便帮了她一些,谁知道后来才知道她竟是四海镖局的大小姐,我自认和她身份有别,而且她一个女孩子家总是缠着来找我,被人瞧着总不好,便不欲和她太接近了,表姐千万不要误会...” 小桃笑道:“不是我误会,你没有那个心思我倒是信的,只是若说那个花苗姑娘对你无意我却是不信。你没瞧她方才在门口见到我时那个样子,分明就是很想见你的模样,一个姑娘家跟在你身后追着跑,若不是喜欢了你,那是为了什么?你也不用害臊,你如今也不小了,在有些人家你这样年纪订亲的也不在少数了。倒不用不好意思。” 二百五十一章 流水无情 二百五十一章流水无情 林远听得表姐打趣自己。脸上就是一红,他想起那个花苗来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无可奈何的笑笑道:“表姐,休要再提这个花苗姑娘,她如今整日到书院里来,弄得院长都问我她是哪个?” 萧十一听了大笑道:“那你说那个小姑娘是你未过门的小媳妇儿,不就成了?” 小桃也听了不由得好笑,转头对萧十一道:“你就是个专管八国贩骆驼的,巴不得弄出些热闹事情来瞧才好呢,是不是?” 萧十一笑道:“是你的表弟太有意思了,方才那个小姑娘进来挨着人找他,他吓得那样子倒象是官兵捉强盗呢,亏得掌柜的把他引来了帐房里,那小姑娘找了一圈没有见人,这才走了,我瞧那小姑娘的模样也算俏皮可喜,不如就给你做个表弟媳妇儿,岂不是好么?” “这事儿我们说得算啦?”小桃笑道:“若是远弟愿意还用得着跑到你这帐房躲起来?”说着,便向林远笑道:“远弟,那个花苗姑娘为什么整日痴缠着你,莫不是真的想给你做小媳妇儿不成?” 林远苦笑道:“表姐莫要打趣我了。那位花苗姑娘是镖局里的大小姐,我父亲以前做生意之时,也常听说那四海镖局的威名,也算得上江湖上一个有名的人家,哪里会跟我们这样人家结亲,岂不是笑掉人家大牙了么?” 小桃可是不爱听了,歪着头笑道:“瞧远弟你年纪不大,这说话口气倒象是老学究似的,咱们家里怎样了,哪里配不上她一个镖局子家的小姐?想是你自己觉得如今家里落败了,所以怕人说你攀富显贵,是以躲着那花苗姑娘,是也不是?” 林远听了半日不答,只微笑着不说话。那萧十一瞧着,不由得笑道:“桃子,我瞧你这个表弟是个甚是有骨气的,不过我瞧着那小姑娘的性情,怕是你躲着也不是个法子,她想必是瞧上你了,你若是对她无意,不如干脆跟她说清楚,省得将来麻烦...” 小桃瞧着林远也没言语,看来那个花苗姑娘是真的对自己这个忠厚的表弟有好感,只是瞧着这情形,这表弟心里倒对两家的身份有所顾忌,这种心结怕不是外人能帮着解开的。林远听了萧十一的话,也想了半日。停了好半晌,才道:“表姐和萧大哥的话我都记住了,这出来也有一阵子了,得赶快回去书院,表姐,萧大哥,我这就回去了,改日再来瞧你们。” 萧十一听了笑道:“你这小子敢情还不知道你表姐如今已经被皇上赐婚给当今的平遥王了罢,不恭喜她么?” 林远一惊,心里不由得替表姐欢喜起来,他还真得不知道这回事,当下满脸笑容的给小桃深深作揖笑道:“表姐真的是好福气,弟弟恭喜表姐了。” 小桃笑着赶忙把他扶起来,笑着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皇上赐婚罢了,偏萧十一这个爱说事儿的当成一件多大的事情来说,快起来罢。” 林远笑道:“表姐说的哪里话,这还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若是我爹娘和叔叔婶婶知道了,非乐得蹦起来不可,表姐成了王妃,这可是家族里从没有过的事情。还算不得大事么?” 小桃笑着瞧瞧他,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又吩咐掌柜的拿一个大食盒装了几样点心,又让厨房里现做几样迎客来的拿手好菜,拍拍林远肩膀笑道:“远弟,这五两银子给你买书看,那点心和菜你拿了书院去,让厨房里的人给热热,也请请你的同窗们吃喝一顿,你们大家平日里一起念书,你也总有几个要好的同窗,虽说你平日里甚是省俭,但是也不可太过,该请同窗们一个小客也不要太不舍得了,今日正巧你来了,就拿些好菜回去,请那平日里和你交情不错的同窗吃喝一番,想必你们院长也不会说什么,虽说念书重要,但这人情往来的也不要落下才好...” 林远本不欲收小桃的银子,但听得表姐说得在情在理,又是真心对他关照,自己若是再推拒倒显得自己不近人情了。于是又谢了小桃,这才收了银子,小桃又问了几句他平日里念书的情况,林远都一一说了。厨房里的人听说是东家要的菜品,急着一会儿便给做好了,五六道迎客来的拿手菜,装了满满的一个大食盒。掌柜的笑吟吟的给提了来。 小桃又让掌柜的出门外给雇了一辆马车,要林远坐马车回去书院。林远笑道:“表姐不必如此,我一个男人走两步路算得什么,这书院和城里我是经常来回的,都习惯了,用不着如此。” 小桃笑道:“我自然知道的,只是今日与往日不同,你提着这么个大提盒,里面又是菜品又是点心的,若是走上一个多时辰,回去时菜也凉了口味便不好吃了,还是坐马车回去罢,听表姐的。” 林远这才答应,过了一会那掌柜的来说马车雇好了,林远这才提着食盒由小桃送下去了。 坐在马车里,林远想到表姐如今对自己非常照顾,心里觉得一阵阵温暖,又想到方才萧十一说的表姐已经被选为平遥王妃,也是一阵阵高兴。他把那食盒放在车板上,拿起那一撂从书局里拿来的要腾写的稿子,这一阵子他已经腾写了一本书册,书局老板对他很是满意,林远本就写了一手好字。这腾写文字的活计最是能显出他的能耐,也最容易表现着给人看的,就象今天那书局老板就说他的字写得干净,便举荐了另一桩活计与他。 那却是一家专卖佛经道书的书局,书局掌柜的是这家书局老板相熟的,因这几日进了一部道藏书来,有好几百本,正分着找好些人去腾写,这书局老板见林远字写得干净,人说话行事也老实,便让他也去那道藏经的书局也领了一份差事。笔墨纸张都是算书局里的。林远听了犹如挖到了一所金窖一般,他不愿意总是由表姐出钱供自己念书,表姐既然已经付了他整年的束修银子和零用,那剩下的零碎花用的银子他可不能再跟表姐伸手了,他如今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也应该自己分担一部分了。 正在想着回去先请几个交好的同窗吃一顿,再来腾写那书卷。忽听得马车厢后面一阵响动,林远吓了一跳,正寻思怎么回事呢,就见马车厢的帘子一挑,竟然一个人蹦了上来,跟自己同坐在马车里。这人进马来的速度很快,那赶车的车夫倒是吓了一跳,还以为是遇上了打劫的,把马车勒停,回头一瞧,见那扒上马车的竟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正气哼哼的坐在林远旁边,嘟着嘴正在生气的样子。车夫见那少女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直瞅着林远瞧,象是二人认识一般,他正自发愣,就见那少女开口说道:“瞧什么瞧,我认得他,你自去赶你的车就是了。” 那车夫吓了一跳,自去看林远,只见那个林远一脸不可思议外加无可奈何的表情,车夫就知道八成这二人是真的相识,再说还没听说哪个小姑娘劫道的,而且看车里那个年青人穿着是个书生的模样,敢情一个小姑娘也不会为了劫一个食盒跑来罢? 那车夫识相的仍旧坐回马车前头,去赶他的车了。林远哭笑不得的瞧着满面气愤的花苗,想破脑袋也不明白她是何时跟上来的。花苗瞧着林远看她那副神情就觉得心里既委屈又生气,不由得用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着他道:“我是怎么啦?你这样的瞧不上我?” 林远让她说的莫名其妙,也不知如何回话才好。花苗瞧着林远不说话,只低了头看着车厢地面,更是心里来气,伸手便推了林远一下。眼睛里就充满了泪水,道:“林大哥,你是怎么回事?怎么我回了镖局之后你就不爱理我啦?我知道上次是我师兄们太莽撞才害得你坐了牢,我回去跟他们好一顿闹,还让他们来给你赔不是,上次在书院门口你不是说已经不生他们的气了么?为什么就是不肯象原来那样对我?我究竟是做错什么啦?你只跟我说...” 林远长长叹了一口气道:“花苗姑娘,你这样说我可是担不起,我只先问你,你怎么跟上我的?” 花苗面上一红,小声道:‘我方才在迎客楼门口处遇着你姐姐,问她她却说不知道你在哪里,那个掌柜的可恶,也不肯告诉我你跑到哪里去了,可是我方才明明就看见你跑进了这酒楼,我跟你姐姐略说了两句话,她说我对你...对你...反正我见她不知道,便装做跑开了,其实我又悄悄绕了回来,就躲在对面的店铺里,等了好半天瞧见掌柜的去雇了辆马车,又瞧见你上了车子,这才使轻功跟在你后头,这段路人少,我就跳车上来啦...” 林远被她弄得哭笑不得,瞧她脸泛红晕,一双眼睛水汪汪的瞧着自己,里面还充着泪水,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他突然想起来在迎客来时萧十一大哥跟自己讲过,若是想要花苗别总这样缠着自己,有些话就要跟她说清楚。 林远想了想,才苗姑娘,我不知道你到底缠着我想做什么,若是因着问我生没生气,我可以告诉你,我林远不是一个小肚鸡肠的男人,只是我起先以为你是一个可怜的拾荒的女孩子,便帮了你两次,后来知道你原来竟是四海镖局的大小姐,这才知道原来你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孩,我那几文钱给你,当真是成了笑话了。如今你和你哥哥已经团聚,也不用再到城外去拾荒了,咱们也不过是萍水之交,而且男女有别,花苗姑娘还是好生过你的日子,我林远不过是一介穷书生,若是没有表姐的帮助连这个白云书院也是念不起的,我和姑娘确实是天差地别的,还请姑娘今后不要再来找我,若是让那起子小人编排起来闲话,怕是有损花苗姑娘你的名声,那林远可真是罪该万死了。” 花苗听这一番话听得都愣住了,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这样跟她讲过话,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拾荒时遇见林远时的情景,那时自己是个穿得破破烂烂的捡剩的女孩儿,而且林远不仅帮着自己还对自己那样温柔,说话也是带着笑意的,可如今自己恢复了本来身份,是个镖局里的小姐了,反倒这林远竟然跟自己生分了,在花苗单纯的思维里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儿?难不成林大哥喜欢那样脏兮兮的她,而不喜欢现在这样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自己? “林大哥...你为什么要这样啊?”花苗还是不信林远竟真的这样对待自己,颤着声音问道:“我哥哥说要请你去镖局里吃顿饭,当是你曾经帮助过我要感谢你,可是你却拒绝了,如今连我来找你,你也三日躲着,两日不见的,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你这样讨厌我?原来明明不是这样的...” 林远心里叹一口气,嘴上却说道:“花苗姑娘,我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如今在白云书院是在表姐帮助下念书,并没有多余的时间陪着你玩,你还是找你的那些师兄弟罢...” 花苗见他真的赶自己走,她四海镖局的大小姐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心里是想起身走开的,但是她毕竟好不容易才见到林远一面,虽然理智上想走,但那感情上却是不愿意离开,那腿颤了两颤却还是没有动作,过了好半晌,她才皱着眉头道:“我...我要去城外看望洪家爷爷和奶奶,你...你就不能顺便捎我一路?” 林远听她说起这个,也不好就把她半路放下来,只得叹息了一声由着她了。花苗见他不说话,想是答应了,眼角瞧了瞧他,低声道:“这几日我们镖局里的人都被我大哥带着出镖了,如今镖局里只我和几个师兄留着,晚上师兄们都一起睡去了,我房间只我一人在那里,怪害怕的...” 林远道:“你也是想得多,那有什么好害怕的?青天白日的也没有人敢到你们四海镖局里来打劫罢,就是到了夜间,横竖你们镖局里自有看门守卫的人,你怕个什么?再不行就叫个丫头陪着你一起睡就是了。况且,你不是会武功的么?一般的毛贼我瞧着你都能对付得了的...” 花苗见林远开口跟她讲话了,心内一喜,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我大哥不在家我只觉得有些怪害怕的,到了晚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若是大哥不去走镖在家里陪着我就好了。” 林远道:“一听你说这话,就知道你是个大小姐了,简直就象是不食人间烟火似的。你大哥和父亲还有家里的人都不走镖,只在家里陪着你倒好,只是谁又来赚银子养家呢?莫不是那银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花苗不想自己一说话便被林远给顶了回来,心里又是气闷又是不服气,只是却不太敢顶嘴,怕是林远一生气当真以后再不理自己了,只得闭着嘴生了半天闷气。她偏了头瞧见了林远身边那一撂子白纸和书册,便问道:“林大哥,你弄这么些白纸做什么?” 林远道:“我如今闲来没事便给城里书局腾写书册,每天给人家抄字,这样累起来一个月下来也有一两银子...” 花苗问道:“我瞧着你表姐都能开得起大酒楼,自然送你念书一应俱全的,你何苦再来辛苦腾写那些,莫不是零用不够么?” 林远冷笑一声道:“大小姐,我说你生在福中不知福,你以为这世上的人都象你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成,我表姐虽送了我来念书一应费用银子也都是不用我们家掏一个子儿的,可是我是个男人,就算如今要先靠着姑母和表哥表姐的帮助念书,可是难不成事事都要人家管着不成?莫不是要买一张纸一本书也样样跟表姐伸手要银子不成?” 花苗听着林远话语不善,急忙摆手道:“你不要误会,林大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因为你是个不愁吃喝的大小姐,哪里知道穷人家的苦处,”林远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花苗气哼哼的打断了。 “我怎么不知道呢?”花苗不满的说道:“莫不是林大哥忘了,我也在洪家住了好一阵子,那吃不到东西的苦处也不是没有受过。” 林远听她这样讲,一时间倒不知如何说了,只摇了两摇头,不言语了。花苗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再说了,只得低了头揉着手里帕子,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的坐着,只听得耳中马车轮响。 过了一阵,马车停到白云书院跟前,林远提了食盒拿了一撂书册和白纸,下车而去。花苗见他毫不留恋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跟着下了马车,见他径直向书院里去了,气得跺了跺脚,转身对那车夫道:“我要去那边,你拉我去罢。” 那车夫见来了生意,自然高兴,让花苗重新上了车子,直向着洪家老俩口家而去了。林远回了白云书院,想起方才在车里跟花苗相对的事情,不免心里也有些闷闷的,偏巧这时庄辰正走出来,瞧见林远提着一个食盒回来,他和林远交情最好,不由得上前来替他接过食盒来笑道:“哟,林老弟,你今日这一趟出去,怎的还捧了个大食盒子回来了?莫不是你又接了腾写书册的活计,买来这些好菜来孝敬哥哥我么?” 说着,便上前将食盒揭了起来,果见满满的食盒上下三层都是一道道好菜,庄辰最是喜吃的,瞧见了大笑道:“还真让我猜中了,林老弟,你今日发了财不成,竟整治了这么些好东西,不请哥哥吃么?” 林远笑道:“这本是要请你们几位同窗一起吃一顿的,只是要先拿到厨房里热一热才好,我先把这些东西放回屋子里,你去叫几个平日里与咱们交好的同窗来,咱们吃饭就是了。” 庄辰便叫跟着他身边的书童去把食盒拿到厨房里热了,又跟他说了几个名字,让他按着名儿去请人到林远房间里去,自己则跟着林远回了房间,笑道:“我不想你腾写这些字儿也能赚大钱了,竟整治了这么些好东西,不如明日我也腾写得了。” 林远好笑道:“可见这是你打趣我了,就算是腾写了一本书册,要整治这么几个菜怕是也不够,我原是去城里书局拿些新的书册来腾写,偏就顺脚去了一趟我表姐的酒楼里,正巧赶上她在那里,便让厨房里整治了这么些个拿手菜,让我回来请同窗的,平日里尽是我吃你们的席面儿,今日也请请你们,这也是应当应分的。” 庄辰就笑道:“你表姐?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那**从牢里放出来,在你跟前那个漂亮的女子,我听她管你叫远弟来着,想来就是她了。”见林远笑着点头,庄辰接着笑说道:“你这个表姐果真是个极懂事儿的,我瞧着她年纪也不大,也不知许没许人家,她那样一个俊俏的人儿,倒那样有能耐,能开起那样一家大酒楼,真是了不得。” 林远放下了手中白纸和书册,笑道:“你死了那心罢,我未来的表姐夫你是不知道是谁,若是知道了,怕是你得把刚才的话急着咽回去呢。” 庄辰笑道:“那你就说与我听听,我瞧瞧是哪家的公子能配得起你这样一个好表姐。” 林远笑着说道:“你知道当今的平遥王爷七皇子罢,那便是我未来的姐夫了。前两日皇上才亲口赐婚,将我表姐许与了七王爷做王妃,你倒说说,这两人配不配呢?” 庄辰一听,刚喝进嘴的茶差点儿喷了出来,就这样也把自己呛到了,猛的一阵咳嗽,林远见他真的呛着了,便上来替他拍着,边拍边笑道:“怎样,吓着了罢?” 庄辰好一阵才缓过来,瞪着两只大眼睛冲着林远道:“林老弟,你不是骗我罢,你表姐真的是未来的平遥王妃?那你不是成了平遥王爷的表小舅子了?了不得了不得,你如今也是咸鱼翻身了。” 林远笑笑,“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嫁与了七王爷,不过表姐这样嫁入皇家,倒真是一件喜事儿,我也是不曾想到的,而且那个平遥王爷是娶她做正室王妃,这一点却是不容易的。” 两人又就着这事儿聊了几句,便见庄辰那个小厮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与他二人交好的几个学生,都进来笑道:“听说林远要请客,我们来叨扰了。” 林远忙起身将几个人迎进来,因这屋子不算大,坐几个人便显得有些挤了,庄辰便提议大家到他房间里去,他房间比这里大着一倍,众人便欣然同意了,那厨房里的婆子热好了那食盒里的饭菜,便一样样给端到了庄辰屋里来。庄辰屋里也不知什么时候藏着一坛好酒,也趁着兴头儿起了封,大家就着热酒热菜吃喝了起来。林远平日与这几人关系最好,这几人家里大都是不愁过活的,平日里经常叫身边小厮去城里买了酒菜提了食盒回来,倒是一回没忘了林远,吃喝时都是叫着他的,这一次小桃叫林远从迎客来拿回来几样拿手菜,却是比平日里这些书生们叫的菜还要好上一些,于是几人吃得甚是痛快,也喝了几杯酒。 庄辰就问林远道:“林老弟,你今日怎么想起到你表姐的酒楼上去了,若是你今日不去这一趟,怕是我们也没有这好口福吃这些好东西呢。不知你知不知道,你表姐这迎客来甚是有名气,若是平日里到那里点上这一桌子菜,怕是没个十两八两的下不来呢,不过虽说是价钱不便宜,这东西倒也做得好吃,别家可吃不到这风味儿。我们今日可算是沾了你的光儿了。” 林远不由得苦笑道:“你们不知道,我今日本没打算去酒楼里,只不过打算去书局子一趟,谁想到竟然碰到花苗姑娘,她缠着我又要说话,我没有办法只得躲着她,偏她不知怎么了非要跟着我不可,我见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甚是不雅,这才躲进了表姐的酒楼,谁知她竟跟了进去好一顿捉贼似的把我好找,最后表姐给我雇了马车送这回来,她竟跟着马车跳上车来跟我一路到书院门口才算完。想来她们镖局的功夫,她都用在扒马车上了。” 说着,便叹气。几个人听了,又是好笑又觉得有趣,不免都哈哈大笑起来。那庄辰第一个笑道:“得了罢,有这样一个俊俏小姑娘整日想着你,你倒当着我们几个的面假装,太不实在了。” 二百五十二章 麻将牌 二百五十二章麻将牌 林远听了摇头道:“你们尽着取笑我罢了。那位是镖局里的大小姐,可是我这样穷书生能匹配得了的?当日帮她不过是以为她是个可怜的拾荒的女孩子,若是早知道这是个会功夫的女孩子站在面前,我哪里还得认识她?” 众人又边吃边说了一会闲话,便各自回房间里温书去了。林远因新拿回来了那道藏书册来抄写,便觉得身上仿佛添上了一重责任,想着表姐今日又给了自己五两银子,足够自己三四个月的零星花费了,想着这本书册腾写完毕便把挣来的银子拿着回趟家去,一来瞧瞧父母,二来把自己赚的一点子银子给母亲贴补家用也好。虽说如今姑母一家认了自己这门子亲戚,但是总靠着人家来过活总不是个法子。 林远从这上头又想到今天缠着自己的花苗,想到那小姑娘也许是真的对自己有几分意思,可是自己家里是那样的穷,哪里做得了她家的姑爷?想到这里,便脑子里乱轰轰的,也不知是喜是悲,是苦恼还是快乐?这种感情上的事情偏是越想越觉得头痛,林远不免把那此私心杂念扔到脑后去,只管收拾好了桌子,把白纸以及书册铺陈在桌上。自己便用心做起腾写的活计来。 可是他心里有着心事,未免老是沉沉的走神儿,一走神儿起来,当然做事情就不能专心了,他腾写了一张十二行,连笔误带落字竟错了三处之多,自己写完了又校对一番,要想涂改挖补都有些不太可能,只得重新再写。不料重写了一张之后,竟然依然还有两处错误,林远也不免心焦起来,这未免也太心不在焉了。他便想着不能这样,非把心事镇定了不可。于是就安下心来写第三张,当他写第三张时,自己极端的矜持着,几乎是每一个字的一横一竖都用足了全副精神在上面,这十二行字是写完了,可是却是精神用得过度,脑筋竟然有些胀得生疼。于是,便又伏在桌上休息了一会儿。这时候的林远便下定了决心,以后跟那个花苗少见面的好,免得勾起自己的一肚子心事,弄得平日里做得好的事情都做糟糕了。 且不说林远在这里腾写书册并想些心事,只说他自离了迎客来,小桃和萧十一便在帐房对了近期的帐目,萧十一忽的想起了一事,便开口问道:“对了。桃子,上次你说让木匠制几副我们从没玩过的麻将牌,这也有一个多月了,又不是金的银的,想来也总做出来了罢?” 小桃这一阵总是忙着与风翊宣的婚事,那麻将牌的事还真的是被她忘在脑袋后面了。这时听得萧十一提起来,才想起,便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那牌早就做好了,我家里就有六副,准备着送你们一人一套,闲时在家玩玩倒是不错的。” 萧十一向来最是佩服小桃的手段,听说她制出麻将牌来,也不管自己懂不懂得,便缠着要小桃教自己玩法。小桃偏巧想起来上次菊花会上风翊宣提起要把那个菊园买下来让自己做经营,自己也已打算好了在那里开一个棋牌室,麻将不就是最好的一项么?那些夫人太太小姐们整日闲在家里无事,女红针线也自有下头针线上的人去做,而这韶然国里也没有什么供女人们玩乐的地方,若是自己开一间专供女子们玩牌下棋的娱乐设施,岂不是吸引好大一批客人。 想到这里。小桃便将想法跟萧十一说了一遍,萧十一听了笑道:“我说你是个聚宝盆,你还不承认,什么点子到了你脑袋里便与人不同,你说的我瞧着可行,只是在那之前,你那什么麻将牌要先教我学会了才好,我瞧瞧到底有没有你说的那样好玩?若是玩上一两个时辰便不新鲜了怎么办?” 小桃听了笑道:“这个你放心,这麻将牌玩起来若是上了心,包你一整宿都不爱睡觉了,只是这东西虽然好玩,但是也不易玩的时间过长,伤了身体倒是得不偿失了。” 萧十一听她这样一说,更感兴趣了,便缠着要小桃教他,小桃见才他们两个,便笑道:“人不够啦,要四个人才可以玩的...” 还不等她将话说完,那萧十一便笑道:“人数不够有何难,我大嫂整日在家里闲着,我爹和我娘也整日闲得不知做什么好,不如找她们去?” 小桃笑着摇了摇手道:“算了罢,我不信你不知道,云平郡主如今是个双身子的人,身上有着你们萧家的后代呢,你大哥巴不得让她整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一下才好,哪里让她在那里一坐便是一两个时辰呢,再说这个麻将牌虽好玩,但是却不可太专注了。否则便成了玩物丧志了。” 萧十一苦笑道:“你瞧瞧,说好玩的也是你,说不好玩的也是你,我倒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两人正说笑间,小桃的丫头画眉从外面跑了进来,笑道:“姑娘,你说巧不巧,七王爷和十二王爷来了,方才我在底下跟掌柜的说话,见七王爷进来倒吓了我一跳,原来王爷去咱们家找你,知道你来了这里,这才找来的。” 萧十一乐得一下蹦起来,笑道:“桃子,我说什么来着,若是有好玩的东西,自然就能凑上人了,这也真够凑巧的,七哥和十二皇子竟这时来了?真是天助我也。”说着,便一个箭步蹿了出去迎接二人去了。 小桃也觉得好笑,便吩咐画眉坐马车回家拿三副麻将牌来,准备风翊宣和风秀林还有萧十一一人赠送一副。画眉赶忙听命去了。这里风翊宣和风秀林进来,风秀林早就听萧十一说了麻将牌的事。他也是个好玩的,便要小桃解说。小桃笑道:“十二皇子别急,我刚才吩咐丫头回家去取麻将牌了,等会拿来了咱们再玩,只是今日十二皇子没去瞧冷妹妹啊,怎么和阿宣去找我去啦?” 风秀林笑道:“七嫂,你问得巧啦,我在宫门口正准备回府偏巧碰见七哥,横竖我们两个这会子没事,便邀着你准备出来喝茶,没想到你却不在家里。我们这才找到这里了。”他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样东西来,递到小桃面前道:“七嫂,他们都说你眼光好得很,你给我瞧瞧这副扇子画得怎么样?” 小桃一愣,倒有些好笑,“十二皇子,你也真是的,这天怪凉的,你倒拿起扇子来了,这不成了四季颠倒了么?” 风翊宣在一旁坐下,端着喜鹊冲泡上来的茶,喝了一口,笑道:“可说呢,我都说老十二是个四季不分的,方才到我府里去瞧见我那多宝格里摆着几把扇子,非说瞧上了这一把,厚着脸皮硬是要去了,我有什么法子?” 风秀林笑道:“七嫂,你莫要听我七哥瞎编排我,这扇子我不过现在要了,等到明年夏天时候来用,我瞧着这上面的字画倒挺好的,你帮我瞧瞧?”说着,把扇子打开递到小桃眼前来。 小桃道:“别忙,让我先把茶水放下,若是等会散到扇子上,怕是十二皇子要心疼的,”她放好了茶碗,将那柄扇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瞧着,只见那扇子未见得有多名贵,上面画着几点横枝,一只翠鸟,便笑道:“十二皇子,你想着是受了他们骗了,他们说我眼光好,可是我却瞧着这扇子很普通。并不是一把名贵之物,这上面的画技也是普通中上的水平,说句大言不惭的话,我瞧着还没有我画得扇面儿好看呢,你还要这样郑重的把它收起来,倒是把石头当宝了。” 风秀林微皱着眉头道:“真的那样差?我瞧着倒挺好看的...” 小桃笑了笑道:“有银子难买心头好,既然十二皇子喜欢就行,若是下次我弄来一把冷梅妹子画的扇子回来,怕是你要抱着扇子不撒手了。” 风秀林立刻从椅上蹦起来,笑道:“七嫂七嫂,你果然能弄到冷梅画的扇子?在哪里呀?” 他这一番动作逗得众人哈哈大笑,风翊宣指着他笑道:“你还是旧时那副傻样子,如今父皇已经把你和冷姑娘赐了婚了,她如今是你的未过门的妻子,你想要她画的扇子岂不是易如反掌,还用在这里跟小桃要不成?我瞧着你八成是乐昏了头了。” 几句话说得风秀林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起来。几个人喝着茶水聊了几句,画眉便将麻将牌送了来。小桃便开了二楼尽头里一间包房,把正方形的八仙桌上铺了厚厚一层毡子,将那麻将牌倒在桌上。开始教几个人如何打麻将牌,从东西南北红中说起,又说到碰、吃、杠、胡、自*、七对子以至于大三元,先说完了基本的规则和打法,又详细的讲了翻倍的点数。 几个人没想到这一副牌打起来竟然有那样多的花样,便在小桃的指点下试着按着学的打了一圈,这三个人都是头脑极聪明的,小桃说了一遍他们就记住了,一圈打下来便摸清了门路,渐渐出牌开始熟练了起来,萧十一和风秀林便吵着干打没有趣味,要赢些彩头才好,便下了银子又打了起来。他们几个没曾想到麻将居然这样有意思,便将心思放在牌上,想要赢个好彩头。 小桃因着自己是四人中间的老手,不免小看了他们三个菜鸟,自己将手里的牌只顾拼命去做清一色,要想赢个大的。她上手坐着的是风秀林,这风秀林牌品和人品差不多,最是个忠厚的人,只要是手上不用的牌他就尽着向外扔。小桃吃了一张七筒,又吃了一张六筒,手上的牌,是完全的活动了。留下一个三四筒的搭子,来胡二五筒。 风翊宣和萧十一虽然是第一次打麻将牌,但是这二人心思原比风秀林缜密细致得多,这二人打牌不象风秀林只管向外扔,而是也防着自己的牌被别人吃了,见风秀林那一副忠厚的牌品,二人不由得又是好笑又是感慨,风翊宣就笑着对风秀林道:“老十二啊,坐在你下手的人,真的是有希望发个大财的。“ 风秀林却不以为意的笑道:“七嫂她有发财么?不见得罢?再说,就是她发了财,也是七哥你的人,横竖这银子落不到别人家去,你怕个什么?” 萧十一扔下一张白板,笑道:“我真不知道你这个人怎么着?七哥这样当面说话,你会听不懂么,莫不是为了巴结未来的七嫂,就给她打助牌不成?七哥的意思是说,坐在你的下手的人,可以大大的赢钱,有发财的希望,方才听你的话断定桃子手上没有大财,怕是大概是你自个儿手上有财要发,但不知道有几张了?” 小桃听了他们说话便笑道:“至少是两张,不然,他就不能断定我手上有没有。” 其实,这个时候风秀林的手上本暗坎中,三张发财,他们一说中了他的心事,风秀林便笑道:“不错,你们的卦还算准,我手上是有两张,你们别打给我对就得了。你们手上有发财要不留着,也不算是会打牌的。” 小桃听了他这话,便更知道这位十二皇子的手上是三张,又摸了一圈,自己的手里便也摸到了那一张发财,不由得心里一喜。原来方才墩子上第一张,先前被风秀林的袖口给带下来了,正是一张五筒。现在自己若打出发财去,风秀林一开杠,就可以把五筒拿去,她记得风秀林方才已打过六七筒,自己吃了,先前又打过一张四筒,无论如何,她此时掏了五筒上去,是不会要的,于是小桃便笑着道:“我不信,十二皇子家倒真有两个发财?” 说话间,啪的一声,就将手里的发财给打了出来。风秀林一见喜出望外,笑道:“哈哈,我不但有两个,还有三个呢。”说着,掏出三张发财来,就伸手到墩上去掏牌,口里笑道:“杠上开花,来个两抬。”他一翻过来新摸到的那张,见是一张五筒,便将牌一把丢到桌上,道:“嘿,五六七筒我整整打了一副。” 小桃笑道:“十二皇子,杠上开花了,哪里是两抬,是三抬呢。” 风秀林道:“我不胡五筒。” 小桃这时便笑起来,道:“你不胡五筒,我可胡五筒。”说着,便把牌向外一摊,正是筒子的清一色。风秀林顿时愣了,风翊宣和萧十一两个也不由得笑起来。萧十一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道:“老实人,你中了桃子的圈套了,桃子方才定是瞧见墩上的五筒,又知道你不要,所以打发财让你开杠,他好来胡牌。你如今明白了么?” 风秀林一想,果然如此,便笑道:“这牌我不能给银子,是七嫂耍了手段赢了,我不认的。” 小桃笑得肚子都痛了,故意打趣风秀林道:“十二皇子,你讲理不讲理,这打牌本就是斗心思的,尤其是这麻将牌更得瞻前顾后的,你不知道我听说有种高手打牌连前面出了什么牌面都能在心里记得清清楚楚的,我方才胡的是清一色,发财在手上也是留不住的,才打了出去,你别听十一乱说,我哪里是诱敌,我若是不知道你手上有三张,留着一张,还可以说拼了别人,自己去单吊。我既然知道你手上有三张,我为了不让你开杠,把清一色的牌,拆去不成?你想想可是不是这个道理?” 风秀林被小桃绕着圈子这样一说,果然觉得这话有理,便笑道:“发财你是要打的,那没有关系。不过你和二五筒,可是瞧着墩上那张五筒定牌的。这你怎么说?” 小桃笑着道:“那是没有的话。我手上是三四五,七**和筒子两副,吃了你的七筒,多下一张七筒,吃了你的嵌六筒,多下两张三四筒,不胡二五筒,胡什么呢?” 风翊宣在一旁笑得不行,“桃子,饶你说得怎样有理,你也是怪狡猾的,难怪老十二不爱给钱了。” 小桃这才笑道:“我这把就不收银子就是了,十二皇子,这麻将牌虽是个玩物,但是也得开动了心思脑筋来得胜,若是象你这般打牌太实在了,怕是尽给人家递牌点炮了,银子输几个是小事,难道不想赢个好彩头么?所以说,十二皇子你听我的,打这个麻将牌也是有技巧和玩手段的,你这牌品是好,只是若想在桌上赢银子就难了。” 萧十一这时笑道:“不公平,你是这个行家里手,你想出来的玩意儿当然你比我们精通,我们才打了一圈,哪里有你那些门道儿?不如这样,我们三人联合在一起,打你一家,你可敢么?” 小桃不由得笑道:“好你个萧十一,你才学了个皮毛那技艺怎样先且不说,倒先学会了抬轿子了,看你们的样子,怕是真想并一副三人轿子来抬我罢?” 风翊宣也玩得有趣,笑着将桌面上的牌一指道:“小桃若是怕我们三人合在一起对付你,那还是赶紧求饶好了,这彩头儿你也别拿了,怎样?” 小桃歪着头笑道:“亏你们做得出,不过我是不怕的,大不了输点子银子又有什么要紧,你们三个人就是合起伙儿来打我一个人,我也不怕的,非把你们三人的银子都赢过来不可,你们信不信?” 风秀林哈哈大笑,“七嫂,你也真是个痛快的,这话全由着你一个人说了,先是怕我们抬轿子,这会子又说就是我们合起伙儿来也不怕,到底敢不敢啊?” “行,就来罢,咱们倒瞧瞧,你们三个人能有多大本事?” 说着,四个人笑着又开始重新洗牌。那三个人便头凑到一处嘻嘻哈哈的说了一阵,小桃估计着是约定了什么暗号了,反正他们三个是菜鸟,料想就是抬轿子也不一定就能抬得好。 可是自这一牌之后,小桃老是胡不了,而且她总想着做大牌,不到三圈,输了荷包里不少银子。小桃不由得呵呵笑道:“哟,这副轿子倒好厉害,看来你们出师了。” 风秀林笑道:“七嫂别怕,横竖还有七哥在呢,他今日赢去了你的银子,明儿个你就双倍跟他要回来,这说来说去,还是你占了大便宜呢。” 小桃脸上一红,道:“得了罢,输了就是输了,干嘛还要回来?我可不做那样的事儿。”说着,便觉得肚子里有些饿,便回头叫喜鹊道:“我有些饿了,想来王爷和十二皇子也要吃些点心,你等会儿到厨房里让他们做几样点心送来,再把那芝麻核桃糊冲上几碗来。” 萧十一打趣道:“桃子,你输了银子还垫上点心茶水,岂不是吃亏了么?” 小桃笑道:“你难道没听说,吃亏就是占便宜么?你先别得意,等会儿我胡了大牌,非让你把银子都输掉不可。”说着,便重新摸起牌来。 这一番麻将牌直到天色都黑了,四人各有输赢,但因着那三个人抬轿子的关系,小桃输得多些,见天色暗了下来,也怕这些人真的玩麻将上了瘾了倒不好,便推倒牌不玩了,准备回家。小桃向来对这些东西都能玩一点,但是对什么都不至于到着迷到走火入魔的程度,象那种为了打麻将什么都不顾了的劲头儿,她是没有的。 因着天晚了,小桃便让厨房里上了几道清淡菜品,陪着风翊宣和十二皇子还有萧十一等人吃了一回,风秀林便告辞要回府,风翊宣则要用王府里的马车送她回去。在车上时,风翊宣告诉小桃过两日皇上要她进宫商量开钱庄的事情,小桃便想到干脆回家里写一份详细的计划书,把各项细节都清清楚楚的阵列在纸上,这样一目了然要比光动嘴皮子讲,效果好得多了。 回了桃仙居,小桃洗了一回澡,没有吃晚饭便呆在屋里写过两日要交与皇上看的钱庄的计划,不想才写了一页纸而已,就见外面喜鹊带着兰茜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丫环小容。小桃因着这一阵子总是忙着和风翊宣的婚事这些麻烦事儿,就没有见到兰茜,这时见她来了,脸上还带着几分喜色,自然是高兴的,忙扔下手里的笔,过来握着她手笑道:“怪呀,阿茜妹妹,你怎么这个时候竟出来了,莫不是还是从后角门儿偷溜出来的?” 兰茜笑道:“桃姐姐这回可是猜错了,我是正大光明从大门出来的,姐姐先别说这个,我听说姐姐如今被皇上赐婚与七王爷了,我是特意来恭喜姐姐的。” 小桃笑着把她让到里间的椅上坐了,喜鹊忙端上茶来,小桃笑着对兰茜道:“谢谢妹妹记挂着我,你消息也够灵通的,横竖不过三两日功夫,你又足不出户的,倒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守角门儿的丁氏说起的,她说前日碰到了你们守门的赵婆子,她跟丁氏讲的。”兰茜满脸喜色的道:“我以前就知道姐姐和七王爷真心相爱,虽然如此说实话妹妹我暗自担心过姐姐与七王爷的婚事,想着皇室哪里那样容易与咱们平民人家的女儿结亲,没料想桃姐姐真是个有大福大贵命的,竟然真的能被皇上亲口赐婚,与七王爷喜结连理,我听了高兴得什么似的,今日下晌本就想来祝贺姐姐的,只是小容来问过,说是姐姐出门儿去了,这才等到这会子才来呢。” 小桃瞧兰茜精神头儿甚好,觉得脸上倒似比先时微胖了些似的,便拉着她的手道:“阿茜妹子,这些日子我光忙活着进宫这些事情,没有去看你,现下见你气色也不错,想来你这些日子倒没有受气罢?” 兰茜听小桃一提,便说道:“桃姐姐问得正在点子上,姐姐若是不问我还想对姐姐说呢。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个陈姨娘倒是对我不同于以往,客气得很,我倒觉得有些不自在呢,暗自想她是不是又在想什么花招来对付我了?” 小桃失笑道:“你这丫头也太多疑了,人家对你改变了态度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怎么你竟疑神疑鬼起来了?要我说你也是太小心眼儿了,不管她怎么想的,她如今既对你不错,你也不要去招惹她,只好生在你的后院儿里呆着,她若来找你说话什么的,你也只应对着就是了。还有你的爹爹,你没事儿时也应该多去陪他说说话儿,别一副爱搭不理,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他再不好也是你亲爹,没有个叫他跟你这个做女儿的低声下气的道理,知道了么?” 兰茜低了半日头,才道:“怕是我每天去给我爹请安,他也不待见我呢。” 小桃皱眉道:“你瞧你,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事情还没做呢,你倒先给它定性了,这样哪行呢?我瞧着你往日也是太过自我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二百五十三章 后院儿的密谋 二百五十三章后院儿的密谋 夜晚的相府。已经三更了。吴相府邸后院几间相连的闺房的灯火还亮着,一个纤细的人影被灯光投映在淡黄色穿纸上,象个剪影一般。院子里的树木被风刮得摇摇摆摆,如同鬼影一般。 吴曼霜怎么也睡不着,她披着外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神情是严峻而冰冷的。她的丫头杏儿就站在一旁,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只用一双怯生生的眼睛瞧着自家小姐。杏儿跟着吴曼霜快十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气,只是象这回这样小姐如此发脾气还是头一回。至于什么原因,杏儿心里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自从前几日从赏菊会回来之后,小姐就变了个人似的,虽然她往日里也是不喜言笑的,可是这几日愈发发作的厉害了,那日小姐回到家里就尖叫着把屋里所有能砸碎的东西都摔到院子里去了,满院子都是瓷器的碎片。老爷过了一阵也跟着回来,看到小姐这副模样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吩咐她看好小姐,别让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然后就深深的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小姐刚开始在屋子里疯狂的叫骂乐小桃的名字,后来想是嗓子也喊得哑了。便把她们几个伺候的丫头一齐赶了出去,把她送来的晚饭也摔了,自己坐在一片狼籍的屋子里一言不发,冷着脸咬着牙直坐到第二天早上。杏儿第二日一大早来到小姐房间,却见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虽然神情间仍是冷冷的,但却不似昨晚那样歇斯底里的模样了。杏儿心里略放了心,依着小姐吴曼霜的吩咐叫人来重新打扫了房间,小姐仍静静的坐在窗前发愣,也不知想些什么,但是看那样子倒象是没事儿了似的。 三天前,她陪着小姐到老爷房里请安,她亲耳听到了老爷劝小姐别再胡思乱想了,七王爷的婚事是皇上开金口赐的,根本就不容分辩了。杏儿听老爷这样讲,心都提到嗓子眼来了,小姐那日发脾气不过也是为了这件事情,她心里都很清楚的。自家小姐相中了平遥王妃的位子,结果却让那个乐小桃给得到了,难怪她心里不痛快。杏儿满以为小姐要发脾气了,结果没想到的是小姐竟然安安静静的听老爷讲了那么一大通道理,一句话也没反驳,这倒让杏儿有些意外了。也许是小姐受了这次意外的打击,自己想开了?杏儿是这样想的,也许自己小姐和七王爷的瓜葛也就这样结束了。 直到今天,杏儿才感觉到自己的想法真的是太天真了。几天前,小姐拿出十几样贵重首饰。几乎把首饰盒子都掏空了,让她拿着首饰偷偷的到当铺里当了一千两银子回来,当晚便在小院里秘密叫来相府护院的头儿来,让这人帮着找几个有功夫的人,她有事情要交给他们去做。杏儿不知道小姐要干什么,只瞧着那护院的头儿收了她当的那三百两银子,过了两日的下午,小姐便带着她悄悄到城外的一家不显眼的客栈里,见了五六个壮年汉子。这些人膀大腰圆,横眉竖目的,听护院头儿说这几位是专在江湖上替人收钱消灾的。 这收钱消灾具体是什么意思杏儿不太清楚,但是她直觉的感到小姐这是花钱请这几个人替她办事儿。一千两银子要做的事怕是不那么简单罢?杏儿心里没有底,吓得毛毛的,想要问小姐却被吴曼霜一眼瞪了回来,吓得她再也不敢多嘴了。她害怕小姐做得这件事情跟七王爷和那位乐小桃有关,可是她却不敢违着小姐的命令偷偷告诉相爷,若是让小姐知道自己出卖了她,怕是真的会打断她的腿的! 就象此时,她站在门边儿上看着小姐在屋里急躁的走来走去,心里就慌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她不敢跟别人乱讲这事儿,但是心里却在暗暗求菩萨保佑。小姐千万别做出什么傻事儿来啊。杏儿在这里已经站了快一个时辰,也不见小姐有想睡的意思,刚想开口再劝一回,就见吴曼霜忽的停住脚步,回过头来看着她道:“杏儿,我爹回来了么?” 杏儿忙回道:“小姐,老爷今日回来得早,吃过晚饭就早早的睡了。奴婢方才到前面儿瞧见的。” “杏儿,我这会儿子有些饿了,不过我不想吃家里的东西...”吴曼霜顿了顿,挑眉道:“你到两条街外那条巷子里,有家小面铺的,它家的面儿倒做得入味儿些,你去要他们下一碗面来我吃。我那碗面要排骨的,要双色浇头儿,两块排骨就够了,让他们炸得焦熟些就行了。” 杏儿知道自家小姐是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的,虽然这会子天略有些晚了,但是那些小面铺之类的小馆子都是外面店铺里面住人的自家买卖,想来这时候还没有打烊。杏儿就接了吴曼霜递来的荷包,转身去给她整治排骨面去了。 吴曼霜见杏儿走了出去,又不言语了。她走到窗子旁边站住,伸手推开窗来,先就是一阵飕飕的凉风刮了进来,整个院子里黑沉沉静悄悄的,空洞得象个黑洞一般。这时候想是相府连下人们都睡下了,这后院又是她的地盘,轻易没人随便来这里,所以灯火就显得比别处少些。 这时。那院子里外面偏是一轮好月亮悬在中天,雪亮的照在院子边角的一棵梧桐树上。吴曼霜就呆呆的看着那棵梧桐树,一语不发凝着神想着心事。她因打开了窗子,这屋里不一会便觉得冷起来,方才吴曼霜还觉得屋子里不知怎的觉得闷闷的,这才打开窗子散散气,但是这会儿夜里的冷风这样一吹,倒把她身上吹起了一层小鸡皮粒子,头也略有些沉甸甸的。虽然如此,但那外面的气息自然是比屋子里的新鲜,那一阵凉风吹来倒让她的脑筋立刻清醒过来,而呼吸也顺畅得多了。 吴曼霜想到这几天一直觉得呼吸不畅,不由得嘴角浮出一丝冷笑。她知道这不是自己身子上的问题,而是心里压着憋着一股子极大的火气,让她时时刻刻觉得身上发燥,象是时时搁在火炉子上烤似的。从那日菊园回来,她的脑子就不停的在想同一个问题,她吴曼霜输了么?想了几天她也想不出答案来,或许是不承认那个已经被皇上认可了的答案。 吴曼霜仍然觉得就算自己做不成这个平遥王妃,也不该是那个商女出身的平民乐小桃来坐。她凭什么?凭七王爷风翊宣对她的宠爱么?都是狗屁!她绝不相信一个男人能对着一个女人守一辈子,只不过那乐小桃是得到了七王爷一时的迷恋罢了。就象她的母亲,年轻时有美貌有家世嫁与了父亲,到了后来青春年华不再。还不是输给了那个该死的小妾?她到现在仍然记着母亲临死时跟她说过的话,想要的东西就要下狠心去抢去夺,否则就要眼睁睁的看别人将它得到手! 吴曼霜脸上现出一丝残酷的冷笑,那树影投映在她身上好象她已经投身于这黑暗之中似的。乐小桃,你以为你赢了么?想得美!她吴曼霜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菊花会上乐小桃给自己的耻辱她一定会加倍的要回来!她倒要瞧瞧,当那个七王爷对着个半死不活的女人的时候,还会不会那样深情款款的瞧着她,还会不会握着她的手笑得那样开怀,她真的很期待!吴良不会让她失望的! 吴曼霜正想着心事的当口,就见院墙外人影一闪,一个黑影跳了进来。那黑影瞧见了窗前亮着的灯光,便直奔而来。吴曼霜瞧着那黑影跑到自己跟前,把脸上蒙的黑巾扯掉,露出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方脸,正是她们相府的护院的头头儿吴良。 这吴良虽然是名义上是吴府的家丁护院,但是从根儿上论起来却是江湖人出身。只因着当年的吴良得罪了仇人,被人砍废了一条手臂,倒在路旁奄奄一息,被当时的还健在的吴曼霜的娘亲看见救回了府里,让大夫给他治伤,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吴良出身江湖却是极讲义气的,伤好后便答应夫人在相府做护院二十年报了恩之后再行离府。谁知夫人早逝,吴良便把一腔报恩的心思放在了相爷和吴曼霜身上。 当吴曼霜捧着一千两银子,让他找江湖上的路子帮自己绑一个人教训一顿出气的时候,吴良想也没想的答应了。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当年夫人的救命之恩。何况小姐也只说是有个丫头得罪了她,只找几个人绑了她关几日吓吓对方就完事儿了。这不杀人也用不着卸胳膊腿儿的事情,外面儿有的是混混抢着来做。这对于吴良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他整天在府里面看门望锁的,根本也不知道小姐在外面的事情,还当真以为只是绑个冲撞了他们小姐的臭丫头。而且吴曼霜还答应他,只要这件事办完了,就算是吴良报了恩,可以直接离开相府。 吴良凑近吴曼霜,低声道:“小姐,人都安排好了,明日他们就按您的吩咐都在那丫头经常出入的铺子前蹲坑守着,除非那个丫头不出现,只要她出来保准能把她抓了!” 吴曼霜点点头,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前日我带你们到那铺子跟前让你们偷偷看人,你们可记准了么?别傻呵呵的给我绑错人了!我只是跟那个丫头有些过节,却不干旁人的事,若是绑错了麻烦不说,若是让那丫头知道了警觉起来,怕是要惹出事儿来的。” 吴良低声笑着,大手一挥道:“小姐放心!吴良我是废了一只胳膊,又不是废了脑子。那丫头的长相我们都记住了,不会看错的!只是...只是瞧那丫头穿戴甚好还带着丫环,怕也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罢?会不会惹出事来啊?” 吴曼霜脸子一撂,冷冷的道:“吴良!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那丫头只是家里开买卖的商户之女,顶多有两个臭银子而已,若比起官爵地位来岂能跟咱们相府相提并论!你口口声声我娘当年救了你,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不过让你帮我一点子小忙教训个臭丫头而已,你就这样推三阻四的?你若是不想帮,干脆直说,只认了你是个忘恩负义之辈就是了!” 吴良一见吴曼霜翻了脸,又见她说自己是忘恩负义的小辈,这却是他最不爱听的。当时便抖着络腮胡子满脸堆上笑来,道:“小姐,你别生气!我吴良不过是随口问几句罢了,这事儿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小姐放心罢!” “嗯,这还差不多,”吴曼霜这才缓了口气道:“杏儿对这件事儿知道得不多,她方才让我给支出去了,若是这丫头悄悄问你,你不要跟她讲!这丫头向来是个胆小怕事儿的,若是将来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她一害怕跟我爹说了,倒是件麻烦事儿!” “知道了,小姐!”吴良瞧了瞧后面角门儿方向,朝吴曼霜点了点头道:“我这就回去了,免得被人看见起疑。小姐记住了,若是万一将来事发,小姐只一口咬定不知道就是了。那六个人是从南边儿过来的,做完这一票买卖便要回去了。” 说完,低着头猫着腰快步回下人房方向去了。他人刚走,杏儿便端着买回来的排骨面回来了。 吴曼霜瞧见杏儿回来了,便在屋子里把窗扇一合,哗啦一声关上了。杏儿瞧见她关窗,走进屋来道:“小姐,难不成我出去这会子你都是在窗子边上吹冷风啊?你小心着凉了,面买回来了,还热着呢,你快些吃罢,凉了面就不好吃了。” 她边说边把那碗面放在桌上。吴曼霜也不去理她,自在书案上拿了一本书册,坐在桌边看起来。她样子上象是在专心年书似的,那脸上嘴边却露出笑容来。方才她让杏儿出去买排骨面,无非是找个借口把她调了出去,这一会功夫儿吴良来报明日便要开始进行计划,吴曼霜这心里又是激动又有几分兴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但这惶恐只是在她心头一闪而过就没影儿了,那复仇的喜悦毕竟是占了她大部分细胞的,这会子她便兴奋的更睡不着觉了。 吴曼霜眼睛盯在那书册上,至于里面写的什么是一个字也没看到,只是想着小桃若是消失了,她未必没有机会再觊觎那平遥王妃的宝座。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杏儿站在她身边道:“小姐,你快别看书了,还是起来吃面罢,面放在桌上都快要凉了。” “嗯。”吴曼霜在鼻孔里轻哼了一声,依然把眼睛盯在书上寻思。这杏儿跟了她这许多年,哪里会不知道吴曼霜的脾气,这就端了那碗排骨面送到她面前来,笑道:“小姐,你瞧,那面馆子的老板倒认得我是相府的丫环,给这面里加的两块排骨硬是大得很呢。” 吴曼霜这才把眼光从书册上瞟到面碗上来,果然那碗面上面的两块排骨足有巴掌那么大,把面碗都快盖住了。她这一整天没有吃东西,这时瞧着这散发着阵阵香气的面,也真觉得肚子里有些饿了,这回可不是假装的,她便把书册放到一边,让杏儿拿来筷子准备吃面。她先就将两个手指钳了一块排骨送到嘴里咀嚼着,笑道:“嗯,味儿很好,不错。” 杏儿于是把面又往吴曼霜眼前推了推,笑道:“小姐既然觉得味儿好,就多吃些。您这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呢。若是让老爷知道了,非得说我们伺候得不好呢。” 吴曼霜的食欲让这块儿排骨给yin*出来了,拿起筷子来就慢慢挑着面条吃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便吃了个干干净净,杏儿忙着递上茶来与她漱口。吴曼霜吃饱了喝足了,这才觉得有些困乏,便让杏儿伺候着回床上歇息了。 她这一晚上,做了好多梦,一会儿是自己坐花轿里嫁到了平遥王府,一会儿又是小桃被几个大汉按住,一刀给劈没了,总之是光怪陆离,无奇不有,乐得她从梦里都笑了出来。 两日后。京城皇城门南门。 小桃步出宫门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的时分。她今日应约去宫里户部跟风湛然还有几个大臣讲解钱庄筹建的具体事宜,因着风湛然是管理着户部的,早就跟几个交好的任着重职的大臣提过小桃的建议,引得那几个大臣也对小桃分外感兴趣。 朝中有好些官员都听说这位让皇上金口赐婚的平遥王妃,但是见过小桃的却是没有几个。但是小桃关于钱庄的借贷银子的建议却早在朝中流传开来,当这些官员们听说提出此想法的竟是七王爷未来的王妃时,更是对这个平民身份的未来王妃格外感兴趣。 当几个户部的高官听小桃现场讲了钱庄的借贷,以及那四则运算之后,简直下巴都惊得快要砸到脚面上去了。起初他们大多数没见过小桃的人还以为这位未来的平遥王妃不过是别人将她传得神了罢了,心里根本没有把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放在眼里,而当小桃飞快的在纸面上用众人十分之一不到的速度算完了一此复的帐目之后,这些官员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同意皇子娶一个平民王妃。 自这时之后,官员们的反应便热烈了起来,纷纷问询小桃各种钱庄在实行中可能遇到的问题,还请小桃将四则运算也教他们。小桃都一一答应了,直从早上进宫忙到傍晚才出得宫来。风翊宣本想去接她送她回府,但无奈恰在此时皇上收到奏章传掌管工部的风翊宣去书房议事了,小桃便婉拒了风湛然要送她的美意,出了宫门上了自家的马车,往城中驶去。 因着小桃好久都没有在晚上出来过,今天正好赶巧碰上了,便让车夫老姚先把马车赶到迎客来前看了一遭。这时正是饭点儿,上客儿的时候,整个酒楼里坐了个满满当当的,人声鼎沸,偏着今天还是迎客来猜谜会的日子,那大堂里台子上正闹哄哄的正热闹。 掌柜的瞧见小桃出现,忙上来招呼。小桃见柜台前结帐的等位子的甚是忙碌,便摇摇手对掌柜的笑道:“我不过路过来看一眼而已,你忙你的,我这就走了,去那边儿商业街上逛逛去。”说着,便带着喜鹊走了。 老姚见小桃要到对面不远处的商业街区去逛,便依着她吩咐呆在迎客来门口等她。小桃便对她笑道:“老姚,你不用在这里等我,把马车停在这里让伙计拴上就是了,你进去到后厨吃点东西罢,今日在宫门口等了我大半天,想是这会子你也饿了。我带着喜鹊去那边儿逛逛,好长时间没晚上来了,等我们回来进去找你就是了。” 老姚这才搓着手走了。小桃挽着喜鹊走在夜晚的街市上,京城的夜晚和白天同样的热闹。这时不过是天刚黑下来,店铺正是迎客上门儿的时候,小桃顺着商业街一路行来,就见白天里那廊檐斜飞的建筑在灯火的点缀下闪着点点金色,有一种说不出的漂亮。 小桃想起前世在看古代的电视剧的时候,有时候她看那美伦美奂的建筑和风土人情倒比看剧情要认真呢,真想不到如今自己竟然奇妙的置身于其中,亲自感受这奇异的魅力。 因着小桃在宫里呆的时间太长,中午虽说在李妃娘娘那里吃了午饭,但是距离那时已经过了三四个时辰,肚里实在有些饥饿。便扯着喜鹊笑道:“喜鹊,咱们有一阵子没在外面摊子上吃东西了罢,我这会儿正饿了,我记着在前面儿拐角巷口处有一家卖三味馄饨的,咱们就去吃两碗怎么样?” 喜鹊笑道:“姑娘是饿了罢,行啊,那家的鸡丝馄饨很好吃呢,这会儿子人正多着呢。” 主仆两个说笑着往巷口走去,只是她们两个却没有发现,对面的街道拐角处有几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们。 那李记三味馄饨的确是味道极好的,老板是外乡人,租了这块地皮儿一早一晚的出来夫妻两个卖馄饨。这馄饨皮包的皮薄馅儿大,口味调的极好,一早一晚出摊的时候整条街都能闻着香味儿。四面八方的食客被这诱人的馄饨香引去的人不在少数,附近坐买卖的店铺和早上在这里早市儿上卖菜的摊贩都是这李记馄饨摊儿的常客儿。 这三味馄饨是因着老板夫妻两个卖得馄饨共是三种,一种是鸡丝馄饨,一种是羊肉大葱馄饨,还有一种是猪肉香菇的,喜好各种不同口味的人都能在这里吃到。小桃和喜鹊到摊子上的时候,这里刚走了一拨客人,还有几个空座位,两个人坐下来点了一碗鸡丝的,一碗香菇猪肉的,便瞧着那老板娘在那里包馄饨。而那个老板便在冒着腾腾热气的大锅里下着客人们点的馄饨。 它这锅里铁片隔开了一个个小方格,一份馄饨一个格子,倒也不怕弄混了三种口味。小桃见那一个个薄皮儿的大馄饨在大铁锅里上下翻滚着,阵阵香味儿萦绕而出,便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肚子更是叫唤得厉害了。喜鹊瞧见不远处有个卖烧饼的摊子,便笑道:“小姐,光吃这个怕是不饱,那边儿有卖烧饼的,我去买两个咱们配着馄饨吃,最是美味了。” 小桃笑道:“你这小嘴儿是越来越会吃了,倒真是我调教出来的人儿,去罢。” 喜鹊边起身边笑道:“那还不是跟着小姐学的...”说着,便去烧饼摊去买了两个烧饼回来。 这时,那两碗馄饨也煮好了,主仆俩人吃着小烧饼和馄饨,正在得味儿,哪里想到竟被人盯上了。正吃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就见几个大汉走进馄饨摊儿来,也要了六碗馄饨正坐在小桃和喜鹊的桌子后面。待得馄饨上来,其中一个大汉突然高叫一声,骂道:“喂,你们卖得这什么吃食,这么难吃,给老了退了。” 其余吃客的眼睛刷的一下子聚集到这几个大汉身上,他们方才说馄饨难吃,谁也没有信的。这李记的三味馄饨是这附近出了名的吃食,就算不合这几个人的口味也绝对沾不上难吃的边儿。小桃眉头就是皱了一皱,和众人心里想的一样,怕是这几个大汉是来搅场子闹事儿的。 还不等李氏夫妻上去解释,那几个大汉齐齐拿起碗来砰砰一阵摔在地上,砸了个粉碎。食客们再也坐不住了,知道是遇上了混混无赖之流,都抱头鼠窜,哪里有人还注意到那几个大汉别的动作。 李氏夫妻却看得清楚,只见有两个大汉从怀中掏出一个黑布袋来,朝着那准备站起身来的两个姑娘身上就套了上去,还没等那两个姑娘叫出声来,就见一个大汉伸手如电在两人身上点了几下,就见两个姑娘一下子就不动了。 夫妻两个还没反应过来,眼瞅着几个大汉扛起黑布袋来便急步跑进了巷口,没了踪影。 二百五十四章 绑架 二百五十四章绑架 这几个大汉掳走小桃和喜鹊的举动太突然。先前的食客们见馄饨摊上闹起事儿来,早就怕沾上事儿抱着头鼠窜了,哪里还有人顾得上瞧后来发生的事情。只有那摊主李氏夫妻瞧见两个姑娘被他们套上黑布袋扛着跑了,吓得大声呼救。 可是有几个围观的人都是远远的站着,见那几个大汉凶悍的模样都不敢靠前来,眼睁睁瞧着那几个大汉消失在巷子深处。待到看到这几个大汉走了,人群中才蹦出两个胆子大些的壮年汉子,帮着李氏夫妻到衙门里告了官差。官差一听有人砸了馄饨摊,还强掳走了两名食客,便来了三四个捕快到馄饨摊儿上询问。 且说乐府的车夫老姚在迎客来后厨里吃了碗烩面,还不见小桃和喜鹊主仆两个回来,见天色越发黑了,不免有些着急,想着这主仆二人方才说要到不远处那条商业街上去逛,他便来找。偏巧见着那李记馄饨摊处围着里外三层人,便好奇凑过去瞧。正听得那捕快们问李氏夫妻两个被绑的食客的样子。 那李老板卖了一辈子馄饨,偶尔有混混赖吃东西不给钱的,可是象今日这样竟然绑了两个食客扬长而去的情况却是生平未见的,早已吓得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道: “官...官爷,那两个食客是两位姑娘。大概...大概有十六七岁的样子,看样子象是一个小姐一个丫头...那几个汉子二话不说踢了我摊子上的桌子,剩下两个就拿布袋套住那两个姑娘的头,我瞧见有一个还朝她二人肩膀上点了几下,她们就不动了...” 官差听了,也是一愣,想来这几个汉子还是会武功的,那制住两名女食客的怕是点穴罢?那领头儿的官差就问:“还瞧见什么了?那两个姑娘长得什么模样?穿得什么颜色的衣服?有什么特征没有?” 那李老板还迷糊着呢,想了半天想不起来,那官差瞧得心头火起,刚要开口骂人,那老板娘却想起来了,对那官差忙道:“官爷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那个小姐模样儿的姑娘好象穿着件桃红色的衣裳,这会子天黑也看不太清楚,要不就是件粉红的,总之是件红色的衣裳...还有,那个丫头模样的姑娘去买烧饼的时候,我听着那小姐管她叫个什么喜鹊...” 那官差还没说话,就见围观人群里一个老头儿大叫一声不好,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车夫模样的五十来岁的老头手里拿着根赶车的鞭子,满脸焦急的分开人群冲了进来,冲着官差就喊:“坏了,坏了,那是我家四小姐呀...” 官差听得迷糊。“什么你家小姐?说清楚。” 老姚方才听得那里面人说被绑的人中有一个叫喜鹊的,登时就犹如三九天一盆凉水当头浇下似的,整个人都吓得麻爪了。莫不是小姐和喜鹊在这里吃馄饨,反倒叫混混们捉了去了?他此时又急又气又害怕,生怕若是小姐出了一星半点儿的意外,自己如何回去跟老爷夫人和少爷们交待?更糟糕的是小姐的未婚夫婿还是当今平遥王爷,若是他怪起自己来,怕是这一个脑袋都不够砍的。 听到官差问自己,老姚再也忍受不了,跳着脚骂道:“你们还问个屁呀?还不回去让官老爷发兵赶快去找人哪!我们家小姐就是你们衙门里乐武的妹子,皇上才封的平遥王妃啊!若是出了事儿,咱们几颗脑袋也不够七王爷砍的啊!” 那几个官差一听这话,都一齐瞪大了眼睛,他们几个都是见过乐小桃的,也没少吃乐武从家里带来的点心,那领头儿的官差惊得连说话都颤了音儿了,指着老姚问道:“你...你是说被绑的是小桃子?皇上赐婚的平遥王妃?武...武哥的亲妹子?” 老姚跺着脚道:“是啊,谁还骗你们不成?我们小姐今日到宫里办事,方才到迎客来瞧了瞧,说要到这条街上逛逛,让我在酒楼里等着她和喜鹊。我见这时候儿还不见人回来,便过来看看,哪里知道竟...竟出了这档子事儿?这是谁这么大胆,连...连平遥王妃都敢绑...” 完了,完了,老姚浑身无力的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两手一摊抱住头都快哭了。他等会儿回府去怎么跟主人家交待啊?还有七王爷那关,能过得去不?那七王爷重视自家四小姐是满京城都传开了的事,这会子小姐在他手上丢了,怕是自己这条老命不保啦... 小桃浑身僵硬的被一个大汉扛在肩上,她知道自己被点了穴,也知道自己和喜鹊是被人绑架了。而绑架者百分之百是冲着自己来的。想喜鹊只是自己的丫环,所接触的尽是府里的众人,哪里会跟别人结仇,看来这绑架的目的就是她自己了。 那个扛着自己的大汉举动甚是粗鲁,象是把自己不当个人而是当作了一个米袋子似的,直接就扔到肩头扛着跑来跑去的,颠得她直反胃,方才吃下去的馄饨都快吐出来了。只是她想到若是此刻自己吐到这大汉身上,怕是得挨打,只得强自忍住。说实在的,小桃也不明白这绑自己的几个大汉是什么人,她完全跟这几个人不认识,更谈不上任何恩怨,所以她只能断定这几个人定是受了别人的指使来绑自己的,想来喜鹊只是跟着自己受了牵连罢了。 下一刻,小桃只觉得身子被人板过来一丢,直摔到一片**的木头上去,因着她头上罩着黑布袋。此时又是黑夜,她什么也瞧不见。她刚想伸手去拉头上的布袋,就感觉一双粗糙的大手伸过来抓住了她,一根粗麻绳在自己手腕上左缠右绕的给自己绑了个死紧,紧接着就是自己的双脚也被绑住。这下好了,她省了劲儿了,自己完全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木偶了。 此时,又是轰隆一声响,又一个人被扔在她旁边,小桃只听见旁边的人不住的扭动,喉咙中发出唔唔的声音,小桃知道这定是喜鹊无疑。她总算放了点心,起码自己和喜鹊暂时不会有危险,既然这些人绑了自己而不是挥刀就砍,说明短时间内他们不会下手加害她们主仆两个。而她也有时间思考要怎样逃出去。 被蒙着眼睛的小桃用后背在木板上蹭了蹭,又尽力伸长腿用脚度量一下此时所在的空间,她的脚碰到两边的板壁,小桃估计着这八成是个马车的车厢里。这几个大汉既然捉了人,肯定会有地方关押她们,而此时虽然是黑夜,但是就那样扛着两个人在街上走也太过显眼,定是他们早就准备好了马车要把她们二人送到关押的地方去。这既然是场预谋好了的绑架,那他们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呢?临时起意是不可能的。但若是早就盘算好了的阴谋,难道就是为了跟她家里要银子赎人? 小桃此时简直是哭笑不得,在上世里电影中看烂了的绑票案竟然活生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而且还是两次,上次是聂川老伯那忠实的管家夫妻误把自己当成程紫烟给绑到了聂府,可是人家那次虽然也是绑人,但手段和行为显然温柔体贴得多了,小桃记得那马车里还是事先放入了棉被垫着的,怕是摔伤硌痛了她。可是今日这几个大汉瞧那举动就不是什么好货,八成是哪里雇来的江湖莽汉,收了人家银子来绑了自己,只是小桃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自己没有跟任何人结仇,也没有害过别人,更别提乐家有什么仇家了?怎么就倒霉摊上这事儿了? 正想着的时候,只觉得车厢里一颠,马车果然跑起来了。小桃本想学着电视里那些被绑的人记下道路,可是那马车一会直走,一会左绕右拐的,简直把她的头都记晕了,也没分清个东南西北。小桃这才心中暗骂电视剧里的桥断都是骗人的,索性也不去记了,反正此时自己动也动不了,说也说不了话,不如就闭上眼睛当作闭目养神罢。横竖等会儿到了关押自己的地方,早晚会见到那个主使人,到了那时说不定会不会受罪,还不如趁这机会歇一会子,存些体力才是正经。 旁边喜鹊挣扎的大概也是累了,好半晌也没有动静,小桃就闭着眼睛听着马车扎扎的声音,说她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害怕在这时候非但没有用,反而会影响她冷静的判断。所以小桃就强自劝说自己保持冷静的心态,以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变故。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小桃只觉得马车的行走开始变得颠簸起来了,小桃知道她们此时是出了京城在京郊附近,因为京城里的路面都是平整宽阔的,而此时马车有些微小的震动,显然是脚下的路不甚平整所致。难道这些人要把自己转移到城外来? 马车又行了一阵才停下来,那几个大汉上得车来把小桃和喜鹊又扛下来,走到路边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两个人听见他们拉开一扇门的声音,紧接着就把她们两个扔进了一间小屋里。有个大汉伸手解开了她们的穴道,小桃就觉得半边身子都酸麻了,正想着要不要跟这几个大汉说话,就听见其中一人说道:“行了,咱们的事儿算办完了,剩下的自有他来接管。明儿个咱们拿了剩下的银子走人。” 另一个声音道:“嘿,说好了抓一个的。这倒好,你倒多抓了一个丫环回来,要不杀了她罢?反正多抓了这个也是没有银子拿的。” 小桃一听,吓得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冲口便道:“你们若是敢伤害喜鹊,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们要杀喜鹊?怎么可以!她乐小桃才是他们的目标,而喜鹊只是受自己牵连搭进来的,若是喜鹊真的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他们伤害了,她这辈子怎么能安心呢?喜鹊这时也听到了大汉们的对话,虽说吓得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粒子,但还是惦记着小姐的安危,她颤着声音道:“你们...你们不要伤害我家姑娘,你们若是肯放了我家姑娘...我...我愿意去死换我家姑娘一命!” 小桃惊得无以复加,冲口便对着旁边骂道:“傻丫头,胡嚼什么蛆呢!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教训你,还不给我闭嘴!” 这时,屋里响起几个大汉的大笑声,其中一个笑道:“嘿嘿,这个丫头倒是个忠心护主子的主儿,也罢了,反正他吩咐咱们只将人抓来就是了,也没让咱们见血,咱们犯不上多沾那一样罪名儿,就让这两个丫头在这里做个伴儿罢。走了!” 那大汉一声令下,其余几个都听他的随着他出了屋子,只听关门落锁的声音过后,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过了好半天见这些人确实是走了,喜鹊才抖着声音带着哭腔道:“姑娘,你...你还好罢...” 小桃答应了一声,便顺着声音挪到喜鹊跟前儿,道:“喜鹊,咱们得先把身上的绳子弄断开,你听我说,我等会低下头来,你隔着口袋咬住我头上的布袋扯下来,咱们先看看这劳什子地方是哪里?” 喜鹊便依言用下巴探了探小桃的位置,幸亏这套着她们头的布袋质料比较薄,还能隔着一层咬住,若是弄个麻袋来怕是嘴叼烂了也咬不住的。当喜鹊把小桃头上的布袋咬扯下来的时候,小桃发现原来两个是置身于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象是废弃的旧仓库一类,屋子里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门底下的缝隙透出外面一丝淡淡的月光,这才使得屋里还没有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 小桃来不及多看,低头狠命抬手腕咬着绑着自己的绳子,那麻绳在自己腕上系了个死结,小桃咬得牙都酸了,嘴唇边磨破了皮,才终于将绳结咬开。她心里一喜,这双手自由了便方便起来,接着把自己脚上的绳子解开了,又把喜鹊身上的绳子和布袋都弄了下来。 喜鹊眼中泛起泪光来,得了自由心里一松便一把将小桃抱住,大哭起来:“姑娘,你真的没事,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小桃见喜鹊哭得浑身都在颤抖,心疼的搂住她轻拍着,心里恨那个主使人恨得牙痒痒的,把那个罪魁祸首骂了个狗血淋头,直到喜鹊哭声渐渐不那么剧烈了,才轻声道:“喜鹊,别哭了,我没事儿。你怎么样,有没有哪不舒服?” 喜鹊见到了这个时候,小姐还先记挂着自己,心里一阵感动,她也惦记着小桃,借着屋里那一丝微弱的月光在小桃身上左摸摸右捏捏,发现小姐真的是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挨着小桃旁边坐在地上,道:“姑娘,他们没伤着你就好,我好怕她们伤害你。” “你放心,你家小姐我没那么脆弱,”小桃拍了拍喜鹊肩头道:“倒是你这傻瓜,装得什么英雄好汉,还什么杀了你放了我?这话不许再说了,要出去咱们一块儿出去,我绝不会扔下你自己走了的!喜鹊,你给我记住了,再也不许说这种话!” 喜鹊眼泪下来了,在嗓子里嗯了一声,瞧瞧这几乎就是黑暗一片的屋子,沉声问道:“姑娘,这是什么人这么大胆,连你都敢绑?难道他们不知道你是七...”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小桃一把捂住嘴拦住了。小桃贴近喜鹊耳边,悄声道:“喜鹊,咱们现在别乱说话。我瞧着也许这些绑匪们不知道我的王妃身份,因为我想不出有谁这么大胆,竟然连王爷的家眷都敢绑。我一路上寻思过了,这几个绑匪八成是不知道咱们的身份,不过是收了钱给人家办事儿的,咱们先不要暴露我王妃的身份。我怕万一他们知道了绑了皇室家眷是死罪一条,弄不好还要满门抄斩的,到那时候万一他们狗急跳墙,咱们就危险了...” 喜鹊听小桃说得有理,忙紧闭了嘴不敢再讲话。小桃也不再说话,过了好半晌,小桃才拉着喜鹊走到那扇门处从门缝中往外望,但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瞧不见,连方才那点月光也被乌云遮得不见了踪影。小桃叹了口气,摸着黑伸着手探路和喜鹊又回到最里面的墙角处坐下,冷着声音对喜鹊道:“喜鹊,我平日里待你如何?” 喜鹊听得愣住了,下一秒便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小桃面前,坚定的说道:“姑娘,你这还用问么?若是当年不是姑娘救了我和我娘两人,我这会子不知是死了还是在那见不得人的下流去处呢。姑娘,我方喜鹊愿意为你去死!” 小桃见喜鹊误会了自己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叹了口气道:“我不是要你表衷心去为我死,我是害怕那个主使之人会害你的性命。方才那几个绑匪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他们的目标是我不是你,你是个意外,是跟在我身边受了牵连。但是我怕她们觉得你没有用处,会对你...” 喜鹊从来不曾听得小桃用那种冷静的语调说话,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粒子,黑暗中只觉得小桃冰凉的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喜鹊你记住,我们如今被囚禁在这里怕是很难出去,你一定要听我的安排!不许再自作主张提什么一命换一命的!你要知道他们要对付的是我,就算你交出命去他们一样会杀了我的,你不过是白赔上一条命罢了!可是...我乐小桃才不认命,我不想死也不会让你死,咱们要豁出去跟他们纠缠到底。我想这时候老姚一定会发现我们两个不见了,我猜这时家里和阿宣那面一定知道了咱们被绑了,一定在找我们。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我们一定要好好活着,别跟他们硬来,等着他们来救我们!” “喜鹊明白,喜鹊一切都听姑娘的!”小桃慢慢将喜鹊搂过来,两个人靠在一起取暖,“喜鹊,我知道你心里害怕,其实说实话我心里也很慌,而且我不怕瞒着你,我觉得那个主使人是知道咱们的身份的,这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这人一定不会让我们活着出去,因为我们一出去,这人怕是就要暴露了。所以喜鹊你记住了,说不定咱们和那主使之人会有一场博命的争斗,到时候也许...也许咱们...要杀了那个主使的人才能逃出去...喜鹊,我很害怕真的有那么一天,杀人我想都没想过,可是如果情势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为了咱们两个都能平安的出去,也许真的会...” 喜鹊听得背后汗毛直竖,她知道此刻若不是到了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小姐是不会这样说的。想了相,喜鹊慢慢镇定了下来,两手环住小桃有些微抖的身子,轻拍着她的背,一字一句的说道:“姑娘无论做什么,喜鹊都站在姑娘一边,听姑娘的吩咐!” 此时的乐府和平遥王府几乎乱成一锅粥了。先前老姚带着几个官差衣衫凌乱的哭叫着回来乐府时,也顾不得什么了,知道这个时辰正是府里主子们在饭厅吃饭的时候,便哭着朝饭厅里跑来。小桃今日去宫里时辰呆得久些,家里人都是知道的,这时见了车夫老姚一脸眼泪一把鼻涕的冲进来,众人就直觉到出事了! 林氏先是没看到女儿,又见老姚这副模样儿,不由得心里一惊,猛的站起来要问话,脚一软险些倒在地上,还是身边丈夫乐山扶了她一把才站住,乐文上前赶紧帮着搀住身子直往下滑的娘亲站稳,急道:“老姚,这是怎么了!” 老姚见了主子们,再也受不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道:“不好了!小姐让人贼人绑走了!” 这一句话无疑是在乐府里掀起了滔天巨*,林氏一听吓得差点晕过去,乐山也是急白了脸,乐家兄弟三个也都愣住了。林氏脑袋里嗡嗡作响,看看三个儿子都在跟前儿,偏就全家人的宝贝小桃一人不见了,眼睛一黑,身子往后一倒顿时晕了过去。慌得乐家兄弟赶忙上前抱住娘亲,扶到外间榻上去,众人上前掐人中的掐人中,灌姜汤的灌姜汤。 乐家三兄弟又急又气,乐武气得一伸腿蹬倒了饭桌旁的凳子,恶狠狠的追问老姚和那几个官差是怎么回事?却不想老姚已经受了这样大一个惊吓,心里也担心小姐的安危,又觉得自己没有跟着小姐随行,现在弄得小姐丢了他也有责任,便早已哭得抽了气儿了,整个人如同烂泥一般倒在地上,哪里还回答得出话来?急得乐武一把抓住旁边一个官差的脖领子,怒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那官差与乐武平日在一起做事,从未见过他这样脸红脖子粗的暴怒模样,连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吓得赶忙道:“武哥,你先别急,听我说...”说着,便将在李记馄饨摊上查访出来的事儿说了一遍,听得众人胆颤心惊。 乐文听到小妹被贼人绑了去了,脸一下子就青了。他第一个想到这事情不简单,若说是几个赖汉混混在馄饨摊子上闹事儿,哪里会弄出来绑人的事情。而且就算是绑也应该绑那摊主夫妻,怎么竟绑上吃馄饨的食客了呢?只是他此时来不及细想其中原因,忙着叫来周管家,道: “周管家,你现在带两个家人去平遥王府找七王爷,说明小妹被贼人绑了,如今下落不明。让七王爷瞧瞧有没有门路帮着找人。你再分派几个下人写几张招贴或是大张的告示,也许当时有人瞧见那些贼人往哪里去了,他们见过的图着赏银,便会来报信儿了。快去快去。” 周管家忙脚下生风的一溜烟儿的跑出去了。旁边的一个差官经乐文这么一说,一拍大腿道: “对呀,还是去报了府衙一声,告诉大老爷知道才是。谁知道这些不长眼的贼人是哪个路数上的,早闻得有那样的拐子,拐了年幼的小儿或是年轻漂亮的少女妇人卖到外地去,小儿便有擦瞎眼的,有斫掉脚的,千方百计摆布坏了,装做小叫化的化钱。那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便用熏香迷晕了,卖到娼馆里去了。乐小姐那样俊俏的模样,别是让拐子给卖到...” 他‘窑子’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觉脸上啪的一声响,火辣辣挨了一记耳光。乐武瞪着两只牛眼骂道:“放你母亲的狗臭屁,你老婆和妹妹才被卖到窑子里去了,我打你这个放狗屁的...” 乐武伸手就去揪打那个说话的小官差,被旁边的一个领头儿的官差好歹劝着拦住,劝道:“武老弟,你别发火,这新来的小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惯是个不会说话乱嚼蛆的下作玩意儿,你和他计较什么,这当口还是咱们领了人去找你妹子要紧哪!” 二百五十五章 主使是她? 二百五十五章主使是她? 乐武听那领头儿的官差说的有理。便又狠狠的瞪了那新入伙儿的小官差一眼,掉过身子来跟乐文和乐贤商量如何安排人找寻小桃。 那边林氏让众人好一通揉搓才悠悠醒转过来,睁眼瞧着丈夫和三个儿子凑在一起分派家中下人都随着官差去找人,又听得方才那小官差说到漂亮的女子都让拐子卖到了娼馆窑子里,一时间又是担心又是心疼,禁不住悲从中来,待得她的丫头艳红刚扶着她坐下来,她便不由得放声大哭道: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这么多儿子,就得了这么一个心肝宝贝儿!四妞儿打小就是我的心尖尖儿啊!她有什么万一,我也不活了...” 几个丫头也在旁边直掉泪,小姐平日里对她们下人都很照顾,现在竟然下落不明,她们如何不心急呢?尤其是桃仙居剩下的三个丫头画眉、小珍和豆儿都快哭成泪人儿了。 乐山见妻子和丫头们哭成一片,又是着急又是心烦,不由得顿足道:“行了,都别哭了。四妞又不是死了,你们哭个什么?这京城里趁着夜里为非作歹的事情向来是屡禁不止的,如今还是找人要紧!” 那几个跟来的官差本是乐武一个衙门里办事的,况且这会子知道了这位乐小姐还是当今七王爷的示过门的王妃,这事情可闹得大了。他们早已派人回去老爷府里禀报了情况,又着全府里官差四处去查探寻找。这面乐武叫齐了家里的下人。带着几个官差和众人一起上街去搜寻去了。 乐文听见方才官差言讲已经派人去官府那里回禀了,料想不过一时半刻就会有大批官差帮着寻人,不由得心里稍稍放心了一下。乐贤毕竟帮着小桃打理铺子在外面与人打交道好几年,待焦急过后,心思就动开了。他想了想,便同已经急得六神无主的老爹乐山打了声招呼,便急急的出门去找了平日里与他乐家铺子相交好的几户商铺,问他们可认识这京城里什么专赚黑银子的人。乐贤心里明白,光靠衙役官差寻人不靠谱儿,就算是日子久了找到了,小妹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糟蹋下毒手?一定要尽快找到人才好。 乐文听见三弟这样说,便想起了方才让周管家直接去找七王爷,这会子也不知道七王爷得没得着信儿,两兄弟俩便有些坐不住了,连忙跟林氏说了要亲到平遥王府去走一遭,又对乐山道:“爹,你和娘别急,我们这就去七王爷那里知会一声,他王府里人多势众,又是王爷身份,找起人来比我们方便多了。他或许有办法找到小妹。” 又对一旁的几个家人吩咐道:“你们在家里照顾好老爷和夫人,若是有什么人来传送什么消息,记得一定要让人马上到王府来通知我们。” 几个家人齐齐点头答应。分派完人手,乐文和乐贤兄弟两个便让老姚赶了马车往平遥王府来。这时候的平遥王府正是用晚膳的时辰,风翊宣因在书房看工部新呈上来的文书,便没有到饭厅里吃饭,听让下人们把熬好和白粥和几样小菜端到书房外间桌上。仍在用功公事。 他正在用心考量的时候,就见外面陆平慌慌张张从外面闯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气喘吁吁的人,风翊宣觉得那人有些面熟,猛然想起那人正是小桃府里的周管家,自己曾去乐府时见过他跟自己请安的。这周管家走得脚步甚是急促,过门槛儿的时候还不小心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幸亏陆平眼疾手快将他扶住,这才没让周管家摔个狗啃屎。 周管家也顾不得满身的狼狈相,就往风翊宣面前奔过来,请安也忘了,直接就说道:“七王爷,不好了,小姐她出事了!” 深夜如墨。方才还挂在夜空中的一轮残月不知何时已被遮住,无月的夜空黑得仿佛要将这天地万物给吞没了一般。平遥王府的书房里却是灯火通明。此刻的风翊宣正剑眉紧锁地背着手在窗前走来走去。 此刻的风翊宣紧握着拳头,手掌里面是方才他派下去找人的王府隐卫们找寻回来的一只芙蓉玉的耳坠子。那耳坠子雕成一个小小的桃子形状,上面垂着两片小小的绿玉雕成的叶子。风翊宣记得小桃今日进宫时就是戴的这种耳环,好配她那一身淡粉的衣衫。 风翊宣握紧那只掉落在馄饨摊上被拾回来的耳坠子,右手紧紧的攥着它,连那耳坠上的银勾都深深的扎进掌心里。他此刻那深遂的黑眸正盛满了痛苦无处宣泄。小桃。他的小桃被人掠走了。而他却不知道此刻她是不是安全,有没有受受到伤害?就连是谁绑的她现在他也一无所知。风翊宣觉得自己快要急疯了,他知道小桃这时一定很害怕很慌乱,一定想着他赶紧去救她回来,可是他却只能坐等着王府派出去的隐卫们带来讯息。 风翊宣觉得心里有一把火在雄雄燃烧似的,让他不得不起身快步走到窗前,用力的推开窗户,感受那冰冷的夜风拂面而带来的一丝清醒感。方才当乐府的周管家来跟她说小桃出事了的时候,他根本就不相信那是真的,直到小桃的大哥和三哥来了王府亲口证实了这件事,风翊宣才终于肯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他虽然担心和着急,心似火焚似的,但是依着他的经验他知道此刻头脑清醒才是最重要的。强按下心头剧烈的不安,风翊宣在几个深呼吸之后,才稍稍把那颗跳得慌乱的心镇定下来,思绪开始快速的转动,现在他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能自乱了手脚,这样才能保持清醒的意识想法子找到小桃。 京城的府尹半夜就得到手下来报,说是七王爷的未婚王妃乐小桃在小吃摊上被几个彪形大汉给绑走了,府尹又惊又怕,吓得连夜赶到了平遥王府等候七王爷吩咐,并同时派出了府里所有捕快衙役去满城里寻找蛛丝马迹。 风翊宣让府尹带来了那对卖馄饨的李氏夫妻,在细细的问过两人之后,风翊宣终于可以肯定,那几个大汉根本不是来馄饨摊闹事儿的,他们一开始的目标就是小桃,而且恐怕是策划了好几天了,他们一定也暗中跟着小桃好几天了,否则怎么会知道小桃和喜鹊晚上在馄饨摊上吃东西?这几个大汉是什么来路?为什么要掠走小桃?风翊宣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小桃素来人缘极佳。根本不会有什么仇人,而乐家人都是本分善良的,也没有江湖恩怨那种背景,怎么可能惹上道上的人物?听那李氏夫妻讲他们还会点穴,这让风翊宣确实这几人八成是江湖上专收银子给人办事的,可是究竟是什么人会让他们绑小桃?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风翊宣俊脸上阴云密布,抬手猛力一拳砸在窗前书案上,竟生生将案角击断。小桃,小桃!他心里疯了一般叫唤着这个名字,心里的痛一阵紧似一阵,都怪他!怎么就听她的话没有亲自送她回府里,怎么就在两个月前撤了暗中保护她的隐卫?是他太大意了,才让人有机可趁掳走她。风翊宣恨不得拿刀捅自己两刀出气,自己怎么会大意了呢?想起如果那些大汉对小桃用强或是毒打她甚至是非礼她,都让他心如刀绞,他的小桃怎么就这般命苦,好不容易他们两人的婚事才得到了父皇的认可,在他以为一切都顺风顺水的情况下,竟然老天给他来了这么一手,让他措手不及之余又痛彻心扉。 他想起小桃跟自己在一起快活的日子,想起小桃今日还说要给他亲手织件毛衣,还说自己要快快办置嫁妆好预备婚礼,风翊宣的眼睛一下子涌到眼底...他绝不会放过这个胆敢伤害小桃的人! 这一晚。小桃几乎睁眼到天明。怀里的喜鹊许是因为乏极了早就昏昏沉沉的睡去,小桃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却在想着逃出去的办法。她想了半天决定明日天色放亮时再细瞧瞧关自己的是个什么地方,再做打算。她想闭上眼小睡一会儿,知道有体力才有可能逃出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桃醒来的时候,正是天才蒙蒙亮的样子。太阳也还没升起来,但是从那门缝里已经隐隐透出亮光来,小桃推醒喜鹊,两人走到那扇门处扒着门缝往外瞧,只见外面好象是一处荒废的院子。目光所及之处是几棵干枯枯的树木,天空中微微泛红,和原本的天青色交融到一起,美丽的让人心颤。从这房门的角度也只能看到这些了,而除了两人可以在这空屋子里走来走去外,是什么也做不了的,小桃只好拉着喜鹊又在墙角处坐下。 这屋子说是一间空屋也不为过,室内除了四面墙之外就只有地上零零星星的稻草,此外一切全无。屋子不大,只需要十步就可以对面走个来回,那墙皮灰败一片,角落里有蜘蛛网,还有老鼠屎的痕迹。 喜鹊拉住了小桃的手,轻声问道:“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小桃苦笑道:“你瞧,这屋子里只有那一扇门锁得紧紧的,连个窗户都没有,看来咱们想逃出去是太难了...” 正说话时,就听外面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喜鹊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的就把小桃揽到了身后,小桃不由得好笑,这喜鹊真是个忠心的丫头,遇着危险第一个就挡在自己前面。小桃伸手把喜鹊拽到自己身边,握住她手,飞快说道:“别乱说话,知道么?一切我来。” 喜鹊瞧着小桃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这时可以看到有一个身影挡住了门缝里射进来的光线,只听得一阵开锁的声音,门吱哑一声打开了,两个蒙着脸的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那前面走的汉子膀大腰圆,后面的那个却是个头儿略矮着一些,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馒头和一个皮制的水袋。 那走在前面的汉子瞧了小桃和喜鹊两眼,转头对身后那个人道:“怎么样,人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咱们哥们儿的事情可是办完了。剩下的银子等会儿就交给我们哥几个罢。” 身后那个黑衣的蒙面人瞧了小桃一眼,点了点头,哑着嗓子说道:“嗯,知道了。今晚儿上老地方见,你们拿了银子就回去,别在京城里转悠,若是万一被人认了出来惹出事儿来,可就连累了我家主子。” 那先前的大汉嘿嘿一笑,答应一声后转身便出去了。小桃瞧着这个仍呆在这里的黑衣人,听他们刚才说话便可以知道这就是雇佣昨晚那几个大汉把自己和喜鹊近年来的主使,只是听他言讲他还有个主子,想来这也只是个替幕后主使办事的傀儡而已。那个神秘的主使人究竟是谁呢? 小桃正在想着,就见那个黑衣人把几个馒头和水袋放在地上,转身便要出去。小桃实在忍不住了,便冲口叫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绑我们主仆?” 那黑衣人听小桃说话便站住了,慢慢转过身子来瞧了瞧喜鹊,又瞧了瞧小桃,哑着声音道:“你不必问了,我也不知道。是你得罪了我家主人,才得此一报。而她...”那人指了指喜鹊,阴侧侧的笑了,“不过是顺便多绑了一个,反正一个也是绑两个也是绑,索性你们两个做个伴儿也好。” 小桃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原来他们目标从始至终就只是她自己。“你们若是想要银子,就放了我的丫环先出去,让她拿银子来赎我,反正你们的目标也不是她,留她在这里也没有用。”她尽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让它发抖,脑海里跳跃着以前看过的乱七八糟的警匪片中的情节,思索着该怎么跟对方交涉应对。 那黑衣人愣了一下,忽而笑起来,那嘶哑的笑声象是半夜的乌鸦叫一般难听,他笑了几声,才道:“你这个丫头想得倒美,当我们是傻子呢。这丫头要是跑出去了,领着官兵前来,我们岂不是要遭殃?我劝你们两个丫头省省力气罢,这里是没人来的也没人会找到,还是等着我家主人想好了怎么发落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小桃巴不得多跟这个黑衣人说几句话,好套出有用的线索,让自己不那样被动,便嚷着道:“我不知道你们家主子是谁,可是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我从没有仇家也没有害过人,怎么就惹到你们家主子了?你们还是快把我们两个放了,我就当做没这回事就算了,要不然我家里人找了来,怕是有你们的好果子吃呢。”能吓唬吓唬对方也是好的,好让他们不敢轻易的轻举妄动。 “啧啧,你这丫头好一张伶俐的利嘴,”那黑衣人冷笑道:“怪不得连我们主人都吃了你的亏了。我不妨老实的告诉你,现在你说什么都没有用的,只要我们家主人不放你们,你们就一辈子呆在这里罢。” 说完,那黑衣人便再不理会小桃,转身扬长而去,那扇门哐啷一声重新又紧闭上了。 小桃无奈的瞧着人来了又走了,他们还真的是放心她和喜鹊,居然连绑都不绑她们,看来是算定了她们逃不出去。小桃苦笑,她可以肯定这附近一定是没有人家的,看来大喊大叫想引来人也是行不通的了。喜鹊上前来扶住小桃,道:“姑娘,怎么办?” 小桃摇摇头蹲下身子捡起地上放着的馒头和水袋,拉着喜鹊到墙角处坐下,把一个馒头一掰两半,分了喜鹊一半,苦笑道:“不怎么办,等着瞧好了。早晚那个神秘的主使人会出现的,倒时候我倒要瞧瞧这人是怎样的三头六臂?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得补充好体力,东西还是要吃的,你知道我昨晚最怕什么?” 喜鹊摇摇头表示不知道。小桃笑道:“我最怕他们不给咱们吃的喝的,若是那样不出三天咱们就得渴死在这屋子里,方才我瞧见那黑衣人手上的馒头才算放了心,要是他不给,我上去抢的心都有了。” 喜鹊被小桃的话逗得扑哧笑出声儿来,可是她随即又想到自己是身在虎穴之中,这笑就又收回去了。小桃瞧出来,笑道:“喜鹊,你也别犯愁,横竖就算是他们把咱们扔海里喂鱼去,也有我陪着你呢,你还不足么?现下咱们还活着不是么,那就有吃的就吃,有喝的就喝,否则不是给这帮畜生省干粮?” 喜鹊实在忍不住笑了,拿过小桃递过来的馒头就大大的咬了一口,又接过水袋猛灌了两口水,差点呛着,小桃给她拍了两下,喜鹊这才嘴里咬着馒头含糊的说道:“姑娘说得对,吃饱了才有力气跟他们打架,若是那个主使的人来了,咱们就跟他拼了...” 小桃不由得好笑,她和喜鹊两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哪里对付得了有准备有预谋的对方?她瞧着喜鹊吃馒头吃得拼命似的,便逗她道:“你这丫头也不动脑筋,就不怕人家在馒头里下毒?药死我们?” 谁知喜鹊竟头一扬道:“不会的,他们费了这大的劲儿把姑娘和我弄来关着,何必再多此一举下毒来害人,若是想杀我们,早在巷子里就一刀一个砍了,还等到这会儿呢?” 小桃一乐,刚想夸赞她变聪明了,就听门外一个声音笑道:“呵呵,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哪,不光你乐小桃手段高,就连你调教出来的丫头也是个聪明伶俐的...” 小桃不听这声音则已,一听这声音便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耳熟得很,她脑子急速闪过几个人影,忽然浑身一抖,吓得一个激凌,皮肤上立时起了一层小鸡皮粒子,她已经听出这个声音是谁了... “吴曼霜!是你!”小桃缓缓站起身来,她虽然瞧不到外面说话的女子的样子,但是这声音和口气中那微讽的意味,分明就是相府的大小姐,“竟然是你!” 外面的笑声顿了一顿,紧接着便又响起,“哼,乐小桃,你好耳力啊...” “吴曼霜,你是疯了么,竟然做出这种事来?”小桃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那个黑衣人说自己得罪了他的主子,原来这神秘人就是吴大小姐,她得不到风翊宣竟然把矛头指到自己身上,“你知不知道这是要判死罪的,你快放了我们!” “放了你们?哈哈哈哈...”门外传来吴曼霜一阵大笑声,过了好一会儿那声音才笑道:“你觉得可能么?乐小桃?在我费劲了心机把你弄来这里之后,你居然天真的以为我会放了你么?哈哈,人人都说你聪明伶俐不是么,怎么这会子变成傻子了?你说我会不会放你,在你认出我是主使人之后?” 完了!小桃心头一惊,她方才大惊之下脱口而出叫出吴曼霜的名字来,这确是有些失误了。若是说先前她不知道主使人的身份就已经有危险了,那么这时她认出了吴曼霜便是这次绑架事件的策划者,她和喜鹊怕是真的没有活着出去的希望了。 凶犯们向来如此,若是被害人没有看到他们的脸,那么还可能有一线活着的希望,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没有暴露,若是被害人看到凶犯的真面目,那么活下来的希望真可以说是十分渺茫了。 小桃正为自己刚才的冲动后悔得肠子都青了,就见门应声而开,吴曼霜穿着一身白衣外面罩着一件长长的黑斗篷缓步进来,脸上却没有蒙黑布,想来是小桃已经认出了她的声音,她再蒙脸显然是多此一举了。门口站着两个昨晚的大汉,他们没有跟进来,只是在门口一左一右的象门神似的站着,可能是怕小桃会对吴曼霜不利。 一旁的喜鹊见了吴曼霜,两眼便冒出火儿来,恨不得上前给她两记大耳刮子才解气,她刚站起身来,还没有迈步,就见吴曼霜冷冷的瞅了喜鹊一眼,阴森森的道:“臭丫头,我警告你。你最好跟你家小姐学学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你若是敢做那多余的事情,我整治你的办法会让你想也想不到。” 吴曼霜说着,还回头向门口的两个大汉瞟了一眼,那话语中的意思不言而喻。喜鹊还没有明白过来对方的意思,小桃早已吓白了脸,一把扯过喜鹊揽到自己身后挡住,恨恨的盯着吴曼霜道: “吴曼霜,你想绑的人是我,想整治的人也是我,何必拿我的丫头来撒气。再说,虽然我和你话不投机,但是我却不愿意相信你竟然会拿那种下流卑劣的手段来威胁我们。就算是江湖上的黑道也是有规矩的,你连做坏事都这样没品,简直让我瞧不起....” 吴曼霜脸上发青,冷着脸道:“我方才说了,只要你们两个不要妄想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我自然不会用那下流手段,只要你和你的丫头老老实实的。” 小桃强压下心头惊怒,转头冲着喜鹊道:“喜鹊,你到一边墙角里坐着去,这里没你的事,吴曼霜的目标是我,和你没有关系,你好生听话,一边呆着去!”事情不干喜鹊的事,连累了她跟自己一起被绑来已经很让她郁闷了,她不能再让喜鹊有丝毫的闪失,那样她会更内疚的。 喜鹊瞧着小桃板着脸严肃的跟自己说话的样子,她跟了小姐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小桃这样严声厉气的模样。她想起方才小桃让自己听话,又怕自己冲动之下吴曼霜当真对自己和小姐用出下做手段来,便咬了咬牙走到墙角处站着,但那一双眼睛却是盯在吴曼霜身上,提防着她若是对自家姑娘有所动作,就扑过去跟她拼了这条命就是了。 吴曼霜斜眼瞧着小桃,冰冷的眼光在她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终于落到小桃的脸上,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来,道:“乐小桃,我真的是有点佩服你了,都这会子了,你难道就不怕我么?” 小桃一笑,正视着吴曼霜的眼睛,道:“怕自然是怕的,只是我想这会子害怕也没用,干脆就省了罢。吴大小姐你费了心机把我绑来这里,不会是想杀了我罢?” 吴曼霜呵呵一笑,在小桃面前站定,笑意盈盈的瞧着小桃,柔声道:“怎么会呢?我不过是请未来的平遥王妃来叙叙旧,我这样强请乐姑娘来,是我的不是,还请你不要生气啊。” 小桃瞧着吴曼霜在自己面前惺惺作态,差点把隔夜饭都吐出来,这个女人也太虚假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要装淑女。 小桃不禁嘲讽的一笑道:“吴曼霜,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知道你恨我,但是却没想过竟然到了想杀我的地步,别跟我说你不想杀我,鬼也不信的。只是我知道你一定是觉得痛痛快快杀了我太无趣了,你也不能出气,便把我绑到这里来关着,杀是要杀的,只是在杀我之前,怕是你早想好了怎么折磨我了罢?” 二百五十六章 嫉妒 二百五十六章嫉妒 吴曼霜静静的瞧着小桃。在屋子里暗淡的光线下,她瞧见小桃的脸依然明媚动人,不见丝毫慌乱惊恐的神色,不禁低声说道:“说真的,乐小桃,你这个时候还有这等镇定的气度,曼霜很是佩服,若是换了我也不敢说比你做得好,我有时候真希望我们不是敌人,而是朋友,那样的话也许你我就不是今天这样的局面了。” “哈...”小桃淡淡的笑了,“吴姑娘,其实我一直没有把你当做敌人过,而是你把我当作了假想敌,这也不是我愿意见到的结果...” 吴曼霜瞧着被放在水袋和馒头,忽然笑了,“乐姑娘还真的是好胃口啊,这会子了还吃得下去东西?你就不怕我在吃食里下毒么?” “毒死我有什么好处?而且真要我死何必这样大费周张?再说,以吴姑娘这等人物,下毒多么没有意思,”小桃笑容不改的说道:“我想吴姑娘的手段没有使出来之前。是不会让我去见阎王爷的,不是么?只是在那之前,我倒对吴姑娘有话要说。吴姑娘能不能把这冷馒头换成别的吃食,我丫头昨晚受了凉,如今身上有些不舒服呢,想来她跟我们的这件事情并没有关连,还是请你去帮着弄碗药来,换点好点的吃食,可成么?” 吴曼霜一愣,嘴角浮起一丝笑意,这乐小桃竟是来跟自己要吃的?她虽然掳来了她关押了她,但是她确是没有打算用饿死这招来对付她的,便笑道:“没问题,想吃什么尽管说。虽然你如今是我的阶下囚,但是我吴曼霜也没有小气到不满足你的小小愿望,反正就是顿顿吃山珍海味,也吃不了几天了...” 小桃只当没听见她后面的话,只一笑道:“那太好了,我就多谢吴姑娘了。我早餐要茶叶蛋、白米粥和两样小菜,还要芝麻烧饼下饭,晌午要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晚餐稀饭和汤面卤面都行,再配上两样小菜就行了。如果不麻烦的话,再来几壶热茶就更好了。”她故意提着过分的条件,如愿的看到那黑衣人脸都黑了。 “你这丫头以为是来做客的,还挑嘴...”那黑衣人听得火冒三丈。冲口就骂,却被吴曼霜挥了挥手拦住,转头向身后跟着的黑衣人道:“听到了没?就照着乐姑娘要的去办置,别让乐姑娘以为咱们小气。给我记清楚了,一定要让乐姑娘吃得满意舒心。” 乐小桃笑道:“还是吴姑娘大将风范,不似你那奴才那样吝啬。”她冲着那黑衣人笑道:“喂,你一个大男人真够小气的,你主子把我掳了来,难道就是为了天天给我们喝冷水吃冷馒头来的么?似你这般小气的男人,怪不得只能给人家当奴才,连个村野匹夫都不如,有什么脸站在那里大吼大叫?” 那黑衣人听了小桃的嘲讽,掩在黑巾下的嘴角都抽搐了几下,想骂人但瞧瞧一边吴曼霜的脸色又咽了回去,心里暗道:怪不得小姐说这丫头得罪了她,这张嘴皮子可是够利害的,骂人不带脏字儿的... 吴曼霜瞧着小桃淡定从容的貅,心里若有所思,这丫头不过是个村野出身的野姑娘,为什么自己竟会觉得她身上竟带着一种高贵的气质,就算此时她衣衫上尽是泥灰还沾了两根稻草。但仍无损于她那从容的气度,让她竟觉得有点炫目了。吴曼霜慢慢起身,看向小桃,“你就好生在这里呆着罢,我还有事,不奉陪了,等晚上再来瞧你,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你慢慢讲呢。” 小桃也是一笑:“那我就等着吴姑娘了,在那之前最好让你的人把我们两个另喂得饱饱的,不然我怕饿晕了我,没力气听吴姑娘说话了。” 吴曼霜轻哼一声,转身离去。那黑衣人也跟着出去,重将大门锁上。这吴曼霜果然说话算话,等到屋里光线有些明亮之里,小桃估计着此时已是正午时分,那守着门的两个大汉果然开了门送进来四菜一汤来,想来是在饭铺里买来的。 小桃灵机一动,想留下食盒用头上的发钗在食盒底部刻上求救的信息,但是显然那两个大汉也防到了这一点,摆下四样菜和碗筷后就把食盒一并拎出去了。小桃心里气得暗骂一声,看来这招是不顶用了。小桃见吃的送来了,便和喜鹊将菜端到一边,举筷便吃起来,瞧得喜鹊目瞪口呆。 “瞧什么?不吃白不吃,反正她也不能在里面下毒,”小桃挟了一筷子樱桃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还点了点头道:“嗯,味道还行。就是这花生米炸得老了点...” 喜鹊见此时小姐竟还品起菜的味道来了,顿时哭笑不得,一屁股坐在小桃对面,埋怨道:“姑娘还吃得下去?还品菜味儿呢,我如今可是心口一把火堵着,怕是吃不进去了。” 小桃停下筷子,眼睛一瞪,装作生气的模样大声道:“放屁,为什么不吃,就是吃不下也得给我拼命吃!这不是饭和菜,是咱们两个的小命儿,你若是不吃饿死了,倒给吴曼霜省了麻烦了。咱们不恢复精神,怎么保持体力坚持到阿宣和哥哥他们来救咱们,莫不是你真的想死在这里?” 小桃一边说一边把筷子递到喜鹊手里,又伸手掰了一块热馒头塞到喜鹊嘴里,说道:“给我拼命吃,四样菜咱们都干掉。我想着吴曼霜一定会想办法折磨咱们的,若是不吃饭经不起折腾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了这个恶毒的女人!” 喜鹊一听吴曼霜要折磨自家小姐,吓得筷子都掉了,连忙捡起来凑近小桃耳边轻声道:“姑娘,若是有办法你就自己逃了罢。别管我,喜鹊不走,我会拖累你的,只要姑娘你逃出去我就放心了!” “你笨啊!傻丫头!若是这里那么好逃出去,我早就带着你逃走了。”小桃翻翻白眼,喝了口甩袖汤后接着道:“我估计就算咱们逃得出这屋子也跑不远,我瞧着这里是座废弃的院子,又是出了城的,估计着附近都是没有住户的,他们一定派了人手在院子外面看守着,若是咱们露了痕迹出来。平白让吴曼霜加强了戒备,反倒不好。一动不如一静,我相信此时咱们家里人和阿宣一定在四处找咱们,阿宣王府里是有隐卫的,还有陆平呢,他们本事大着呢,一定会找到我们!在那之前咱们要做的就是保存体力,在阿宣他们找到我们之前不能让吴曼霜把我们整治死了,咱们一定要慢慢的拖住她,就算她要来打我折磨我,便由着她,只有这样她才能慢慢困着我们,不至于一刀把咱们杀了。这样我们便是赢了!知道了么?” 喜鹊这回可算是听明白了,也觉得小姐说的话很有道理,她一想通,便听话的拿起碗筷来跟小桃一起吃起饭菜来。小桃瞧得一笑,伸手给喜鹊碗里连挟了几筷子菜。吴曼霜说是晚上要来,估计着到那里她一定会旧事重提,说起阿宣选妃的事情来,心中嫉妒的女人是最可怕的,跟这种女人没有道理可讲,她们也听不进去什么道理,小桃能预料到自己定会受到一定程度的伤害,而她在这种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只有硬着头皮挺过去了,就是不知道这吴曼霜会用什么法子来对付自己? 吴曼霜坐着马车从城外回到了城里。她故意让车夫拉着自己在城里转了几圈,才回了相府,还买了点心丝帕等小玩意儿。回到自己住的相府后院儿,杏儿早已经把清香的***茶泡好了,一屋子都是淡淡的香气。吴曼霜觉得浑身都舒泰了,软软的坐到桌前品茶。 她盯着眼睛盯着茶盏里飘浮在水面上的***梗,到了此时她竟然还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真的把乐小桃给掳来了,成了她的阶下囚。吴曼霜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茶盅,她的手被重重的烫了一下,连忙松开。她这两天不敢太仔细去想自己吩咐吴良去做的事情,她内心深处也知道。掳来了乐小桃是多么一件危险的事情,此时乐小桃的家里和风翊宣一定在满城里寻找她,若是被他们知道了是她一手策划了这场掳人事件,恐怕到时候的结果是她极不想见到的。掳劫皇室王爷的未婚妻的罪行,怕是要她粉身碎骨之余还可能牵连到父亲吴离。 可是虽说如此,她却控制不了自己心里的**,她在这个平民丫头的手底下输了一次又一次,在众人面前被她弄得丢了一次又一次的脸,几乎现在所有京城里的人都在传言着她相府千金输给了一个平民丫头了罢?从小就心高气傲的她接受不了这个,她必须要在小桃身上找回她的自信和骄傲,她就不信如今在她掌控中的小桃,会不败在她的手里? 想到这里,吴曼霜就觉得心口里燃烧着一把疯狂的烈火,烧得她有些在屋子里坐不住,她起身走到屋外面,站在院子里愣愣的看着。她这后院里修着几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有通向前院父亲书房的,有通向偏角门儿的,还有通向前院花园子的,一条条看上去盘根错节象是一张大网,而站在上面的她则象一只粘在上面的蝴蝶。 吴曼霜忽然想起了风翊宣,她觉得那个身份尊贵外貌出众的男人是她的一个梦想。她觉得满皇族里能配得上她的只有一个风翊宣。但是他却不爱自己,这是件挺好笑的事情,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爱不爱他?她觉得那个男人是足以与自己匹配的最好的人选,只此而已。她很好奇这位七王爷为何不爱其它人,单只爱那个平民的丫头乐小桃? 诚然,她也承认,那个乐小桃的确有过人的美丽,但是美丽的人大多都是空有其表的空壳子,剥开里面什么都没有,但是那个乐小桃似乎不在此列,她倒也不是徒有其表的女孩子。吴曼霜不得不承认,她私下里内心深处是有几丝佩服这个乐小桃的,她一个平民出身的丫头能有那样的学识也是很少见的了,或许,那个平遥王爷风翊宣就是爱她的这份与众不同罢? 好象这个七王爷也和别人不一样,竟然公开的宣称自己只要乐小桃这一个王妃,终身不会再娶其它女子为妾做小。哼哼,她对这话是全然不信的,不过她倒是非常有兴趣瞧瞧,到了生死关头,危急时刻,一向都信誓旦旦的男人们能为女人做到何种程度呢?她非常的期待...为了亲眼验证这一幕,她愿意付出代价... 站在吴曼霜身后的杏儿见主子呆呆的站在院子中央想心事,不时嘴角还带出一丝冷萧的笑意来,怎么看怎么让她觉得有点打心底发毛。根据杏儿多年以来伺候主子的经验来看,这会儿主子定是在想些折腾人的法子了,想当年一个丫头失手打碎了小姐最喜爱的绿玉点犀茶盅,小姐脸上就曾露出过这种笑容来,后来那丫头便被罚顶着三伏天的毒太阳,跪在满地碎瓷片儿的空地上足足有十个时辰,后来还是老爷回来了瞧见,才让人放了那丫头。后来听说那丫头的两腿里扎满了细小的瓷片儿渣子,大夫用镊子夹了两个时辰才清理干净,直到现在那丫头的两腿上还留着当时的疤痕。幸亏老爷怕小姐再惩治那个丫头,便让管家把那丫头安排到洗衣房做活去了。 所以杏儿此时一见自家主子又露出这样的表情来,便直觉的感到有人要倒霉了。她想想自己这几日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横竖小姐要治人也治不到自己身上,便暗地吐了吐舌头,上前来持住吴曼霜,道:“姑娘,这外面风刮得凉飕飕的,您还是不要在风口里站着了,回屋里喝茶歇着罢。” 吴曼霜也不推拒,由着杏儿把她扶回房里,坐在桌前仍喝茶,杏儿见那茶水略有些温了,她知道主子向来是爱喝冒着热气儿的茶水的,说是贪那茶叶的香气儿,便转身去厨房里提铜壶要回来重新添水泡茶。她到得厨房里却见铜壶里的水还没有煮开,旁边的一个看着灶头烧水的粗使妇人见是她,便笑道:“杏儿姑娘,是提水给小姐冲茶罢,你稍等一刻,这水马上就开了。” 杏儿点了点头,便在旁边跟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唠磕。那妇人便笑道:杏儿姑娘,给你说件新鲜事儿听,我今儿个早上跟着买菜的吴妈去早市儿上买菜蔬,见一大队官兵逮着人便问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粉红衫子的女子,我们起时还只当是哪家走失了人口,谁知后来那卖菜的人告诉我们,说是咱们朝廷里的平遥王爷没过门儿的王妃丢了,你说可奇怪不奇怪?” 就如同一个惊雷猛的在杏儿头上炸响,杏儿整个人都懵了,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忍着心头升起的强烈的不祥的感觉急问道:“你方才说什么?什么王妃丢了,再说一遍!” 那妇人见杏儿惊成这样,还以为是自己的消息震惊了她,有些得意的说道:“还能有谁,不就是上次皇上亲口赐婚给七王爷的那个王妃嘛。听说她是咱们老百姓里出身的,看来这穷人家出身的女儿就是没有福气,刚摊上个大喜事儿便命里受不住,出事儿了。如今满京城里的官差都派出来找人,听说连平遥王府和几家皇子府都派出侍卫和家丁四处寻人了,我们几个没事儿时还说,哪个贼胆子竟这样大,连皇家的人也敢掳走,怕是不要命了罢...” 那妇人还在啰啰嗦嗦的说个不停,而杏儿早就听傻了,后面那个女人说得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她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事儿该不会是自家主子做的罢? 杏儿这样想倒不是没有原因的,只因着她深知自家主子是深恨那个乐小桃的,而且前两天还巴巴的拿了首饰让自己去当铺变卖了换了一千两银子回来。要知道这相府里有吃有喝,衣服首饰都是现成的,每月的小姐的月钱就有二十两,做什么也够了,就算有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必一千两那么多罢?而且若是真有用处,也该去帐房取,何必自己偷偷摸摸的贴上私房钱? 其实她当时就有些起疑了,但是小姐没说这一大笔银子的用途,她也没敢问。她一向深知自家小姐的脾气,不该问的问了,难免会召来一顿训斥甚至是毒打。所以平日里杏儿行事是奉行着不多看,不多听,不多讲的原则,不该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律不参与,甚至就算是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杏儿忍住心头恐慌,装作没有事儿的样子随口问那烧水的妇人道:“对了,刘嫂,平日里这个时辰,咱们那护院儿的头儿吴良都要来烧一壶开水泡茶喝,今日怎么竟没见他来啊?” 那妇人便说道:“谁知道呢,平日里若是水给他烧慢了他还骂骂咧咧的,今日竟没来,我也是奇怪呢。我瞧他这两天呀倒是鬼鬼祟祟的,不知在外面是有了相好的,还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 杏儿听这里面大有文章,便故意压低声音说道:“刘嫂,你可别乱说,让人听见了传到吴良耳朵里去,怕是你要吃亏的。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原来是江湖上的人一身的功夫呢,虽说那一条胳膊废了,那剩下的一条收拾你怕是也够了...” 那妇人果然吓了一跳,跳起身子来四下望望,见厨房里此时只她和杏儿二人,便松了口气,小声儿说道:“杏儿姑娘,不是我说嘴,我瞧着这个吴良真的不象个好东西,昨晚儿上我半夜起夜去茅房,就瞧见咱们那下人住的后院院墙处人影一闪,一个人翻身进来了,我吓得要死还当是进了贼了,就躲在茅厕后面不敢出声儿,谁知道那人慢悠悠的从茅厕前面拐到后院儿去了,月亮下我瞧的清楚,就是吴良没错儿。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儿黑,你说他大半夜的翻墙进来,不是出去做贼去了是做什么了?” 杏儿心中暗叫不好,面儿上却强自镇定着说道:“行了,刘嫂,这事儿你与我说了就得了,别再跟其它人提起了,你知道小姐最恨人乱传话儿了,若是被吴良知道了怕是也对你不好,我想着八成是他晚上去宿ji**去了,怕相爷知道了骂他,便偷着翻墙进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妇人听杏儿这一解释,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重新坐下给她往壶里灌水,笑道:“我晓得了,杏儿姑娘。我不过是跟你随口这么说两句罢了,其实这跟咱们又有啥关系呢,不过闲话两句儿罢了。” 杏儿点了点头,急急忙忙提了水壶出去了。在往后院走的这一段路,杏儿觉得就象千山万水那么漫长,她方才听了那妇人说未来的平遥王妃被人掳走的消息之后,又听她说了吴良那诡异的半夜出门儿的举动,再加上那天主子让她当首饰的一千两银子,她心里便隐隐的猜到这事儿与自家小姐脱不了干系! 杏儿放缓脚步,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一个个念头,怪不得那日晚上小姐突然要吃排骨面,平日里就算晚上小姐饿了,也只会吩咐厨房现做些小点呈上来垫饥,何尝会让她黑灯瞎火的去买面,分明是支开她嘛。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从这件事可以看出来,小姐并不想让她知道她所做的事情,可能是怕她保守不住秘密漏了馅儿罢?既然这样,她今天在厨房听到的话只能憋在肚子里,千万不能让小姐看出端倪来,小姐的手段没人比她这个贴身丫环更清楚了,若是小姐知道她已经知晓了秘密,怕是自己会惹来祸端的。 杏儿深深的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面上带出惯有的呆呆的笑容来,装做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回到了吴曼霜的闺房内。吴曼霜倚在床头上看书,杏儿便上前将茶水重新泡了,又端着小茶桌把茶具都摆放了上去,搬到床边来,好让吴曼霜一边看书一边喝茶。杏儿又到柜子里取出一包用一指宽的竹蔑条编的小盒子出来,打开来里面分为两格,竟是两种口味的黑瓜子。 杏儿把这瓜子也摆到床前的茶桌前,吴曼霜斜瞄了一眼那瓜子盒,唇边浮上一丝冷笑,伸手抓了一小把绿茶味儿的在手里,慢慢的放在嘴里磕着,自言自语的说道:“这人也真是个行商的好材料儿,这一样的瓜子分两样包装,桑皮纸的和瓜子儿盒的,那竹篾条编的盒子能有几个钱,这瓜子儿的价钱倒是高出那桑皮纸的一百钱,偏就有我们这样儿爱面子的讲究人儿,喜欢那礼盒包装的东西,宁可花了大价钱也要那好的贵的,她怎么能不赚大钱呢?” 杏儿在一旁听得身上直冒冷汗,明知小姐这说的定是乐小桃无疑,但她却不敢接话儿,只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在一旁陪站着,这时就听吴曼霜又冒出一句来,“杏儿,赶明儿你叫人再去乐家干果铺子再多买些这黑瓜子儿来存着,哼哼,怕是以后很难吃到了...” 杏儿听得心里一哆嗦,吓得差点软倒在地上,只右手扶了床柱,答应一声。吴曼霜瞧她脸色有些发白,额上竟冒出冷汗来,便道:“杏儿,你怎么了,不舒服么,怎么这天气里头上竟冒出汗来?” 杏儿赶忙说道:“回小姐,我刚才厨房拿水时等了一会子,想是让火给烤热了,出来让这冷风一吹,身上倒有些不自在了,想是邪风儿吹着了。” 吴曼霜瞧着她真有些病了的样子,蔫叽叽的没有精神,便扬了扬头道:“既然不舒服就别在这里硬挺着了,你回房里歇着罢,今晚不用出来伺候我了。叫玉芳过来伺候就行了。” 杏儿巴不得吴曼霜放她回去呢,便谢了主子退身出来。走到奴婢们住的院落,找到玉芳说道:“我身子不舒服,小姐叫我回来歇着,要你去伺候她呢,你快去罢。” 那玉芳是这相府里的二等丫头,本也是伺候吴曼霜的,只是前阵子做事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溅到吴曼霜手上几滴,她便打发了玉芳做杂活不让她到眼前走动。这会子又叫她回去,想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玉芳便去伺候吴曼霜去了。 杏儿这屋里只她和玉芳两个人住,玉芳这时去伺候主子了,屋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赶紧拖了被子躺进被窝里,好半天仍是觉得浑身发凉,也不知是真冻着了,还是心里吓着了。她不想去想乐小桃被掳走了那回事,可是越是不想这事情越是直奔到她心里来,搅的杏儿在床上象烙煎饼似的,反来复去的。 二百五十七章 鞭子与傲骨 二百五十七章鞭子与傲骨 夜幕慢慢降临了。不知身在何处的小桃和喜鹊两个眼瞧着关押她们的小屋里光线慢慢弱下来,白天这屋子虽说只有门缝中透出几缕亮光来,但也总比此时屋里暗黑一片强得多。 人似乎对黑暗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喜鹊见着屋子里渐渐黑起来,便觉得心头不似白日里那样安定,有些惴惴不安起来。小桃搂紧了喜鹊,两个人缩在墙角里,喜鹊有自家姑娘在身边便觉得心里有主心骨儿,便悄声问道:“姑娘,你说七王爷还有府里少爷们会来救我们么?” “怎么不会?”小桃抚着她肩膀安抚她,到底喜鹊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哪里经过这种阵仗,她虽然年纪和喜鹊仿佛,但是前世毕竟看多了听多了关于种种社会上的刑案,比喜鹊总还镇定点,“不只他们会来救我们,怕是你的心上人陆平也会来的,他此时一定也在着急,为你担心呢。” 喜鹊听得脸上一红,害臊之下倒把害怕的心减弱了两分,“姑娘。咱们都这个样子了,你还有心思拿我逗闷子呢,我瞧着今日白天那吴曼霜来定是抱着歹毒心思的,她还说晚上会再来,怕不是要折磨姑娘罢?” 小桃想起这个心里早有了主意,看来吴曼霜对自己的一通折磨是逃不过去的。她不相信那个吴大小姐费劲了手段把自己弄到这里来囚禁着,只是为了跟她说说话,怕是今天晚上自己要受些折腾了。对于这个小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只是她还得给自己身边这个衷心耿耿的喜鹊丫头打个预防针才行,若是这丫头到时瞧见了自己受折腾冲上来与吴曼霜等人拼命,怕是小命儿难保了。 小桃想到这里,便附在喜鹊耳朵边上轻声细语交待了一番。只见喜鹊听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象只发怒了的猫,还没等她说出话来,小桃便一把按住她,说道:“我方才说的你记住了,千万别跟她们硬干,咱们只要能拖延着时间就一定会等到救咱们的人来,若是你一时冲动坏了大事,想来我受折腾也是白挨了,弄不好咱们两条命都得交待出去了。” 喜鹊想了好半晌,才重重的嗯了一声,表明自己记住了。小桃刚放下心,就听见外面传过来有人走路的声音,紧接着是钥匙开门锁的声音,只见门被推开,那个白日里见过的穿黑衣的称吴曼霜为主子的家伙走了进来。这人手里拿着一根蜡烛放在屋子中间的地上。满屋里顿时充满着幽暗的光线。小桃这才看清那黑衣人身后一条纤细的人影闪了进来,正是相府的大小姐吴曼霜。 小桃心里就是一跳。她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的。此时在这个狭小的屋子里,她和喜鹊两个人是处于弱势的,没有人可以帮助她们两个,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咬紧牙关挺过吴曼霜对自己的折磨,争取阿宣和家人们能早点来解救她们两个出去。 这个吴曼霜也够奇奇怪怪的,态度上半阴不阳的,时好时坏,说不清这个女人到底是恨自己夺了她王妃的位子还是恨她拥有她所没有的东西。可是,时至今日她和喜鹊既然在人家手心里,她就一定要尽全力保护自己和喜鹊的安全,虽然在这种情形下她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 吴曼霜进了屋子,瞧了瞧一脸镇定的乐小桃。她笑了,站在屋子中央认真的打量着小桃。吴曼霜不得不承认,小桃的确非常漂亮,特别是那双眼睛,在暗淡的烛光下仍然闪闪发亮,象一汪沉着黑宝石的秋水一般,把她那张美丽的脸给衬得光彩夺目。吴曼霜不由地重重叹了口气,看来男子喜欢美女是真的,因为她发现看美女真的是很赏心悦目的一件事。若是她不是个女人而是个男人的话,怕是也必不舍得将眼光从对方脸上移开罢? 可是同时,也就是这个美丽的女子,夺去了本来应该属于她的王妃头衔,使她欣赏她的美丽就变成了一件很无趣的事情。吴曼霜静静的不说话就站在小桃面前,她的表情冷如冰雪,心里头是深深的嫉妒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嫉妒中又掺杂着些许羡慕。 吴曼霜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乐小桃问题阴魂不散?自己曾经几次想要打垮她却无一次成功,而且她竟能如此左右风翊宣的心,连皇上和太后还有向来不管世事的福王爷竟然全部都对这丫头另眼相看。她相信此时的风翊宣一定在疯狂的寻找着乐小桃的下落,从一个女人的直觉出发,她觉得风翊宣的心中根本就不曾有过除了乐小桃之外任何女人的影子,哪怕是一丝一毫。乐小桃在风翊宣心底的烙印打得太深,根本抹不去,就算她或者是任何一个女人拼尽了力气,好象也只是在白费功夫。 这种挫败感是吴曼霜从小到大从没有体会过的,那感觉真的让她很不舒服,而且尤其这缘于一个微分地位家世都远不如自己的女子。她无法忘记赏菊会那天她受到的羞辱,那天当着众人的面风翊宣和乐小桃联手给了她最大的一个打击,她不愿意再想起那一天自己走后在马车里的可怜和羞耻,就好象一个傻瓜一样被乐小桃轻松的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击倒,她不能承受。 吴曼霜冷冷的看着小桃半晌,终于围着瞧了瞧旁边的喜鹊,当她见到喜鹊象个护犊子的老母鸡似的站在小桃身旁时,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转头让那黑衣人将喜鹊手脚绑起来扔到角落里去。喜鹊当然不愿意,但是当她想反抗的时候,小桃却说道:“喜鹊,吴姑娘要对付的是我。你乖乖的让他们绑了到一边呆着,别说话。” 喜鹊急道:“可是,姑娘...” 小桃拦住她的话头冲着吴曼霜道:“吴姑娘,能不能把喜鹊的眼睛蒙上,最好耳朵里也塞上棉花布条,让她听不见看不到,不知道成不成?” 冷冷的看着小桃,吴曼霜觉得个女人真是冷静的异于常人,她晚上偷偷出来就是为了要好好的和这个女人算算帐的,谁料她竟然象事先知道她会对她出手似的,还要求不让她的丫头看到。吴曼霜点点头,让那黑衣人吴良去绑起喜鹊。 喜鹊自从刚才听到小桃说话,便预感到自家主子要吃亏,哪里肯束手服绑,可是无奈她一个小姑娘哪里是江湖出身的吴良的对手,一伸手就让人家给点了穴道,不用嘴里塞布巾也说不出话来了,吴良上去用麻强绳将喜鹊捆得粽子一般,扔在墙角。喜鹊双腿双手全背束缚住,又被点了穴,只能象个木偶似的呆在墙角怒气冲天的瞪眼睛,若是眼光也可以杀死人的话,那么吴曼霜和那个吴良早在喜鹊的杀人般的眼光下死了千万遍了。 喜鹊虽然此时口不能言。但是方才吴良绑自己的时候,她眼尖的瞧到了吴良怀里衣襟儿下露出一截鞭子来,喜鹊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只能无力的在心里着急而已,身子却是半点动弹不得。 吴曼霜让吴良出去门口守着,关上房门,她目光冷如刀剑般的看向小桃,那眼光似刀子似的,一刀刀剐在小桃的身上,似乎只是目光就可以将小桃伤的遍体是伤似的。吴曼霜冷哼一声,冷笑道:“乐姑娘。你日里要求吃的喝的我都满足了你,如今你也该听听我想要什么罢?” 小桃一笑,“吴姑娘直说就是,我听着呢。” 吴曼霜斜着眼睛瞧了瞧脸上仍毫无惧色的小桃,冷冷的说道:“乐小桃,今日我既然敢把你绑来这里,你就不要希望有人可以救得了你。就算他们早晚会找到你,那也不过是你的一具尸体罢了。我既然这样做了,就有胆子承担后果,大不了我跟你一命换一命,你如今可不比以往是商女身份,你如今是皇上亲口赐婚的未来平遥王妃,我这一个小小的相爷之女能有你经我陪葬,也不算侮了我的,对不对?今日夜长,咱们两个可真要好好的算算我们之间的旧帐才好,你说对么?” 小桃心中微微一怔,果然还是来了。她面上却仍是淡淡的,害怕又能如何?不如随它去罢。若是吴曼霜折腾不死自己就算是自己胜了,若是她真的哪一根筋想不过来把她一刀杀了,她也只能认命了。所以小桃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的淡然一笑道: “吴姑娘,我已经说过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有什么旧帐要算,吴姑娘口中所说的无非是你个人认为的事情,若是吴姑娘觉得王妃这头衔是我乐小桃硬抢了来的,我也没什么好说,吴姑娘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罢,只是我要先说一点,我的丫头跟这件事儿是全然没有关系的,你不能对她动手。” 吴曼霜站在那儿,与小桃相对着互相瞧着,发现对方那双灿然的眼睛里一片澄净,不由得心里犹豫了一下,可是当她想到菊花会上自己那狼狈离开的场景时,心便硬了下来。她转身走到门边。关上了方才还敞开着的门扇,门缝里吹进一阵风来,那蜡烛的火苗突然忽明忽暗起来,屋里的光线也暗淡了许多,隐含着一种说不出来的阴郁。 小桃知道,要来的迟早都是躲不掉的,所以她只是安静的站着,瞧着吴曼霜究竟要做什么?她虽然被她抓来这里,但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低下头来,向吴曼霜求饶,以免皮肉之苦!前世里在电视上和书籍上她看到了太多的人与人之间的残酷争斗,尤其是在嫉妒驱使下的女人更是疯狂。这个吴曼霜此时心中全是对自己的恼恨,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自己呢?如果一定要挨些皮肉之苦就来罢,她方才就瞧见吴良出门时从怀中掏出一根二指粗细的鞭子,扔在门口处的地上。 吴曼霜在门口处伏下身子去,慢慢捡起了那根鞭子,墙角里的喜鹊徒的睁大了双眼,眼睛直接掉了下来。吴曼霜将鞭子在小桃面前晃晃,冷笑道:“乐姑娘,你也许不知道,我虽然身为相府的千金小姐,但是和杜千千还有冷梅那些娇娇女不同。我自小就喜欢研究怎样整治得罪过我的人,我曾经让一个犯了错的丫头三伏天大毒日头下跪在碎瓷渣子的地上十个时辰;我十二岁的时候,伺候我的一个小丫头偷了我的绿玉指环让我知道了,我亲自拿着厨房的擀面棒子打折了她的双手,她这辈子的手掌都只能象鸡爪子那样弯曲着了,你说我的手段可不可怕?” 小桃瞧着吴曼霜,淡淡的笑道:“吴姑娘,听你说这些,还真让我长了见识。不知道吴姑娘是不是今日也想拿鞭子来教训教训我这个碍你眼的人啊?” 吴曼霜冷冷的笑道:“乐姑娘真是个聪明人,真可谓响鼓不用重锤敲。不过,我这个人也不是凡事不可商量的,尤其是未来的平遥王妃你求我的话,我或许可以考虑少给你几鞭子。若是你肯跪地跟我求饶,承认你是用手段迷住了风翊宣,我也许可以让你痛得轻些,怎么样?” 小桃忍不住想笑了,吴曼霜瞧着她居然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不由得大怒,吼道:“你笑什么!” “我笑吴姑娘在与我开玩笑呢,”小桃苦笑道:“我乐小桃虽然是出身寒门,又没有什么耀人的身世和地位,但是我却是知道事非黑白的,我自认我从小到大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要求什么饶呢?况且,我自认我没有故意与吴姑娘你做对,风翊宣选妃的事情是他的事,他爱不爱你也是他的事,难道就因为他不爱你,你就把这罪名强加到我的头上?” 吴曼霜呵呵一笑,手中猛的把鞭子用力一扯,那鞭子竟发出嘣的一声,她冷笑道:“乐小桃,你于今说什么也是不管用的了。我不管风翊宣爱不爱我,反正我是想做他的王妃的,我爱不爱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只是我知道王妃的头衔是我想要的,它可以给我带来安全感和这一世永远的荣华富贵,而且七王爷是皇子中唯一可以与我匹配的男人,可他如今糊涂油蒙了心,竟看上你这个一无是处的野丫头,怎么能让我不气。我不管别的,只要我吴曼霜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乐小桃,我劝你废话少说,到底求不求饶,你说罢。” 小桃静静的瞧着满脸狰狞神情的吴曼霜,这个女人八成是疯了。这么粗的鞭子打下来,怕是几鞭就能痛晕她。她不是不想冲上去与她撕打在一起拼命,只是外面就是会武功的吴良,也许还有其它人分散在附近,这是吴曼霜的地盘,自己是决计不会讨到便宜的。而且若是自己冒然行事的话,怕是惹毛了吴曼霜直接让人杀了自己和喜鹊,岂不是更糟? 想到此处,小桃无奈又凄然的笑了一下,“吴姑娘,我说得很清楚了,我没做错什么,也用不着跟你道歉求饶,你想怎么做就来罢。” 说着,便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吴曼霜。吴曼霜没想到小桃根本连示弱的话都不屑于说,更是火冒三丈,手里高高兴趣鞭子来,嘴里叫道:“那你可别怪我心狠手辣,这都是你自找的!” 随着她这一声大叫,这第一鞭就打下来了。那靴子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揉成的,打在身上火辣辣的,象燃烧着的火苗在身上经过相似。小桃偏过头去闭上眼睛,硬是挨了这一鞭。但是她硬是动也没有动,躲也没有躲。说不痛那是骗人的,小桃不是不痛而是不能痛,她眼睛仍是静静的盯着吴曼霜,肩背上的鞭痕如火般烧灼着她,让她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但她仍是咬紧了牙不哼一声,依旧直直的站在原地,等着迎接第二鞭,第三鞭,甚至更多... 小桃的不动、不躲、不避、不让、不反抗,竟然让吴曼霜生出了一种恐惧感,她手里的鞭子不由自主的落得更快更急也用上更大的力气,心里却是虚虚的,冷冷的汗水竟然从额上滴落。吴曼霜发誓她从来没有这样出力过,可是小桃却象是个木头人一般动也不动的瞧着她的眼睛任着她打。吴曼霜真想让鞭子落在小桃的脸上,把她那张美丽的容颜给留下疤痕来,可是她抬高了手却始终不敢去正视那双清澄明静的眼睛,那双眼睛那样深邃,如同夜空如同大海,望不到头。 吴曼霜始终还是不敢把鞭子落在小桃的脸上,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对着那双眼睛产生一种害怕的感觉。不可能的,这个乐小桃怎么挨了这样的毒打竟然哼也不哼一声,简直象是没有感觉似的。可是她分明瞧见了小桃那粉色的衣衫已经被血水染透,变成了血红色。她可以肯定小桃此时背后的皮肤一定是满目狼籍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就那样硬骨头,竟然宁可挨打也不跟自己求饶? 吴曼霜真的是火了,这个女人怎么竟然可以这样?!她气恼的把手中鞭子落得更急更狠,角落里坐着动弹不得的喜鹊已经让泪水蒙住了双眼,闭上了眼睛再也不忍心看下去。她眼瞧着方才吴曼霜那一鞭鞭落在小姐身上的鞭子,心痛得就象是打在自己身上似的,喜鹊这时若不是被点了穴放在这里,见了这一幕之后,管它天王老子来劝也是不中用的,非得上前跟吴曼霜拼了命不可。 小桃渐渐觉得有些不支,她觉得自己现在整个后背都象是着了火似的又痛又木,整个身子似乎都快失去了知觉,身上象在火中炙烤一样,产生焦燥晕眩的感觉,就连喘气也觉得有些虚弱了。但她依然咬紧牙关站着,就那样静静的站着,她此时把全身所有的力气都放在了双脚上,强自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不倒下去。 吴曼霜打都打得累了,突然一甩手把鞭子扔到地上,恨恨的瞅着小桃,那眼神中充满了惊异和怨毒,“乐小桃,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她恨恨的道,这个女人若不是背后衣裳正渗着血,她都有些怀疑好是不是铁打的了。 此时的小桃一张脸已经白得象纸一样,唇角也渗出血丝来,但她仍然努力平静的站着,听到吴曼霜对她的问话,小桃真的从心里觉得很无趣。这吴曼霜如此对她,便觉得可以得到七王妃的宝座了么?她难道不知道她此时已经做了错事,而且是回不了头的错事。 小桃眼前有些发晕,但仍是认真的看着吴曼霜,虽然施毒刑的人是她,但是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怕是这样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出过力打过人罢?小桃瞧着吴曼霜忽然觉得她有点可怜,一个女人因为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竟然就可以把自己弄得象个疯子似的,值得么? “吴曼霜,你希望我如何?”小桃面色苍白的微微一笑,淡淡的问道:“是在你鞭子落下来的时候捧着你的大腿求饶,还是受了一鞭之后马上躺到地上去装死,若是那样你心里便会好过些了么?” 吴曼霜闻言一愣。她听见小桃接着说道:“我不做反应,是因为我觉得我根本没有做错了什么,而你只是在拿我发泄你得不到东西的不满,你不管爱不爱阿宣,也不管他爱不爱你,就想要来平遥王妃这个头衔来满足你自己的虚荣的愿望,这是你的事情,何必责怪在我的身上?你这样鞭打我一通,难不成心里的不舒服就会减少些么?” 小桃说着话时,额角的虚汗顺着苍白的脸颊蜿蜒流下,身上的鞭伤痛得让她觉得有些麻木,如同整个人站在火里面一样难受。她淡粉色的衣衫背后成了一片片血花染,让人瞧了触目惊心。小桃忽然想起了上次在醉仙楼跟风翊宣共乘一骑时遇人暗袭时的情况,那时她给风翊宣挡了一记毒镖,但是那个痛比这个还好得多了,那只是痛那么一下子,而这鞭痛却是持续而剧烈的。 吴曼霜定定的瞧着乐小桃,突然间觉得在这屋子里再也站不下去,她一脚把鞭子踢到一边儿,恨恨的道:“乐小桃,算你是个有骨头的!” 小桃淡淡浮起一丝微笑,用很虚弱的声音道:“吴姑娘,听过这样一句话么?猪的肉值钱,狐狸的皮值钱,而人是骨头值钱!” 吴曼霜恨恨的伸手一把将小桃推倒在地上,冷笑道:“哼,姑娘我今日打累了,明日再来,我倒要瞧瞧,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的鞭子硬?”说着,快步离开屋子锁上了门,扬长而去。 小桃方才让吴曼霜这样一推,她本就浑身只凭一口硬气挺着,早就觉得摇摇欲坠了,哪里还经得住那样一推,早就摔倒在地。喜鹊在一边看得真切,只可恨自己双手双脚被绑着,又点了哑穴,动也动不得,叫也叫不得,只心里痛得要死,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叫唤声。 小桃倒在地上侧趴着,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刚才她是仗着一口气才坚持到这会儿,这时整个人倒在地上浑身根本半点力气也没有,她耳中听见喜鹊嗓中发出的呜咽声,自己想去给她解开绳索,只是整个身子动弹不了,她放弃的在地上趴了好半晌,觉得整个身子都热烘烘起来。于是咬着牙攒了一会儿劲儿,硬撑着挪到喜鹊身边,颤抖着两手给她把手上的绳索解了开来。等到解开了绳子,小桃便再也支撑不住,一阵天旋地转,便一头栽在喜鹊身上,昏晕过去。 喜鹊吓得连声大叫姑娘,想是那吴良哑穴点的不是很用力,也许是时间久了穴道自动解开了,喜鹊这几声竟然叫出声来,她手上的绳子既然已经解开,便几下解开脚上绳子,连哭带叫扶起小桃的身子揽进怀里。 喜鹊把小桃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吓了一跳。只见她两手沾满了小桃身上的鲜血,把她两只手都染得满是血迹,喜鹊哭着叫唤着小桃的名字,却不见自家小姐有半点反应,她伸手一触小桃额头,只觉得手心下一片燥热,想是小姐昨晚着了凉,这会子又挨了鞭伤发起热来了? 喜鹊急得巴不得自己是个耗子会打洞,把自家小姐给运出去,可是此时这屋子里只有她和小姐两个,这屋子又坚固的铁桶一般,哪里出得去?喜鹊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这么着急伤心过,就算当日她那无赖的父亲要拿她还赌债,想把她卖到娼馆里去,她也没有这样慌张过。 她怀里抱着伤痕累累的自家小姐,想着吴曼霜说明日还要来,不由得又哭又骂,恨不得把吴曼霜扯过来撕了,她想着小姐平日对自己的好,又想着若是小姐真的被那吴曼霜打死在这里,这可如何是好? 唯今喜鹊最盼望的就是七王爷和府里的少爷们快点找到她们,要不然小姐可真的会死在那个歹毒女人的手里了! 二百五十八章 杏儿的招认 二百五十八章杏儿的招认 小桃被掳走已经整整两天了。风翊宣马不停蹄的动用了王府所有的家丁侍卫满城里寻找。甚至连听说此事的四皇子和十二皇子还有将军府都出动了府内的家丁一起找人,官府里更是没日没夜的寻人,只是一点信息也没有。 唯一知道就是当日绑走小桃主仆俩的是五六个彪形大汉,而且还略带着南面儿的口音。这让风翊宣意识到这几个人极有可能是南面来的江湖人,受人雇佣来做这等掳人之事。估计这帮人事前并不知道小桃的准王妃身份,否则再大胆的歹徒也不敢冲着皇室成员的家眷下手! 风翊宣这两天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跟皇上告了假以便专心找人,连工部也不去了。未来的平遥王妃被贼人掳走的消息迅速在朝中传开,这两天四皇子风湛然和十二皇子风秀林也一齐到了平遥王府陪着风翊宣,连知道了此事云平郡主和冷梅也都到平遥王府打听小桃的讯息,就连已住进四皇子府的顾文琪听说这事儿也急了,死活跟着风湛然一起来到平遥王府来。 这时正是中午时分,从早上就分派出去找人的官差们又是无功而返,那府尹大人这两天急得嘴角都冒起水泡来了,万一这平遥王妃真有个三长两短,看来他这府尹的官儿也算是做到头儿了。 风翊宣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掳走小桃?而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如果说掳了人为了是要赎金银子,那么两天过去了,为什么乐府连一点消息也没有收到?他也曾把这想法跟风湛然还有风秀林说过,他们也是想不出是谁有嫌疑? 顾文琪跟着表哥风湛然来到平遥王府,见到整个王府里的气氛都阴郁得怪吓人的。不禁暗中吐了吐舌头,她是昨日听表哥提起小桃被人绑了的事情。虽然她上次在迎客来闹了一场,但是事后她却被小桃的大度胸怀给镇住了,说实话她对小桃的印象还真不错。反正她在京城也没有什么闺中知己,这乐小桃倒是个值得交往的妙人儿,正在顾文琪想跟小桃好好相处做对好朋友的时候,竟然听到她出事了。 顾文琪是个直性的人,向来是肚里藏不住话,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主。她此时和冷梅还有云平郡主三人呆在书房外的套间里,也在商量小桃失踪的可能性。偏就冷梅不知怎的提起赏菊会上皇上赐婚给小桃的事,顾文琪因那时还在客栈里养病呢,不知道这回事儿,便细问起来。冷梅便把当日吴曼霜开赏菊会跟小桃比试才艺的事情讲了一遍。 顾文琪一听便蹦起来道:“对呀,会不会是这个吴相家的小姐输给了乐小桃便心有不甘,找人把她绑了去呀?” 云平郡主摇头道:“不会的,那吴曼霜虽然自负又骄傲,而且和小桃向来不太对盘,但是她毕竟是出身相府礼仪之家的千金小姐,这样的掳人绑票的事情哪能是她做出来的?何况,她相府里人多眼杂,若是藏了一个人,还怕没下人看到吗?” 谁料冷梅听了顾文琪的话,却心里一动,有些动摇了。她起初确实也想过小桃的失踪会不会跟吴曼霜有关系,但是和云平郡主想的相同,她觉得吴曼霜这个人虽然挺惹人厌的,但是这种掳人的行为应该是不会做的。但是顾文琪方才的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要知道嫉妒的女人是最可怕的,尤其象是吴曼霜那种平日冷冰冰一副绝决样子,也难保她不会犯下这样的事。 冷梅想到此处,就犹豫着对云平郡主道:“郡主,顾姑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们在这里想来想去,乐姐姐她平日里那样温和的一个人,不可能有仇家,而且十二皇子说到现在乐家也没有收到要银子的信儿,弄不好不是冲着银子来的。而且听七王爷说,那几个绑了乐姐姐的大汉许是别人花了银子雇来的,我想着那可不是一笔小钱,若是平常人家也是拿不出来的,这样说来,那吴曼霜...” 说到这里,冷梅就不知该怎么接着说下去了。云平郡主听得她们这样一说,心里也有些慌慌的,想了片刻,道:“不然这样,我去跟七弟说,要不去相府去打听一下也好...” 说罢。云平郡主起身走到书房内,低声说了几句。屋内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皱了眉,不会吧?那个吴曼霜虽然一向视小桃为情敌,可是毕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的梁子,竟然会雇凶绑人么?而且这吴曼霜的父亲吴离好歹是朝中一品丞相,说他的女儿是纵容凶手掳劫平遥王妃的凶手,这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此时的风翊宣却是只要有任何的疑点都不会放过的,虽然觉得这想法也太大胆了,但是只要有人提出这疑问,他便要亲自去证实这疑问的真伪。就算对方是一朝丞相,就算去问吴曼霜会自此得罪了吴相,他也要做! 当七王爷风翊宣带着一大队亲兵,在四皇子和十二皇子的陪同下来到吴相府的时候,吴离真的是惊呆了!他瞧着七王爷的阵势就觉得对方来得不妙。他知道朝中传言那个新出炉的未来平遥王妃不知为什么被贼人掳走了,如今七王爷动用了全城的官兵来寻找她。可是此时这七王爷出现在他相府,难不成是怀疑这王妃失踪的事情与他相府有关? 吴离的脸色很不好看。自从上次赏菊会上他亲眼见证了女儿的失败后,虽说也暗地责怪女儿多事,是自取其辱,可是说到底那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他心里深处还是比较心疼的。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他也没有过于责备女儿,只是让她静静的慢慢从失落中恢复过来,想着到时候再帮她找一户门当户对的好人家也就是了。难不成自己的闺女除了嫁皇子外,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虽然吴离对于风翊宣带头的几位皇子的来访心里不太高兴,但是君臣毕竟有高低之分,虽然这三位皇子没有太子身份,但他知道这七王爷和四皇子是最得皇上喜爱的,朝中工部和户部这两个重中之重的部门皇上没有交给太子。而是交与这两个有能力的皇子打理。这两位皇子他是轻易得罪不了的,就是那个十二皇子怕是自己也不敢胡乱得罪。 吴离客套了一番把众人让进相府前厅里,风翊宣倒是开门见山,直接要吴离把吴曼霜请了出来,要问问别的事情。吴离一听便知道这七王爷是把王妃失踪的事情与自己女儿挂勾了,心里不免有气,心道好你个七皇子啊,我女儿钟情于你想要嫁你,你不要她也就罢了,如今你的王妃被不知哪里的匪类掳走了,你竟然直接来我相府要人,这不是摆明了怀疑我闺女参与了此事么? 吴离气冲顶梁,面上一撂,便有些忍不住了,道:“七王爷这话老臣可不敢苟同,王爷今日来此的目的老臣也猜出三分了,只是我家小女虽然谈不上大贤至淑,却也是名门之后,自小读书礼仪廉耻也是懂得一二的,再说她与你的王妃也没有仇怨,怎的就能做出这样事来,怕是王爷是听信了谣传罢?” 风翊宣这里哪里有心思跟他在这里打官腔说废话,听了吴离不满的话语。便冷笑了一声道:“吴相,我又没说这事情是吴姑娘做的,只是叫人问问她知不知道消息罢了,你又何苦这样维护着?” “七王爷此言差矣,我女儿好好的呆在闺中,哪里知道你家王妃的下落,王爷这样相逼,敢情是得到了皇上的批准,来我这里拿人的了?”吴离语气生硬起来,虽说对方是王爷皇子,但是这样纵女行凶的大帽子扣下来。说什么他也不接的。好歹他也是朝中一品,就不信七王爷能让人搜他的府不成? 一旁的风湛然见气氛有些僵持,虽然在身份上他们是皇子,但是毕竟此时他们手中没有真凭实据,单靠推测来断定吴曼霜知情是有些冒险,这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也得说他们对朝中大臣太侮过甚。他见风翊宣的俊眉都立了起来,眼看就要拍案发飙,便起身按住风翊宣肩膀,走到吴相跟前,笑道: “吴相别误会,我们只是听说前两日吴姑娘还派丫头亲到乐姑娘的食铺去买了东西,我们是想问问她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或是情况,吴相想是多心了。再说清者自清,如果吴姑娘跟这件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何介意让我们问上两句话呢?这里又不是刑部大堂,我们又不会对令严打拷问,吴相担心个什么?” 十二皇子风秀林接口道:“是啊,吴相。俗语说的好,真金不怕火来炼。我们若是进宫跟父皇说来问问吴姑娘,想必他也不会阻止,只是我们嫌麻烦耽误时间便直接过来了,吴相莫不是真要跟我们进宫,请下圣旨来才肯让我们见吴姑娘一面么?” 吴离让几个人说得一愣。他知道就凭风翊宣这个平遥王爷的头衔就是让亲兵来硬的搜他的府,也不为过。他有这个权力。而且就算是事后皇上知道了,也不过说两句他行事鲁莽也就完了,反而大概是他会吃不了兜着走。这朝中虽然看起来挺平静的,而七王爷又不显山露水的,但是他却是知道这七王爷和四皇子在朝臣中是颇得人心的,若不是这位七王爷无意于皇位,怕是那位太子殿下是斗不过他的。这样的人他也实在是不想招惹。 吴离想了一会儿,才长出了一口气,让家人去后院叫小姐来前厅里说话。谁料那家人去了一会儿,却只一个人回来了,回道说是吴曼霜不在房里,只有她的贴身丫头杏儿在屋里看家。吴离就是一愣,这杏儿是女儿的贴身丫头,女儿平日里若是出门都会带着杏儿伺候。但是今日她不在屋中显是出了府,但是却留下了杏儿没有跟着,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他脸上现出惊慌的神色来,那风翊宣早就瞧到了。他心中就是一动,觉得这吴曼霜不带贴身丫头出府去,想是这内里有什么情由。风翊宣便让那刚才的家人把丫头杏儿带来前厅问话,那家人见是王爷吩咐,自家老爷都不敢说话,哪里还敢反抗,连声点头去了,不一会儿便把杏儿带到前厅里。 杏儿方才听得家人说七王爷和两个皇子来了府上找小姐,便心里突突的跳开了。她隐隐的觉得事情不妙,这会儿子见家人要带自己去见王爷,更是慌乱的手脚都发起抖来。但是对方是王爷,她却不敢违令不去,只得强自镇定了精神,深吸了一口气跟着家人去了。 杏儿一进前厅,就觉得满屋里许多双眼睛都盯在自己身上,不知怎的,其中一双最锐利的目光来自于那个七王爷,他看自己的样子象是要把自己看透了一般,杏儿不敢直视着瞧他,只得低了头忍了慌乱的心跳跪在当地给几位王爷皇子还有相爷请安。 吴离瞧着杏儿,道:“杏儿,我问你,小姐哪里去了?” 杏儿低头看着地面,一字一句的道:“回老爷的话,小姐今早上说要去街上逛逛,想来过会子就快回来了。” [ 奇书网 www.qishu99.com] 风翊宣瞧了瞧杏儿,见她虽然极力保持着镇定,但是他眼尖的注意到从杏儿进到这个大厅里就没有敢用正眼瞧他,相反她看到四哥和十二弟的时候也没有那样慌乱,好象就是看他时才显得眼神有些躲避。风翊宣心里动了动,莫不是那顾文琪一句无心的话真的说中了要害,这小桃的失踪真的与这个吴曼霜有关系? 瞧了瞧杏儿,吴离不知道再问些什么,但转头对风翊宣道:“七王爷,小姐的贴身丫头我已经给你叫来了,有什么话你只管问罢,别以为老臣把女儿故意藏起来了就好。” 风翊宣也不理会吴离的话里含着讽刺,他现在没有时间和心情来和朝中有名的老狐狸斗嘴,他只是瞧着杏儿冷冷的问了一句:“我问你,你们小姐这两天都做了什么事情,白天晚上有没有出去过,你给我如实讲来,若是有一句虚言,下场你最好自己先想清楚。” 杏儿听得浑身忍不住一抖,下意识的转眼看向一脸冷峻的七王爷,对上那双锐利的目光,杏儿只觉得象被针刺了一下似的,赶忙别开视线,道:“回七王爷的话,小姐这两日和平常一样没有什么不同,白天也没有到哪里去,晚上到了时辰便睡了,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风翊宣见她说话的时候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就料定她所言是假,猛的一拍桌案站起身来道:“你这丫头胆敢在本王面前撒谎,来人呐,把这丫头给我带到刑部大堂里去,那三十二种刑具都给她试上一遍,我看你还敢不敢这么说。” 门口站立的王府侍卫听了号令,上来一人一边就架起杏儿往外便拖,吴离惊得猛得站起身来,大叫一声道:“住手!七王爷,你凭什么抓我府里的下人,她方才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到么,你何以断定她在撒谎,老臣虽然不及王爷位高权重,但是好歹也是一朝相辅,这相府岂容得随便乱抓人的?” 风翊宣瞪着吴离冷笑道:“吴相,你难道真的老眼昏花了么?你没瞧见那丫头眼光都不敢直视我们,说话时候两只手都在哆嗦,她明显是在害怕着什么,难道你真的没有看出来么?”他说到这里,转身挥了挥手,让那两名侍卫暂停将杏儿拉出去,紧走两步上前一把扯住杏儿的衣领,脸上浮出一种冰冷的笑容来,道:“你敢发誓么?你若是隐瞒着什么事情没有说,就让你父母兄弟和你自己全都死于非命,死后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你敢对着天指着地这样说么,若是你敢,我便放了你!” 杏儿看着一脸冷笑的七王爷,浑身不由得剧烈的一震,全身象筛糠似的抖了起来,“我...我...” 见她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这回连吴离都有些动摇了,难道杏儿真的知道什么,那平遥王妃失踪的事情真的与自已女儿牵扯上关系了?吴离只觉得头里轰的一声作响,再也说不出话来,连他都看出此时杏儿是在撒谎,若是跟女儿无关,她哪里用得着扯谎呢? 风秀林一脸坏笑的凑上前去,站在杏儿边上道:“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爷我好心提醒你,那刑部大堂可不是你这小丫头能去的地方,却到那里的人没有人能抗住那三十二种刑具的,莫不是你细皮嫩肉的一个小姑娘想试试不成?我告诉你,那平遥王妃是皇上金口赐婚的,是皇室的家眷,皇上的儿媳妇儿,这案子早晚得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若是让人发现你知情不报,怕是不仅是你的脑袋瓜子不保,怕是你家里所有人都满门抄斩也是有的,你可要想清楚!” 杏儿本就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风秀林这样吓唬,况且她还真的是知道些内情的,本来心里就虚,让风翊宣和风秀林这样一威逼,顿时再也承受不住,身子一软便跪在了地上,放声哭起来。吴离一瞧杏儿这样,知道这事情八成是跟自己府里扯上关系了,只觉得一阵头晕,让家人扶着走上前来,一脚踢在杏儿身上,骂道:“你这贱婢,知道什么还不快说,若是惹出天大的麻烦来,这相府也怕是保不住了!” 那杏儿挨了一脚,又受了恐吓,只吓得连连在地上对着风翊宣等人磕头,边哭边道:“七王爷,老爷,这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呀,我只是觉得小姐这两日让我做的事情有些怪异,心里起了疑才害怕起来,小姐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我真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啊...” 风翊宣喝道:“她都让你做了什么?快说!!” 杏儿哭道:“小姐她前两日拿了些平日不常戴的首饰钗环,让我去城中当铺当回了一千两银子回来,我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我想小姐好端端的用这么些银子做什么,只是我没敢问。昨晚上小姐其实黄昏时便出门了,到了半夜三更才回来,她不让我跟着也不让我问,偏巧我昨日着了凉是另一个丫头玉芳伺候的小姐,她回来时对我说,说是小姐让她不要睡在她屋里等着给她留着后角门儿,小姐的脾气一向很大,玉芳也没敢问小姐去哪儿了,至于小姐出去做什么,我是不知道的...” 风翊宣道:“你说的是真话,你不知道难道别人也不知道么?若是有一句假话...” “七王爷,我不敢骗您,奴婢是真的不知道的,只是...只是昨天我到厨房烧水时听厨娘讲起,说道是前天晚上半夜她去茅厕时,瞧见我们府里的护院头儿吴良翻墙进来,还穿着一身黑衣服,神神秘秘的...前两天我就觉得这吴良和小姐好象在商量什么似的,他们说话时都故意叫我去冲茶或是去厨房拿点心,故意支开我,七王爷若问的话,怕是吴良知道的...” 风翊宣脸色一凛,转头对看起来脸色苍白的吴离问道:“吴相,这吴良是什么人?” 吴离这时已感觉出事情不妙,方才那气焰早已消失得干干净净,忙回道:“这吴良是几年前我故去的亡妻在街上救回来的,他当时似乎被仇家打断了一只胳膊,我妻子见他可怜就收进府里...” 风湛然也问道:“这吴良会武功么?” “会是会一点,原来见他单手练过一趟刀法,他也提起过原来是江湖上混饭吃的,至于到底是做什么的,我就不清楚了。” 吴离的头上冷汗涔涔而下,他这时几乎可以确定平遥王妃失踪这件事是与自己女儿吴曼霜脱离不了关系了,而且八成那一千两当首饰得来的银子也是给了吴良让他去雇的人掳的人。吴离这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他知道此时事发,自己女儿是绑了平遥王妃,那可是皇亲国戚,平遥王爷未过门儿的妻子,皇上亲定的儿媳妇儿,她竟然这样大的胆子,去劫持她? 风翊宣让侍卫到后院找寻吴良的下落,相府的家人不敢怠慢,带着众人找了一圈也没见人,风翊宣估计着八成这吴良此时是与吴曼霜在一起,如今他可以肯定小桃被掳走就是吴曼霜订下的阴谋,只是他此时还不知道小桃是生是死,如果还活着,那么人是被关在哪里?让他在这吴府里静静的等着他可是坐不住,想了想,他便问吴离道:“吴相,你好好想想,你们相府在外面有没有其它的宅院或是房屋之类,平日里不大用的,象别庄啦那样的,有没有?” 吴离虽然此时心里担心女儿到底牵涉进去这案子多深,但他知道唯今之计就是首先得把平遥王妃的人救出来,如果人还活着那么女儿也许用不着死,如果人万一被女人伤了甚至是杀了,那么不光是她自己得送命,怕是这吴府一门都要灭门了。 “七王爷,我这相府只这一座,哪里还有其它的屋子,”吴离想了半天没有头绪,只急得跺脚,忽然他想起一件事情,猛的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亡妻以前在城外有一个小院子,那是她娘家的产业,十几年前还住着她娘家的人,后来她娘家人都举家南迁,那屋子也废弃了...” 风湛然道:“老七,八成关押小桃的地方就是这儿了。这屋子虽然废弃了,可是人都知道这是相爷夫人家的产业,应该没有人会霸占住的,应该这地方就是一所空院子,要是藏着个把人,想来外人都是不知道的。” 风翊宣点了点头,回过头来看了吴离一眼,一字一句的道:“吴相,你教养的好女儿啊!好一个名门千金,好一个知道礼义廉耻的女子,原来你相爷的家教就是这样的么?我劝吴相你最好求菩萨保佑我的王妃没事,若是她折了一根汗毛,我就让你女儿跪着给扶起来!我说到做到!到时候本王处置她时,希望吴相你不要进干涉,最好有个心理准备!”说完,便一声令下,带着人飞快出了相府,让相府的一个老家人识得路的跟他们同往城外去了。 吴离两眼一黑,一屁股竟跌坐在地上,家人连忙来扶,让吴离一把推开,大骂道:“都是些没用的废物!小姐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们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没有一个人跟我禀报?这畜生...这畜生这次是给我惹了大祸了!怕是皇上责怪下来,吴府难保了!老天爷!我吴离究竟是做了什么缺德事儿,竟养出这么个胆大包天的畜生来...她这是要亡我吴家啊!” 二百五十九章 得救 二百五十九章得救 当小桃再次从黑暗中醒来的时候。一切依旧,她发现自己仍然倒在喜鹊怀里,浑身火炭一般的发热,头也沉沉的晕晕的抬不起来,喜鹊一见自家姑娘从昏迷中醒来,不禁高兴的叫道:“姑娘,你醒啦,可吓死我啦,你都昏过去一整夜了,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身上严重的高热感和不适感让小桃知道自己一定是背后的鞭伤感染了,她苦笑了一下,看来那吴曼霜还真是下了狠手了,她那样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然还有把子力气,这就是嫉妒的女人的可怕的力量罢?小桃微微动了一下身子,却觉得背后钻心似的痛,便不敢再动,只能由喜鹊轻轻抱住她,半靠在喜鹊身上。 小桃觉得脑袋里昏沉得要命,眼皮支撑不住似的要往一处合,她知道自己这会子清醒怕只是暂时的,等会一定还会昏晕过去。她得利用这难得的清醒一会儿的功夫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虽然知道这次吴曼霜是根本不可能主动放自己和喜鹊出去。可是她确实也没有想到吴曼霜竟真的会下毒手至此,行为如此过激。好在她只是冲着自己发脾气,没有牵连到无辜的喜鹊。可是看吴曼霜如今的样子,让她放了喜鹊几乎是不可能的,这该怎么办呢? 小桃努力用尽力气,在喜鹊耳边轻声道:“喜鹊...你听着,如果晚上吴曼霜再来的话,如果就只她一个人,你就瞅准机会跑罢,不要管我了,我如今走动不了,你若是再不逃怕是要陪着我一起让她杀了,我瞧她昨晚使鞭子那个样子甚是凶险,怕是你再和我呆在这里,她会连你一起加害了...” “姑娘,我不走...”喜鹊的眼泪都下来了,她瞧着小姐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儿,抽噎得浑身颤抖,“那个吴曼霜也太狠毒了,她今晚来了我就跟她拼了,要死和也要跟小姐你死在一起!” 小桃还想说什么,但是她觉得力气正一点一滴从身上流失掉,这感觉就跟上次自己中镖那次很相像,她颤抖着把手举到眼前,看到手指上风翊宣送给自己的那个金镶翡翠的指环,那是以前风翊宣送给自己的,在皇上赐婚之后她就拿出来戴在无名指上了。此时她觉得自己那只白皙手更显苍白。 小桃突然很想见到风翊宣,就只一眼也好,她好想活着见到他。被吴曼霜给绑来这里她知道阿宣一定在外面疯狂的寻找她,只是不知道当他找到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活没活着。小桃想到这里觉得心里象是一块东西被堵住了,无法疏通。她忍不住闭上了疲惫的眼睛,沉沉的睡去。 喜鹊见小姐刚醒了一会儿,就又陷入了昏迷,她知道这样下去小姐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喜鹊这一生没有这样慌乱过,她抱紧小桃发热的身子,拼命的大叫道:“有没有人哪,我家姑娘发烧了呀,来人呀...” 只是屋子里和院子里都静静的,哪有人来回应。喜鹊想起三年前自家姑娘在街上救了快要被她那赌鬼父亲卖掉的自己,从打她和娘亲两个被小姐救回去并收留了那一天开始,喜鹊就暗中发誓自己这条命就是小姐给的,就算是为了小姐把自己的命搭上也值,可是如今的情况却让喜鹊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把小姐救出去,反而还让小姐来保护她,她真是没有用。 喜鹊除了哭。根本没有其它的办法可想。就在她急得满头是汗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子外面的院子里有动静,只听一个有些熟悉的男人声音道:“小姐,你怎么可以骗我,你明明说这个丫头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子,原来她竟然是那样大的来头……” “有什么关系,她本就是一个平民丫头,”外面又传过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喜鹊听那声音认出正是吴曼霜的声音,就听她说道:“反正都是绑人,绑谁还不一样?” 那男人道:“这分别大了,我还想这丫头穿得衣裳不象是普通人家的,还跟着丫头,原来她竟然是平遥王爷的未婚妻,小姐你的胆子也太大了些,她如今也算得上是皇亲国戚,你提前根本没有告诉我她的身份让我找人将她绑了来,这若是出了什么万一,谁能有十个脑袋够砍的,七王爷还不要了我的命,怕是连你和相爷也逃不过责任。” 吴曼霜的声音没有说话,就听那个男人沉吟了半晌,接着道:“我劝小姐,趁人还没有出大事赶紧把她送回去罢,就算七王爷怪罪起码人还好好的活着,我瞧着你昨晚打得她全身是血,若是她万一身子挺不住死了,怕是个灭九族的罪名呢。” 吴曼霜冷笑声响起,“哼。吴良,你还说你是江湖出身的人,原来胆子竟然这么小,你想想,人既然咱们已经掳了来,若是再给她们放了,岂不白忙一场?况且我恨这个人,她死在我手里我才能放心,横竖事情做了,就索性做到底就是了。” 吴良此时听得吴曼霜的话觉得浑身都发冷,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小姐让自己绑的这个年轻女子竟然是当今平遥王的未过门儿的王妃,他还是今日一早从别的家人口中听说的,马上就想到事情不好,赶着来问吴曼霜,果然一点不假,他竟找人将皇上的儿媳妇儿给绑了,怕是他如今这条命也去了一半儿了。 喜鹊在屋子里把外面吴曼霜和吴良两个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她猛然觉得这是个好时机,看来那个男人有些动摇了,在知道了自家主子的王妃身份之后。或许她这时候应该添一把火,如果能让那个男人出面把自己小姐放了,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喜鹊便在屋子里大叫道:“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保准小姐不会追究的。若是小姐出了什么意外,七王爷一定会杀了你们全家的。你们现在放人还来得及,不要一错再错了……” 吴曼霜在外面气得一跺脚,怒道:“你个死丫头还不赶快给我闭嘴,若是你再乱叫乱嚷,小心我先把你杀了,再杀了乐小桃那贱人。” 你才是贱人!喜鹊心里不住的骂着吴家的八辈祖宗,只是不敢骂出声儿来,人在屋檐下她只有在心里暗骂泄愤。她发誓,如果她和小姐能够得救出去,非得让七王爷狠狠教训这个贱人不可! 吴曼霜见吴良生了放走小桃的心。怕自己不在的时候他当真背叛自己将人放了,当即便起了杀心。瞧了吴良一眼,冷冷的道:“吴良,你先回去罢,打听打听外面可有什么风声儿没有,你放心我暂时还不杀她,我还没解气呢,要留着她好好折磨一番才行,你说的放人我可以考虑一下,你先走罢。过一个时辰再来接我。” 吴良以为她真的答应考虑放人,便转身走了。喜鹊在屋里听得吴曼霜叫那男人先走,心里一动,她心道此时只吴曼霜一人在这里,如果她进来的话,自己不如就跟她拼命,自己好歹是有把子力气,就不信弄不过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喜鹊暗自做好了跟吴曼霜拼命的准备,就把小桃拖到墙角处放下,自己暗暗轻挪步走到门后藏着,想等吴曼霜进来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扑倒她拼命,最好是把她弄到院子里去,找块石头什么的砸晕她就最好了。 喜鹊在这里想着各种可能性,外面的吴曼霜却也不傻。她透过门缝往屋内瞧了瞧,见只有小桃一人在墙边半昏迷的躺着,那个丫头喜鹊却没了踪影。吴曼霜便知道她定是藏到了门后面,随即一想便知道了喜鹊的用心,便冷冷一笑,大声道:“死丫头,你好歹毒的心肠,埋伏在门后面是想暗袭我不成?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机了,你们主仆两个马上就谁也活不了啦,哈哈哈哈....” 吴曼霜边说边一阵狂笑,哼,让她放人,休想!这世间上只要有乐小桃存在一天,她吴曼霜就不会有好日子过,她就得整日活在输给乐小桃的失败感里。她绝不能让乐小桃活着出去! 喜鹊见吴曼霜看破自己的意图。又听得那女人笑声中带着一丝歇斯底里的狂乱,心道这女人不会是疯了罢?她还没有缓过神儿来的当口,就听到外面有人搬东西放到门上的声音,一股火油味儿直冲入鼻端,喜鹊低头一瞧,只见顺着门的缝隙竟缓缓流进了黑油油的火油来。 不好!那女人要放火!喜鹊几乎惊呆了,她实在不敢想象这无处可逃的小屋子里若是起了火,岂不是要把小姐和自己活活烧死在里。这个吴曼霜的心肠真的是太恶毒了,竟然杀人放火的勾当也做出来了。 喜鹊顾不得别的,拼命去拉那两扇门,可是那门却是纹丝不动的,她瞧见门上被放了一堆稻草,想来是吴曼霜引火用的。喜鹊大叫道:“你这个疯子,快放我们出去,你要报仇烧我好了,把我家小姐放了!” 吴曼霜冷如冰雪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这丫头倒是个好的,只是跟错了主子。她再好也没有用了,等会儿就会和你一块变成两块焦炭了,哈哈。你去了阎王那里别怨我手狠,只怨乐小桃为什么偏偏什么人不好争,非要跟我争我想要的。只要抢我的东西的人,就必须得死!” 吴曼霜此时心里一阵畅快,好象压抑了许久的情绪都在这一时刻爆发了。她早在安排吴良把小桃绑到这里来之前,就已经准备了两罐子火油在这里存着了,就是为了折磨够了人之后万一在紧急的情况下,好放火烧死对方,来个毁尸灭迹。哼,敢跟她抢东西的人,别说活着别想安生,就连死了她也让对方留不得全尸。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吴曼霜想也不想的就点着了火往堆在门扇上的稻草上一放,呼的一声,浇了火油的稻草飞快的就着了起来,沿着那条火油延伸到屋里的痕迹,屋子门扇附近一下子就烧起来了,而这屋子里四处散着稻草,还有那木质的地板也飞快的燃烧起来。 喜鹊惊叫着跑到小桃身边,把她拖到暂时没有火蔓延过来的区域,完了,她和小姐死定了。这火用不上一会儿便会越烧越大,让浓烟呛也呛死了。就在喜鹊哭着觉得老天爷不公平,不保佑好人只纵容坏人的时候,就听得外面有人大喊了一声:“住手!” 紧接着便是有几个人一齐踢门的声音,喜鹊也不管是谁,总算是见到了希望,在屋里大叫道:“救命啊,救人啊...”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只见那扇她们怎么也出不去的门被一脚踢倒,一拨人直冲了进来。喜鹊只见为首的是七王爷和四皇子还有十二皇子三人,身后跟着二十几个穿着侍卫衣服的人,其中一个正是自己喜欢的人陆平。喜鹊心里一喜,暗叫了一声小姐有救了,便直接晕了过去。陆平赶忙过来扶住她抱了出去。 风翊宣的心脏都要被方才的景象吓麻痹了。他骑着快马刚到园子外面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空气中飘散的浓浓的火油的味道,他直觉的感到这定是匪人要烧屋害人。他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短短的距离竟不由自主的施了轻功进来,一眼就瞧见那个该死的吴曼霜远远的在一间状似仓库似的屋子外面站着,脸上带着狰狞的笑意看着已经着了火的门板。 风翊宣真恨不得上前一把掐死这个狠毒的女人。只是他这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那就是赶紧把小桃从火场里救出来。当门板被踢倒,他冲进来第一眼就看见喜鹊的怀里抱着昏迷了的小桃,风翊宣只觉得脑袋象要炸开了一样,小桃唇唇畔和衣服上的血让他的大脑一片的混乱,他站在那儿,人是呆呆的,不说话,也不动弹。 一种心疼的感觉如同利箭一般穿透了他的心,他觉得自己的呼吸是急促的,是几乎可以窒息的,是无法控制的僵硬。面前的小桃,一张苍白的面容,一双紧闭的双眼,一种熟悉的感觉,一种让他心疼到死的怜惜。一时间,在他脑海中混乱成海。他想起那次在醉仙楼附近遇袭的时候,小桃挡了那一镖倒在他怀里,也是这样一副没有生气的样子,他当时对天发誓再也不让小桃经历这种痛苦,可是她还是被再一次的带入了这种境地,风翊宣只觉得他没有保护好她,一切都是他的责任。 风湛然也看到了小桃躺在那里,见风翊宣还在愣愣的,便条件反射的推了他一把,风翊宣猛得回过神儿来,望住小桃那昏迷的脸。 “七哥,七嫂她……她昏过去了。”十二皇子风秀林也凑了过来,见到七哥似乎是愣住了似的,不禁着急的看向他,风翊宣心里痛得钻心,上前一把将小桃身子扶起来,手刚碰到她背后却摸一片湿热的血迹,他眼里闪出一丝嗜血的阴狠神色,咬紧了牙关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冲出去,一剑劈了那个吴曼霜! 风翊宣感觉到小桃在自己怀里的身子越来越沉,越来越软,根本就扶不住。他只得换个姿势打横抱起她来,急步往屋子外走去。此时的吴曼霜已经呆了,她没有想到风翊宣竟然带着人找到这里来,这件事根本就只有她和吴良知道,别人全然不知的,而吴良还才走了没多久,应该不是他告的密,怎么他们会这么快找了来的? 吴曼霜看到了风翊宣那双盯着他的眼睛,她头一次见一向俊美冷傲的七王爷这样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相信若不是他此时手里正抱着那个乐小桃,一定会上前来掐死她的。不知怎么的,吴曼霜此时生出了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寒冷,她竟有些后悔自己做了这样的事情,因为她已经从风翊宣的眼睛里看出了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他会杀了她么? 风翊宣抱着小桃站在吴曼霜面前狠狠的盯着她,沉默了好半晌了他才冷冷的从牙缝里崩出一句话来:“她身上的鞭痕是不是你做的?”那话说出来,几乎是一字一句,从地狱里传出来的。 吴曼霜吓得整个人快抖成一团,不知说什么才好。风翊宣却不再理会他,只走过去抱着小桃离开园子,上了门口马车,对风湛然和风秀林道:“四哥,十二弟,我先回去请大夫给小桃医治,你们在这里帮我一把火把这园子烧了,那个贱人让人把她绑了,送到我的平遥王府来,若是吴相有什么说的,就连他一起绑了!” 风秀林瞧着七哥一脸的阴沉,他知道七哥真的是生气了,说出来的话听起来象是冰块似的,也难怪,若是自己的女人被人折磨成这个样子,还要被放火烧死,他怕是早抑制不住一剑杀了那个毒妇了!想到这里,风秀林大声道:“七哥,你放心,这里交给我和四哥了,你快先救治七嫂她主仆二人要紧。” 风翊宣让马夫快马扬鞭而去。留在园子里的风湛然脸上也是冷冷的,他瞧着吴曼霜的眼神比风翊宣好不到哪里去。小桃虽然成了他的七弟妹,可是风湛然内心最深处仍是对她保持着那种尊重和喜爱,只是他用不着让别人知道,只希望她和七弟过得好好的,能看到她快快乐乐的笑脸,他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可是,眼前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竟然把小桃折磨成那个模样儿,还要放火杀人。她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他真想看看。一向温文的风湛然板起脸来甚是吓人,连旁边的十二皇子风秀林也吓住了。不过他觉得这也是情有可原,别说四哥和小桃原来就是朋友,就是他也想把那个吴曼霜吊起来用蘸了盐水的靴子狠命抽。 刚才七哥抱小桃上车时,他就看到小桃背后的衣服都染成了大红色,可见她留了多少血,而这恶毒的吴曼霜又下了怎样的狠手?风秀林瞧了瞧风湛然,脸一板,上前一把抓住吴曼霜手臂,用力一拧,只听喀喇一声,已经将她的关节处折断了,顺手往地上一扔,命王府的亲卫道:“把这个罪妇带到七哥的王府去,在那之前你们去个人到刑部支会一声儿,就说绑架平遥王妃的罪犯抓到了,平遥王爷要亲自审问,若是刑部想要人,便等我们审完了人再说罢。” 吴曼霜被风秀林一下子就拧断了手臂,痛得杀猪般的尖叫起来,顿时晕倒在地上。两个亲兵上来粗手粗脚的把吴曼霜浑身用绳子牢牢捆上,抬死猪似的抬着就走。带着风翊宣等人来园子的吴相府中的老家人看到此种情景,腿都吓得软了,却是一句话也不敢乱说。 这家人见一帮子皇室成员带着大队人马呼啸而去,这才好容易在郊外雇上一辆往城里送菜的马车,回了相府。吴离此时正如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坐立不安,他知道自己女儿闯了大祸,恐怕弄不好连性命也保不住了。虽然他也恨女儿做出这等狠毒没有王法的事情来,可是他毕竟只有这个孩子,哪里会舍得她丧了命。 那带路的家人颠簸了一路终于回了相府前厅,吴离一眼瞧见他便问道:“怎么样,小姐在那荒园子里么,是她做的么?”此时,吴离还心里存着一丝侥幸,也许自己的女儿只是去做别的了,没有做这年事情。 那家人满脸眼泪,哭着道:“相爷,不得了啦。这事儿果然是小姐做下的,我们到了那里,正瞧着小姐往那关着人的屋子里倒了火油,在放火烧屋呢。若不是我们去得及时,再晚个一时半刻的,怕是那王妃和她的丫头两个人就烧死在里头了。那平遥王妃被七王爷抱出来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太惨了,小姐下手也太重了,那小姑娘的背上全是血,把衣服都染透了,老奴瞧见一根鞭子扔在墙角里,血淋淋的呀...” 吴离脑袋嗡的一声,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头晕目眩,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那家人吓得连忙去扶,还道:“相爷,你没事罢?还是想个法子快救救小姐罢,我瞧着她被四皇子和那个十二皇子带去了平遥王府,怕是七王爷不会饶了小姐的,若是杀了她怎么办啊?” 吴离又气又急又心疼,同时又恨自己怎样生了这么一个毒心毒肠的女儿。听了那家人的话,吴离忍不住哭骂道:“救什么救?她不知天高地厚做出这等绑架平遥王妃的事情来,就应该早知道是这种后果。还把人打成那样,你让我怎么去想法子。她死了倒好,这也是恶人有恶报,难不成*人家平遥王妃就白白让她打了杀了不成?” 那老家人哭道:“可是,相爷,小姐她...她不过是年纪小不懂事...” 吴离恼羞成怒,一把推开扶住自己的老家人,哭道:“放屁,都是平**们惯得她,让她养成这样骄纵成性的脾气,吃不得一点亏,受不得一点委屈,她...她打了人还不算,竟然还想放火烧死人家,这...这样狠毒的心肠的女子怎么会是我的女儿...” 吴离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伤心,他不是不知道女儿将要面对的后果是什么,也不是不想救自己的亲生女儿,可是自己身为一朝丞相,自家闺女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对方还是平遥王妃,他真的没有办法救她,也没有脸去跟人求情,他知道此时平遥王妃的家人和七王爷那帮人一定是想把自家女儿剥了皮的心思都有了,而他这个做父亲的,明知道女儿所犯的罪是无可饶恕的,该怎么去开口求情呢... 吴离两行老泪从眼角流下来,看来这个向来目无下尘,心高气傲的女儿终于为自己的任性,要付出惨痛的代价了,只当...只当他没有生过她罢... 平遥王府。晓春阁院落。 风翊宣轻轻的将小桃放到床上,小桃是完全没有知觉的,只是安静的躺着,脸色比白纸好不了多少,静而无声。望着面前这个自己深爱的女子昏迷着,风翊宣的心中有种深深的不间断的莫名的绞痛,他好象又回到了上次小桃中毒镖在王府养伤的那时候,她也是呆在晓春阁里,刚开始时也是这样面无血色,象是一个不小心就会死去似的。而不同的是,这次她流的血更多,受得伤更重。 他已经派人进宫里去传最好的太医来王府医治小桃的伤,他方才想帮小桃换下血衣,但是却发现她的衣服已经结疙,和皮肤连在一起,若是一扯,定然会扯下一层皮来。风翊宣没敢再乱动,他眼里已涌上泪来,恨不得此时能替她受罪。 二百六十章 讨公道 二百六十章讨公道 从宫中急急忙忙被风翊宣派人叫过来的三名太医背着药箱来到了平遥王府。他们在来的路上已经听陆平说了平遥王妃的伤势,知道是受了严重的鞭伤。这三名太医心里就是一凛,不约而同的想道这是哪个胆大包天的,竟然将平遥王妃掳了去打成这样? 待得到了平遥王府,三名太医直接入到晓春阁里见到了只能趴在床上的处于昏迷中的平遥王妃时,都是大吃了一惊。他们看到七王爷阴郁着一张脸站在床前,床上趴着的女子苍白着一张脸毫无知觉,那衣服上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三位太医马上上前查看伤势,开始分工合作,用火烤过消过毒的小剪刀小心翼翼的剪开小桃背后的衣裳,发现伤口竟然都已和衣服粘在了一起,只得让丫头烧了热水来,用帕子沾了热水慢慢泡开干涸的血痂,这才轻手轻脚的清理伤口涂抹上好的伤药。 风翊宣在一边瞧着,只见小桃整个背后竟无一块好皮肉,被鞭子抽得满是血道道,有些地方皮肉都绽开了,他心里一阵剧痛,不由得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这时乐府里早收到了风翊宣派人来送的消息,说是找到了小桃,全家人也顾不得什么。全都急急忙忙赶到王府里来。 林氏听到女儿找到了,喜得掉下泪来,谁知来到晓春阁外却被守在门口的丫头拦住,劝道:“夫人,乐姑娘如今在里面让太医医治呢,您还是等会儿再进去瞧,此刻若是您瞧着乐姑娘身上的伤,怕是要心疼死了。” 林氏这才知道女儿受了伤了,她哪里还顾得上别的,直冲进屋子里瞧女儿。结果一眼就瞧见那浑身象血葫芦似的小桃,林氏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一口气别不过来顿时晕了过去。慌得乐山和乐氏兄弟赶紧去搀扶,风翊宣忙命丫头将林氏带到后院的客房休息,好生伺候着。 乐文等人见丫头把乐山和林氏带了下去,这才走近前来看妹妹伤势,俱都是眼圈红红的,乐武忍不住掉下泪来。他想着这个妹子自小就是家里人的宝贝,就是她小时候顽皮爹娘也舍不得碰她一根手指头,他们这几个哥哥更是把她当宝似的整天捧在手心儿里,没想到她长这样大了,竟会被人毒打成这个模样儿,他听说了,那个掳走小桃的真凶就是丞相的千金,他真是想不明白,那么一个千金小姐必是自小读书学理的,怎样会做出这等狠毒无良的事情来? 若不是方才来时的路上陆平跟他说了风翊宣自有打算处置那个姓吴的女人,他还真想一刀砍了那个该死的女人!敢把他的妹子伤成那个样子。就算赔上一条命,他也要为妹子讨回公道。 乐文转头对风翊宣说道:“王爷,桃子的伤势不严重罢?那个吴相的女儿,为何要下得如此狠手?” 风翊宣有些疲惫的道:“我方才问过太医,太医说小桃虽说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但是那鞭伤却也挺严重的,而且小桃如今正发着烧,想是伤口化脓所致,现下他们处理了鞭伤再涂上伤药,还要再开些退热平火的汤药给她灌进去,若是她这烧退了,就不会有大碍了。” 乐贤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心里也是心疼,不由得道:“可是王爷,小桃她这样细皮嫩肉的让鞭子抽成这样,就算是伤好了也难保身上不留下疤痕来,我瞧着她这伤势怕是整个后背都不会有块好皮肉了。” “那不妨事,方才我也问了太医,他们说宫里有种极好的白玉膏,和伤药混在一起涂在伤处,将来伤口好了皮肤会完好如初。不会留下任何疤痕。”风翊宣宽着乐氏兄弟的心,轻声说道:“等会儿太医把她伤口处理好之后,我想就让小桃在这晓春阁里养伤好了,反正现在她已经是我的未婚妻子了,呆在我王府里养伤也无妨,你们若是不放心,便在我府里客房住上一阵,等到小桃伤好了再一齐回府便是。” 乐武巴不得天天守着小桃,看着她守着她,以免再让有人把妹子拐跑,连忙点头答应。风翊宣吩咐下人收拾出几间客房来,让乐家兄弟去歇息。王府家人知道这几位都是未来王妃的哥哥和父母,得罪不得,便手脚殷勤的去将房间收拾得利利索索的,乐家兄弟被风翊宣及下人劝了半日,又记挂着方才昏倒的母亲林氏,又知道只要风翊宣在这里,小桃是万无一失的,这才随下人到客房去照顾林氏。 乐家兄弟一走,风翊宣看了看安静的依然在昏迷状态中的小桃,对门口处站着听吩咐的家人道:“去前院儿把兰香叫来,让她来好生伺候小桃,还有派人去乐府去把小桃的剩下三个丫头都接来,她们都是平日贴身伺候惯了的,让她们再带上小桃平日里穿的几件干净衣裳来。” 王府的家人忙忙派侍卫骑快马去了乐府接人。画眉和小珍豆儿三个方才见了王府的陆平送回来了喜鹊,喜鹊没有大碍只是受了惊吓,已灌了姜汤清醒了过来,但她们得知小姐却是受了鞭伤被七王爷带回了王府,几个丫头急得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平遥王府里去。喜鹊也顾不得自己浑身发软也要去王府照料小姐。三个丫头见她站都站不稳了,虽说没有受外伤,可是毕竟这两天遭了狠罪,得好生静养才是。 正在劝喜鹊躺下休息的功夫儿,王府派人来接三个丫头过去伺候自家姑娘。三个丫头正中下怀,急急忙忙收拾了几件小桃平日的衣裳,特意挑了些质料软的拿去,随着来到王府。 待到三个丫头跟着进了晓春阁,太医们已经处理好了小桃背后的鞭伤,也已上了白玉膏,并开了几副去热发散的药命人去药铺取药。当三个丫头走进屋子瞧见那床边扔着的自家小姐那沾了许多血迹的衣裳时,都是眼泪直掉忍不住哭了起来。丫头们心里把那个吴曼霜恨到骨子里,巴不得把她抓来撕着吃了。 画眉最是直性的,脾气也最火爆,平日里没事也还罢了,这里见了自己家主子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样子,早就痛到心肝里去了,哪里还管是在王府还是在哪里,张口就道: “王爷,我们来时听说了,都是那个吴曼霜害得小姐。她如今把小姐毒打成这样,难道就这样算了?打了我们姑娘难道就白打了?奴婢虽然知道那个吴曼霜是丞相的女儿,但是不都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么。难道她一个相爷的女儿就例外了?我求王爷给我们主子一个公道!” 风翊宣瞧了瞧一脸怒气的画眉,挑了挑眉道:“你这丫头说得好,不枉小桃疼你一场!你说说看,你要什么样的公道?” 画眉咬着牙恨恨的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她怎么对我们小姐的,我便要怎么样的还回来!” 风翊宣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只是你记住了,要十倍的还回来!!” 说到这里,只听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风湛然和风秀林带着一队人马已经回了王府,风翊宣留下小珍豆儿和兰香守在房间里伺候着小桃。自己带着画眉出来到前厅去见风湛然和风秀林两个。 几个人在前厅坐定,画眉一脸怒火的站在风翊宣身后,等着风翊宣的吩咐。风湛然先是问起小桃的伤势,风翊宣略讲说了一遍,风秀林就挑着眉道:“七哥,那个狠毒的女人我给你带回来了。来人哪,把吴曼霜给我带上来!!” 两个王府的亲兵扯着吴曼霜进来,把她推了进来。画眉一见吴曼霜,眼睛里顿时冒出火来,身子一晃就要冲过去扑打她,被旁边的陆平一把拉住,轻声道:“画眉姑娘,别急,王爷自有主张,等会儿有你报仇的机会!” 画眉这才强力忍住了上前撕了吴曼霜的冲动住了脚。吴曼霜此时的情况极是狼狈不堪,只见她白色衣服上沾满了火油和泥灰,头发也散乱得不成模样,想是押回来的时候被推推搡搡不知摔了几跤,弄得整个人灰头土脸的。就饶是这样,她那脸上仍带着一股子狠劲儿,歪着脖子瞧着面前的几位皇子,一声不吭。风秀林是亲手拧断她手臂的,这时见吴曼霜仍然一声哼的倒真有一股子倔强劲儿,倒暗自后悔应该撅断她两只膀子就对了。 吴曼霜知道此时的自己是只困兽,她已经失败了。她掳了小桃,鞭打了她,在就要杀了她的时候居然又失败了。她有些后悔,不是后悔掳了乐小桃,而是后悔没有在一开始的时候就要了她的命。现在自己落在了七王爷手里,以他对那个乐小桃的疼爱来看,她能预料到自己将会受到严厉的报复。可是她不怕,她的父亲毕竟是一朝丞相,而且那个该死的乐小桃毕竟是没有死,难不成风翊宣真的能把自己一刀砍了不成? 风翊宣看着站在厅中一脸冷淡的吴曼霜,开口问道:“我问你,为什么要掳走我的未婚妻子?为什么要鞭打她?为什么要放火烧死她?”他问这几话的时候表情平静的就好像在问外面的天气是好是坏般自然,平淡无奇。 吴曼霜愣了一下。她本以为七王爷会冲上来对她拳打脚踢,若是把自己投到刑部大堂里严加拷打,没想到他竟然没有那样做,而是象没事儿人似的问自己三个为什么?吴曼霜心里一凛,冷笑道:“王爷何苦多问?曼霜说的话可有人信么?” 风翊宣挑了挑嘴角,笑了,“你倒说来听听。” 吴曼霜心道难道是父亲求了这位平遥王爷,让他对自己网开一面,否则怎么他这样不温不火的呢,于是吴曼霜心底里升起了一丝希望,眼珠转了两转说道: “王爷,既然您要知道事情的真相,那曼霜就说给您听,请各位一定要明鉴。我原本只是想请乐姑娘与我找个清静地方说说话谈谈心的,但是想到我们过去有些误会,怕她不会前来,便请人帮着把乐姑娘请来,只是他们似乎是会错了我的意思,竟然把人给掳了来,我先前是不知道的。我不过是想找乐姑娘来化解开我们以前的矛盾,并无别的意思。可是那些下人竟然做了这样的绑人的事儿,就是乐姑娘想必也不会相信我的好意了。我没有法子只好暂时将乐姑娘安置在郊外的院子里,本想着好好跟她解释一番,结果乐姑娘却当着我的面指责我心肠恶毒,曼霜听着难过就与她争辩起来,没想到她竟然要掐死我,我无奈之下只得还手打了她...” 她还没有说完,风翊宣身后站着的画眉再也忍不住,冲口便大骂道:“你放屁!明明是你故意使人掳走我们家小姐,还在这里乱编瞎话儿,谁能信你?” 吴曼霜冷冷瞅了画眉一眼,昂着下巴淡淡的道:“爱信不信,由得你们,反正是你们让我说的。” 风湛然和风秀林没有想到这个相府千金竟然到了此时还不知悔改,说话行事竟还是这样厚颜无耻,简直是在那里颠倒黑白,信口雌黄。风翊宣只是安静的看着吴曼霜,唇边带着一丝讽刺的笑容,过了好半晌才冷冷的道: “吴曼霜,你真是撒谎都不知道该如何撒。你这谎话连骗三岁的小孩子也是不能,竟然好意思说出口来?分明是你嫉妒小桃得了平遥王妃的位置,你私心嫉恨以致产生害她的心,你让杏儿去到当铺当了首饰的一千两银子给了吴良,用着以前的人情来逼着他为你做事,他并不知道小桃就是平遥王妃的事实,便帮你找人掳走了小桃,关在你相府旧里别院里。你跑去毒打小桃,吴良这时却知道了绑的人是我的王妃,他慌了神儿来让你放人,你骗他说可以考虑,结果他走了之后你就想放火烧死小桃和喜鹊主仆二人灭口,你好歹毒的心肠哪!若是本王没有及时赶到,怕你就要得逞了。你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罪妇,你也配做个女人?我真不知道吴相在你小时候是怎样教养你的,他在朝中官声甚好,竟然养出你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你叫他情何以堪啊?” 吴曼霜见风翊宣已经将自己的一步步所做的事情都列举了出来,估计着是杏儿在家里发现了蛛丝马迹,再加上吴良一定也把自己供出来了,于是不忿的冷笑道:“既然七王爷已经知道我的手段,何苦再来问我,岂不是多此一举么?” 风翊宣冷冷一笑,“本王是想看看你这个女人还有没有最后的良知,结果倒令本王失望了。你根本是个不值得饶恕的女人,根本没有人心没有感情,你只想得到你心里想要的,为了这个你可以除掉任何阻挡在你前面的人,甚至你明知道她们是无辜的,你也要杀死她们...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女人的心肠是什么做的?”说到这里,他头微微一转,朝身后的画眉道:“画眉丫头,你方才不是说要给你们家小姐报仇么?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可有这胆量么?” 画眉一听,立时来了精神头,大声道:“有什么不敢!奴婢但听王爷吩咐。只要是能给我们家小姐讨回公道,叫奴婢做什么都成!!” “好!”风翊宣站起身来,让陆平将怀里从郊外小屋里取回来的鞭子拿了出来,递到画眉手里,道:“你想必方才看见了,你家小姐身后的鞭伤有多么严重,这就是那根打伤了你家小姐的鞭子。本王如今指派你一个任务,你就在这里对着吴曼霜把她打在你家小姐身上的鞭伤十倍的讨回来!给我狠狠的打!本王倒是想让侍卫亲自动手,只是怕是吴大小姐怪我们不公道,你同样也是女人,就由你来行刑!!若是打死了,本王来负责,你只管放心动手!” 风翊宣的声音听起来一点温度也没有,平静的象是没有一点点的波澜,如同一潭死水一般,只是却听得一室的人毛骨悚然。他说得如此平淡,却安排的如此起伏!前厅里所有的人,包括风湛然和风秀林也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风翊宣在开玩笑。他们满以为风翊宣会将吴曼霜送入刑部里治罪,让那里的官员来审问,看来他是想在王府里就结果了吴曼霜的性命了。这画眉是小桃的忠心耿耿的丫头,此时正怀着一腔的恨意,下手必是极重的,这顿鞭子若是打到天亮,人怕是活活的打死了? 不过,众人也都觉得这法子确实是挺解气的!这吴曼霜买通了人将平遥王妃掳到了暗室里去肆意毒打,然后还想关上门放火烧屋,这样狠毒的女人就该用这样狠毒的方法来对付她。如今七王爷只是用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倒也公平合理。只是,这法子听起来却是有些冷酷无情,但又确实应该用于吴曼霜身上。 画眉听得眉开眼笑,心里的郁闷顿时一扫而光,她心里面不由得暗赞七王爷想的办法真是好。嘴上便笑呵呵的道:“请王爷放心!画眉自然知道我家主子受的苦,多谢王爷让画眉来讨公道!画眉代我们家老爷夫人三位少爷多谢王爷了!” 画眉嘴上说的甜蜜,心里道,***,你个姓吴的臭婆娘,我画眉今日不打得你有出气儿没进气儿这名字就倒过来写!反正她自小干粗活做惯了的,直到跟了小桃之后才不用出力气,但是这一把好力气的底子还在身上呢,就不信不打得你这婆娘哭爹叫娘才怪! 风秀林在一边看出喜鹊紧咬着嘴唇似在发狠,便转头轻声对画眉笑道:“丫头,你听见了罢,只管放心大胆的干,所幸你家小姐如今晕着呢,若是醒着她那一副慈善的软心肠怕是不会允许你下手打人,怕是就饶了这个恶毒的女人。但是现下这是平遥王爷的吩咐,你若是不做就是违抗命令。我七哥的话虽然不能说是金口玉言,但那也是掷地有声的,你只能遵从不能反对的知道么?而且,你下手时尽管使出最大的劲儿来,记得多打几鞭子替我和四哥解解恨!” 画眉坏笑着点了点头,一字一句的道:“十二皇子和四皇子放心,奴婢知道了!” 吴曼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语,心里惊得无以复加。怎么会这样?她本来是想着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把她交给官府里去置罪,那样的话凭着自己爹爹的人情总不至于太为难自己,可是如今听来,竟是这位七王爷要动私刑对付自己。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风翊宣,颤声说道:“七王爷,你竟然让一个奴才来对我这个相府的小姐动用私刑,我可是当朝一品丞相的女儿呀,你怎么可以让她这样对我...” 她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风翊宣冷冷的打断了。“丞相的女儿又怎样?动用私刑又怎样?你这个丞相的女儿不是已经私自掳走了皇亲国戚,还毒打了她么?难道因着你是吴离的女儿这天下便唯你独尊不成?别说你一个小小丞相之女,就是皇子公主犯了国法也要一样治罪!象你这样一个心肠恶毒的女人留在世上何用,我没有一剑杀了你就已经很顾全吴相的面子了。你居然还敢在这里喊冤?我问你,你当初下毒手打小桃时,怎地没有想过也有今日,你当时可曾手下留情么?象你这样的持宠而骄却脑袋空空,自以为聪明绝顶的蠢女人本王最是厌烦不屑!你当初还敢说喜欢本王,我看你是喜欢平遥王妃这顶头衔,只是你不配,你的品性人格连个奴才下人都不如!”说到这里,他便看着画眉道:“画眉,你还等什么?本王方才是如何吩咐的,你可听清楚了,若是没有做好,可对不住你家小姐和我!” 画眉恭敬的答道:“奴婢听得真真儿的,一定完成七王爷您的吩咐!” 说完,画眉便提着鞭子眼里冒着火向吴曼霜走去。画眉知道这里的晓春阁里,自家小姐一定还在昏迷中没有醒来。她并不希望这个时候小姐醒来,她一向知道小姐是个心软的善良的人,只怕是见了也许就放了吴曼霜。可是她画眉却不是心软的,别的事情可以商量,这个事情不行!如今有七王爷的命令,有侍卫在旁边看着,她才不怕这个吴曼霜呢。别说是打她,就是让画眉杀了吴曼霜她也能做出来! 吴曼霜此时手脚都被捆得跟粽子似的,软软的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满面怒色咬牙切齿的画眉走上前来。她张嘴想尖叫,偏就旁边伺候的一个王府家丁甚是有眼色,见此情景便从腰间掏出一块手绢来递给画眉,画眉会意,接了手绢顺便也从自己身上拿出一条,上前把两条手绢握成一团就堵在吴曼霜嘴里。吴曼霜这下是叫也叫不出声儿了。 风翊宣心里还惦记着小桃,便起身吩咐家人道:“你们几个留下,在这里看着画眉行刑,什么时候画眉打够了打累了,就给她上点茶水点心来,让她吃饱了接着打!” 几个家人和侍卫连忙答应。他们跟在这位七王爷身边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过如此狠的。看来这回王爷不治死这位吴相的千金是不会罢手了。 画眉瞧着风翊宣和风湛然还有风秀林三人出去往晓春阁去了,便捋起袖口,高高的扬起鞭子劈头盖脸的往吴曼霜身上狠狠打去。虽然画眉不是一个有武功在身的人,但是她对这个吴曼霜却是有着极深的仇恨,若不是这个女子作怪,小姐哪里会人事不知的躺在那里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小姐也许心软,可她画眉不心软,不好好的给这个恶毒的女人一顿教训,只怕是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小姐挨的打岂能白挨?她非几倍的讨回来不可! 画眉连小时候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那鞭子雨点儿似的狠狠落在吴曼霜身上,痛得吴曼霜满地乱滚。吴曼霜痛得叫也叫不出来,她刚才并不相信画眉真的敢打她,毕竟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她毕竟还是相府的小姐,而这画眉只不过是乐小桃身边一个奴婢,没想到她真的下手无情,打得她痛得要死。 画眉瞧着吴曼霜看着自己的恶狠狠的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她不由得略停了手,冷笑道:“吴大小姐,你是不是在想我这个奴婢竟然真的敢打你啊,你是不是不相信啊,是不是在想着将来报复我啊?我不妨告诉你,我画眉眼睛里只有我们家小姐一个,象你这种女人我管她什么相府小姐还是千金,在我眼里就是个屁!与我家小姐提鞋也不配!别说七王爷让我来打,就是他没这样吩咐,我也得找着机会跟你拼命,我对你就一个字,打!” 说着,又一鞭子下去,痛得吴曼霜差点没晕过去。她长这么大了,这还是第一次挨打,而且还是让一个奴婢来打。她觉得又疼痛又耻辱,想骂人嘴里又堵着手绢骂不出来,心里把画眉恨得巴不得大卸八块儿才好。 二百六十一章 醒转 二百六十一章醒转 不管吴曼霜心里如何发狠咒骂。画眉可是不管不顾,力求鞭鞭到肉,她想着自家受的毒打遭的罪,便紧咬着牙毫不留情的往吴曼霜背后抽下去,边打边说:“吴大小姐,我告诉你,我的命是我家姑娘的,从她救了我让我跟着她那天开始我就认定的了,我画眉可以为我家姑娘做任何事!” 吴曼霜头上汗水哗哗而下,心里骂着狗奴才我将来一定不会放过你。此时的吴曼霜脸上有汗,眼中不泪,身子有痛,从喉中发出声声呜呜的模糊的痛叫声。画眉就象没听见似的,每打一鞭就觉得似乎小姐身上的伤会少一些。直打了半个时辰,画眉累得整个膀子都抬不起来了,握着鞭子的手也微微发抖,她是太用力了,这会子实在是一个指头都动不了了。 看着伏在地上的吴曼霜衣裳上也象小桃似的沾染了血渍,画眉这才觉得心里的怨气消散了一些,她觉得这一顿鞭子也打的差不多了,她也实在是没有了力气。若是能换人就好了,让小珍和豆儿两个接着来打才解恨呢。 画眉把手里鞭子扔到地上,走到外面去对守在门旁的几个王府侍卫道:“几位侍卫大哥,王爷交给我的任务我已经完成了,那吴家大小姐就交给你们看着啦,我要去晓春阁伺候我家姑娘了。” 几个侍卫点点头,进来一瞧,只见吴曼霜趴伏在地上,整个人连喘气的劲儿都快没有了,她穿的是件白衣服,此时也已成了白点红花的了,那红色的血迹衬在白衣上甚是分明。几个侍卫相互对看一眼,心中同时道这王妃身边的丫头还真是下手不轻,若不是王爷给她权利来打吴曼霜,她毕竟也是朝中相爷的女儿,岂容一个奴婢来鞭打。可是他们此时心中也明白,这吴曼霜这次是踩了王爷的底限了,她闯的祸也太大了,恐怕连吴相也保不了她了罢? 当画眉回到晓春阁的时候,正碰上晓春阁里乱成一团。原来在她执行鞭打吴曼霜任务的时候,太医让丫头煎好了药来,却发现小桃唇齿紧闭根本喂不进药去。而这时她身上的高热已经持续了一天一夜,太医怕再这样下去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小珍端着药碗眼泪汪汪的站在床边,豆儿则用丝帕轻擦着小桃唇边敞出来的药汁,她们两个已经尽可能用最小的银勺一点点喂药,可是还是喂不进去,两个丫头汗都下来了。这样下去可怎生是好啊? 小珍急得眼泪直掉,回头看向一旁的风翊宣道:“王爷,怎么办啊?小姐喝不进去汤药,用银勺喂她也只能沾湿她的嘴唇...” 风翊宣听得心里担忧,上前来瞧瞧兀自昏迷的小桃,沉着脸道:“你们几个先下去罢,把药留下来,本王自有办法。” 几个丫头和两个太医闻言退到了外间儿。风翊宣走到床边坐下,见到小桃的脸色更加苍白,伸手摸一摸她额头也是烫得吓人,风翊宣心里急得不行,若是她再这样昏迷下去还一直持续着高烧,怕是情况会越来越不妙的。 风翊宣伸手拿过那碗汤药来,喝了一口含在嘴里,将小桃半扶着倚在自己怀里,伸和捏开小桃的嘴将药汁亲口渡进去,另一只手暗暗运功助她把水滑下咽喉。就这样一口口哺着,那一小碗药汁竟费了小半个时辰才喂进去。他小心的拭去小桃唇边滑下的药汁,把她重新轻轻放在床榻上。 风翊宣坐在小桃床边瞧着她紧闭的双眸,忽然觉得这晓春阁的屋子有些阴冷,他眉头一皱刚想吩咐丫头生个炭盆在门口。又转念一想,走向将小桃轻轻将她抱起来,尽量小心不去碰着她背部的伤口,走到外间,几个丫头见七王爷面色铁青的抱着气息微弱的小桃出来,不约而同的都互相望了一眼,同时抢上前去急声问道:“王爷,小姐怎么了?” 风翊宣脚步不停道:“这屋子太凉,把她挪我的松鹤堂去,你们到那里去伺候着。兰香,你去搬几床厚实些的丝棉褥子铺在我的床榻上,要确保不要硌痛王妃背后的鞭伤。” 兰香在上次小桃中毒镖在晓春阁养伤时就曾照顾过她,这时见王爷吩咐自然是轻车熟路,连忙小跑着出去收拾王爷房间去了。风翊宣感觉在他怀里的小桃身子奇热无比,他一颗心担心的要命突上突下的,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慌莫名的感觉。 待得到了自己卧房,风翊宣小心的把小桃放在铺了厚厚七八层软褥的床上,把丝被给她盖到肩头。小桃似乎感觉到舒服了一点,头略微动了动。 “小桃!”风翊宣以为她醒了,急声唤了好几声,小桃再无反应,他急得回头喊道:“太医呢?” 三位太医马上上前来瞧,观察了半天才回头对风翊宣小心翼翼的道:“王爷,王妃她还没有醒,她此时身上高热自然是昏昏沉沉的,等喝上几碗汤药消了热,自然就慢慢醒转过来了,王爷莫要着急。” 风翊宣这才点了点头,叫下人带三位太医暂时到客房休息。这三位太医他是硬从太医院里要了来的。在小桃身体没有复原之前,是别想走出他这平遥王府了。风湛然和风秀林处理了一回手下事情,分别派人到宫里去跟皇上和太后娘娘还有李妃回报找到小桃的事情,又通知刑部来人把吴曼霜抬回了刑部大牢里暂时关押着。 风翊宣让这二人先回府歇着,又派了手下几个家人分别去通知云平郡主和冷梅,告诉她们小桃已经找到,但是此时还未从昏迷中醒来,要她们不要着急来瞧,等小桃醒转后便吩咐人去告知她们。几个家人领命去了,风湛然和风秀林这两三日都跟着风翊宣四处查寻小桃下落,也确是有些乏了,再加之小桃已然救回,应该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两人便告辞先回各自府中补眠去了。 风翊宣回了卧房,遣了兰香画眉等丫头先去外面吃饭,听候吩咐就是。他自己来到床边坐下。小桃双眼紧闭,兀自没有知觉。两排黑羽蝶似的长睫在眼睛下方投下两排淡淡阴影。刚才他给她亲口哺下去的药汁此时药力发作,就见小桃额上密密的渗出一层细汗来,脸色由方才高热的不正常的嫣红色转为淡淡的粉红。风翊宣怜惜的伸出衣袖拭去她额角的汗珠,见她的嘴唇此时已略微恢复红润,这才觉得放心些,忍不住低头在她红唇上轻轻啄了一下,眉间的阴郁化开了不少。 他又瞧了半晌。才伸手拂下淡青色的纱帐,轻手轻脚走了出去,让丫头们去外间守着她。自己走进卧室旁边的书房里,躺在那张宽大的木榻上稍事休息。 当小桃发现自己没有死,从昏昏沉沉的不适感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又过去了两天。当她慢慢睁开眼睛感受到那房间里刺眼阳光的时候,有一阵子的恍惚,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儿来,估计着自己是在平遥王府里,她想起了自己被吴曼霜一顿鞭子抽得昏晕过去,那么这时她是得救了罢? 小桃想动动身子。但一动之下却觉得头痛,胸闷,尤其是背后一阵火辣辣的抽痛让她忍不住痛吟出声,眯着的眼睛里几乎痛出泪来。外间的兰香和画眉还有小珍和豆儿四个正在轻声的说话,小珍耳尖听到里间有动静,忙冲进去瞧,只见自家小姐正皱着脸苦哈哈的望着自己,可怜巴巴的眨着眼睛。 小姐醒了!这个信息第一时间冲进小珍的脑袋里,她乐得马上高喊起来,另三个丫头也兴奋的冲到她床边,兰香刚跑到床前又想到自家王爷的交待,赶忙又回身往旁边书房跑,她要告诉王爷这个好消息,王妃醒了! 小桃瞧着自己三个丫头又哭又笑的站在自己床边抹眼泪儿,不由得又是高兴又是好笑,怪不得她这几天虽然昏昏沉沉的,但是仍感觉得到每天都有人往她嘴里灌东西,给她轻轻擦身换衣,原来这几个丫头也来伺候她了。 画眉哭着轻轻握着小桃移出被外的手来,轻声道:“姑娘,你怎么样?身子还痛不痛?” 小桃有气无力的苦笑道:“痛还是痛的,不过...死不了人的...我这是在哪里?” “姑娘,这是七王爷的卧房,七王爷担心你的身子,说要亲自来看着你照顾你,他就歇在旁边的书房里,晚上都是七王爷在你床边守着的...”画眉说道:“姑娘你不知道,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 刚说到这里,就见风翊宣如风一样的快步窜到她床前,挥手把三个丫头扫到一边儿去,小桃瞧见他眼睛一亮,眼里似有泪光闪动,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开心,她终于又见到他了,怎么她睡了这几天倒象是几辈子没见过他似的,想得厉害。 风翊宣极力控制着心里狂喜的情绪,若不是顾忌着小桃背后有伤早就一把将她抱进怀里。狠狠的拥抱一番了。三个丫头见正主儿来了,都互相看了一眼露出俏皮的笑容,躲到外间儿去了。风翊宣在自己床边坐下,伸手扶住小桃脖颈将她搀起来轻轻靠在自己身上,靠过去在她额头上轻吻着,小桃能感觉出来风翊宣的身子正激动的微微发抖,连吻着自己额头的唇也是略微颤抖的。 小桃心里升起一股暖意,忍着背后鞭伤的抽痛,抬手勾上他颈项,把头轻轻靠在他宽厚的肩头上,轻声笑着:“阿宣,别担心,我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风翊宣嘴角勾起,“傻丫头,好什么?都昏睡了整整三天了,没把我急死...”天知道,他这三天三夜几乎没合过眼,心里总有种感觉,好象自己一合眼睡过去,醒来时小桃就会突然不见了似的,因此这三天晚上他是亲自呆在她床边握着她的手陪着她。总算老天有眼,让她又度过了这次劫难。 小桃微微一笑,突然想起一事,忙问道:“喜鹊呢,她有没有事?” 风翊宣大手在她黑缎般直散下来的头发上轻轻抚摸,笑道:“她没事,只是受了惊吓着了些凉,此时在你们乐府里静养着呢,她倒要来亲自伺候你,我把陆平那小子派去了亲自监督着她养几天,让她好了再来看你。” 小桃听喜鹊也没事这才放心,想起那个手段毒辣的吴曼霜来,不由得眉头紧皱,风翊宣以为她身子不舒服,刚想叫丫头喊太医了,却听小桃轻轻道:“那个吴曼霜呢?她如今在哪里?” 风翊宣嘴边勾起一丝冷酷的笑意,只是他并没有让小桃看到,那冷酷只是一闪而逝,想了想,道:“吴曼霜让我送到刑部大牢里了,我这几日担心着你的身子,哪里有时间审她,先让她睡睡牢房的滋味,等你身子好利索了,我们再和她算帐。她敢这样伤你,我决不会就这么算了。” 说到这里,就见兰香拿着一碗汤药走了进来,笑道:“王爷,王妃该喝药了...” 小桃听见兰香称呼自己为王妃,不由得脸上一热,风翊宣把她的入眼里,轻声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如今是我未过门儿的妻子,她们叫你王妃也不为过。来,别发呆了,把这碗药喝了。” 风翊宣话里的宠溺之意让小桃脸红了,只得乖乖的张嘴喝着他喂过来的药汁。一碗药见底之后,风翊宣把药碗递给兰香拿了出去,这才从旁边床头的小柜子上的碟子里取来一颗蜜饯来,塞到她嘴里,笑道:“上次你中毒镖那次,听兰香说你不爱喝药,凡喝药必要吃几颗蜜饯才行,我这都给你准备下了,只要你快快好起来,就是一次吃一百斤蜜饯也行。” “你当我是猪啊,”小桃此时靠在心爱男人怀里,觉得背后的伤痛都减轻了许多,“阿宣,你不知道,我在那黑屋子的时候,好怕就这样死在那里再也见不到你了,可是我怕吴曼霜看出来我害怕,便硬装着不在乎的样子,我...” 风翊宣轻轻伸手放在她唇上,打断她的话,瞧着她眼中水汪汪的似要流出泪来,心里一痛又是一软,忍不住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轻吻了一下,柔声道:“你刚醒,别说那么多话累着。你受的苦我全知道,都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上次你中镖那次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我跟你保证决不会有下一次。你昏睡了整整三天,我的心几乎跳出来了,往后谁若是想伤你,我便会让其生不如死...”他顿了顿又说道:“太医说,你背后的伤虽是皮外伤但却甚是厉害,若是发起烧来不退怕是也危险了,到那时神仙也救不了你,好在老天保佑把你又好好的还给我了,上天待我不薄。” 小桃笑了,靠在风翊宣肩头轻轻喘气,她只是说了这么几句话便觉得气力不支了,风翊宣感觉到了她的不适,把她重新轻轻放回到床上躺好,给她掖好了被角,柔声道:“小桃,你听话,好好养伤,你背后的鞭伤要完全复原,怕是还得休养一阵才好,别担心会下疤痕,皇宫里的白玉膏全让我要来了,每日让丫头帮你涂在伤口上两次,不会留下痕迹的。” 小桃轻轻点头,在他的温言细语中又安心睡去。自她清醒过来之后,来看她的人是一拨接着一拨,先是自家老娘老爹和哥哥们在她床前哭笑了一阵,紧接着又是云平郡主和冷梅还有顾文琪相约着三人一起来看她,后来连杜千千也听到消息来王府瞧她了,让小桃感叹自己原来人缘还算不错。 因为背后鞭伤的原因,小桃还是不能下床随便走动,除了方便之外剩余的时间都依着太医的吩咐顺在床上好好休养。闲在床上没事,只有睡觉,白天她就时睡时醒,到了晚上根本就睡不着了,她便每晚只留下一个丫头守夜,剩下的依旧叫她们去睡了,自己昏迷这些天这几个丫头费劲心力照顾她,怕是也累得不轻,等她好了定要好好赏她们。 这天晚上,小桃白日里又睡了两觉,到了夜里却觉得眼睛雪亮,根本没有一丝的睡意。听着外间儿里豆儿轻轻的均匀呼吸声,她只能圆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发呆。 就在她觉得万分无聊可怎么也睡不着的时候,就听见外面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小桃心里一跳,心想这平遥王府里居然还敢进来小偷不成?她刚要喊醒外间儿里睡得正熟的豆儿,就见一个身影飞快的窜进来到她床前,小桃一惊刚要尖叫,一只手已盖在了她嘴巴上,同时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是风翊宣。小桃又好气又好笑,他在自己家里怎么弄得跟做贼似的,她使劲朝他挤眼睛,他这才含笑放开她。 小桃压低声音瞪着他笑道:“你疯了,大半夜的装贼吓唬人,豆儿还在外间儿呢,若是把你当贼抓起来才有意思呢。” 风翊宣一袭银白衣衫,从窗外照进来的月光淡淡扫在他身上,一身的清冷如水。只见他含笑说道:“放心,你的小丫头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的,我点了她的睡穴。” 小桃这会儿可真是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了,这位王爷大半夜的搞什么鬼啊?她不由得好笑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偷偷象个贼似的摸进我房间里是想做什么?莫不是想非礼本姑娘?”她开玩笑的道。 风翊宣邪魅的一笑,那俊美无俦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虚幻极了,只听他低声笑道:“我的亲爱的王妃,你算是猜对了一半,我是来特意瞧你的不假,那非礼你的念头嘛也不是说没有,只是你如今病得这样子,怕是我若真的非礼你,你这小命就保不住了,还是等你好了再说罢。” 小桃本是跟他开玩笑的,见他厚着脸皮竟然顺着话打趣起自己来了,不由得脸上一红,嗔道:“亏你还是个王爷,没个正经的,要人看见成什么话?怪不得你要点了豆儿的睡穴,若是让人瞧见你半夜跑到我房间里,我怕是清白名声也要危险了。” 风翊宣轻轻点起床边一根红烛,顿时屋里被一片淡橙色的光线宠罩,他笑着瞧着满面通红的小桃道:“你这会子来讲什么清白会不会太晚了?你昏睡的那三天三夜我基本上就没有离开你的床边,晚上也是如此,倒没瞧见别人说什么,再说你是父皇亲口赐婚与我的王妃,名正言顺而且你又受了伤,我这个未婚夫照顾于你,也并没有什么大碍。” 小桃侧头笑道:“你总有理,我说不过你...你究竟这时来做什么?” 风翊宣上前来轻轻揭开她身上丝被一角,上床来躺到他身边来,伸手轻轻将她揽在怀里,让她侧躺在自己胸前,轻轻将她抱住,轻声在她耳边道:“我只是晚上突然想你想得厉害,虽然两个房间只是相隔着,可是我却忍不住过来瞧瞧你才能回去再睡着,我怕惊醒别人倒不好,便偷偷的来了,怎么,你不喜欢月夜会我这个俊俏的情人么?” 小桃靠在他怀里,只觉得从来没有这样心安过,原来她从现代莫名其妙穿了来这样一个陌生的时空,就是为了与眼前这个男人相爱的。小桃轻轻笑了,那笑容在烛光下美得令人心动,她伸手轻轻环住风翊宣的腰,把头往他怀里拱了拱,象只小猫一样自动找到最适合的角度,笑道:“不错,你这样偷偷摸摸的半夜来瞧你的未婚妻子,若是让别人瞧见了,还真的以为我的地下情人来半夜私会我了呢?” 风翊宣也笑起来,胸口颤动,“你就知道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你躺了这许多日,想必也无聊极了,不如我带你去花园子里转转去,今晚月色很好。” 小桃听她这样说,便苦笑道:“你逗我呢,你白日里还说不让我下地走动,怕牵了伤口,这会子又让我去半夜逛花园子,只是我这几日胳膊腿都躺得面条似的稀软,就是有那兴致也没有那力气陪你胡闹啊。” 风翊宣闻言笑道:“谁说要你亲自走路来着,我抱你去。”说着,他一骨碌从床上起身,轻轻将小桃身上丝被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打横将裹成个粽子样儿的小桃抱在怀里,笑道:“我的小王妃,本王这就带你月夜幽会去。” 小桃没想到他真的会把自己抱出去,又是好笑又觉得好玩,她原来怎么没发现,这个她要与之共渡一生的男人竟还有些浪漫细胞呢。风翊宣抱起小桃便向外走去,小桃被丝被裹得严严的,夜里又没有一丝风,倒一点不觉得冷,任由他抱着走到了花园里去。 风翊宣果然说得不错,今晚的月色果然非常好,澄净深蓝的夜空里挂着一轮银盘般的满月,四周尽是璀璨的繁星点缀,美得令人窒息。小桃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望着那美丽的让人移不开眼的夜空,叹道:“真美!” 风翊宣笑道:“怎么样,我带你出来没有错吧?”说着,他便在王府里左拐右拐,来到花园中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底坐下,把小桃紧紧揽在怀里,瞧着她在月光下那美丽的面孔。 小桃在屋子里躺了几天,闻到的都是药味,这时置身于清凉的空气里,只觉得浑身舒畅,忍不住舒了口气脸上露出甜美的微笑来。风翊宣此时在月光下瞧着小桃,只见她肌肤在银纱般的月光映衬下犹如透明的白玉一般温润柔滑,那对波光流转的眼睛在月光下璀璨生辉,象是两颗星子落进了她眼底一般,幽幽闪光。 风翊宣心中一荡,忍不住低头轻轻吻在她红唇上,小桃嘤咛一声闭上双眼,任他在自己唇上缠绵。风翊宣吻得极是温柔,小桃几乎醉在他柔情似水的亲吻里,直到她都快喘不过气了,风翊宣才轻轻放开她,小桃深深吸气,月光下的俏脸通红一片。 “你...你居心不良,骗我出来说是逛花园,其实...其实是想吃我豆腐...”小桃脸红的指控。可是那害羞幸福的神情却让她说的话根本没有恫吓力。 风翊宣低低的笑了,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你是我的王妃,我们这叫做两情相悦,怎么是吃豆腐呢?再说了,这豆腐如此香甜可口鲜着哪,为什么不吃?” 小桃脸更红了,没想到这风翊宣说起情话来也这样让她脸红心跳的。风翊宣忽得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头枕在她颈窝处,轻声道:“小桃,你就这样呆在我怀里的感觉真好。你不知道,我那天发现你的时候,你躺在地下衣服上都是血,我心脏都快吓停止了,我真怕你...” 他没有再说下去,可是在她怀里的小桃感觉到了他声音的颤抖,想来那天他来救自己的时候是真的吓坏了罢?小桃心里一热,柔声坚定的在他怀里说道:“阿宣,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绝不离开你。” 二百六十二章 养伤琐事 二百六十二章养伤琐事 风翊宣抱着小桃的身子徒的一抖。似乎是被小桃方才说的话给震到了。小桃明显的感觉到风翊宣抱着自己的手臂更用力了,同时感觉到他的头轻轻枕在她颈边,她感觉得到他鼻息里吹拂到她脖颈肌肤上的热气。 过了好半晌,风翊宣才把头从她细致的脖颈处抬起来,神色也恢复了淡然,瞧着小桃道:“其实我老早想问你,你难道不怪我么?” “怪你什么?”小桃被问得莫名其妙。 风翊宣沉声道:“上次在醉仙楼外遇袭,你替我挡了一支毒镖,我那时起就暗暗发誓此生决不让你再受到伤害,可是...可是我没有做到...失言了...”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中也带出一丝黯然。 小桃轻轻的笑了,“原来你是担心这个,我根本没有怪你的意思。这是意外嘛,我哪里是那样小心眼儿的人,你不必内疚。再说事情我也有份儿的,我知道你原来派着暗卫隐在暗自暗中保护我,可是我真的不喜欢有人在暗中窥伺着的感觉,就算是保护我的我也不舒服,是我请求你把暗卫撤掉的,哪能怪你呢?” 虽然听她这样说,但是风翊宣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他想了想道:“小桃,不如还是让暗卫暗中保护着你罢,你这次出了事我实是不放心...”还没有说完,他的话就被小桃给打断。 “阿宣,我不要。”小桃微微皱眉,“你知道的,我若是知道总有人暗中盯着我那感觉实在不妙,而且这次是意外,我又没有满天下里去得罪人,哪里有到处要我的命的,这次吴曼霜也只是嫉妒我得了平遥王妃的位子,使出来下做手段罢了,”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那个伤害自己策划了这起掳人事件的罪魁祸首,不由得问道:“对了,吴曼霜怎么样了,你打算怎么处理她?” 风翊宣一听到吴曼霜这三个字,眼睛里顿时染上一曾阴郁,“我饶不了她,你放心,我已经叫你家画眉丫头给你出了气了。那吴曼霜如今还关在刑部的大牢里,没有我的命令就算是吴相也不能私自进去瞧她,等你的伤养好了我再好好考虑一下怎么收拾她。” 小桃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次吴曼霜是真的在劫难逃了。这次阿宣是真的怒了,看来这回就算是吴相出面求情也不管用了,不是她心肠硬,而是那个吴曼霜实在事情做得是太过分了。要人绑架了她和喜鹊主仆二人不说。还私下鞭打她,这也可以说是因嫉生恨私下报复,可是她醒过来后听画眉讲,那个吴曼霜在她发高烧昏晕过去之后,竟打算在屋子里浇了火油烧死她们二人,这可是有些太缺德带冒烟儿了。 不管有多么恨,毕竟不是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她又没有抱着吴曼霜的孩子跳井,怎么她就能起了杀心。她和喜鹊那可是活生生的两条人命啊。看来这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也不都是知书达理的,这南瓜地里不知怎么就冒出吴曼霜这么块歪茄子来?真是配不上名门淑女这一称号。瞧瞧人家云平郡主、冷梅和杜千千,她们也是名门贵族出身的小姐,看看那性情气度,真不知比吴曼霜好了几百倍,就连那个自小失了父母的顾文琪,虽然性情粗率直性了些,人也有些大大咧咧的,但是那心肠也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良善人,哪里象吴曼霜这样心狠手辣。这次给吴曼霜一个教训也好,省得她以后再遇上别的事情,犯下大错可是要命的。 小桃想到这里,也就没对吴曼霜的事情多做评论。风翊宣又抱着她在花园里略坐了一会儿。才起身道:“行啦,我瞧也瞧着你了,该放你回去好生睡觉了,若是让你的丫头本来瞧见了她小姐不见了,不知吓成什么样子了呢。” 说着,便把小桃依旧抱回自己卧房里,轻轻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才轻手轻脚走回自己书房里,仍旧睡外间木榻去了。 小桃躺了几天,渐渐的便跟太医商量着要下地走动,让她象个死人似的整日呆在床上岂不是要闷死她么?太医在征求了风翊宣的同意下,终于开了金口,允许她每天可以下床慢慢走动小半个时辰,但是不能累着,不能剧烈伸胳膊抻腿儿的,以免牵扯到背后刚刚愈合的鞭伤。 就算是得到这样受限制的活动权限,小桃也是高兴得很。她觉得睡在风翊宣的卧房里占了他的床让她很不自在,便求风翊宣让她搬回晓春阁去住。她如今也不发烧了,只是慢慢养好背后的鞭伤就是了,若怕房间晚上太凉,大不了在外间笼个火盆就是了。这样她也才更自在点儿。 风翊宣同意了她的要求。为了让小桃不受到别人打扰,能得到更好的休息,风翊宣便让小桃带着几个丫头重回了晓春阁安心休息,本还让府里厨娘到晓春阁的小厨房里专为她们准备饭菜,可是小桃怕太麻烦,只让画眉叫来了喜鹊的娘亲方婶暂来晓春阁领着小珍和豆儿两个下厨,顺便也教她们几样厨艺,每顿她只吃些素淡清口的菜蔬和稀饭也就是了,王府下人每日送来的大鱼大肉小桃便让方婶和画眉并几个丫头享用去了。 方婶毕竟是从小桃一家来京城不久后便跟了乐家人的。乐家的第一家小吃铺也是方婶在厨下帮忙的,因此她深知小桃的口味和饮食喜好。前两天她也知道了喜鹊和小姐失踪了的事情,急得什么似的,这回子没事了,前两天才去乐府瞧过女儿喜鹊,听喜鹊哭着说小姐在关到黑屋子里去了也没忘了护着自己,方婶感动的不行,见女儿身体没受到伤只是惊吓着了,将养两天便没事了。偏巧画眉来找她到王府里去伺候小桃几天,方婶便高高兴兴的来了。 方婶因着小桃身后有伤不能吃辛辣油腻的东西,只能吃清淡的食物,她便使出浑身手段,带着小珍和豆儿两个变着法儿的做各式粥品,点心,就连蔬菜也多是少油素炒,但是那味道却是一等一的好。就连小桃也笑夸方婶掌管小吃铺多年,这手艺着实提高了一大截。 小桃转到晓春阁养伤第二日,便反而清静不得了。每日总有不同的人来探望她,自家爹娘兄长就不说了,自从娘知道她无甚大碍之后倒是听了她的劝回了乐府,可是每天都要来瞧她一遍,不厌其烦的嘱咐她安心养着,三个哥哥也是每日晚间都来瞧她。好象不瞧瞧她他们这一宿就睡不着觉似的,弄得小桃哭笑不得。 云平郡主和冷梅还有顾文琪也不时来探望她,还有萧十一和风湛然再加上风秀林,她们三天两头便来瞧她一次,每次来都提着大包小卷的补品,都能堆成一座小山了。就连宫中的李妃娘娘也派太监出来带了两大盒上等血燕给她补身,福王妃也两次带着礼物来瞧她。不只如此,就连往日她不太熟悉的朝廷里的官员家眷也都来了不少看望她,她认出其中几个面孔正是上次皇上金口赐婚后跟他们一起去迎客来吃席的那几位夫人,这些人的夫君都是朝中官员,这等事情哪里有不知道的道理。他们平时想找个机会攀上七王爷这门关系还愁找不到路子下手呢,这回平遥王妃被救回来呆在王府养伤可不是个好机会么?于是好多官员家眷便携了手礼来王府瞧她。 这样也就算了,就连王府内的人也会一天几次来瞧她,管家是每日必到的,带着恭敬的笑脸问她需要什么,还有那在府中稍有地位的丫环也会前来问候。人人脸上都带着暧昧讨好的笑容,让小桃的简直有些应接不暇了,还有些哭笑不得。上次她也是中了毒镖在晓春阁里养伤,那时候怎么没见这些人来问好,倒是听到有人暗讽她是平民商女,配不上她们的尊贵王爷。想来是因着自己此时已经坐定了平遥王妃的名分,而且还是由皇上亲自开金口赐的婚,自己此时虽然没有过门儿,但是已经算是这些王府家人的当家主母了,她们还不赶着巴结,好给这个不久之后就要成为王府女主人的她留下一个绝好的印象? 小桃也不傻,这些人既然来巴结她,她就扬着笑脸照单全收,只是她心里明白得很,哪个是真的尊重她,哪个是见风使舵的角色,她心里其实早就有一本明白帐了。象此时在晓春阁里伺候自己的兰香,上次她在这里养伤也是这个丫头伺候的自己,这丫头尽心尽力不比自己身边的贴身丫头差到哪儿去,小桃对兰香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有时她会笑言让兰香跟着自己回乐府伺候自己得了,说她不象是王府的丫环,倒象是她娘家的丫头。每当这个时候兰香便俏皮的跟画眉几个眨着眼睛笑说‘反正姑娘明年便是要嫁过来的,横竖我便是跟着姑娘这会儿子去了,到那时也得跟回来,还不如就在这里收拾好了等着,等王爷把王妃娶进门儿了,直接划她来伺候王妃就是了。’小桃觉得这兰香甚是懂事,也很会说话,便心内暗定将来嫁过来了,便把兰香要过来在自己手下当差。 许是每日里人参鹿茸之类的大补吃得不少,没过几日,小桃便觉得自己的身子好得多了。手脚也不象初时那样虚软无力,在房间里略走几步也觉得脚底有劲。风翊宣头几天也不去工部了,整天呆在家里顾着她,小桃却不想让她因着自己的缘故耽误了公事,便说自己已经大好了,推着他仍去工部里处理事务。风翊宣见小桃确实脸色慢慢恢复,不似先前那样苍白,已渐渐恢复了血色,便听她的仍旧去工部里办差,有一日还带回来所说是皇上赐的几样皇宫里才有的补品,小桃也不认得,让风翊宣替自己进宫谢了恩,就把这些好东西打包一股脑送回乐府给老爹老娘补身子去了,她又不是老弱病残,这样年轻轻的哪用得着就补品补药一齐上啊,也不怕补出鼻血来? 风翊宣虽说是白日里进宫办差守不了她,但是仍叫丫头们好好的看着她,不让她四处乱跑以免着凉了。几个丫头对七王爷的话是十分遵从,每日里小桃下地来到园子里略走动一会儿,以兰香和画眉为首,小珍和豆儿为辅的四个丫头便紧紧的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好象她的四个美女保镖一样。小桃猜想这几个丫头是吓怕了,时时跟着她严防有个人再来把她掳走,她们几个好一拥而上... 每日到了吃饭的时辰,饭也餐餐端到她床前来,小桃虽然觉得她们未免太大惊小怪了些,不由得好笑。她背后的伤早已好了很多,如今不碰到伤口是不轻易痛的,虽说做不了什么剧烈运动,但是吃个饭喝个茶的倒是完全没有问题,可是这几个丫头连上风翊宣在内就象她是个瓷娃娃似的,务必要让她直接过渡到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阶层里去。碍于知道他们这些人是关心她的出发点,小桃也就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小桃只要一下床,兰香就立刻拿来披风:“姑娘,王爷说了您这会子不能再受凉,把这披风披上罢。”她只要想出晓春阁的大门,画眉就会抢上来说:“小姐,王爷说了您不能受累,方才您已经坐了大半天吃饭了,这会儿子还是回屋歇着去罢。” 待到吃饭的时候,只要她一放下碗筷,豆儿便眼泪汪汪的道:“姑娘,您怎么只吃那么一点点,王爷说您身子太弱,得多吃些,这样才恢复得快。”等到她想喝口茶的时候,却会发现茶盅里不是茶水而是燕窝汤或是参茶,小珍便会凑过来笑嘻嘻的道:“姑娘,王爷说了您这阵子少喝茶水多喝些燕窝参汤,对您的身体有好处,这茶等您伤好了再喝罢。” 每每到此时,小桃都是又好气又好笑的,但是毕竟拂不过这几个丫头的好意,还是照她们说的做了。这日傍晚,小桃吃了些淡粥和几样小菜,便放下筷子不吃了。方才陆平已经回来说是王爷今日在宫中有事要晚些才能回来,小桃便想起一件事来。她想洗澡。 小桃是个非常爱洁的人。在家里的时候,她每两日要洗一次头发,这还是嫌着过腰的头发太长,否则她还想一日一洗呢。因着家里专设了洗澡的浴房,她夏日里都是每天都必冲一次澡,三伏里最热的那段日子,一天能冲个两三次,就是其它季节她也每隔三五日便洗次澡,否则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因着她这个习惯,身边的丫头也跟着沾光,她每次洗澡的时候四个丫头也每次两个跟着她洗,反正她家的浴房大得很,又装着三四个她自制的淋浴用具,每次同时洗三个人没问题。 自从受伤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小桃都没有洗过一回澡,早就觉得身上不自在了。她刚醒来的第二天就要求过洗澡,但是这个提议被太医和风翊宣联手无情的给拒绝了,说是伤口还未愈合,不能沾水。小桃无法,只有让兰香和画眉弄来极细的梳蓖给她密密的理头发,可是饶是这样毕竟不如水来洗来得痛快,极力忍了好几日,在那好伤药和白玉膏的双重作用下,小桃背后的伤已经慢慢结了红色的血笳,应该沾水没事了罢?再不让她洗澡她会发疯的。 小桃在洗澡的极度诱惑下,厚着脸皮到王府前院客房处来找仍被风翊宣留在王府内观查她伤势的太医来申请,那太医是个好说话的,又问了丫头们小桃背后伤口结笳情况,这才勉强同意了。不过要求她不要泡太长时间,不要碰到背后伤口就是了。 小桃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赶忙象捡到金元宝似的回去让兰香准备热水要泡澡。兰香见大夫已经同意让小姐洗澡,这才放心的收拾了小桃要换的衣服,才敢带着小桃和画眉两个往王府里王爷专门洗澡的浴房去。反正今天风翊宣回来得晚,若是他早回来占了浴房,她还没有地方洗澡呢。小桃在自己家里那宽敞的浴房里呆惯了,若是让她在一个大木桶里泡着,伸不开腿伸不开脚的,她可真有些不太习惯呢。 幸亏兰香说王府里有王爷专门洗澡的浴房,只是那只是供风翊宣一个人洗澡用的,可是兰香心想,这小桃姑娘已经是一半儿的平遥王妃了,就剩下让自家主子娶回家了,那么自己带着这个未来王妃去王爷专用浴房洗回澡也不算是越礼罢?于是小桃跟着兰香,带着画眉和小珍,留着豆儿在屋里看家,便随着兰香往风翊宣专用浴房里来。 小桃跟着兰香丫头在王府内绕得头晕眼花,她这时才觉得这王府真是大啊,一院连着一院,一进套连着一进套,若是自己单独走在这里,怕是绕一天也绕不出来了。她瞧见有些经过的院落里面根本没有房屋,只是有些树呀草啊湖的做点缀,想来是专供赏景用的。小桃如今虽然也是小富婆一枚,但是比起王府里的气派来那还真有些小巫见大巫的感觉,不仅心内暗自感叹道:‘唉,阿宣真是太奢侈太**了呀...’ 当小桃站在风翊宣专属浴房里的时候,她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了。虽说她自认为自己已经很长了见识见过了大世面了,但是眼前这比她家里大三倍不止的超大型浴房还是让她大吃了一惊。这哪里是浴房,简直就是个中型澡堂,那面积快赶上一个小型游泳池了。往日里小桃觉得自家浴房就不小了,可是风翊宣的这个浴房的水池里,同时供二十个人还不嫌挤。就在小桃发愣的时候,兰香已经到水池边的一个开关处启动了一处闸门似的开关,只见那水池底部侧面露出一个巴掌大的洞口来,温热的水直接从洞口时缓时急的流出来,小桃见到此种情景更是震惊了。原来这水池还有这么个精妙的机关,看来她这现代人还真是不能小看古时人的头脑。 “兰香,这水从哪来的,厨房烧的么?”小桃好奇的瞅着源源不断流进来的热水。 兰香把手里衣服放到一旁的一把锦榻上,笑道:“不是的,这放出来的水是温汤水,当初我们王爷建府时无意中发现这里是一处温汤地,就把这里改建成一处浴房了。” 小桃听了大喜,温汤地,那不就是温泉么?没想到这浴室竟是一处温泉改建的。她前世里泡过几次温泉,那是冬天去的,那泡温泉的美妙感觉她竟然还能在这个时空里感受到。她这时才感受到为什么人人都想变成富翁,这超豪华的生活标准的确是挺吸引人的。 小珍上前给小桃解开打散编在脑手垂在臀线上的发辫,小桃瞧着大浴池里随着温泉水的慢慢涌出,渐渐变得白雾氤氲。兰香打开浴池边一个衣柜似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两盒混合着各种干燥香花的花瓣香料,将一整盒都慢慢倒进池水里,顿时干花瓣在热水中慢慢泡开,整个房间里顿时热气腾腾,香气氤氲。 在这里洗澡也太享受了罢?小桃兴奋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不由的在池边脱掉脚上的鞋袜伸到池水里试了试温度,果然温度正好。她便回头对兰香笑道:“兰香,谢谢你了,这水温度正好,你不用伺候我洗澡,回去歇着罢。” 兰香睁大眼睛:“出去?歇着?那怎么行?王爷吩咐姑娘伤好之前我寸步也不能离姑娘的。”说着,她便目前来帮小桃脱去外衣,笑道:“姑娘莫不是害臊么?我们都是女子,怕什么,再说奴婢伺候您沐浴是应该的,将来您嫁进来王府若是要了兰香跟在您身边伺候,这点事儿算得了什么啊?” 小桃哭笑不得,她活了这么大,被个小姑娘主动扒衣服还是头一回。在家里洗澡时,虽然也有丫头陪着,可是她那时身上没伤,都让她们各洗各的,不过有时让丫头帮着搓搓背就是了,这样完全由人来伺候着洗澡她可不习惯。只是自己身上这里确实有伤,脱衣服不方便,也只好任着热心的兰香来摆布了。不过好在她前世里没少洗过大众浴池,对于在女人堆里赤身**倒没有那样害羞,只是微微笑了一笑,便由着她帮自己脱下了身上中衣和外裙。 待到兰香把她剥的只剩肚兜和亵裤时,小桃才苦笑着婉拒了兰香的好意,她护着胸口笑道:“兰香,我自己来罢,我怪不好意思的。在家里洗澡时我也不用她们几个丫头帮我脱的。” 兰香笑着拨开小桃的手,笑道:“姑娘,你是不是怕兰香粗笨?放心好了,奴婢手很轻的。”说着还要伸手,吓得小桃蹭蹭挪到浴池一边儿去,踩着台阶下去,嘴里笑道:“你这丫头太热情,我还是自己来罢。” 兰香和画眉小珍几个被小桃脸红惊吓的样子弄得扑哧一笑,兰香笑道:“那姑娘就先泡一会儿,等会儿我帮您擦身好了。” 小桃连忙点了点头,这兰香丫头太彪悍了!不过自己也太无能了些,到这个时空里才十几年,竟然脸皮子反倒变薄了,想到前世里在电影电视里什么漏*点镜头没瞧过,这时不过是在几个丫头面前脱个衣服自己倒害臊了,唉,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小桃一边唉叹着自己越变越薄的脸皮,一边四下打量着这个超大的浴池。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她发现原来自己置身的这个温泉浴池竟是用全部用白玉垒起来的。小桃不可置信的摸了摸光滑雪白的池壁,可不是玉是什么?在看看一直冒着热气的池水下的脚底,果然是在白玉板上雕着浮凸的花纹,才不至于滑脚。天哪,她平时虽然觉得风翊宣衣服穿着都是极好的质料,但是她可从没想过平遥王府里面竟是这样奢华的,竟然连一间洗澡的浴室都是白玉其壁的。 难怪那些名门贵族的女孩们挤破头也想嫁入豪门皇室,这样极奢侈的生活怕是没有几个人能抗拒得了的呢。泡在温度适中的热腾腾的温泉水里,小桃觉得舒服极了,浑身汗毛孔都慢慢打开了,她知道洗温泉对皮肤极好,看来在王府养伤的这段时间里她隔两天便洗一回好了,这样的泡汤的好机会实在是太难得了。小桃想到若是嫁到王府之后,每天都可以尽情的泡温泉,心里不由得大乐。嘴里不由得哼起歌来。 三个丫头瞧着她那样惬意的微眯着眼在浴池中走来走去,如同一个发现新玩具而兴奋的小孩子一般,都互相看看忍不住笑了。 兰香瞧着热气蒸腾下小桃那一身白皙如玉的肌肤如同软白玉一般温润,心中暗赞道:我们王爷真是个有眼光的,这未来王妃不仅脸长得美,性情又好,就连这窈窕有致的身材和凝脂般的肌肤也是上等中的极品呢,怪不得自家主子把这未来王妃当个宝儿呢... 二百六十三章 浴房风波 二百六十三章浴房风波 在这样美仑美奂的超豪华浴房里洗澡真是件非常享受的事情。小桃为自己坚持要来洗澡暗自窃喜。她真的是赚到了,现代里的温泉有不少听说都是自来水烧热了冒充温泉水的,可是现在这个平遥王府里的温泉眼可是货真价实的,而且还不用买门票,多划算啊。 小桃想着以后她可以天天来这里泡汤,就觉得无比兴奋,连那口里哼着歌的曲调也换了好几首。兰香和小珍画眉笑眯眯瞧着心情异常之好的小桃,没想到这个主子能泡个澡就高兴成这样,平时看着主子谈起生意赚起银子来老道得很,这时却带着几分天真,显出那诱人的自然少女风情来。 兰香见小桃泡了一阵子,便和画眉两个脱了外衣,只穿着中衣上前给她擦身。平日里小桃都是自己洗自己的,可是现下自己确实背后有伤活动大了不方便,只得听话的任小珍在浴池的白玉台阶边儿放了小凳子坐上去,由着兰香和画眉用软巾给自己轻轻擦洗。这两个手法甚轻,小心翼翼的避过小桃背后的伤口。 小桃这还是第一次任着别人伺候自己洗澡,觉得自己象个被照顾的小婴儿似的,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兰香是个嘴里有什么就忍不住要说的性格,这时靠近了小桃给她洗澡,离这样近瞧着她被热水泡得有些潮红的脸蛋。和浑身细如凝脂白如绸丝的肌肤,心里一阵赞叹,忍不住笑道:“姑娘,你皮肤真好,象上好的白玉似的,滑不留手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象你这样的好皮肤呢。” 还不等小桃回答,一旁的画眉就抢先骄傲的说道:“那是。我们家小姐是名符其实的美人儿呢,不仅面孔长得漂亮,就连这一身皮肉和好身材也是万里挑一的,不是我画眉自夸,我跟在小姐身边也见过不少千金小姐和小家碧玉,说真的这一身好皮肤能比过我家小姐的还真很少见呢。”画眉说话时那得意洋洋的神情,就好似夸奖自家宝贝似的,引得小桃肚内发笑。 不过,小桃也知道兰香和画眉所说的确实不假,自己生来就是这一身细腻如玉的好皮肤,不仅白皙娇嫩而且还怎么样也晒不黑,就是俗语说的气死太阳那种类型的。而且她的全身上下就连一个斑点黑痣也没有,就是脸上也是洁净光润的不见半点瑕疵。说实话,她也确实为这身天赐的好肌肤挺引以为傲的,若是在现代她这样一身好皮肤穿上泳装在海边走一圈,怕是回头率超高了罢?只是在这个保守的古代,她皮肤再好也只能掩在层层衣衫之下,除了洗澡之外根本不得见天日。怕是将来能看到她这一身好皮肤的人怕是除了她娘亲和丫头,就是那个要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了罢?他可会满意?可会惊喜? 小桃的思想不由得越想越远,脸上更红了。兰香以为是水热了把小桃给熏了。急忙问道:“姑娘,你脸这么红,怕是泡得时间长了些罢,不如擦了身就上来罢?” 小桃听见兰香讲话,这才一个激凌回过神儿来,老天爷呀,她方才是想到哪里去了,竟然精神溜号想到那上面儿去了?真是羞死人了,她居然意yin起风翊宣来了...她,她难道骨子里是个色女不成?这若是让丫头们知道了,岂不是得取笑死她... 小桃脸色一红,连忙定神凝气正襟危坐下来,厚着脸皮解释道:“不是,这水温正好,好不容易才碰到温泉水我得多泡一会儿才行,行啦,你们把我擦洗得够干净的了,我要再泡半个时辰,你们只管去吃晚饭去罢,吃完饭再来伺候我穿衣,咱们再回去。” 她方才已经吃过一点稀饭和小菜。但是丫头们却还没有吃呢,她可不想因为自己洗澡耽误了丫头们正点儿吃饭的时辰。反正她一个人在这里泡着更自在。经她向次三番下命令,兰香和画眉才准备留下小珍在这里伺候着,她们两个先去吃饭回来再换小珍。小桃摆摆手做出轰小鸡的动作,笑道:“走走走,都给我走,你们不吃饭了饭哪有力气伺候我?这里也没人来,还怕人闯到澡堂里把你家小姐我抢走了不成?别罗嗦了,你们三个都一起去。” 看到小桃快要跳出来赶人的模样,三个丫头这才笑着掩上浴房的门去吃饭了。小桃心道还是她一个人洗澡泡汤自在,反正这浴室是风翊宣专用的,别人也不会随便到这里来,而且三个丫头吃饭有两刻钟足够了,她得趁着这两刻钟好好享受泡汤的乐趣。愉快的闭上眼睛,小桃不敢拿受伤的背靠在池壁上,改坐在台阶上两只光洁的胳膊轻趴在池台上,简直快要舒服的睡着了。 就这样,天真的小桃姑娘放松了警惕,在这个以为不会有人进来的浴池里安心泡着温泉浴,只是她却忘了有这样一句话,叫做无巧不成书... 今日工部里的事情有些冗杂,风翊宣一件件处理之后就已经过了傍晚时分,他心里一直惦记着鞭伤刚刚有些好转的小桃,心思早飞回王府了,偏就今日好多官员象是跟他为难似的,许多事情都回报在一起,让他既无奈又着急,最后在极力又忍了半个时辰之后,风翊宣终于忍耐不住了。把这些并不紧要的公务弄到一边,明天再处理,便心急火燎的返回平遥王府。 他这几日也不知是怎么了?不知道是受了小桃受伤的刺激,还是小桃又住在了他眼皮子底下,反正风翊宣就觉得如今的自己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以往自己遇上没有处理完的公务,基本上都会呆在工部弄到思路清晰为止,可是如今想到他心爱的女子就在他的家里等着她,回到家就能看到那张笑颜如花的动人脸庞,他就觉得心跳都加速了。 一阵快马加鞭,风翊宣总算在太阳下山落下最后一抹余晖之前回到了王府。因着这一路上急着往回赶,再加上心里着急今日天气又比前两日温暖,风翊宣觉得身上有些冒了汗。他可不想带着一身汗渍去见小桃,于是便决定先去浴房略冲一下澡再去晓春阁陪小桃。他哪里知道此时他那私人专属的浴房里正是她的小桃在那里泡汤呢,便让陆平吩咐下去先把晚饭准备好端到晓春阁里,等会自己在晓春阁用餐。 陆平领命去了。风翊宣抬脚便往温泉浴房来。 偌大的浴房里,此时因着热气的升腾和池水里撒了珍贵香料的关系,正弥漫着一股芬芳浓郁的花朵的香气。小桃此时正美滋滋爽歪歪的哼着歌,全身光溜溜的半趴在浴池边上,大半儿身子在水里,肩头以上部位都在浴池边儿上趴着,享受着这惬意的独自泡汤时间。因这浴池与房门之间有一段距离,中间还隔着两层半透明的月白色纱帐,再加上小桃完全陷入了泡汤的极度快乐之中。因此她根本没有注意到浴房的门已经被轻轻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风翊宣一走进浴房里,就不悦的皱紧了眉头。他一进来便感觉到了浴房里蒸腾而来的热气。当下便知道有人用过他的浴房了。 风翊宣的眉头就立了起来。这浴房是他私人专属的禁地,除了偶尔有下人来打扫浴房,任何人不得随意进来这里。可是如今竟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进来洗澡,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把他的话当成放屁是么?在风翊宣心里不悦感升起的时候,他竟然耳中还听到隔着两层半透明的纱帐后面有人快乐的哼着歌,还是个女人的声音? 风翊宣的薄怒之中就添上了一丝好奇?怎么,这个胆大包天的敢违他命令私闯他浴房的还是个女的?是哪个奴婢这样大胆,敢来他的浴房洗澡?王府下人们有专门设在后院专供男女仆人们洗澡的小浴房。这个胆大的丫头竟敢趁着他不在家偷跑来这里,看来是完全不把他这个主子的话放在眼里了,哼!风翊宣冷哼一声,他还真的想不到府里有哪个丫环这样大胆到敢私闯主子浴房的?或许是哪个妄想着献身勾引他的心存不良的奴婢想要借机会色诱他?哼哼...风翊宣心里冷笑,他向来不吃窝边草,而且自打认识了小桃之后,他的整个人整个心思全被小桃牵住了,哪里会把别的女人看在眼里? 风翊宣想着要怎样惩罚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脸上带着冷笑迈步上前穿过纱帐直走到浴房边上来。可是当他瞧见那浴池水气氤氲中半趴着的露着半个侧脸的少女竟然是小桃的时候,风翊宣真的象被雷打中似的愣住了。 只见满室芬芳的花草香气中,他的未婚妻子乐小桃姑娘正脸色红通通的半坐在白玉台阶处,半个身子趴在池边,侧脸上带着愉快的微笑,嗓子里还哼着不知什么小调儿。风翊宣脑袋里轰的一声象是炸开了,他整个人僵直在那里,他使劲眨眨眼睛再次确认自己所看到的,不错,那是他的未婚妻子没错儿!只是,这会子的她没有穿衣服... 此时她流泉般的黑发如缎般一半披散在白玉台阶上,另一半在热气腾腾的池水中漂浮着,构成一副冶艳又有些妖饶的视觉冲击感。风翊宣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此时的泡在池水中的小桃象个误闯了凡间的仙子一般,只是这仙子是裸着身子的,她的长发几乎盖住了她肩背后的光裸的肌肤,露在外面让他在这个角度能看到的不过是裸露的肩膀罢了,可是风翊宣仍然觉得此时的她美得不可思议,他的心跳得快乱得没有节奏了,眼前的美景让他觉得象个梦境一样... 其实,说实话,风翊宣活到了这个岁数,并不是没有男女经验的男人,也不是没有看到过女人的**。不过那些男女之事不过是出于他生理上的需要,无可厚非。风翊宣对这种事的经验不多也不少,对他来说跟他上床的女人他不会对她们动真感情,因为这些女人或是想从他这里得到银子,或是想借着他的权势得到名利,总之。是各有目的。他们之间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风翊宣对这档子事儿的需求在遇到小桃之后便发生了变化,他的目光从未这样热烈的追逐过一个人,也从未在看到她笑容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十分满足,就象得到了天下珍贵的宝贝一般。这种让他心里充实又温暖的满足的感觉,甚至在他与以往的女人上床时也没有得到过。忽然之间的,风翊宣对除了小桃之外的女人完全没有了兴趣,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愿意与她过一辈子的伴侣。在与小桃亲密亲吻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感觉,也不是没想到过把小桃拐到床上去,可是他知道自己爱这个女子,也尊重这个女子,那么他会等到她真正嫁给他洞房花烛的那一夜,才把她完完整整变成自己的,所以当他与小桃在一起的时候,他克制住了自己想得到她的**,不想吓到她... 可是现下好象是他的小未婚妻子把他给吓到了。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不可能是小桃故意在这里脱得光光的色诱自己,对一个亲吻都能脸红个半天的女子来说,她是不可能做出这些的!那么,就是她想洗澡,而丫头把他带来了自己的专属浴房喽?嗯,一定是兰香,不过...做得好... 风翊宣克制住看到她光裸身子的激动,有些好笑的瞧着小桃慢半拍的仍没察觉到自己的出现。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的等着瞧他的未婚小娇妻发现他时的反应。 温热的水让小桃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她几乎要昏昏欲睡了。小桃迷迷糊糊想着方才在兰香和画眉给自己擦身的时候,自己竟然还想着风翊宣的事情,便软软的叹了一口气道:“哎,我怎么可以这样厚脸皮,竟然想那种不该想的事情呢?” 风翊宣瞧着她竟然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存在,还在低声不知咕哝着什么,那样子可爱极了也诱惑极了,只是这始作俑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被看光了,他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回小桃可听见了,她吓了一跳。她没听错罢,怎么好象她听见了男人的笑声?小桃虽然让温泉水泡得有些迷糊,但仍是条件反射般很快速的抬头一瞧,发现原来竟是自己的未婚夫站在浴池边儿上,更一脸暧昧笑意的瞧着自己。 “我的妈啊!”小桃忍不住尖声大叫,忙扯过放在池畔的软巾,身子出溜一下飞快的钻进水里,同时软巾下意识的遮住胸前的*光,“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风翊宣瞧见这可爱的小女人说话都结巴了,脸上的笑容绽得更大了。小桃又羞又急又气的瞧着风翊宣脸上迅速放大的笑容,觉得浑身都发起烧来了,太丢人了!真是太丢人了!自己竟然让个男人给看光光了,虽然这个是她未来的夫君,早晚都得让人家给看光,可是...可是...可是现在毕竟他和她还没有成亲呢,这...这...这让她真是太窘了!!! 于是,在极度的羞窘之下,小桃颤着声指控:“你...你怎么可以跑进来?我...我还在洗澡,你太...太不要脸了...”不知怎么表达自己心情的小桃只有用不要脸三个字来概括。 风翊宣老神在在的耸耸肩膀,不以为然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瞧着小桃红得快能煎蛋的俏脸笑道:“我的小王妃,是你自己偷偷跑来我的浴房泡澡,好象并没有提前支会我知道罢?我怎么知道你在这里?我只是也想洗澡,结果就碰上你了,莫不是咱们夫妻两个心有灵犀,居然让你猜到了为夫要来这里沐浴,所以王妃你专程在这里等着为夫不成?”害羞成这样的小桃太少见了,他不逗逗她怎么行? 小桃整个人泡在池水里,只露着一颗脑袋在水上面,整个身子弯着半蜷在水里动也不也动一下,生怕一个动作过大便会使自己*光外泄。不过,他看了自己那么半天她都没发觉,怕是这*光该泄的已经泄光了罢?小桃头大的哀叹着,她虽然是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新时代灵魂,可是她就算在前世也是黄花大闺女一枚,哪有让男人看光的经历?而且来到这个保守的异时空,多多少少那保守思想也潜移默化了她十几年,虽说她不至于象别的女人那样被男人看了就要死要活上吊跳井的寻死去,可是也不代表她可以让男人看光了之后还怡然自得。 “你...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啊?”小桃羞得快爆血管了,忘了唯今之计是让这个男人快离开,而不是在这里和他斗嘴生气,“你...你看到里面有人就应该,就应该非礼勿视的呀。” 小桃急着给未婚夫扣罪名,只是她此时娇羞不胜的模样儿实在没有丝毫威慑力,风翊宣笑得见牙不见眼,气儿不长出的断续带着狐狸般的微笑向浴池台阶处走上前两步,笑道:“我哪里有非礼勿视?你是我的未婚妻子,我是你的未来夫君,你被我看到了也不算什么?横竖早晚都是要看的,对不对?” 小桃直接抛给他两记白眼,她从没想到风翊宣竟然还有这样无赖的一面,“你...你不要脸,快,快出去。”哦,她真的快要晕倒了,不是因为这热腾腾的水温,而是因为风翊宣的视线象是有穿透力一般,自己这相样子在他面前真的好心慌啊。 “我不能走啊,小桃,”风翊宣眼也不眨的故作担心的说着,上翘的嘴角却泄露了他此时的心情好到了极点,只听他笑道:“这池子太大了,而且你伤刚好身子定是虚软无力的,若是你摔倒在池子里怎么办,我还是看着你的好...” “才不会呢,我...我会很小心的,”天哪,谁来救救她啊,她快要羞死了啊,小桃脸红心跳,池子里的双腿都软掉了,这家伙怎么还不走,“兰香和画眉她们吃饭快回来了,我...我有她们伺候就好了,你你你,你快出去,要人瞧见了多...多不好意思啊...” 风翊宣听了这话非但没有反而在浴池边上蹲了下来,小桃两眼一翻,真想把他拖到水里来痛打一番,可是想到他若是下了水,自己可就真的说不好他会不会做坏事了,还是先忍耐着些好。见她厚脸皮的夫君竟然伸出了手,小桃以为他要来抓自己,又是羞窘又是惊吓,不由得下意识的在及肩的热水里猛的向后退了几步,可是她此时双腿都吓软了,失足在池底滑了一下,身子猛的就往后跌倒,忍不住惊叫出声。 “啊!”风翊宣看得真切,飞快的把本来想探探水温的手临时改了方向,抓住了小桃滑嫩晶莹的手臂,顺势往自己这面一拉,小桃倒抽一口冷气,忙忙的扶着他的手臂站好,殊不知她这样一倒又被他一拽的功夫,那胸前莹润雪白的风景完全落入了风翊宣的眼里。他眼里闪过一丝光芒,又觉得这样逗弄小桃实在是好玩,他从来没想过一向比较冷淡傲然的自己,居然会象个恶劣的登徒子似的戏弄起自己的心上人来,而且还乐此不疲。 风翊宣忍着要大笑的冲动,道:“看,我方才说的对罢,你滑倒了。”他面不改色的陈述事实。 小桃嗔怒道:“都是你害的,你还有脸说呢。”说了这一句的小桃才发现,自己的手臂仍然被风翊宣牢牢的握在手掌里,她都能感觉到风翊宣手掌里传过来的异于平常的温度。 小桃毕竟不是古代的传统少女,在出嫁之前才被母亲拿出人体力学完全不符合比例的**画来传授机宜,她虽然是个纸上谈兵的菜鸟,但毕竟这方面的知识也算是知道个**不离十。没吃过猪肉的小桃见过不少猪跑,所以她瞧见风翊宣看她的眼神和他手上传过来的热度就猜想,这个男人是不是对她产生那个念头了? 想到这里的小桃更羞臊也更慌张了,她努力想把自己的手臂从风翊宣的掌握中抽出来,可是人家却握得紧紧的,小桃不敢太使力怕挣扎幅度太大导致被他的贼眼睛吃了嫩豆腐。风翊宣也知道此时小桃心里的小算盘,看她那象被煮熟的虾子一般浑身红通通的就知道她怕*光外泄,可是殊不知在她方才往后跌倒时,他早已经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到了,只是怕她羞得昏倒了不愿意告诉她而已。 “快,快放开我啊,”小桃一只手臂被风翊宣握住,另一只手还得紧紧抓住胸前的遮羞布不放,这还真是项体力活儿啊,小桃脸上的红晕迅速扩散到全身,整个身子都浮现出一种淡淡的粉红色,小桃悲哀的想着,难道她就要做韶然国里第一个因羞窘而死的女人么?“我全身都湿湿的,会弄湿你的衣袖的。” 风翊宣低头瞧着这娇嫩如花的小女人,眼神灼亮闪耀,“我不介意。你早晚都得适应。” 小桃终于在风翊宣强大的不可比拟的厚脸皮下投降了,她咬着红唇,脸红的轻颤着声音求饶道:“阿宣,你...你别逗我了,让...让我出去,好不好?求你了...” 单纯的小桃毕竟在男女之事上只是个一张白纸的菜鸟,她哪里知道自己此时这个模样再软语相求之下的自己有多么诱人?风翊宣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跳到水里跟她缠绵一番,只是他的小未婚妻此时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还带着一丝平日里少见的柔弱和娇羞,虽然风翊宣很想把她给吃了,但是念在她背后鞭伤尚未完全恢复,身子仍然羸弱,他只能眼睛先享享福,把这念头强压下去了。 风翊宣深吸口气,再度暗暗咬牙控制自己的**。他终于叹口气放松了抓住她手臂的手劲儿,但是却把她轻轻拖到浴池边上,提出补偿的要求:“放了你也行,让我出去也行,只是我有两个条件,答应了我就出去。怎么样?” 小桃此时只求他能让自己从这异常的羞臊中解脱出来,还管什么要求,直接便连声点头道:“好好好,你说,别说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也答应。”先把自己解救出来再说,完后再算帐罢。 风翊宣瞧着小桃让水气熏染的嫣红的脸蛋儿,不怀好意的笑了,说出了第一个条件,“首先,你得主动亲我一下,以前都是我主动亲你,你都没有主动过,对不对,我这个要求不过分罢?” 小桃闻言顿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带着三分羞怯。这个要求还不过分?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可是此时的地点氛围全不对,而且她还泡在浴池里光着身子,这个时候让自己主动亲他一下,这不是故意摆明了逗她玩么? 二百六十四章 又添病了 二百六十四章又添病了 小桃忍不住暗叹一声。没想到这风翊宣背地里还有这种无赖调调儿的模样,不过这个样子的他倒真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嘿嘿,也怪有趣的,如果不是她此时没穿衣服的话。小桃此时身子紧贴着热水中的白玉砌成的玉壁,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就怕走了光。 她心想,反正两人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亲一下就亲一下罢。这亲吻在她那个时代里,就快平常到跟吃饭喝水没有什么区别了。而且她也不介意亲他一下让他遵守诺言赶紧退出去,倒不为别的,只是等会若叫那三个吃完了饭归来的丫头瞧到他和自己呆在浴房里,她们岂不要取笑死她? “好...那...那你闭上眼睛不准乱看,把头靠过来点...”小桃指出要求条件,若是她实行亲吻时,他激动之下把她给从水池子里提出去,那可就真没脸见人了。她得以防万一。 风翊宣忍住笑点点头,其实方才他只是随口故意那样说逗逗她的,没想到这小妮子真的当真了。不过这样的结果倒更令他愉悦,他遵守约定的闭上眼睛,把蹲下来的修长身子往水池那边挪了挪。保证她可以在池边够得到他。 闭上眼睛的风翊宣在小桃眼里看来,少了几分魅惑和危险,她趁着风翊宣闭眼的功夫赶忙把自己的头发从背后撂到身前来,她知道这长至臀际的长发实在是天然的屏障,就算只能遮住一点也好过完全暴露。不过被浸在水里湿湿的头发根本不如干爽时那样厚重,其实真的是遮得有限,只是小桃总觉得心理上好过了些。 这才在水池里微踮起脚尖,想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一下就得了。可是这浴池地势本就低,再加上她不敢太加大动作,够了半天也没够到风翊宣的脸,小桃又急又气,干脆心一横豁出去了,伸出两条粉致玉光的手臂,主动环住风翊宣的脖子,把他的头往下压了一些,这才蜻蜓点水似的在他薄唇上飞快的亲了一下。 风翊宣在小桃的手臂圈住他脖颈的时候,整个人都僵直了。他只觉得一阵芬芳的花香气靠近了自己,然后颈项被两只滑腻如脂的手臂轻轻圈住,他觉得自己此时身上都快要着火了,小桃这样天真而无心的诱惑简直差点让他的理智全线摧毁殆尽。可是她还有伤在身... 风翊宣心里深叹一口气,只得咬牙硬撑住,当小桃的玫瑰花瓣似的红辱吻到他唇上的时候,风翊宣的双手便快如闪电的伸手将小桃肩背抱住,将她圈着在水池里提起了一截。小桃见他动上了手,刚想控诉他不守信用,便觉得他的唇已经很快的压了下来,堵住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反客为主的攻城掠地,完全不似小桃那样云淡风清似的亲吻,风翊宣的吻是热烈而漏*点的,深深的品尝着他渴望已久的甜美滋味。 小桃想要说出口的话全化为一声**和叹息,她该要反驳他的不守信用的,可是她做不到,她只能融化在他热情的亲吻里,甚至开始用从风翊宣身上学到的略显生涩的吻技来尝试着回应他,当她略有些笨拙的回吻他的时候,分明听到他喉间欢愉低沉而又有些压抑的低吼。 这个吻什么时候结束的,小桃已经不知道了。她只知道若不是对方先停住,自己怕是就要因窒息而晕过去了。小桃大口喘着略带湿热的空气,觉得自己快死了,快羞死了。明明是准备轻轻亲一下应付下差事就好,结果变成了自己好象故意勾引他似的,两个人吻得难舍难分的。她抬眼偷偷瞧瞧风翊宣衣裳前襟上**的水渍,红着脸转过身去低了头不敢再看他。 风翊宣瞧见他的未来小王妃半天没有动静,睁眼一瞧,却对上她被湿湿的丰厚的黑发半遮半掩的曲线优美的玉背,心中又是一动。他赶忙移开视线转过身去,不敢再对着她了。本以为逗逗她会很有趣。没想到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控制力,只要有她在的地方,他的自制力似乎总是岌岌可危的。再玩下去,引火烧身的怕是他自己了,他这会还真的想冲澡了,冲冷水澡... “好了,不逗你了,我现在说第二个条件,答应了我就出去了。”他还不忘借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要挟’她,“刚才那第一个要求你表现得不错...”他声音里带着掩不住的笑意。 小桃脸一红,嗔道:“你快别说啦,你第二个条件不管是什么我全答应,你快些出去罢...”他再不走她就要在池壁上挖个洞钻进去了。 风翊宣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来,“好罢,你答应了就好,我等会儿去晓春阁找你。” 带着笑意,风翊宣这才提步离去。小桃羞窘的咬着红唇,瞧着他修长挺拔的背景,哭笑不得。回过头来,瞧着这一池湿水浴池,小桃心道这里够大够温暖,若是自己背后的鞭伤好了,冬天没事到这里把这浴池当作小型温水游泳池也不错。 就象是前后脚算好的一样,风翊宣出去了不过一会儿,那三个丫头便吃饭回来了。小桃暗自庆幸好在风翊宣早一步出去,若是正让三个丫头堵在浴房里,她们还不知背地里怎样打趣她呢?兰香瞧见小桃整个人身子红通通的,还以为她泡得时间长了所致,便上前笑着说道:“姑娘。敢情是我们吃饭时间长了,你泡得热了罢,咱们还是回房去罢,你身子刚好一点,若是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也不好。” 小桃也没反驳,点了点头,任兰香和画眉两个上前来给自己用柔软的布巾轻轻印在身上,吸去肌肤上的湿气和水珠。而小珍则是用早已准备好的厚手巾慢慢擦拭她湿透的丰厚乌黑的长发。慢慢的穿上肚兜、亵衣、中衣、外衣,再披上一件长长的披风,确保小桃全副武装之后,兰香和画眉才一左一右的微搀着她出了浴房回晓春阁。 小桃看她们搀扶自己的样子,好象她是娇弱的瓷娃娃似的,不禁心里有些好笑。她什么时候变成林黛玉了,她哪里有那样弱不禁风,瞧丫头们的小心翼翼的样子,好象是来一阵风就怕给她吹倒了似的。虽然背后的鞭伤时不时也会痛,但比初时一动都不敢动的那种状态已好了太多了。丫头们这样谨慎也是关心她,小桃便由着她们去了。 回到晓春阁卧房里,小桃觉得身子都泡得有些虚软了,这里面有一半的原因怕是因着害羞臊的。外间的门边上已笼了一个铜的炭盆,因着风翊宣觉得这晓春阁有些背阴,夏日里这里清凉舒爽,但秋冬就未免有些凉意。因此让丫头每晚在外间笼个炭盆,怕小桃着凉。他对这一点格外要求,就是怕身子虚弱之下的小桃会再生病。 刚回到房间里的小桃还真的是一回来便钻进了温暖的被窝里,扔了一句‘我有些乏了,要睡了’,便拿那床湖绿绣花丝被从头到脚蒙了个严严实实,开始‘睡觉’。几个丫头愣了一下,她们从没有瞧见有人睡觉时会把自己裹得象个粽子似的,而且还包得连一丝儿头发都没露出来。画眉以为自家主子是身上不舒服了,顿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前揭开丝被一角。担心的问道:“姑娘,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不如我去客房把大夫叫来,给你看看,是不是方才泡澡有些着凉了?” 小桃如今一听洗澡二字,便跟孙悟空听到了紧箍咒相似,她哪里是着凉了,是怕等会风翊宣真的来瞧她,她羞得没脸瞧他,只得借着睡觉遁逃。听得画眉问她,小桃便匆匆说了一句:“没事儿,我就是困了,你们直去歇着罢。” 画眉还是不放心的探手进被里在小桃额头上一探,嗯,头不热,没发烧。丫头们这才放心,各自做各自的去了。果然不出小桃的所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风翊宣便依前言来瞧她了。他进到屋里的时候,瞧到的便是床上躺着一个巨型粽子似的人形,呈湖绿色,头和脚都严严实实的包在被子里。 风翊宣一瞧见此种情景,就明白了这是小桃害臊了,一时半会儿磨不开脸儿来见他,使了一招‘觉遁’的招术。风翊宣不由得好笑,故意走上前去在床边坐下,大声问丫头道:“画眉,你家小姐这是怎么了?可是你们照料的不好,惹她生气了?” 小桃在被子里早就听到有人进来房间,这个时辰没有别人定是风翊宣无疑。听他故作没事状问丫头,小桃心里嗔道,装什么洋相啊,要不是因为在浴房里碰见你,哪里会害我这样?只是小桃只敢在裤子里腹诽一下而已,她现在想起刚才在浴房里的画面,脸就烧得象开了锅似的,虽然心里对这位逗弄她玩的爱人有意见。可是哪里好意思出来见他。过两天罢,过两天就好了... 画眉见七王爷问话,她们三个哪里知道这吃饭中间浴房里还发生了这么一段暧昧的小插曲,便实话实说的道:“回王爷话,小姐这也不知是怎么了?方才傍晚她在您浴房里泡澡时还好好儿的,回来后就说困了累了,要睡觉,我方才以为小姐着了凉,摸了一下她身子也不热,想是小姐真的累了罢?” 风翊宣心里暗自笑抽了,看来他的未婚妻还是个小薄脸皮儿。于是他笑着在被子上轻拍了一下,用充满着打趣的语调笑道:“小桃,我来看你了。你怎么了?是睡了么?” 话语未落,就见粽子人儿忽然抖动了一下,好半天才传出一个打哈欠的声音道:“啊...我...我睡了...” 睡了还会说话?扑哧一声,风翊宣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丫头竟还有这么好玩的一面?看来成亲以后,他的乐趣会变得更多的。风翊宣知道小桃此时一定还在想着方才浴房里的事情,她是个姑娘家脸皮子薄自然不好意思马上见他,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于是他决定暂时放她一马。想到这里,风翊宣便接着笑道:“你困了就好好睡,明日我再来瞧你。” 说完话,风翊宣起身走到外间,跟丫头问了一下小桃今日的身体情况,这才含着笑意去了。小桃听到他真的走了,这才缓缓从被子里解放出来,露出小脑袋来瞧了瞧门外,这才放了些心,她又想着自己今日还答应了风翊宣的两个条件,可还剩下一个没兑现呢,就不知道他能出个什么样的难题来给自己? 小桃心里哀叹一声命苦,心里想着明日见面一定要装死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就行了。就这样想着,她便觉得头开始昏沉沉的,便慢慢睡过去了。 俗语说的乐极生悲,真的是一点儿也不假。昨日才见了王府中竟有温泉的浴池,小桃可没少兴奋,可是也许是她当时乐大了,老天又给她找回来一点儿,让她在浴房泡澡的时候遇见风翊宣,结果弄了她个大红脸。这倒也算了,倒霉的是第二日一早醒来,小桃居然着凉了。 许是昨晚泡了澡之后体温升高,也许是前一晚外面温度暖和,而小桃又半夜蹬了被子让风扑着了,总之她是又病了。小桃暗自骂自己太娇弱了,这身后的鞭伤还没有好利索,这又着了凉了,而且她此时嗓子里隐隐的发痒,怕是要引起咳嗽。这可遭了,平日里咳两天倒没事儿,问题是现下她背后有伤,这样剧烈一咳牵动的浑身都动,必定要扯到背后伤口,那可够痛的。 几个丫头慌了,明明主子昨晚还好好儿的,这一大早上声音都哑了,这不是她们照顾得不周么?兰香急忙去客房那里去找留下来观查小桃伤势的大夫,另一面又忙让厨房里熬了浓浓的姜汤给她去寒,晓春阁里忙了个不亦乐乎。 风翊宣是下午才知道小桃着了凉的。他一大早便去工部处理了几件比较急的公文,待到回到王府便见兰香来回报说小桃有些着凉了。风翊宣就猜想是不是昨天在浴池里把她吓着了,她匆匆忙忙出浴着了凉?风翊宣心里后悔起来,早知道如此,何必逗她呢?结果她背后鞭伤刚有起色,这又病了。 风翊宣也顾不上别的,先就直接到晓春阁去看望小桃。如今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自家王爷十分宝贝这个未过门儿的王妃,他们看惯了自家主子一天往晓春阁跑好几趟,看来将来王妃过门儿,他们这些下人得好生巴结着些才是啊。 穿过一进又一进的庭院门堂,风翊宣走上悠长的回廊,那回廊曲折迂回于风景秀丽的园林之间,遇水飞渡便成了桥。过了桥,又经过几个院落,他才直直迈进现住着小桃的晓春阁。这晓春阁布置的十分精致秀丽,门外的錾铜钩上垂着红绸软帘,地上则铺着大红花朵图案的毡毯。小桃的卧室和外间的客厅一分为二,中间一笼秋香色纱帐将里外间隔开。 风翊宣踌进门槛时,三个丫头赶忙上来请安,风翊宣挥挥手,隔着中间的纱帐瞧见里面床上缩着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看起来不象平日里那样精神气儿十足的,她是难受得厉害么?很少见到小桃这样安静的风翊宣,不禁有些慌了。 “兰香,她怎么样?” 兰香恭敬的答道:“回爷的话,姑娘今早醒来觉得头有些痛,身上也有点不舒服,还咳嗽了好一阵子,我们叫大夫来看过了,说是想是昨晚着了点凉,不过不妨事,大夫已开了药方已经抓来了,正在小厨房里命人煎着呢,方才姑娘喝了点薄粥,这会儿正在歇着呢。” 昨晚半夜秋凉又下了半宿的小雨,想是小桃蹬了被,又没有睡好,这才导致着了凉。这病情倒不厉害,只是有咳嗽的症状倒是挺烦人的,她每一咳就会牵动的背后的鞭伤针刺般作痛,实在是有些让人头疼。小桃早上咳了一阵,倒觉得力气都有些虚脱了,便瘫软在床上无力起身。 风翊宣听丫头说小桃昨晚没怎么睡好,问题翻来覆去的,心内便更内疚了,觉得自己昨日傍晚在浴房里不应该逗弄她,结果惹她没睡好觉平白生出一场病来遭罪。风翊宣眉头皱了一皱,对兰香吩咐道:“你去找管家,让他把库里那些补气祛寒的珍品都找出来,送到太医那里让他挑捡小桃合用的,每日熬上一些让她喝了。还有,晚上这屋里再多笼个炭盆,不过也不要过热了,省得再让她勾上来火气。” “是。奴婢这就去办。”兰香听完吩咐,赶忙去找管家弄补品去了。 “她服过药了么?”风翊宣又问画眉。 画眉苦笑道:“王爷,您说到点子上去了。小姐今早才喝了治鞭伤的药,方才听说大夫又给她弄了祛寒的药,便有些不高兴。我瞧着我们小姐是不太想喝呢,王爷您看...” “我知道了。”风翊宣简单的说道,他勾了勾嘴角,微微颔首,挺拔修长的身躯穿过垂帘纱帐,走入了室内。 晓春阁卧房里,精致的梅花形窗棂下,美人在卧。小桃静静半倚在床榻上,双眼轻轻闭着,好象半睡了过去。那桃心形的脸庞,修羽般的柳眉,此时显得有另一种柔美的娇弱。平日的小桃都是活泼生动有朝气的,象这样娇弱的模样可不常见。 她的长发披散着没有挽成髻,而是在脑后松松绑了一条长辫,身上穿着件宽大些的外衣,她一丝脂粉未施,倒显出平日少见的自然美态来。风翊宣步履无声,来到床榻边上,发现小桃即使睡着了,她小手里还仍旧紧握着一本帐册不放。 风翊宣眉头就是一皱,这丫头就饶是病了也不忘了记挂着自家铺子的生意。叹口气摇了摇头,风翊宣无奈的笑了一下,伸手轻轻在她手里抽出那本帐册,在她床边坐下,替她把滑到大腿上的丝被往上拉了拉。 半梦半醒正迷迷糊糊的小桃感觉到掌心一空,下意识的柳眉轻蹙,在床榻上来回摸索了几下。风翊宣无声的笑了,没有把帐册给她,反而伸手把自己的大掌交到她手里,任由她所致着。小桃的手很小很秀气,手背上隐隐现着浅浅的小手窝。这丫头昨晚一定没有睡好觉,他都能看出来她眼晴下有微微的发青的痕迹。 风翊宣凝望着这个半睡中的小女人,一时间几乎忘了身在何处。这样有些病容的小桃是极少见的,这样的她同样引起了他心里极大的怜惜,风翊宣轻俯下头去,薄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印下一吻,也不管外间的丫头有没有瞧见。反正她是他正大光明的未婚妻,谁爱看看去。 深幽的黑眸,在瞧着小桃的睡脸时,显得非常柔和。屋子里的桌上雕成海棠花形状的香炉里,燃着淡淡的沉香,室内只有小桃轻浅的呼吸。 外间的丫头们自然瞧见了自家王爷对小桃的款款深情,连她们都觉得小姐真的是走运气,遇到这么一个极品的好男人,而且这男人还是对自家小姐这样深情的。她们瞧着自家小姐和王爷呆在一起的画面是那样美,简直是太登对了,象副画儿一样。 虽然丫头也不想打断这温馨的气氛,可是汤药煎好了,王爷方才说药煎好了要及时给小姐喝下去才行。所以兰香便硬着头皮端着药碗进来轻声道:“爷,药煎好了,是不是趁热给姑娘喝了?” 风翊宣点点头,从兰香手里接过药碗,用汤勺在碗中稍稍搅至温热,这才让兰香叫小桃起来。小桃正处于半梦半醒的混沌状态之间,猛的被几声熟悉的温柔的声音叫醒,抬眼一瞧,风翊宣一张俊脸近在眼前,正带着笑意瞧着她。昨天傍晚浴房里的情景突然窜入脑海,小桃条件反射的双手在胸前一抱,叫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风翊宣笑道:“你睡迷怔了不成?你这动作是什么意思?这是在你房间里,看清楚了。”这丫头还记着昨天那回事儿呢,不会今天跟他算帐罢? 小桃这才头脑清醒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慢慢放下环在胸前的两只手臂,她感觉到风翊宣的两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脸上,不由得面红耳赤,想说什么,突然喉咙里一阵发痒,立刻呛咳起来。画眉在外间听见了赶忙抢身进来,可是丫头们却不敢上前给她拍背,因着她此时背后都是鞭伤,一拍之下怕不是要了她半条命去。 风翊宣一手拿着药碗,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就要上去给她轻拍,猛然想到她背后的鞭伤,这才愣生生在半空中停了手。所幸小桃只是咳了一会,可就饶是这样也扯得她背部伤口生疼,她怕若是这样连续几天咳下去,背后的伤会不会裂开啊? 风翊宣柔声道:“小心些,背后还有伤呢,若是再扯开了伤口,我会心疼的。” 风翊宣倒是说的脸不红,气不喘的,可是却听得小桃满脸通红。几个丫头却不以为意,尤其是画眉和小珍尤其高兴,她们的主子能被王爷这样爱护着疼爱着,象对待无价珍宝似的,她们做丫头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就连兰香也在一边扯开嘴无声的偷笑。 看来爷是真的很疼爱这位未来的王妃啊,想起上次王妃受伤也是在晓春阁养伤,那时候府里还有些人暗地里传说王爷定不会娶个平民为妃的,而她当时却不这么认为。如今结果怎样,这位平民王妃不是一样紧紧的拴住了自家王爷的心,说来她也是走运,能派来伺候未来王府的主母,瞧这样子,王妃嫁过来之后,她也会被直接调过来伺候,这位王妃性情好脾气也好,对她们下人也极和气,她是极愿意在她身边伺候的。 “你可别乱说,当着丫头们的面儿,你也不知道收敛些。”小桃有些不好意思,私下里说些甜言蜜语也就那么地了,可是当着三个丫头,六只眼睛也这样说,她可有些害臊。 画眉这时笑道:“姑娘,你害什么羞啊?反正如今王爷是咱们家铁板钉钉的姑爷了,你还有什么好害臊的。奴婢瞧见王爷这个样子,心里不知多高兴呢。” 小桃红着脸转过头,嗔道:“就你这丫头嘴里爱嚼蛆,胡说个什么?什么姑爷,还...还没成亲呢。” 小珍笑道:“姑娘,定了亲就是婆家的人啦,如今叫声姑爷也不嫌早呢。” 小桃晕倒。这是什么世界啊?这些臭丫头们明明是她的人,此刻却帮着风翊宣来打趣她?还一口一个姑爷叫得亲热,都是他不好,她都病了还来打趣她。小桃粉脸生晕,转头当作没听见好了。 二百六十五章 书房交流 二百六十五章书房交流 风翊宣瞧着小桃晕生双颊的俏脸。不由得笑了,他知道眼前这个小丫头在闹别扭呢,怕是还在记着昨日自己在浴房逗她的事情。黑眸闪过一丝兴味,风翊宣厚着脸皮靠近小桃身边,说道:“你的丫头被你调教得真好,说的话我爱听。” 小桃用力转开脸,不肯面对他那带笑的俊脸,“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风翊宣微挑起眉,不以为意的笑道:“多谢夸奖,我当你是称赞我了。不过你也不差啊,这样大的人了,生了病居然闹着不喝药,脸皮也不比我薄多少。” 小桃知道他是变着法儿的来哄自己吃药的,皱着眉头道:“药药药,整天让我喝药,我这些天喝药比喝水都多了。满口里尽是苦药味儿,横竖这着凉也不是什么大毛病,躺两天就好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让风翊宣修长的手指给点住了嘴唇,制止了她滔滔不绝的埋怨。“说这些没用,听我的。吃药,你把药喝了我就走,让你好生休息。” “不要。”小桃鼻子里闻到药味就想吐了,她实在吃够了。这里没有药片也没有点滴,成药都是一碗碗中药熬出来的,苦也苦死了,而小桃最烦的就是喝苦药。 风翊宣见她一副坚决不听的样子,不禁威胁道:“你不乖乖把药喝了,小心我用另一种方式喂你喝。” 几个丫头听到风翊宣这话,都不红而同的红了脸,低下头去暗自忍笑。小桃那时候昏了不知道,她们可是知道的。当时自家小姐昏迷中喂不进药去,还是七王爷把她们打发到外间,自己在里面折腾了好一阵子,待到她们再进来时那一碗药却被七王爷喂完了。她们想到七王爷那种暧昧的喂药的可能性,就忍不住想笑。 小桃瞧风翊宣和丫头们的神情,便猜到风翊宣说的那种喂药方式是什么了。她脸上一红,知道风翊宣脸皮比她厚,惹急了真能当着丫头们的面儿做出过分的举止来,凡是能占便宜的事儿,他八成都能做得到的。小桃有些懊恼的瞪了风翊宣一眼,顿时陷入两难的境地。既不想让风翊宣借着喂药吃嫩豆腐,又实在不愿意喝那苦得象黄连似的苦药汤子。 风翊宣面带笑容的激她,笑道:“怎么了?堂堂迎客来的乐东家,京城闻名遐迩的平遥王妃,莫非是怕苦啊?这可真是想不到的。回头跟四哥还有十二弟还有堂姐说说,包准他们开怀一笑。” “谁说的。我才不怕。”小桃倔强的抬起下巴,死要面子,若是让大家知道一向对任何事都淡定自若的她怕喝苦药,岂不是遭人取笑么,于是她随口便编了个理由:“我不过是等它凉凉再喝。” 风翊宣这才不动声色的一挑眉,开口唤道:“画眉,帮你家姑娘把药吹吹凉。” 画眉答应一声,忍着笑接过碗来,在那碗药汁上轻吹着。看来自家小姐是遇到克星了,在家时小姐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就从来不愿意喝药,都是硬顶着到十分撑不住的分儿上才勉强喝一半倒掉一半的,这下可好了,如今有能治住小姐的王爷在这里,小姐这不乖乖吃药的坏毛病可就有人治了。 其实画眉手里那碗药本就不热了,画眉象征性的吹了几下,便仍旧将药碗递到风翊宣的手里,道:“王爷,好了。”眼瞧着自家小姐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画眉一吐舌头只装作没看见。 小桃不敢置信,没想到连她身边最忠诚的丫环这会儿也倒戈了?三个丫头眼睛看着地下,假装没看到小桃恼怒的表情。也假装没看到床边两人那过于贴近的姿势,风翊宣眼睛瞅了瞅她们,兰香会意,便轻扯了画眉和小珍,然后脚底抹油,赶紧溜了出去,以免被当成小桃的炮灰。 “画眉,小珍!”身后传过来小桃懊恼的叫声。 噢,没听到,没听到,她们什么都没听到...刚才王爷那眼神分明是让她们三个小丫头给他让出地盘来,她们作丫头的最先学会的便是看主子脸色,哪里能不明白王爷的意思呢?唉,没有办法啊,自家姑娘虽然才智过人,而且心思灵敏脑袋瓜子透亮,可是却也有个不大不小的毛病,那就是一遇上苦口良药,她就没辙了。就算是药里加了蜂蜜来调和,若是哄着她吃了药再给蜜饯等甜食,一样是不好用的,所以,每回生病都要折腾上好些时日。只是这老是不喝药病哪里会好?现下丫头们知道了七王爷能治得了自家姑娘的这毛病,看来以后每回遇到这种情况,就不用她们丫头们做难了,有人替她们解决了。 温热的汤药被送到了小桃面前,小桃挤了挤鼻子皱了皱眉,俏脸顿时变成一个小苦瓜。她真的是对苦药没有办法,而且自她受伤这几天来几乎天天几碗苦药下肚。头几天她是强硬着头皮闭着眼抱着必死的决心往肚里灌的,只因着她那时还怕身子发烧,才勉强灌下去。可是这几日她已经退了烧了,背后的鞭伤也开始长伤口了,她便不想再吃那苦药了。说实话,这些日子光是汤药她就渴了有快十斤了罢?如今她只是闻到那味道,就觉得喉头一阵阵发苦,反而想要吐上来似的。 风翊宣却不管那套,好整以暇的笑道:“这碗药温度正好,来喝罢。” 小桃冷冷瞧了风翊宣一眼,不满的撅了撅嘴。这男人是不是就爱看自己受苦啊?小桃下意识的往床里缩了缩,还在做最后的挣扎,“我觉得好多了,不必喝了罢?” 风翊宣什么都可以由着她,可是这生病了不吃药他可不能惯着她。他这时没再紧逼她,反而用手慢条斯理的拿起药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黑漆漆的汤药,将它放在嘴边吹凉了,再送到她嘴边去。“喏,乖,听话,喝了它。”他轻声开口,声音跟眼神都温柔极了。 小桃愣了一愣。他上次在她的桃仙居里曾经喂她吃过稀饭,这次又是喂药,莫不是把她当作小孩子了么?可是他低头为她把汤药吹凉的模样,那眼神那口吻那姿态,都让她心头着实暖暖的,明明有些气恼他逼她喝苦药,但是却又觉得有些开心。 “再不喝,我可真要嘴对嘴的喂你了啊...”风翊宣用最温柔的口吻威胁她。 小桃暗自翻翻白眼,这男人对她说话越来越直接了。瞧着那勺子果真被他送到嘴边,小桃终于投降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小桃瞪着那勺药,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微启红唇喝药。 黑色的汤药顺着勺子一口口的滑进嘴里,苦得要命,让小桃忍不住一阵反胃,而且今日这贴药总觉得格外的苦,这让小桃一时间眼里泪花乱转,俏脸皱成一团。心里不由把风翊宣好一顿埋怨。可是风翊宣却当作没有看见,直到把一碗药全喂得一滴不剩才算完。 风翊宣这下放心了,笑道:“瞧你在屋里呆得闷了罢,要不要到我书房里找两本书拿回来看?” 初秋淡金色的阳光轻洒在午后的平遥王府园子里。光线穿过风翊宣书房门口那雅致庭院里的梧桐树,树荫下到处洒满了点点的金光。一阵凉风吹过,梧桐树的枝叶开始随风摇摆,发出沙沙的响声,整个园子里安静极了。 “啊...”坐在书房那数个大书架前慢慢挑书的小桃无聊的打了个哈欠,就差眼角无聊的流出困倦的眼泪了。方才风翊宣带了她来书房挑书看,她便拖了锦凳坐在比自己还高两个头的硕大的书架前慢慢翻看着自己喜欢的书。 风翊宣书房时的书大都是与他的工部事务有关的工具类书籍,少有小说故事一类的,小桃找了好半天才找出了三四本游记类的书册。这几本书不是印刷的,而是人工的手抄本儿。那字体是秀丽的小楷,端端正正的非常工整。其实,这时韶然国里的印刷体,也不过都是由人手工刻出来的雕版,那样的保不齐还不如这样手抄版字体来得清晰好辩。小桃在这世里看书最头疼的就是无论是什么书,都没有标点符号,整篇全是文字,闹得她脑子疼,一边看还得一边在心里把句子断开,很麻烦很别扭,所以她看书的时候并不多,除了上次十二皇子借她的那本临国的游记之类的带插图的,那还稍微能看进去些。 小桃在随便翻书略看的时候,风翊宣便在书房窗边的书案上坐了下来,处理今日从工部拿回来细看的一些公文。小桃挑出这几本游记来,起身重新坐到书案旁的椅子上随手翻看,风翊宣早叫丫头在书案边上的小几上放了茶水和精致的点心,让她安心看书解闷。小桃翻了几页便觉无聊了,一手托着无神的脸,盯着小几上的茶水和点心。心内叹道:“原来没事情做是这样的无聊啊,看来被人宠着什么也不做的日子也真是无聊透顶了,若是将来自己嫁给了阿宣成了平遥王妃,自是不能象现在这样整天去铺子里忙活,那岂不是太无趣了么? 小桃的眼光无意识的落在了风翊宣专注看文卷的脸上,自己的未婚夫君相貌真是长得好看,而且他是那样的宠着她。宠爱一词突的从她心头升起,令小桃的俏脸开始慢慢变红。从她受伤以来,风翊宣对她关心得无微不至,简直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到了无法形容的地步了。因着她近期不可以吃油腻的食物,只吃稀粥和清淡的小菜,于是风翊宣便特意让厨房每天变着花样的做各种口味的粥点给她吃,还有他前几日特意到皇家专属的月明寺去求了一个开了光的纯金的护身符给她,让她每天都装在贴身的荷包里。不管起不起作用,这份心意小桃是很感动的。这个男人宠爱自己的程度是她两世来从没有感受过的,让她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他想要自己的那份真心! 也许是小桃瞧着风翊宣的目光太过直接和炽热,风翊宣灵敏的感觉到了,抬头正和小桃的眼光对上,他笑了,“小桃,你瞧什么呢?是瞧本王英不英俊么?” 小桃这才从美色中恢复神智,望着风翊宣笑得俊美异常,温柔似水的脸孔,本来嫩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笑得实在是引人想犯罪啊,而且他的脸皮也越来越厚了...瞧着小桃故意装做不理他的样子,风翊宣便暂时放下手头公文,伸手从她面前的小几上拈了一块杏仁酥喂她。 小桃虽然心里腹诽自己的未来夫君,可是身体却忠实的配合他的举动,在他伸手喂她点心的时候就张开嘴把杏仁酥咬进嘴里。等到那杏仁酥甜香的味道在嘴里弥散开,她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竟然象个小狗似的让他亲自喂食了一把。她的俏脸顿时变得滚烫起来。把口中点心刚咽下,却见风翊宣的手又伸了过来,这次却是停在了她的下巴上,轻轻抬起了她的脸,只见他用那双灿如墨星的眼眸直视着她,轻笑道:“你嘴唇上沾到点心皮了...” 小桃刚想说没关系,然后自己用手擦擦,可是到嘴边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他突然在面前放大的俊脸给吓呆了,耳边传来他略微低沉的发听的声音:“我来。” 风翊宣的尾音落在小桃红润的唇上,舌尖轻扫过她沾在唇上的一小块儿点心酥皮,把它卷进了嘴里。小桃脑袋轰的一声,这男人竟然吃她吃过的东西?他这样算不算是调戏她,不,是**,是光天化日下的赤luo裸的**!!他...他怎么能这样的...呃...厚脸皮?所幸他卷了那块酥皮便离开了小桃的唇,这才让小桃的俏脸没有因脑充血而爆炸。她呆愣愣的望着眼前这张美男脸,不知道原来这男人竟然在对着她的时候还是个闷骚的。 风翊宣见自己的小王妃现下明显处于大脑停顿状态,因为她脸上的痴迷和呆愣而令自己心情大好。说真的,他以前真的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张俊美的脸有什么好处,也从来没有特意在意过,可是现在却非常高兴自己有张能让小桃时不时脸红并痴迷的脸孔,他忍了笑对小桃道:“行了,你的唇现在干净了。” 终于恢复神智的小桃羞得差点儿连手里的书册都掉了,立刻用另一只闲着的手飞快的到点心盘子里随便抓起一块点心来,尴尬的找借口掩饰脸红心跳:“哎呀,好饿啊...”说完,便扭开头吃心来。 风翊宣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了。他的小桃害羞的时候真是单纯的可爱。风翊宣瞧着那连耳朵都羞红了的人儿,决定暂时放过她不再逗弄她了。转过脸来,他这才重新把注意力放在公文上面。 身边男人突然的安静,令小桃终于慢慢从尴尬和羞怯中缓过神儿来。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瞧了瞧正一脸专注看公文的俊美面孔。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小桃此时便有此同感,此时的风翊宣那专注认真的神情配上他俊美的脸孔让她有点移不开眼了。视线好不容易移到了条案左侧那一摞高高的公文上,小桃内心涌出感动。她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所以才提前从工部回来,把没有处理完的公文搬到自家书房来处理,这个男人用自己的行动来表达着对她的爱护。 正自感动着呢,忽然,本来低着头的风翊宣猛的抬起头来,那幽深的黑眸直接对上她偷窥的眼睛,小桃心叫不好,马上拿起身旁书案上的公文来遮住自己发烫变红的俏脸。遭了个糕的,偷窥被抓了个现形啊,果然坏事不能做啊... “小桃...”耳边传过来风翊宣低沉中带着一丝笑意的声音。 “什...什么事啊?我...我很忙...看东西呢...”小桃假装专注于手上的公文,打死也不能承认自己看她看走了神儿了,岂不被他笑话死? 耳边风翊宣声音中的笑意更明显了,“小桃,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把公文拿倒了。” “啊...”小桃将双眼的焦距放在近在咫尺的文字上,尴尬的发现那倒立的文字,本来就娇红一片的脸更加象抹了一层厚厚胭脂似的,为了避免抬眼望见那肯定充满笑意的俊脸,小桃这次才真的将注意力放在手里公文上看了几眼。 小桃本来只是做样子的看了那手里公文一眼,但是,望着那竖着由右往左排列的,从上而下书写的,字句之间没有半点间断的文字,她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天哪,她真的很想爷天长啸啊。自己手里这本普通的公文她冷眼一瞧,最少也有两三千字了,仍然是连分段和标点符号也没有,这到底还让不让人看啊?小桃平日里接触帐册比较多,而且帐册都是她设计出来的,比较方便简洁。如今对上这么一本足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公文,她再次感到在这世里多读书的愿望不太可能实现了。 转头看看那书案上那一摞子小山般高的公文,她此时心里对风翊宣升起浓浓的敬佩和同情。毕竟,能将这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的东西一本本看完,真得个耐心和毅力。反正习惯了标点符号的她是不太可能习惯这种文字书写形式的。 本来还埋头于公文上内容的风翊宣感觉到小桃的目光,疑惑的抬头时,却对上未婚妻那水汪汪明显带着同情意味的眼光,他便问道:“怎么了?” 小桃眼带敬佩的道:“阿宣,我发现你真的很厉害啊,居然连这种流水帐似的公文都能看得下去,而且还象啃大白菜一样的容易,”看到风翊宣眼里更深的疑惑,她叹口气接着道:“你不觉得流水帐似的公文和书册很难看懂么?而且有时候会容易让人产生歧义?” 风翊宣点头笑道:“有时是有点,但是只要多加揣摩,自然就能知道其中含义了,习惯了就好。” 小桃顿时有种想要晕倒的冲动。多加揣摩?这绝对是降低效率的事,做事情的最高境界就是又有速度又有质量,她便摇头道:“阿宣,你不觉得这公文这样冗长复杂,每天浪费在它上面的时间太多了罢?” 她仔细的瞧了瞧手里的公文内容,大致明白了上面的含义,便指了指自己手里方才随便抓来的那本公文道:“阿宣,我瞧着就象这种公文形式太罗嗦了,若是稍加改动又简洁又明快,而且写的人省力,你这看的人也省力,岂不是两全齐美?” 风翊宣向来知道小桃是个脑袋里有新奇点子的,上次她教他和四哥还有十二弟的四则运算,还有那改良版的钱庄和做帐册的方法,如今都在宫中传开了,朝中官员们有好多没见过小桃的人也听说了她的这些闻所未闻,但极其高明的点子。就连父皇也暗地里夸赞她博学。此时她这样说,定是又有好点子想出来了。 “那你说来听听。” 风翊宣把小桃轻揽到自己身边,拖过旁边椅子来让她坐在自己旁边对着书案开始讲解。小桃如今心思都在如何把这些公文的形式内容弄得简洁方便,好给风翊宣以后办差省些气力,他能轻松点最好了,她可不想把他累坏了,她只顾着给他想个办法简洁一下办公效率,便不拘于是不是坐在哪里,便指着方才手里拿的那一本公文道: “阿宣你瞧,象这本公文,只是你工部的差人们要领取在工地做活时的冬季的棉服罢了,有必要写上这样一大段的文字么?还有这字里行间也太咬文嚼字了一些。这又不是在考状元,这是公文,不需要大段的华丽词藻来说明文采,只需要将要申请或办理的事情讲清楚就好,必求的是简洁和明快,最忌讳罗嗦冗长了,像这样才好...” 她说着拿起风翊宣手里的毛笔,拖过条案上一张空白的宣纸列出公文的固定格式来,边写边讲解道:“首先要将标题写的醒目些,一下子就能让上官瞧出这公文的大概内容是什么。还有下面要来个摘要,将整篇文字浓缩到不超过百字最好。再来就是正文,其实正文也不需要如此啰啰嗦嗦咬文嚼字的,只需要将罗列的数字标明,拿这个公文为例罢,就写上要领冬衣的差人们共有多少人,衣裳多少件,平均每人分几件,如此一来不是更简洁明了更有说服力么?” 风翊宣眼带惊喜的瞧着说了一大段话而端过茶水来喝的小桃,脑中还在回响着她刚刚的侃侃而谈。他的小桃总是让他惊喜,从一开始他只以为她的智慧才能只是用在经商赚银子上,可是后来她的这些奇思妙想竟能带给他公事上的很大的方便和启示。身为一个十几岁就开始学着管理事务的王爷来说,他知道为政者的首要条件就是能用最少的代价和资本,取得对国家和百姓最大利益的效果。他突然想瞧瞧小桃会对这些日常事务有什么想法,便笑问道:“你觉得这公文写得罗嗦?” 喝完茶的小桃扬起笑容来笑道:“你的正事我不插嘴,只是若是咱们私下里两个人说说倒无妨。其实若是换作我,这申请冬日的棉衣根本不用向上面提交什么公文,只在当地向商人直接购买就行了。这样既能节省路上运输的时间,又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棉衣送到差人们手里。何必这样麻烦?” 风翊宣摇头解释道:“小桃,你是不知道朝廷里所有的支出都是有度的。而工部下设在各地的各个分属下的差人们的衣食,做工的用料等等都是由朝廷统一来运送解决的。这一方面是防止下面地方上的官员私自笼络人心,必须要让差人们清楚的知道谁才是真正让他们吃好穿好的主子。另一方面,有的素行不良的商人逐利下,难免会出现偷工减料的事情,因此差人们的棉衣都是由朝廷下属的织造厂专门制造的,然后派人运到各地去。虽然当中会费点时间,但是却能防止上面可能发生的两个隐患。” 听完风翊宣的话,小桃这才明白了情况,原来韶然国搞得是计划经济,什么东西都喜欢搞国家生产。她倒不讨厌计划经济,只是她原来念书时知道如果事事都搞计划,没有了竞争,如何能提高效率呢?适时适度的引进商品经济,也是非常不错的呐。 想到这里,小桃便开口笑道:“其实有的事情灵活变动一下,或许效果会更好也说不定呢?阿宣,我问你,咱们朝廷的织造纺生产的棉衣的质量果真就比商人生产的好得多么?” 二百六十六章 王爷的家底儿 二百六十六章王爷的家底儿 风翊宣以前还真的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小桃这样一问,他略微沉默了片刻,想了想才道:“这个我倒不是很清楚,毕竟没有亲身穿过,但是应该是可以穿过一个冬天的罢?”因为下面差人每年都会领一次的。 小桃听了笑道:“那就是了,我告诉你,百姓们从商人们手里买来的过冬棉衣却是可以过两三个冬天的,若是穿的仔细些,四个冬天也没有问题呢。” “哦?”风翊宣挑了挑眉,“若是照你这样说来,朝廷的织造处所制的棉衣反倒不如街市上所卖的好了?这却是为何?”他从来都是认为朝廷出的东西必然是比外面的强些,谁料好象不是那么回事儿? 小桃笑了笑道:“这你就不明白了。至所以百姓买的棉衣反而耐穿,那是因为商人虽然要靠做生意赚银子,可是这信誉和名声也是极为重要的。不管是做哪行生意的,他们的商品只有质量过硬上乘才可以在市场上有竞争力,这是很简单的一个道理。就拿这朝廷下属的织造坊和民间的作坊举例来说罢,这朝廷织造坊所制的棉衣至所以反倒不耐用,怕是因为没人跟他们竞争生意的缘故。他们无论做的如何,这生意是总归跑不了的。若是做给你们皇室成员穿的衣物,他们自然尽心尽力不敢有一丝怠慢,可是若是说那成批成捆的发下去给各地差人的官服或是棉衣。怕是就不会那样仔细上心了。这个心态也是平常,你想啊,他们不管做的如何,这活计总是他们来完成的,所以不怕有人给比了下去。阿宣,你想想,可是这个理儿么?” 风翊宣是何等聪明的人,一点就秀,当下便默默点头,瞧着小桃让她继续说下去,想听听她可以解决的办法。小桃便认真的说下去道:“其实,这应对的法子倒也简单得很。两个法子,一种是朝廷加大监管的力度,每批成品棉衣出来后派专人检查,质量达到要求标准了再发下去,若是不够标准,让他们重做就是了;再有一个法子更加省力省心还省银子,就是让专人到民间作坊里专门采办这需要的棉衣,若是怕质量不过硬,便可以让出货的商人们将每件衣服上标上他们店铺的名字和商标,以后出现质量方面的问题便可以追究责任,也可以找到人来负责。这样就不怕偷工减料的事情出现了。至于运送和银子的问题更好解决,这样大的一笔生意商人们自会争破头来做的,那采购的专员就可以讲价让卖方出运费,雇船或雇脚力将货物主动运到地方上去,这样朝廷连运费银子也省了呢。等得到了地方上由收取衣服的官员点清货物成色,满意之后就写份收条。让商人凭收条到朝廷的户部取银子不就是了?若是那时咱们的钱庄开了起来,让朝廷直接在钱庄里立个户头,商人直接来钱庄取银子岂不更加方便?” 风翊宣脑筋一转,笑道:“你可是说那个可以借贷银子的新型钱庄?” “是啊,”小桃高兴的说道,俏脸上一片兴奋之色:“这样做绝对可以取到双赢的结果。你想,若是这样一来,事情便简洁了很多,不象以前那样每年各地都为了这些小事情费劲了很多人力物力,这样做可以减少无谓的损耗;而且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让钱庄享受到存银以及名誉度提升的效果。一个连朝廷的买卖都可以做的钱庄,其实力绝对可以让观望的百姓们放心来存银。这样一来,朝廷,商人,还有钱庄三方面都不吃亏,各自得到了好处,岂不是好?这是三全齐美呢。” 小桃终于把她的想法一股脑儿的全讲完了,风翊宣眼睛发亮的瞧着她,她真是个宝!每每想出来的点子和建议都是那样的新颖和便捷,同时不可否认又是极合理又有效率的。难怪连一向很少夸奖人的父皇都背地里对她赞不绝口。风翊宣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抱住,将她圈在怀内。轻声道:“你的点子不错,明日我跟工部官员商量一下,再给父皇说说,他一定高兴。还有你刚才说什么看公文看得眼发花,说什么有标点符号就好了,那又是什么意思?” 小桃被他圈抱在怀里,面上微微有些泛红,就怕有人进书房瞧着,便轻轻挣了挣,娇嗔道:“你先放我下来,我再说,这样我...我怕人瞧见,怪不好意思的。” 风翊宣听了她的话,如她所愿的松了手放她下来,但是口里却笑道:“我的小王妃,这会儿子知道害臊了,没事,反正昨天该瞧的我都瞧着了,你就别不好意思了。至于下人们瞧见也无妨,我这王府里规矩甚严,哪一个敢背地里笑话主子,不怕挨板子么?” 小桃听了他又提起昨天浴房的事情,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带着两分羞怯,故意装作没听见,跳出他怀里,却觉得方才在晓春阁里还因为不舒服而晕沉沉的脑袋此时竟好了一大半儿,便又拖过一张未写字的宣纸来,将刚才那份公文重抄了一遍。便指着文书中的句子讲起了标点符号的作用来。 这标点符号从她认字开始便接触,这时要对一个根本没见过标点符号用法的古人讲解,小桃还真是费了一下心思。她谎称这是自己小时候在杂书上看到的方法,便把比较常用的,容易理解的例如逗号、句号、问号、双引号、省略号等等捡了十几个简单讲了一遍,边讲边在那篇抄写在宣纸上的公文上圈圈点点。这样一来,风翊宣不费劲儿的很快便明白了标点符号的好处,只是刚接触,看着工工整整的文字里有着圆圈,豆芽菜一样的符号,有些不得劲儿罢了。可是等到小桃把一篇公文都用标点符号标注完成之后,风翊宣再来看公文时,果然觉得方便易懂多了,根本不用费心思琢磨,便可以快速的明白内容中的含义了。 风翊宣笑了,伸出手来在小桃脑袋上宠爱的拍了一拍,笑道:“你个小丫头成精了。也不知道你小时候到底从哪弄来这么些奇奇怪怪的杂书看,也难怪你这小脑袋瓜儿里跟别人不一样。若你是个男子,都有资格来做我的文书了。” 这倒不是风翊宣有意夸赞,他从认识小桃开始,就从小桃的一系列的举动和谈论中,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卓越的新奇的思想,还有不同于常人的意识和见地。他现在巴不得快点迎娶小桃进门儿。一来她常常想出来的奇怪的点子大部分都能帮到自己,另一方面也能让小桃一展所长,而非让她的奇思妙想埋没了。 “文书?”小桃好奇的睁大眼睛瞧着自己未婚夫。听名字,她就知道这文书是类似于现代秘书和办公室文员之类的工种,应该不是什么累人的工作。突然她好想知道古代的文书的工资是多少,便笑问道:“文书的月俸高不高啊?一个月多少银子啊?你知道要想请我这样一个才貌兼备的女文书,得需要多少银子么?月俸低了我可不干啊。”她跟他开起了玩笑。 风翊宣笑着瞧着笑得花枝招展的小桃,道:“放心,你只做我一个人的私人文书就行了。办公地点就在王府里。月俸嘛,放心好了,绝对不低就是了。” “哦?我可以考虑哦。”小桃笑着接下话来。她不过随口开开玩笑而已。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女人不应该过多的参与男人的正事上。尤其这位未来的夫君大人还是韶然国的皇子王爷身份,她一个未来王妃身份可不想过多的去打听他公事上的事情。她只要守着他好好过日子,好好赚自己的银子就是了。不过她对这文书的月俸是真的很感兴趣,风翊宣嘴里说的不低的标准到底是多少呢? 小桃追根究底的问出了心中疑惑,风翊宣笑着用左手抚摸着小桃粉白细嫩的脸颊,轻笑着道:“怎么,咱们的迎客来乐大老板莫不是看不上本王给你这小文书的月俸么?不如我就给你我一个月收益的一成怎么样?” 小桃心里好笑,她觉得就算风翊宣是王爷身份,还管着工部的差事,算上俸晌和个人收益也不过一个月一千两银子罢?这个收益对于普通百姓来讲那是想也不敢想,但是对于小桃这样有几家铺子兼一家大酒楼的东家来说,也吓不到她。光是她那几家吃食铺子每月的净收益也都在五百两以上,若是再算上迎客来的收益,那就更不用提了。说迎客来的月收益是其它几家铺子的总合,也不为过。 不过,瞧着风翊宣有些认真看着自己的眼神,小桃便心里软软的,想也没想的对他笑道:“既然你这样诚心请我,我干脆就给你当个顾问好了,有什么能帮上你的新奇点子和方法我就告诉你,月俸嘛,我就不要了。反正你是我的人,连你都是我的,你的银子你的王府里的一针一线自然都是我的,我还要其它的做什么?亲爱的阿宣,你说对不对啊?” 她可以私底下帮他出主意,想办法,但不是为了图别的,只是为了她想伴在他身边,帮助他减轻公事上的负担。因为她曾经听兰香提起过,说是自家王爷有时忙于公务会整夜不睡,书房的灯整夜的点着。这让小桃明白风翊宣是个勤劳的王爷,他在朝廷中的好人缘和皇上对他的宠爱并不是来得毫无道理的。因此,小桃想打个光明正大的旗号来帮他。 风翊宣哪里会不明白小桃的心意,他微微的笑了,那笑意满含在深深的眼底,他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幸福。过了好一阵子他伸手在小桃的俏鼻子上轻轻一点,笑道:“这可是你自己放弃的啊,别后悔。” 小桃拿开他在自己脑袋上抚摸头发的大手,笑道:“后什么悔,又不是为了银子嫁你的?再说了,我们若是成亲之后,连你这个人都是我的,我还担心什么?”这时代好,没有婚前财产公证一说,小桃在前世里就不喜欢婚前两个人分得清清楚楚的,象是在未知的婚姻里埋下一个灰色的伏笔似的。“不过,我对你的王府收入倒真的是很好奇?你方便跟我说么?” 这倒不是假话,小桃是真的好奇。风翊宣笑着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个数字,直接小桃就晕菜了。她睁大美眸瞧着眼前的男人,不相信刚才听到的数字是真的。怎么可能,他一个王爷不过靠着月俸和宫中的赏赐,怎么可能有那么高的收入,莫不是... 小桃震惊着脱口而出:“阿宣,你受贿了?” 风翊宣好笑的看着小桃张大嘴巴,一脸惊恐的样子,笑道:“没有!若是那样你以为其它的兄弟和朝臣们能由得我这样逍遥?”这小丫头,看来还是不太了解他的实力。 对呀。小桃心道,从她穿来这个韶然国之后,一直都是天下太平,没有听说哪个朝中官员或是皇室子弟贪墨受贿的丑闻,而且自打到京城居住以来,又接触了不少皇室成员,再加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她知道这个韶然国的皇帝风擎日,治国还是很严谨的。那如果这样的话,风翊宣一个月那么多的收益银子是打哪儿来的?竟然比她所有铺子加上迎客来合在一起还多几倍,果然是自己小看他的家底儿了么? 风翊宣好笑的瞧着眼前双眼大睁的小桃,他薄唇边泛起了笑容道:“小桃,我有说这些银子是我的月俸么?你理解错误了,一个王爷或者皇子月俸银子并不很多,收入有限,那些收益都是皇上以前赏给我们兄弟的庄子或者土地,所带来的进项,还有我母妃娘家的产业,这些都有我的参与和份子,这下可懂了么?” 小桃这回是懂了,全懂了。原来自己以为不过是靠着平遥王爷这个名头拿月俸的未婚夫,原来不光名头响亮,王府的里子也是满当当的。这可是她以前从没有想过的。虽然她如今也算是小富婆一枚,可是银子这东西又不咬手,只要是正道赚来的有谁嫌多呢?她怎么会忘了她未来的婆母大人李妃娘娘也是出身名门贵族,自然家族中有权有势更有银子,这银子滚银子,银子翻银子,岂不是象滔滔江水似的都流入风翊宣的荷包里了。 天哪!原来她还以为自己凭借着几年的努力登上了小有钱财的境地,成为小富婆一枚,原来真正的大神是她的未婚夫平遥王爷殿下啊!她若是小富婆,他岂不是就是大富翁?这样说来,她这个古代老公不仅仅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那么简单,而是一座会移动的超级大金山啊!!!她这岂不是比抽到双色球中了头奖还幸运么? 小桃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她因为想象全身都变得轻飘飘的,风翊宣好笑的瞧着眼睛里闪着星星的光芒的未婚妻,瞧她那更加从未有过的梦幻,不过,这表情太过好笑,因为傻兮兮的。看来自己的王府家底儿确实吓到她了,那么敢情以前她都以为他是个半瓶子水的王爷啊?她竟然以为他月收益只有一千两?呵呵,这个小傻瓜,居然这样也愿意嫁给他,是打算她出银子来打理王府开支么? 风翊宣心里一阵暖意袭上来,伸手将慢慢恢复神智的小桃圈进怀里搂住,在她泛红的小脸蛋上轻琢几下。小桃这才从满是金元宝的梦幻奇景中清醒过来,她双眼泛着奇异的光芒,紧抓着身边的男人,直盯着那幽深的眼眸,一字一句的道:“不管你有多少银子,也不许你花心!!!” 风翊宣本以为她要对自己王府的收入做一番感叹,没想到竟然是来了这么一句状似警告的话,不由得笑起来,“没问题!我的小王妃,一切都听你的!” 第二日,风翊宣到宫里见父皇风擎日,就将小桃昨日说的简化公文以及标点符号的事情简要的说了一遍。风擎日自从小桃受伤后,分批分次着宫里太监没少往平遥王府送好补品,就怕这个聪明精怪的未来儿媳妇有个什么。听儿子说她已经没事,风擎日这才放了心。他听到小桃伤还没有大好,便帮着风翊宣出了个好主意,待得听完了风翊宣的讲述之后,便掳着自己的胡子笑得好大声: “这个乐丫头,真是个闲不住的。不过她这主意出的也不错,朕瞧着倒真是把这公文弄得简洁易懂了,还有那个什么标点符号,也真新奇,省了不少力气,难为她怎么想来的?都说看杂书不好,可是这丫头看得杂书还真都是有用的,朕怎么就没见过这样子的杂书?” 于是,在皇帝的下令推动下,后来的韶然国公文格式慢慢简洁,并且按照固定格式来写,并且所有官员上奏的公文都慢慢加以标点符号穿插,风翊宣还专门写了一篇类似使用详解的说明书,印制了好些传发下去,倒得到了不少官员学子的赞成。此是后话。 因在宫内风翊宣遇到了四哥风湛然,风湛然听说小桃病势稳定,便随同了风翊宣一起去平遥王府探病。偏巧这日李妃听说风湛然的表妹顾文琪以后都在四皇子府居住,因着小时候她也见过顾文琪,因此便让风湛然今日带她来宫中见她。这会子顾文琪听说表哥要去平遥王府看小桃,她自然也要跟着同去。风翊宣想着这些日子小桃闷在府里也怪无聊的,这顾文琪又是个惯会大说大笑的人,便笑着同意带她一起回去了。 这里正值正午,明媚的阳光照射着晓春阁的院落。那园中花圃中的菊花已残了一半,倒落了一地的细长花瓣,无形中一种宁静淡雅的气氛便在晓春阁蔓延开来。 风湛然和顾文琪还有风翊宣三人进来时,正赶上小桃要吃午饭,她如今伤势未愈,自然不敢动大荤腥,还是喝淡粥小菜,这几日嘴里都淡出鸟来了。小桃今日实在喝不进去粥了,便让方婶在小厨房里做些煎饼果子来吃。想当初她开第一家小吃铺子的时候,还是这煎饼果子和茶叶蛋挑得大梁呢。后来慢慢的家境好起来了,这茶叶蛋和煎饼果子倒是吃得少了。这时她却想起来吃这两样东西,那茶叶蛋配着稀饭倒能喝下去一些。 方婶做这两样极是拿手,早几年前就在小桃的亲手调教下将这两样小吃铺经典招牌小吃做得炉火纯青了,一早上她知道了自家小姐要吃这两样儿,早就让小珍和豆儿去小吃铺取了二十几个茶叶蛋,因为若是现做的茶叶蛋滋味吸得没有铺子里时间长的那样入味,顺便又让她俩个去菜市里买些烙煎饼果子的蔬菜,多做些来,大家一起吃。 风翊宣等人一进晓春阁,瞧见的便是方婶和几个丫头在晓春阁的小厨房里忙活,而小桃则由兰香在边上搀扶着在厨房窗口边瞧热闹,还不时笑着说上几句。风湛然见小桃一副乐陶陶自在的样子,哪里象个病人,不由得笑出来。 顾文琪更是个自来熟的姑娘,她早将小桃当作自己在京城里第一个认识的好朋友了。这时见小桃她们围着厨房边儿上说笑,早就忍耐不住,窜上前去打招呼。小桃这才发现院子里进来人了,又看到风湛然和风翊宣含笑站在院中央,忙上来笑着与风湛然见礼。风湛然还没等她走到跟前,早含笑说道: “罢了罢了,咱们又不是外人,见得什么虚礼儿?何况小桃你如今还是个病人,倒记得那些死规矩做什么,平日里你活蹦乱跳的时候也不见得这样恭敬,如今再装相就不好了。” 几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小桃也笑道:“四皇子今日怕是有什么好事情罢,怎么见了我就打趣?我如今这个病人痛得七死八活的,四皇子也不说安慰几句,倒开起我的玩笑来了?文琪姐姐,你评评理,这该是不该啊?” 顾文琪听得小桃唤她做姐姐,心里不由得大喜。她年纪本就比小桃大上一岁,这姐姐二字也当之无愧。而且听小桃这样一叫,自然是没有把自己当成外人,哪里能不欢喜。便笑着跑到小桃一边儿,故意笑着道:“小桃妹妹若是暗地里问我,我自然替你讲话。只是我这当表妹的如今吃喝都在表哥府里,哪里敢当面说他的不是,岂不是要砸自己的饭碗么?” 众人更是笑得厉害。小桃于是便命方婶继续做饭,再多做几人份的,留了风翊宣等人在晓春阁里一起吃饭。便把几个人让进屋里去。 风翊宣和风湛然兄弟两人是尝过煎饼果子和茶叶蛋的,倒不是格外稀奇,只是顾文琪在南边儿呆了好些年,没有吃过京都风味儿的小吃,倒没见过煎饼果子和茶叶蛋,因此格外好奇。小桃便让丫头先捡了一个茶叶蛋来与她先尝尝,顾文琪吃了一个大声叫妙,还要再吃。却被小桃拦下了。 只听小桃笑道:“文琪姐姐,不是妹妹小气,那茶叶蛋能值几个钱,你若是爱吃我告诉了你做法,若是让铺子里人送一锅与你也成,只是等会咱们还有煎饼果子和稀粥小菜没吃,那小菜却是方婶腌的八宝菜,倒不是妹妹自夸,在这京城里想吃这正宗的八宝菜配稀粥煎饼果子还真得到我的小吃铺子里,这便是当初我们家第一个买卖,味道自然不错,姐姐吃多了茶叶蛋肚子里哪有空余地方装别的?” 顾文琪一听,便笑道:“小桃妹子说的是,那我就只等着吃这新奇东西就是了。不瞒妹子说,我在南边好几年,虽说没饿死我,但是总觉得那边儿的东西没有咱们京城里的对味儿,总觉得象是缺少了点什么,若是等会儿吃多了,妹子别笑话我。” 小桃最是喜欢顾文琪直爽开朗这一点,听了她这话便笑道:“文琪姐姐说的哪里话,又不是金银玛瑙做的吃食,还能不让人吃饱不成?姐姐尽管放开量吃,你是咱们北边人,到了南方自然不太吃得惯那边儿的口味,这也是常理,没什么好奇怪的。我和文琪姐姐一样,吃东西从不喜欢装假,饱了就是饱了,没饱就是没饱,有些姑娘出门时装成小饭量吃两口猫儿食,回家再煮上一大碗造进肚子里去,何苦受那份儿罪呢?不如一次吃饱了了事。” 顾文琪喜得就差跳起来拍手,笑道:“小桃妹子果然跟我是对脾气的,说话我爱听。怪不得七哥这样喜欢你,拿你当个宝贝似的,可恨我不是个男子,要不就连我也想娶你做老婆了。” 小桃被顾文琪一番话说得脸都红了,风翊宣和风湛然也笑起来,风湛然取笑自家表妹道:“你如今说得好听,当初是谁冒冒失跑到迎客来去,要闹人家场子,这会儿还说嘴呢?” 顾文琪不以为意的朗声笑道:“那都过去的事情了,小桃妹子是个心胸宽亮的,早就不生我的气了,不然我哪能现在坐在这里,表哥就不要再提了。” 二百六十七章 太子探病 二百六十七章太子探病 顾文琪活了这么大。若说所做过的事情里面有什么后悔的,那就是在小桃和风翊宣被皇上赐婚当日在迎客来大宴群臣官眷时,自己曾不知就里的跑去闹了一番。虽说这事儿已经说开了,自己也已经放下,而小桃也是个度量大的并不计较,可是只要提起这事来,她还是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此时小桃见顾文琪神情有几分尴尬,便故意移开话题笑道:“文琪姐姐,我前些日子昏迷时,听说你也来瞧过我,我谢谢你啦。横竖你在四皇子府上住着也没事,若愿意出来逛时就来我家里找我消遣,咱们或是去逛逛,或是聊聊天都好得很,好过你闷在府里没事做。” 她看顾文琪的性情就是个呆不住的,让她老老实实的呆在四皇子府里想是要憋坏了她。瞧她如今把自己当作了一个闺中知己,而她也欣赏顾文琪大气爽朗的性子,做个朋友倒是挺投缘的。这就叫做不打不相识罢?想起两个人认识时,还是因为她奔着风翊宣来的,小桃便心内暗笑。 顾文琪听了小桃说这话,顿时喜上眉梢。上前拉着小桃的手笑道:“果然我认你是个知己,再没有错的。咱们两个果然是天生的一对儿,连想都想到一块儿去了。我些日子住在表哥府里什么都好,就只是一条,未免太闷得慌。况且我来京城时间短,没有几个相好的闺中朋友,想来找你一同逛逛散散闷去,偏又吴曼霜那个女人做了这样一出丑戏,倒害得妹子你受伤。咱们说定了,等你鞭伤大好了,咱们一起逛去。” 小桃便笑着点头答应。顾文琪心下高兴,瞧见一边的风翊宣看着小桃满脸含笑,不由得想打趣他两句,便朝他笑道:“七哥,待得你娶了小桃妹子过门儿之后,我这称呼要怎么改啊?是依着你这边叫她七嫂呢?还是依着往日我这面论管你叫妹夫啊?” 风翊宣笑道:“随你的便,怎样都行。”他知道顾文琪是故意打趣自己和小桃两个,只是自己脸皮是个厚的,压根就不当回事,不象小桃脸皮子薄,不过顾文琪这样说了一句,她就脸红了。 顾文琪笑着转头朝小桃笑道:“小桃妹子,原来我竟不知道七哥竟是这样好说话的,想来将来你若是嫁给了他,也不用费尽心思照料他,看样子七哥倒是个不挑的。” 小桃听了心中暗笑,不挑?那才怪了。她原来不知道。自从这次自己受伤住在王府里养伤,他一日几遍的往晓春阁跑,头几天甚至还整晚陪在她病床前,后来自己醒了慢慢了解了自己示婚夫的生活习性。不可否认他是个有品味的男子,吃穿用度都比较讲究。 他和她的被褥床单等要隔三天一换并且在太阳下提前晒过,穿的衣服必须要洗得非常干净,并且他似乎不喜欢味道浓郁的熏香,而喜欢味道偏淡的,这从他经常搂她入怀,她在他衣服上经常能闻到淡淡的薄荷味道上可以查觉出来。听兰香说给这位大爷熏衣服时要小心,将衣服包在布包里,隔着布包慢慢熏,时间不能太长也不能太短,才能出来那种淡淡的自然的味道。喝茶的时候,茶杯要提前用热水温过,而且泡茶的水都是外面运来的山泉水,就连煮茶用的柴火也大都是晒干的松枝,听说这样煮出来的茶味道格外的香,可惜小桃没有长了一张灵敏的舌头,究竟和普通木柴有什么区别,她也没有喝出来。 风翊宣对吃饭的要求也是不低的。他似乎不喜欢每次吃饭都满满的堆一桌子菜肴,而是喜欢简单却精致的吃法,对这一点小桃倒是相当认同的。一个人吃饭弄那么一大桌子菜根本吃不了,还浪费资源,再者瞧着那一堆一摞的菜肴,食欲都没了。还有,听说他每天早上起床后先是喝一杯温盐水,再到院子里打一套拳或是练一会儿剑,这生活习惯让小桃也不由得点头称赞。 小桃瞧着风湛然和风翊宣兄弟两个凑在一起不知低声说着什么,怕他们有公事要讲,便起身拉着顾文琪往门外走,口里还笑道:“文琪姐姐,你方才不是对我们小厨房里做的东西感兴趣么,我这就领你瞧瞧去,我前日还命丫头回家拿来一坛我旧时腌的桃酱,咱们尝尝去。” 顾文琪自然求之不得,跟着小桃便来到了晓春阁的小厨房外面。因方婶知道王爷和四皇子还有一位女客要在晓春阁吃晌饭,原本只打算主仆几个烙些煎饼果子吃,如今也觉得太简单,只得洗剥菜蔬准备再做上几个菜。小桃已有一阵子没有亲自下厨,瞧见方婶在厨房里忙碌,不知怎的就手痒起来。再加上今日背后的鞭伤丝毫未痛,倒觉得比往日更身子舒爽些,便忍不住拖着顾文琪到旁边的衣物间里换了身家常衣裳,又在脖颈上绕上自制的围裙,准备亲手做两道小菜。 顾文琪只听冷梅和云平郡主说过小桃厨艺甚好,但是却从未亲眼看过,那日在迎客来时小桃倒是新手教那些官员女眷们做了两道菜品,只是顾文琪去闹场子的时候已经晚了。没有看到。这时见小桃要亲入厨房做菜,自然是充满了好奇,跟在她后面瞧着。 只见小桃进了厨房后就手脚灵活的准备开了,吩咐着丫头帮着摘取清洗她需要的菜蔬,自己则在一旁的小风炉上炖了一小锅稀粥。顾文琪只见她弄了好多作料放在那粥里,也不知是些什么东西。因她在南边儿时并没有人教她厨艺,因此除了吃和基本的一些蔬菜认得之外,好多厨房里的东西她还是比较陌生的。 小桃转眼间将抄过水的鸡脯肉、黄瓜、莴笋、火腿等物各切成大小统一的薄片儿,分别煮好腌好,又找到一个宽边儿青瓷的盘子装了,在一个小碗里调了香油、醋、酱油、花椒粉、糖、盐和少量的葱姜水,混合之后放到一边备用,这时豆儿递上来在蒸笼里蒸好的虾汁虾黄,小桃倒了一点在调味的小碗里搅拌均匀,倾倒在方才切好的薄片菜蔬上,每一道凉菜顺利完成。 顾文琪早已在一边看得目瞪口呆了,她愣愣的瞧着小桃道:“小桃妹子,你还真的会做菜啊?我以为你不过是动动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象云平郡主和冷家妹子说的,你真有两把刷子。我连这些普通的作料都认不全呢。” 小桃笑道:“这没什么,学学就会了,你若是想学,等我伤好了尽管教你就是了。”她边说边把方才拌好的那盘子凉菜用筷子挟了一点送到顾文琪嘴里去。让她尝尝咸淡。 只见顾文琪咀嚼几下,脸上现出明显的喜色来,“好吃,太好吃了,又爽口又酸甜适中的。”这倒不是假话,顾文琪这些日子住在四皇子府,每餐大鱼大肉的也吃腻歪了,这会子满嘴爽口又鲜香的凉菜倒真让她回味无穷了。 小桃笑笑,又转身到灶旁忙活下一道菜。小桃和方婶各忙各的,直瞧得顾文琪眼花缭乱的。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一道道冷热菜肴一道道出锅。鲜虾和猪肉剁细茸混合炸的小肉丸子。清蒸的鲜鲤鱼上撒了细细的青葱碎,红糟鸭胸脯肉切成小薄片,还有一个个金黄色的煎饼果子。 顾文琪眼睛都不够用了,小桃瞧着她还在愣着神儿呢,便在厨房水盆里用温水细细洗了一遍手,上前挽着顾文琪出了厨房,笑道:“文琪姐姐,我这些日子因伤不能吃太大的荤腥,因此今日的菜品大多是清淡的,阿宣和四皇子倒是喜吃这清淡一派的,不知合不合你的口味?若是你觉得太淡了些,下次到我家里去,我亲做几道荤菜与你打牙祭,怎样?” 顾文琪笑了:“小桃妹子也太见外了,你这手艺不用吃光是闻着就知道怎么样了。平日里我在表哥的府里面想吃还吃不到呢,哪里有那样挑嘴?我哪里就成了属狼的了?还偏要那大鱼大肉的才好?” 两人相携着走入屋内,丫头们忙在外间八仙桌上摆上饭菜来。小桃便叫了正在说话的风翊宣和风湛然二人一起吃饭。小桃因着大夫的嘱咐还在喝着粥呢,顾文琪见丫头端上小桃喝的那粥时,只见那碗里粥米颗粒分明,闻上去一股扑鼻的香气,里面混合着一些材料。小桃见她瞧,便让丫头也给顾文琪端来一碗,顾文琪喝时,只觉得那粥到了嘴里就化开了,粥熬得透烂,里面那些东西问了小桃,却原来是青菜心、碎鸡肉细丝、香菇丁、香菜丝、榨菜丝。怪道这么好味道呢,原来这一碗粥里面也这么多配料呢。 方婶又送来了一碟子小桃自家铺子里腌的八宝菜和小葱拌豆腐的拼盘,清清爽爽的端了上去。又往上端了一大碗鲜虾和芥菜的小馄饨,皮薄儿馅多,一口一个,顾文琪也顾不得文雅,吃得不亦乐乎。小桃见她欣赏自己的手艺,自然高兴,自己吃几口稀饭便伸筷给顾文琪挟着其它菜到她的食碟里。 待到吃完了饭,小桃又让画眉端上来饭后的水果,桔子分瓣苹果切块混在一起。上面浇了几勺桃红色的腌制好的甜香的桃酱,顾文琪用勺子吃了一口就爱上了,厚着脸皮问小桃要桃酱,小桃笑着答应让人明日送到四皇子府去两坛子,这才算完。 风湛然瞧了笑道:“我这表妹真是年纪越大越成了小孩子了,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倒跟妹子讨要起吃的来了,不臊么?” 谁知顾文琪心理素质甚好,听得表哥这样取笑自己,眼皮也没抬边吃桃酱拌的水果,边道:“表哥说得好便宜话,既然这样,等那两坛子桃酱送到我屋里去,表哥可别来跟我讨,我可不给的。”说的众人又都笑了。 说了几句闲话之后,风湛然便提起合开钱庄的事来,因着小桃近日在家养病不能亲自参与,风湛然有些细节方面的问题还是得问小桃的想法,小桃便将自己这两天无事时写的关于钱庄营运时具体事宜的条文给他看,讲解道: “四皇子,这钱庄要开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将所有开给客户的收据给统一化。这点除了能提高办事的效率之外,主要还防止有人鱼目混珠,持着假的收据来钱庄骗钱,虽说这钱庄是有朝廷的背景在里面,但是还是要小心些得好。咱们这钱庄可以制造一些难以仿制的纸张,来做为给客户的凭证,同时咱们这边记录在册留下底子。这凭证上面必须有统一的格式和印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这些纸张必须有号码,每张凭证的号码都是不同的才行。对于号码,钱庄必须对其做登记,对于已经使用过的凭据要进行销毁。这样既可以将兑付的效率提高,同时还可以防止欺诈的生...” 小桃与风湛然风翊宣三人讲得详尽,顾文琪在一边吃着果子一边半迷糊的听着,她听不太懂她们讲的是什么,但是她知道这个小桃是个不同于普通女子的,怪不得七哥那样爱如珍宝呢。想到这里,顾文琪难免想到自己的处境,虽然自己现在住在表哥的府里,下人们也把自己当成小姐看待,可是毕竟表哥迟早还是要娶表嫂的,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寄居在表哥府上,也不知未来的表嫂会不会心里不满意,而且自己毕竟已经十七岁了,都快成了老姑娘了,可如今自己的姻缘却半点没谱,幸亏自己是个心量大的,不太去钻牛角尖去想这个问题,可是有时见到别人成双成对的,自己心里也难免羡慕。不由得心里也盼着月老睁眼,也给自己一份好姻缘。 就在几个人在说话的功夫,忽见王府的管家前来禀报,说是太子爷来府上了,还带了好些礼品,正在前厅那里等候着,说是来瞧弟媳病情的。风翊宣就是一愣,连旁边的风湛然也愣住了。风翊宣心道他们向来在各部办差,有什么事情都是在那里解决,这位太子二哥从未有事情还跑到府上来找的,他们兄弟面儿上虽还过得去,不过也只是表面功夫罢了,这个太子二哥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对他的警惕,平日里躲着自己还躲不及呢,这会子怎么倒抱着礼物找上门儿来了。还说什么探望小桃的病情,这小桃受伤已经好几日了,他不信太子的眼线和耳报神今日才得到消息。在小桃失踪的那两天宫里就传开了,而这个太子二哥一直没有露面,这时候却蹦出来了,倒是让他有些意外了。 其实朝中官员都知道论起皇上喜爱和办差的本事,都是七皇子风翊宣最得皇上欣赏。这里面有些灵透的老臣也知道几年前其实皇上是想把太子之位给七皇子的,可是这位七皇子却性情象极了随兴的福王爷,竟是对这太子位没什么兴趣,好象挺满足于做个逍遥王爷的。但是明眼的人都知道,这位七王爷虽然不愿意做太子之位,但是和他极好的四皇子如今在皇上心目中怕是也比太子强上几分。 说起来,这位太子殿下论本领才能都是平平的中庸之才,没什么特别拿人的地方,而且还心胸狭窄,出了名的爱美人好色。东宫里太子妃还没有立定,倒已经有了好几位侍妾了。皇上对于此事并没有发表什么看法,但是在皇上跟前伺候了几十年的老臣们都知道皇上是向来不喜好色之人的。诚然,男人有娇妻美妾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可是看到美人就移不开眼睛整天想着充斥后宫的人又有几分心思放在整治国家上呢,对此,皇上和有些老臣们表示怀疑。 所以,暗地里有些官员心里就暗自盘算,这太子的位子能不能坐稳还不好说。七王爷是表明态度不会趟这个混水了,可是他又没说不帮着别人抢这烫手山芋不是?近两年,大臣们瞧着除了不爱多管闲事的七皇子外,只有四皇子还算个有本事干正经事的人。皇上对他也是比较信任的,不然也不会把掌管着钱财的户部交与他去打理了?这四皇子若是做了太子,怕是也比这个爱好美色的好色太子强些。于是慢慢的,瞧不顺眼太子的一些官员便暗地里形成了支持四皇子的一派,虽然还没有构成党争的局面,但是,大臣中明显分为支持太子和支持四皇子七王爷的两派,这些苗头从平日一些政见和差事中便能看得出来。 风湛然以前却是没有动过争抢太子之位的念头,但是近两年他所见所闻太子在政事上闹得在不象,而且每每因私费公,背地里做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让其它一些兄弟不大瞧得上眼。只是都没有说在明面儿上罢了。风湛然不相信父皇不知道,他相信父皇只是在冷眼观察着。这太子爷依他看来根本无心在政事上,只想着怎么自己过得逍遥自在,多弄几个美人放在他东宫里供他观赏调笑。他甚至前一阵还想把小桃也弄到手。想到这里,风湛然便觉得有些无名火起。 论理,该生气的是七弟才是。用不着他抢着出头,可是他就是瞧着太子二哥那副盯着小桃色迷迷的样子不顺眼。尤其在太子明知道小桃和七弟已两情相悦的情况下,居然还厚着脸皮跑到父皇那里去要求纳小桃为侧妃,这简直是太过分了。风湛然从那时起,心里以前对太子的不满便由着小桃事件全勾起来了。再加上他和七弟已经觉查出来,若是有朝一日这太子二哥当上了皇上,怕是他和七弟就不会有好日子过了。这位二哥的心性他们做兄弟的还有个不了解的,为人心胸狭窄还爱记仇,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风湛然便动了念头,一样都是父皇的儿子,这皇位却是应该有能者坐之。若是如今太子是老七,他想都不想支持他到底,可是七弟他是知道的,小时候在异国的那段经历让他失去了对争权夺利的兴趣,而且老七的性子象福皇叔多一些,现在又有了小桃,七弟是万事足,根本不会在意那太子之位。 不过,七弟暗中的权势可是不小的,朝中很多官员都是极推崇他的。但是,七弟跟自己暗示过,如果四哥想要那太子之位,他暗中帮忙就是。风湛然自然知道有了老七的帮助自己会如虎添翼,从那之后他办起差事来更认真了,也得到了父皇和官员们的赞赏。 太子虽然不是个做正经事儿的料子,可是他也并不是一个傻子。风翊宣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一直在他心里扎着,还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此时又跑出一个风湛然来。太子风显璃明显感到了危险和不妙,他觉得这风湛然比风翊宣还要危险。风翊宣虽然说了不要太子的位置,可是不代表他不会帮助风湛然来夺取,这老四和老七自小是最亲热的,再加上那个傻呵呵的老十二,这势力不容小觑啊。 其实早在小桃失踪那几日,风显璃便听说了信儿。他听着这未来的平遥王妃失踪,心里着实且悲且喜了一阵。悲的是若是真的是哪方狂徒瞎了狗眼把个如花似玉的小桃弄去糟蹋了,可惜了这样一个金玉雕成的花骨朵儿;喜得是若是小桃真的有个什么万一,七弟也是捞不着她了,自己心里倒是能平衡一下子。后来过了几天又听说这平遥王妃被救回来了,而那个掳走人的主使竟然是吴相的女儿吴曼霜。风显璃倒是吃了一惊。 不过,他倒是在心里臭骂了吴曼霜一顿,倒不是为了吴曼霜掳走了小桃一事,而是骂吴曼霜到底是个娘们儿,办事儿甚是不利索,怎么吴相那样聪明一个人,竟有这样蠢笨的一个女儿。若是换了他掳了人,早一刀杀了或是扔到外地里卖了,何苦还弄了半天只打了一顿,便让人救了出来,自己倒落了个关在刑部大牢里的结果?风显璃边骂边庆幸,以后总有在宫里见到小桃的时候,总是还能看到那张美丽动人的脸孔,一时间,他也不知道是恨是喜了。 想着这几日,十二皇子和云平郡主听说都去平遥王府探望小桃去了,风显璃也想走走过场。只是他心里毕竟气着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还是被老七得到了,还是有些心有不甘的,这才拖到了今日。他上朝后回来听手下幕僚说,皇上督促老四加紧弄那借贷的钱庄的事宜,还听说小桃又给风翊宣出了主意,在公文上加以改进。风显璃听得百爪挠心的,这样有脑子又有美貌的女子他怎么就遇不到? 风显璃在家坐也坐不住,终于让人抬着轿子来平遥王府走一遭,打个花狐哨儿得了。虽然这美人儿是吃不着了,看看也是好的。便让人拿了不少上等的人参燕窝等补品,来了风翊宣处。 如今这风显璃毕竟还是太子身份,又是风翊宣和风湛然的二哥,于情于理都得来招待,便二人一起来到前厅。一进门,就见风显璃一张脸显得挺高兴的,正在捧着一杯茶吹那热气,两人就笑着上前施礼道:“太子来了,我们兄弟有失远迎了,今日什么风儿竟把太子二哥您吹来了?” 风显璃面上功夫还得做的,见他二人恭敬跟自己行礼,便笑着把茶杯放下,笑道:“自家兄弟,这又不是在外面,没的弄得那虚礼做什么?直接叫二哥就是了。我是听说乐姑娘受了伤,前来送点补品与七弟,前几日我有事情忙着,没抽出时间来瞧,七弟和弟妹莫怪啊。” 风翊宣让下人接了礼,笑道:“二哥外道了,您能来瞧已是天大的面子了,哪里还会怪您?小桃如今没事了,只是背上尽是鞭伤,不能离开床榻活动,因此不能来给太子行礼,二哥莫要责怪,我替她给二哥赔礼了。” 风显璃赶忙挥挥手笑道:“无妨无妨,咱们兄弟别那样客套。听说乐姑娘失踪那两天,你整日里在外头寻人,我瞧着你人都有些瘦了。我给你和乐姑娘带来些上好的人参,鹿胎,还有些贵重药材,看看你合不合用,给乐姑娘补补身子。”他说话时瞧着风翊宣,眼中闪着欣喜温柔的光芒,让外人瞧着倒象是说不尽的兄弟亲情。 风湛然在一旁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心里却是一声冷笑。心道,这太子二哥如今戏越发演得好了。风翊宣见太子如此,便也作出十分感动的样子来,拉着风显璃的手笑道:“多谢二哥了。还想着弟弟和弟妹,我前几日他们南边儿给我捎来些正宗好茶,回头二哥带二斤回去,真正今年的好碧螺春茶。” 二百六十八章 亲疏有别 二百六十八章亲疏有别 太子风显璃笑道:“还是老七你心里记着我这个二哥。得了好东西也不忘给我留一份儿。哥哥那里也有好东西留给你呢。前几日我得了些上好的宣纸,知道咱们兄弟里头你的字儿写的最出彩儿,老七你可得好生写一幅字儿送我喽?” 风翊宣象是眼睛都笑眯了起来,说道:“既是二哥吩咐,我写了便是。只是二哥的字儿也不差,我瞧着倒比我强些呢。上次父皇还说二哥的字儿越发有进益了。”这话他倒不是虚伪奉承,只因风显璃这人虽然政事上不如四七这两位弟弟,但是那一手字儿确实是写得不错,与风翊宣也算是旗鼓相当。 风显璃更是高兴,兄弟两个寒暄起来亲如甘饴,四皇子风湛然也时不时插上几句话,让外人看起来是绝对的兄友弟恭的情景。 站在风翊宣身后的陆平却是跟了主子有年头儿了,自然明白这表面亲热底下的暗涌,只看得一阵阵胆寒,若是让个其他人看到眼前如此亲切热络的场面,揖让谦恭如鱼游水的情景,谁能想到上次醉仙楼前那暗袭主子的真正原凶其实就是眼前这个笑得灿烂的太子爷?当时乐姑娘受了伤主子便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细想其中关节,但是后来乐姑娘伤好离开之后,主子却觉得这事情出的蹊跷,一番暗地里的调查才知,原来幕后的主使之人竟是眼前这位笑得一脸灿烂的太子爷。从那时起。怕是主子就决定暗地里帮着四皇子上位了罢? 陆平正自心下琢磨的时候,下面丫头已献上了茶来,风显璃端过那茶来,喝了一口,这才觉得口中的不是普通的茶水,又见那茶中带着股极淡的清甜,又有股子异香,便看了看茶杯里的茶,对风翊宣笑道:“七弟,这茶是什么茶?我倒是没有喝过这味,你从哪里弄得的这好东西?” 风翊宣笑道:“二哥说笑了,这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小桃自制的果仁儿茶。她这些日子厌了喝普通茶水,便制了这果仁儿茶来喝,我瞧着味道好便也让府里常备着。” “哦,乐姑娘真是心灵手巧啊,就不知这茶是用什么熬制的,我回府也让下人们照着弄些来喝。”风显璃捧着茶水忍不住多喝了两口,怪不得这乐小桃被老七当宝贝似的疼着,瞧瞧,这不仅人模样儿美,还有这样一手好厨艺灵心思,自己那府里头的女人论模样倒不比小桃差到哪里,只是一个个儿只是花瓶似的吃货。 风翊宣笑着说道:“听说这茶是用炒香的松子儿、无茶果干儿、花生粉团、甜姜丝、红枣丝、莲子、核桃、芝麻一起熬制的,还有些什么我却是不记得了,总之是一大串东西。小桃见我爱喝,便让下人们照方子制了好些。存在茶叶桶里,二哥若是喜欢,便拿两桶回去就是了。” “那敢情好,那就替我多谢乐姑娘了。”风显璃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淡笑着道:“怎么没瞧着她?莫不是伤得重了,还没好么?” 风翊宣道:“多谢二哥关心,小桃鞭伤倒是好些了,只是昨日又着了凉感了风寒,如今正由文琪陪着在后面歇着说话儿呢。” 风显璃自然是想见一见小桃的,只是这人如今是他未来的七弟妹,人家又受了伤在后面闺房里歇着,他再怎么心痒也不能叫人出来专为了给自己看一看罢。风翊宣和风湛然哪里不知道这二哥的毛病,见他听说小桃不能到前边儿来见客,脸上便闪过一丝失望的神情,被风翊宣看在眼里心里冷哼一声,看来他这个好色的二哥还是没有对小桃完全死心哪。虽然也知道如今情势下二哥再难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儿来,但是想到自己的心上人被一个好色成性的人整日惦记着,还真的是心里不太舒服。 风显璃又坐了一会儿,便随便又说了些闲话便告辞回去了。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人将他亲送到门口,眼见他上了轿去了才转回来。两人往晓春阁院落慢慢走着,只有陆平在风翊宣身后三四步远的距离默默跟着。一路上倒没有别人。风湛然便笑着道:“二哥如今越发会做戏了,叫个外人看起来却是咱们兄友弟恭,好得象一个人儿似的。” “是啊,”风翊宣叹息一声道:“若是那次在醉仙楼的事情没有查出来,我还只当往日是错疑了这个二哥了。只是我却觉得奇怪,他虽然一直对我心存防备,但是若说派人想暗杀我倒是没有那个胆子,定是背后他那些不成器的幕僚们撺掇的,他这人心计既不深沉,又耳根子软,倒是全凭着那些人瞎出主意摆弄。若是将来他真的继了父皇的皇位,怕是也养出一朝奸党出来祸害百姓了。” 风湛然苦笑一下,他跟七弟虽不是一奶同胞,但是小时母妃去世后都是由李妃代为养育成*人的,因此和这七弟倒比一个娘胎里的还亲近。那次风翊宣醉仙楼遇袭的事情他自然知道,也暗中调了府里眼线去调查这件事情,那时他便想到一个普通的被七弟处罚过的官员哪里有这样大的胆子,敢雇人谋杀皇子王爷,而且那普通的强盗土匪也根本没有这个胆量,而且也不会有那么灵通的消息,知道七弟何时何地在哪里吃饭,一袭中的派人去暗杀。后来他和七弟两个暗查证明原来却是太子在背后使的绊子,那次不光风翊宣连风湛然都觉得心惊,同时也对这个二哥淡了兄弟之情。 风湛然自然是知道风显璃对七弟的防备是为了什么,只是大家毕竟是亲兄弟骨肉,只为了他怕七弟夺了他的太子之位,便想暗下杀手除去亲手足,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不让人心寒?风湛然知道七弟是真的没有做太子当皇帝的兴趣,也就是从那天起。风湛然决定若是有机会,便要将太子拉下马来,让这样一个心胸狭窄,只凭着自己的猜疑就对亲兄弟下杀手的人来做韶然国未来的国君,怕是他们这些人都早晚不会有好果子吃。 正在想着的当口,忽听风翊宣在他身边轻声道:“四哥,我瞧着二哥如今对我防备的心思倒不是那样旺盛,看样子倒是对你越加防范起来,你没瞧今日在前厅里他只顾着跟我说些有的没的,把你晾在一边没理,怕是就是要给你些脸色瞧瞧呢。估计着是因着你如今从暗里变成明着跟他做对,我又在求小桃的亲事时,跟他表明了若是不给我添麻烦便不跟他对上的意思,他如今倒是防你防得紧呢。你可小心些。” 风湛然无谓的笑道:“你也不要太放松警惕了,他如今就算是真的在太子之位上不防备你,怕是还心里还惦记你些别的呢。我瞧着他今日来怕是想见小桃是真的,我也真佩服他,如今你和小桃两人的婚事已是事实,他竟还存着那心思,真叫人可发一笑啊。” 风翊宣笑道:“无妨,我对自己和小桃自是有信心。而且他也不敢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不怕惹火了我,把他那些暗地里让人做的那些丑事都揭出来么?我向来不愿意在兄弟中惹事非。如今又有了小桃,自然想逍逍遥遥的过我的自在日子,但愿他不要给我惹麻烦,否则我就不得不客气了。” 风湛然思索了一下道:“那时,父皇暗地里召你进宫,私下里问你暗袭之人是谁,你虽没说,但是我瞧着父皇应该也猜到主使是他,否则哪里会越来越不待见他?只是他毕竟是父皇的亲骨肉,这又是家丑,若是明着挑了出来。谁脸上也难看。我想二哥他应该也知道父皇了解了这事三分因由,所以在那次之后便没了动静,若是他一直这样安分着倒也罢了,只怕他如今火头照着我烧过来,哪天也给我来上一毒镖,那才是有意思呢。” 风翊宣点了点头:“是啊,那日父皇直接便问我是谁做的,还直言是不是二哥所为?我只说这种事不象是亲兄弟能做出来的,不过似父皇那般精明哪里能不知道呢?他老人家只有福王叔一个弟弟,剩下的尽是皇姑们,福王叔又是那样逍遥自在的性情,他们两个人自小便好得很,当初父皇继位时压根顺理成章的,哪里有这些乱腾事儿?父皇自然最反感兄弟们闹家务,若是弄得天下皆知,岂不是让人惊心骇目,倒真成了皇室丑闻了。只是从那之后,将前比后又身处危境,多想想也是自然之理。如今我有了小桃,真是有她一人万事足了,更不稀罕那烫屁股的座位。如今四哥你若是想取而代之,可得防着些。咱们这个二哥若是钻了牛角尖,可是个敢下辣手的。” 风湛然听了风翊宣这一番掏心窝的话,心里自是感动,过了好半晌才道:“七弟放心,四哥心里有成算。这天下事诡变无常,一时一个样子,也难保有人借端生事找我的麻烦,也保不齐有人怕你一心向着我,想要挑唆咱们兄弟的感情,只是他们不过是白费力气而已,七弟只作壁上观就是了。” 风翊宣知道这是风湛然不愿意将他也卷入这场明争暗斗里面,想了想还是说道:“还是四哥最知我性子的。只是四哥记住了,‘君不密则失其国,臣不密则失其身’,你府里如今的下人奴才们没事儿时也上上心,难保没有暗藏的眼睛耳朵。看坏了你的事。” 风湛然自然知道这个‘密’字不单指机密谨言,而还有一层周全的意思在里面。面面都想得清楚了,就有了开锁的钥匙,胡乱用钥匙去硬捅,把锁捅坏了也就完了。风湛然心思慎密细致并不在风翊宣之下,心胸和智量也是兄弟们中数一数二的,自然懂得他话中暗示的意思。 “七弟若是有这心思,哪里用得着哥哥来当个出头鸟?”风湛然笑言,若是七弟有那心思,他也是全力支持相帮的。只是这个七弟却无奈是福五叔的另一个翻版。 风翊宣觉得两人的话题未免过于沉重,便笑了一笑道:“行了,四哥还不知道我么?连父皇都说我这性情倒象是皇叔的儿子,这费脑子的事儿还是四哥去头痛罢。我只想着娶了小桃过门儿后怎样游山玩水逍遥一番才是正经。四哥这事儿也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做下的。慢慢走着瞧罢。只是弟弟告诉四哥一句话,若是四哥有麻烦时,弟弟我必是愿意帮忙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自然是不用再多说什么了。两个便止住了这个话题,回到晓春阁时却见吃完的饭菜早已撤了下去,如今桌上放着两盘新巧点心,和一壶新泡的茶水。小桃和顾文琪坐在窗前书案边上,似乎是小桃在画着什么而顾文琪正在认真的看着,还不时发出惊喜的尖叫声。 兄弟两个对看一眼,不由得失笑,看来这两个一开始处于情敌立场的女人还挺合得来的。两人在八仙桌旁坐下,兰香便上前问道:“王爷,四皇子,您两位是要喝平常喝的茶还是这乐姑娘新泡的花草水果茶?” 风湛然瞧了瞧桌上的茶壶,揭了盖子瞧了瞧,果然里面有小小的菊花瓣,还有切成小块的水果,热腾腾的茶水正往外冒着淡淡的水果香气。风翊宣见桌上两盘点心却是自己往日没见过的,想是小桃这几日闲时无聊想出来的新点子做的。 他猜的果然不错,小桃这几日仗着方婶在这里,而自己又鞭伤未大好不能到处随意走动,干呆着也是闷,就闲下想了几种新鲜点心方子,让方婶在小厨房里试坐,又让丫头们试吃,结果有成功的也有失败的,如今桌上放的两样便是丫头们异口同声称好的,小桃还寻思明日便让画眉拿着方子去自家点心铺里,让厨房里做了发卖。 风湛然没喝过这加了菊花和水果的茶,便让兰香倒一杯来尝一尝,果然一尝之下既爽口又清甜,和那带着果仁浓香的果仁儿茶又是别有不同的滋味儿。他见风翊宣对着手里一块切成方形的小块点心细看,便知道这定是小桃新研制出来的新品,便也取了一块拿在手里,只见那点心原来是千层酥,一层层中间刷了花果酱烘烤了出来的,外皮却是薄薄的一层枣糖浆,咬了一口果然味道十分好。 这时顾文琪回过头来,瞧见风湛然在吃点心,便笑着提醒道:“表哥,这千味酥好吃得很哪,是小桃妹子昨天才想出来的方子,今日就做出来了,咱们还真是来得巧,若是昨日来就吃不到啦。” 风湛然瞧她只记着吃,不由得好笑,又听她来了一句道:“表哥,这千味酥里面的花果酱有好几种口味呢,你得多尝几块才行呢。” 风湛然好笑的点点头,瞧见旁边那一碟里却是满满一盘雪白晶莹的蒸饺,做的非常漂亮,糯米皮晶莹透彻,兰香见主子们瞧,便在旁边轻笑着讲解,“王爷,四皇子,这是吃饭前乐姑娘在厨房里包的白玉蒸饺,里面的馅儿是用猪油和糖汁儿熬化的青菜做的。厨房里方婶照着乐姑娘的吩咐做了一锅双色粥,是用小米掺了白米一起熬的,两位主子可要尝一碗?” 风翊宣和风湛然本来方才也没有吃饱就被风显璃叫了去了,这会子听兰香这样一讲解,再看看桌上冒着热气儿的美食,知道是小桃特地让厨房里现端来给他们预备的,风翊宣心里一暖,便叫兰香再端两碗粥来。 风湛然此时此刻真的有些羡慕起自己的弟弟来了,能有这样一个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人相伴一生,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他见手里那碗双色粥看上去不稠不稀,还在冒着淡淡热气,粥上均匀的撒了一层薄薄的芝麻糖末。挟过一个蒸饺放进嘴里,热气迅速散发开来,那蒸饺看着没有热气,吃在嘴里却是略烫的,那滋味十足的地道。 风湛然忍不住笑道:“七弟啊,四哥我真是有些嫉妒你了,能整日吃上这些美味的吃食,而且一大半还是外面没有卖的,只此一家。这便宜岂不是让你占尽了,不行,我得派个厨子来跟着小桃学艺才行,否则这美食岂不是只有你一个独享了?” 风翊宣正在吃着蒸饺,闻言不由得笑了。这蒸饺的味道真好,而且心爱的人在屋里准备好美食等着自己回来的感觉更好。风翊宣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看得旁边几个丫头都有些目不转晴了,她们都知道自家这位未来的姑爷相貌是一等一的好看,只是常常冷着脸不时常笑,神情大都是淡然平静的。只有在跟自家小姐在一起的时候,那高傲的神情才变成温柔得能掐出水儿的笑容,难怪小桃常常对着未来姑爷都是脸蛋红红的呢。想来,被那样一张俊俏的脸对着,那样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想不害羞也难罢? 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个分食了一盘点心,一盘蒸饺,和两碗双色粥后,发现小桃和顾文琪仍在窗边书案前叽叽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便好奇的上前来看。凑近了才见原来是小桃在一张纸上画花样子。 原来方才他两人去前厅见太子后,顾文琪和小桃吃完了饭,说起闲话来,顾文琪说过两日表哥派人来给她量身做几套新衣,顾文琪嫌成衣铺子送来的款式图样简单不好看,要自己想几样出挑的,但是却憋了两天没想出来。小桃听了,便说自己的衣裳也有几件是自己设计图案花样的,让顾文琪在新衣上别出心裁弄些小装饰或是新鲜别致的图案便出彩儿了,顾文琪这才央着小桃帮她画几张图样,好让成衣铺子照着去做。 小桃画花样子那就象是吃大白菜一样的简单,这便给顾文琪画了几张,顾文琪惊喜的哇哇叫妙。大喜之下还抱着小桃笑道:“我今日才知道自己是个蠢的,当日怎么鬼捉了脚竟跑到迎客来去闹场子,原来我竟不如妹子一半儿聪慧,看来七哥还是有眼光,若不是他和我表哥那样的人才,别人断配不上妹子你这样的人才。” 小桃让她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惹得风翊宣和风湛然都笑起来。风湛然瞧着顾文琪手里拿着的小桃画的花样子,还在上面标明了哪些花式适合绣在袖口,哪些适合配在衣襟儿上,倒是详详细细,一目了然的。 风湛然便笑道:“小桃,你如今闲着没事画这个解闷儿,倒不如画些园景图,想来明年你和七弟便要成婚了,趁着你这段日子在王府养伤,不如好好逛逛这王府,若是哪里要做改动的好让他们早早的做了去,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风翊宣还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经风湛然这么一说,觉得很是有道理。便也让小桃想想喜欢什么样的园子只管画了来,要在这王府里改建一番。小桃一听,头都大了。一来她虽然是学美术的出身,但是设计这古色古香的园林建筑,她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她听说有富贵人家起屋造房修园林那都是有讲究的,什么风水格局天干地支都是要考虑到的,她是个伪古人,哪里懂得这些?二来,这王府的院落既多且大,她两次在王府内养伤都只是在晓春阁暂居,至于其它的院落自己还没有去瞧过,估计依她这路痴的程度,自己一人走进去得迷路。 小桃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其实她也不想依着自己的想法改动王府,嫌麻烦。可是风翊宣却真的把风湛然的话听进去了,对小桃提出的两点担忧都给予了解答。关于格局风水的问题,他会从礼部请一个擅长此门的官员来提供意见,要知道礼部的职责还兼管着皇族祭祀礼典等事仪,对此专精的官员想必不少;关于王府太大不便于行走的问题,更是简单,风翊宣直接宣布马上就让管家出去买一顶竹椅轿来,明日让下人抬了小桃在王府慢慢走上一遭,好好瞧瞧她未来要住的家是个什么样子。 小桃顿时黑线,她只是后背有些鞭伤,又不是残了脚,哪里还需要在王府里逛逛还坐轿的?这岂不是抬下人们笑话?反驳了两句后,听风翊宣随便说了一句整个王府的占地面积,小桃汗都快下来了,于是默许了坐竹轿的提议。 小桃心里暗想,这哪里是平遥王府,简直就是另一时空版的贾府大观园。而明日自己便要做那初时大观园的刘姥姥了...几个人正说着闲话,外面却有人来回说是乐家大少爷来瞧妹子了。小桃心里一喜,原来竟是大哥来瞧自己,赶忙让丫头将人引了进来。 风翊宣自是与未来的大舅哥相熟的,且风湛然也曾在迎客来见过乐文一次,又知道他官职虽小,但也算是朝廷的人,便也与他说了两句话。因怕自己在这里人家兄妹说话不自在,风湛然便举步告辞。因顾文琪还没有与小桃厮缠够,小桃便留了顾文琪吃了晚饭再回去,风翊宣也答应派人送文琪回去。风湛然还是宠爱这个表妹的,便自己先回去了。 顾文琪是从未见过小桃的兄长的,她只听说小桃有三个哥哥,这可是第一回见到。说实话,她除了自家表哥和风翊宣这个七哥,其它的男子还真的没见过几个。这时见乐文进来,一半好奇一半新鲜的偷眼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男子。只见他二十出头年纪,穿着一身青色锦袍,修长笔直的身材,眉清目朗中带着一分清秀和斯文,倒是一个斯文儒雅的青年。 顾文琪虽觉得这人没有七哥和自家表哥那样相貌出众,但也不失一个好样貌的青年,正想着的瞬间,就见那人好象是感觉到了自己在瞧她,竟往自己这面看过来,正跟自己偷瞄着人家的眼睛对在了一处,顾文琪顿时心里忽的一跳,只觉得一双黑亮的眸子在自己脸上转了两转才移了开去。顾文琪虽然性情大大咧咧的,平日里说话象个男孩子相似,但是毕竟她也知道一个年轻大姑娘盯着人家一个男子瞧,是有些不大成体统的,所以才想偷偷的瞧两眼。可是却被人家当场抓包,登时又羞又急,脸上立时面红耳赤起来。 乐文进来时便感觉到有一双灼亮的目光盯着自己瞧,还只当是王府里新配给自家妹子的丫头,谁想到却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这姑娘好从没有瞧见过,但凭她的穿着打扮倒象个大家小姐,见她和自家妹子亲热的站在一起,想是哪家的千金罢?乐文瞧见顾文琪秀气的脸上带着几分尴尬和不自在,便知道是偷瞧自己被发现了的缘由。不由得心中暗自好笑,他一向觉得自己家妹子是个大胆的,跟男子说话向来是大大方方,毫不羞怯的,这会子又来了一个大胆的。 二百六十九章 拐个大嫂? 二百六十九章拐个大嫂? 因着这几日小桃伤势日渐好转。林氏和乐山夫妻两个便略放了心,带着儿子们回了自家去住,只是每日都必得亲来探望小桃一番才得安宁。偏这几日林氏的头疼病犯了,乐山在家中照顾妻子,但两人心里仍记挂着在王府养伤的女儿,乐文今日正赶上无事,便来瞧瞧自家妹子。 风翊宣与乐文简单说了几句话,怕自己在这里他兄妹说话不便,便说要回书房去看些公文,转身出去了。顾文琪见人家兄妹两人在这里,也想跟出去,却被小桃拉住了,给他二人介绍道:“大哥,这位顾姑娘是四皇子的表妹,今日是来瞧我的,”她转头又对顾文琪道:“我有三个哥哥呢,这是我大哥乐文。” 顾文琪毕竟也是大家出身的姑娘,虽然见了陌生男子羞怯,但礼仪上却并不疏忽,自然站起来冲乐文福了福身,叫了一声:“乐公子。” 乐文听见妹子说这位姑娘是四皇子的表妹。但是却见她举止间却并无一丝傲气,却是清清朗朗的自然态度,便对她的印象有了三分好感,他见人家姑娘都大大方方的打招呼,便也微笑着点点头,向顾文琪说道:“顾姑娘。我是小桃的大哥,我这妹子在家里被爹娘和我们兄弟几个宠惯了的,若是有失礼之处请别见怪啊。” 顾文琪见乐文说话和气,便也斯斯文文的回答道:“乐公子太客气了,小桃妹子性情直爽,为人也是极好的,对我多有照顾,我很喜欢与她相处呢。” 乐文看看小桃,伸手摸摸她的头,笑道:“既是顾姑娘与舍妹合得来,那便最好不过。她在这京里无非是自家和铺子来回转,也怪无趣的,我们三个哥哥都各有事情难得陪她,顾姑娘无事便请到舍下作客罢。” 顾文琪点了点头。不知怎的,只觉得脸红心跳,连耳根子都发热了。小桃瞧见顾文琪面红耳赤的模样儿,忍不住问道:“文琪姐,你怎么了,脸怎么红成这样?” 顾文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儿,伸手在自己脸庞边上轻扇了两扇,“许是这屋里太闷了,我又穿了几件厚衣裳。我到院子里走走就好了。”说着,转身迈步就往外走。 小桃无语的瞧着不太对劲儿的顾文琪,再一次肯定这里面一定有问题。谁知偏就凑巧,顾文琪还没走到门边儿时,路过乐文身边心里面就有些发慌,脚步也有些虚浮了,竟一脚绊在八仙桌旁的凳子上,身子一个踉跄,人便往前栽倒。倒是乐文眼疾手快,见顾文琪绊着了要摔倒,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了,下意识的便伸手扶了她一把,总算没让顾文琪摔到地上去。 “顾姑娘,你没事儿罢?”乐文扶着顾文琪站好,问道:“有没有摔着?” 这下子,顾文琪的脸更红了,她连连摆手表示自己没有摔着,想起方才乐文扶自己时两人身子靠得很近,他手掌的有力的扶着自己的肩膀,顾文琪心里一阵乱跳,觉得头都要晕了。匆匆跟乐文道了谢之后逃命似的快步走到屋外的院子里去了。 乐文哪里知道知道顾文琪的慌乱?见她出去了。便坐在小桃面前问她最近身子恢复的情况。小桃本身就是个女孩子,又是个心性极灵透聪明的,见顾文琪那慌乱双脸红的样子,便猜出几分意思来。小桃心里暗喜道,难道这个顾文琪是对我大哥一见钟情了?若是大哥也对她有好感,将来自己有这样一个性格爽直没有心机的大嫂,倒真是一件好事。 想到此处,小桃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笑着对眼前的大哥笑道:“哎呀,大哥,有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你瞧如今妹子已经定了亲事,明年就该出嫁了。可是大哥和二哥三哥你们却是一点儿动静儿也没有,别说是娘平日里催着你们,就是我这个当妹妹的也着急要嫂子啊。大哥你都二十出头了,人家这个年纪的男人都已经是孩子爹了呢,你怎么也不着急呢?” 乐文闻言倒笑了,“你个小丫头自己还没嫁出去呢,倒管起大哥的事儿来了?只要你嫁到王府日子过得舒心就成了,大哥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没的象个小媒婆似的做什么?” “哎呀,你是我亲大哥,我怎么能不操心啊,”小桃不愿意听了,撒娇耍赖起来:“大哥以为我不知道么,还不是你眼光太高了,那媒婆上门给大哥说亲事的也不是三四回了,还不是因着大哥瞧不上那些个姑娘家,想找个自己喜欢可心儿的?” 乐文捏捏妹子的鼻子,笑道:“你这鬼丫头,倒象是什么都知道似的。” 小桃抓住大哥的手从自己鼻子上拿下来。神秘兮兮的冲他眨了眨眼,窃笑道:“大哥,我怎么觉得你今日脸上开着大大的桃花呢,莫不是哥哥要走桃花运了?” 乐文瞧着自家小妹笑得跟个小贼狐狸似的,心知她不知又要捣什么鬼了,自小这个妹子就是最精灵古怪的,这时瞧她笑得满面红光的,便拍了她脑袋道:“我不过两日没来瞧你,你怎么倒变成个小三仙姑了?跟谁学的看相打卦啊?” 小桃眼睛往门外瞟了一眼,又见几个丫头在外间,眼前又没人儿,便偷笑着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跟你说正经的。你瞧方才那位顾文琪顾姑娘怎么样?她是四皇子娘家的表妹,虽然如今父母双亡,但是她祖上却是对朝廷有功劳在身的顾家,如今四皇子接了她在府里居住,想来也是要给她寻一门好亲事的,我瞧她方才看着哥哥脸都红了,怕是对哥哥有两分好感,不如我就牵个红线,你们若是双方都有意,干脆就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可好?” 乐文听妹子开门见山这样一说,也不由脸上红了一红。虽然是自家妹子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想到方才顾文琪那标致清秀的模样,不禁心中也是一动,但嘴上却仍是淡笑道:“我的傻妹子,你还真做起红娘来了?那顾姑娘既是四皇子的亲眷,祖上又是于朝廷有功劳的,自然四皇子会给她寻一个权高位重的官家子弟,你哥哥我不过是一介小小文书,哪里高攀得上人家?” 小桃撅嘴道:“哥哥这话说的,连妹子也包罗进去了。虽然那看家财找婆家的人家不在少数,可是毕竟也有看中了人才愿意嫁的。就象妹子如今的婚事。若是阿宣也同哥哥这样抱着门当户对的心思,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得不来,非得要妹子这样一个平民家的女子?可见并不是人人都那样势利的。” 乐文自知自己方才说错了话,怕惹的还在病中的小妹不高兴,忙陪着笑脸道:“你这丫头,大哥不过白说了那么一句,你倒抓住话柄教训起大哥来了?大哥原不是那个意思,你瞧你,倒变得小鼻子小眼睛起来了?我是你亲兄长,在你这妹子眼里头自然是千好万好,怎知道别人怎样想的呢?” 小桃一听这话有门儿,心里乐极了,拍手笑道:“大哥就别管了,你只瞧我的好了,若是顾姑娘也有意,我定能给咱们家说上一门儿好媳妇儿。”说得乐文也忍不住笑起来。 这兄妹两个说了约有两刻钟的话,小桃便赶着哥哥回乐府歇息去,说自己要剩下时间来探探顾文琪的口风,硬是把哭笑不得的乐文给撵了回去。这顾文琪想着乐文在屋里,也不知怎的竟不好意思面对他,只在王府的前花园里走了一个来回,也不知道乐文走没走,只得扯住了一个丫头往晓春阁里打探了一下,知道乐文已经回去了,这才回来晓春阁。 谁知一进门,就见小桃笑嘻嘻的上前来把她按到椅子上坐下,那眼光贼兮兮的在自己脸上打量来打量去,还不时啧啧有声,不由得又好笑又不解的问道:“小桃妹子,你傻了?怎么这样看我?” 小桃心里存了想给她和大哥做媒的想法,越看顾文琪越是顺眼,听她问自己,便上去便是一句:“文琪姐,你给我做大嫂怎么样?” 顾文琪再想不到小桃当头便来这么一句,顿时脸红脖子粗连全身都发烫了,又是害臊又是意外又带着两分惊喜,那表情精彩极了。看到小桃满脸笑容的瞅着自己,顾文琪觉得臊得眼睛都不敢看小桃了,站起身来装作生气的样子往外便走。 小桃一把拉住她衣裙,连声叫着好姐姐别走,又撒娇使赖的硬是将她重新按回在凳子上,好声好气的哄了大半日,瞧着她脸上尚未消失的红晕,微笑着正色道: “文琪姐别生气,我可不敢拿你打趣开心。这屋子里丫头我都打发走了,只有咱们两个,你向来是个大大方方的人,那会子闯了迎客来的胆子哪里去了,这会当着我的面儿倒害羞起来,扭手扭脚的?我心里没有把姐姐当外人,才直截了当的跟姐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姐姐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我知道姐姐如今虽然只得一人,可是你家里也是有功勋在朝廷上的,皇上和四皇子必然会给姐姐的婚事指上一门好亲。只是这世上富贵的人家虽多,姐姐岂不闻千金易得,知心难求么?我大哥虽如今是一介小小文书,但是不是我做妹子的自卖自夸,我大哥的品性人才都是上等的,又是个极有责任心的男人,方才我见他进来跟姐姐站在那里说话,突然就动了这么个心思,若是姐姐不愿意,只当妹子说句玩笑也就算了,我跟姐姐陪不是啦。” 小桃这一番话确是出自肺腑,顾文琪也听得一阵感动,她也知道自己十七岁的年纪换了别人,早就出嫁为**了,只是自己之前在南边跟养父母过活,毕竟不是亲生难免不太上心,虽有几户来提亲的人家,但是却不入顾文琪的眼。这会子去了表哥的府里居住,虽一应吃用都是跟表哥一样,仆人们也把自己当正经小姐,可是毕竟那也不算是自己的家,早晚自己还是得有个依靠的。她也暗中想过这个问题,只是自己是个未婚的大姑娘,跟表哥虽然亲厚但这种羞人的心事还是不好意思跟个男子讲说,只得放在肚子里罢了。 这会子让小桃一番话引动了心事,顾文琪知道小桃也是一番好意,怕她误会了自己,忙摆手道: “妹子一番话实是情真意切,姐姐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哪里听不出好赖话来?妹子不知道,我这些年在南边跟着养父母过活,虽然吃喝不愁,但是毕竟不是自己亲爹娘,有些事情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较真儿不得的。这些年人情冷暖我也经历了些,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想想那时我一心想嫁给七哥做老婆,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后来也渐渐的明白了,只是想有个可靠的人依傍着不受人白眼就是了。自从认得了妹子你之后,我瞧着你和七哥那恩爱的样子,又听说了你们两个的事儿,这才明白我这世上竟真有你们这样情深的,不瞒妹子说,我是羡慕得很哪。想着若是也有这样一个人为我情深意重的,该是多好。至于妹子说的身份不身份的,再要休提那样的话,我如今也是依傍着表哥过活罢了,也是个寄人篱下的,那些高官厚爵家的子弟怕也嫌我家里没有依傍,瞧不大上的,我哪里还挑人家?方才小桃妹子说的那些话,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掏心窝子跟我讲,姐姐感动还来不及,哪里会怪你?” 小桃听顾文琪讲了这些话,心里也是同情她的处境。虽说四皇子对这个表妹非常好,但是毕竟他一个男子想不到女孩子细腻的心事,这也是自然的。小桃觉得这顾文琪身世上倒和兰茜有些相似,甚至比兰茜还要可怜些,起码兰茜还有个亲爹,这顾文琪却是爹娘都不在世上,只是跟着远房的亲戚过活,这其中苦楚怕是只有本人才最清楚。但是这个顾文琪也许是因为天生性情爽朗的关系,要比兰茜成熟懂事,更会处理生活中遇到的问题,否则也不会在南边安然的呆了那么多年了。这样直爽又好相处的姑娘,该是得到一门好姻缘的。 小桃拉住了顾文琪的手,瞧着她正色道:“文琪姐,既然你把我当自己人什么都不瞒我,跟我说了心里话,我自然同样待你。说实话,我这心里是一半儿为了我大哥能娶个好老婆,另一半儿却是为了你担心。虽然如今有四皇子照顾你,可是他毕竟是一个自己也没成家的男人,男人都是心粗的,有些大事小情的未免想的不周全都是有的,你又没有其它的姐妹长辈可说,谁是知疼知热的人呢?再说,如今这王孙公子富家子弟虽多,但是哪一个不是三房五妾,今日朝东,明日朝西的,就算是娶一个天仙来,也不过三朝五夕的便丢到脖子后头了。至于那为了妾室和正妻反目成仇的也不少,若是娘家势力大些的还好,若是弱些的,怕只是凭人欺侮去了。就算是将来有四皇子给姐姐撑着腰,毕竟他是个表哥,又不是爹娘,夫妻间的事插手多了也是不好,总拿他压着男方也是不好。姐姐还是趁着年轻,心里拿定了主意,要找个什么样的人过下半辈子。姐姐就算是跟我大哥没缘分,我也会帮着你找那一心一意的好男子,定不会让姐姐受委屈。” 顾文琪听了小桃所说,就象是三九天泡了个热水澡般,从里到外都暖洋洋的,若说这话是开心锁,还真的是不假。顾文琪想了想,便轻声道:“你家里哥哥们,难道...难道就是不娶妾的?” 小桃听她这话问的大有含义,便实话实说道:“那是自然。这是我们家的规矩。不是我自夸,我三个哥哥都是极有责任心的男子,往日说话间也提过,只愿意娶一个心爱的妻子过下半辈子,我大哥还说家里妻妾多了就要生事的,我二哥说的更干脆,说是妻妾多了还浪费粮食。” 说的顾文琪也扑哧一声乐出来。小桃见她毫无生气责怪的意思,便又多了句嘴道:“反正我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我大哥是个难得的好男人,如果你们两个将来真的能两情相悦,我一定会站在你们这边的。” 顾文琪想起方才乐文那斯文俊气的样子,也有几分心动,又听说乐家的男子是不纳妾的,这更应了自己的心愿。她觉得自己这性情,若是将来嫁了人后还得整天跟小老婆斗来斗去的,非气死了不可。但是她是个女孩子家,毕竟不好意思开口应承,只说:“你倒说的好象我明日就嫁到你家里去了似的。” 小桃也认真起来:“这就要看你们两个有没有缘分了?反正以后我会多创造些让你们两个见面的机会,剩下的该怎么相处那就不关我的事情了,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嘛。” 顾文琪听着笑了一笑,也没有再说什么。小桃见她如此,知道她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心下暗道,等伤好了可得三五日约顾文琪到自己家里作客玩耍,顺便让娘亲瞧瞧她,多让大哥和她两个说说话,等他们彼此略熟些了,就不用自己这样费心了。小桃虽然希望大哥和顾文琪能成为一对,但还是希望他们两个能多熟悉彼此一些,不希望象别家那样,说要提亲便马上请媒人上门儿,也不顾男女双方话也没说上几句,还是多了解些的好。 小桃见话已经说得透了,便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叫丫头们进来重新倒了芳香的水果茶,又与顾文琪天南海北的说了些闲话,晚上又留着顾文琪吃了晚饭才让管家派了人,赶着马车送了顾文琪回去四皇子府。临走时,又让方婶打包了两样今日新做的点心,又将果仁茶给她带了两桶回去慢慢喝。 待得顾文琪走后,风翊宣才来晓春阁瞧她,小桃见了他便满面带笑的,将自己想把顾文琪变成自家大嫂的事儿说了。风翊宣笑道:“你这丫头,身边的好人全让你占尽了,你也是个有眼光的。这文琪虽说家里人都不在了,但有四哥这样一个表哥在后面撑着,自然是个极好的,也亏你怎么想到的?” 小桃捶了他一下道:“说的我好象是为了四皇子的势力才这样作似的,我是瞧上了文琪姐姐的人品性情,虽说有些大咧咧的,但是却是个单纯善良没心机的,若是她象吴曼霜那样,就算是公主身份我家也不愿意要呢。” 风翊宣见她小嘴儿撅得老高,怕她真的生气,便哄了一阵方才说了会子话回去自己卧房了。走时还告诉小桃,管家今日已买来了竹椅轿,明日便让她由管家和丫头陪着细细逛逛王府,然后记下哪一处要做何改动,务求达到小桃满意。 小桃哪里懂得这些,但是想着这毕竟是风翊宣的一番好意,反正也有轿子坐不怕累大了,就当是游园就是了。反倒是画眉,小珍和豆儿三个丫头只在晓春阁伺候,是没有到王府别的院落瞧过的,倒是满肚子的好奇,三人六只眼睛上盯准了小桃,想要跟着一起去逛逛。小桃只好答应带着三个丫头外加兰香一起去逛园子。小桃虽觉得自己是提不出什么建议的,但是对于古园林建筑却是极感兴趣的,她虽然曾经进过皇宫,也曾到将军府拜访过云平郡主,但都只是匆匆的走马观花而已,明日的游园便被小桃在心里定为王府一日游,并可惜若是有个相机就好了... 第二天一大早,小桃便醒了。画眉和小珍赶忙上来给她梳洗,兰香和豆儿便在小桃的授意下,到厨房里帮着方婶做些点心。因着小桃想起以前看红楼梦时,那些富贵人家游花园子确是一项大工程,走到半路吃些点心喝点茶水是必要的,便让方婶捡着自己素日爱吃的几样做几盘子装成食盒,再烧上两铜壶热水留着沏果仁茶来喝。 几个丫头正分别忙活着各自的差事,风翊宣却走了进来,跟她一起吃早饭。自从小桃可以坐起来吃饭以来,风翊宣便每日早上让人把早饭端到晓春阁内,和小桃一起用餐。小桃初时还觉得怪不好意思,可是这风翊宣的脸皮比自己还要厚几分,自己也推不走他,索性就由着他了。这样一来,她每日早起便要提前两刻钟来梳洗,虽然自己在病中不用细细妆扮,但也要衣服整齐,头脸干净呀,最起码不要风翊宣一闯进来,自己还衣衫不整的多丢人啊。 待到跟风翊宣一起吃完饭,他便叫来管家福伯交待了一番,无非是嘱咐他照顾好王妃等等,福伯恭敬的一一应承了。风翊宣又跟小桃说了几句才去工部办事去了。福伯便叫了四个身材魁梧的家丁来把那竹椅轿直抬来晓春阁院子里。小桃一瞧这竹椅轿说白了就是竹子编的藤椅,只不过安上两枝轿杆罢了。正在打量不敢坐上去的时候,却见院外面陆平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着淡杏色衫子的少女,仔细一瞧,竟是受伤以来没有见过面的喜鹊丫头。 那喜鹊见着小桃,一头就奔了来,飞身就把小桃抱住,又哭又笑的道:“姑娘,总算瞧着你了,我这些日子被夫人她们看住不让出门,说是要好好养几日,可想死你了。其实我根本没受伤,偏夫人和老爷少爷他们都不信,非要我躺足了才让出来。今日还是我求了夫人好半天才让来的。” 小桃见着喜鹊也是非常高兴,扯着她手上上下下看了好一会儿才放心,笑着拍着她的小脑袋笑道:“让你歇着是对的,毕竟是因着我才受了惊吓,若是吓出毛病来,我拿什么赔给陆侍卫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媳妇儿呢?” 喜鹊见自家小姐一见面便打趣她,脸也红了,扭着手嗔道:“姑娘看来是恢复得差不离儿了,都有心思打趣奴婢了。”说着,看了旁边的陆平一眼,见他脸带笑意的看着自己,脸就更红了。 小桃瞧着陆平道:“陆侍卫,你今日怎么没有跟着王爷出去?” 陆平笑道:“王爷昨晚吩咐,今日要跟在王妃身边随身保护,把我留下来的。他还说王妃这几日总念叨喜鹊,便让我一早去把喜鹊接了来见您,这不才回来么。” 小桃听了苦笑道:“阿宣他也太小心了,莫不成刺客绑匪还能跑到王府里来掳走我不成?可见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我又不是纸扎的,风一吹就倒了?不过既是他一片好心,那就辛苦陆侍卫了,跟着我们王府一日游罢。” 二百七十章 王府一日游 二百七十章王府一日游 小桃带着贴身的四个丫头。再加上兰香陆平,身边还跟着王府的管家福伯,一群人颇有些浩浩荡荡的自晓春园角门出来往王府前面儿去。小桃坐在那竹椅轿上暗道,这竹椅轿分明就是滑杆嘛,只是做工更精细,又在椅背处做了一顶背光的布轿顶,恰好能遮着太阳。 她本想自己与众人一起走着逛,但是陆平却说王爷吩咐怕是她走路多了累着,非要她上轿不可,弄得小桃只好听话遵命。小桃本以为坐在这上面会摇摇晃晃的,谁想竟是跟坐大轿一样稳当,这才放下心来。 福伯在前面引着路,一群人走出晓春阁,前面就有高高下下千百竿翠竹遮映着一带朱红色的栏杆,两旁回廊造得曲折精致,沿墙引进一股清泉,往复潆回浸灌着,小桃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妙景,不由得笑道:“哎呀,这泉水和竹子配衬得妙啊,好个幽雅的所在。福伯。你们这王府就连个曲折回廊也整治得如此精致,那剩下的大院落我都不敢看了。” 福伯听了笑道,“王妃说笑了,这王府再大再好,还不是您和王爷两人的,王爷今早说了,让王妃您好生瞧着哪里不可心儿,便让老奴记下来,好找人改动。” 小桃笑道:“得了罢,他那是瞧我闲着没事做了,想给我整治出些事情来。若说这样的地方我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那可真是鸡蛋里挑骨头了。我不过是借此机会好生逛逛罢了。” 又行了些路,前面便是嘉茵堂,只见四周花木深处青溪泻玉,石窟飞云,两边画楼绣槛,隐约于树影间露出一个院落来。这堂前有两株三抱粗的大槐树,把一个很宽的嘉茵堂都占得快满了,小桃在前世只在网上看过苏州园林的一些图片,当时便觉得古时建筑庭院非常美丽,这时身处在这样美景里,哪里在轿上坐得住,迭声催着抬轿的家丁停下来,自己下地来慢慢观赏。 福伯见小桃一脸欢喜的模样,心里也颇有些自豪,在一边笑道:“王妃,今早大厨房里知道您要逛园子。怕是赶不及回晓春阁吃饭,王妃想吃什么不如这会子就告诉老奴,老奴让他们三厨房里细细的做了,晌午便端了来,走到哪处便在哪处用些,可好?” 小桃见他想得细心,便回头对他笑道:“福伯,不用那样麻烦了。我一早起来让我们小厨房里蒸上鱼皮小饺,并几个点心,还有些果仁茶之类的,想是现在正在做着呢,待到晌午我们随便吃些点心也就是了。何况我如今大夫还不让我大吃荤腥呢,厨房里做了大鱼大肉我也吃不得,还是省了这麻烦罢。” 福伯听她这样说,才算了。小桃说话间便信步在嘉茵堂里往前走,瞧见左边又是一个小小的院落。这院落没有嘉茵堂大,外庭中通种的芭蕉,想来若是下雨天那雨点儿打在芭蕉叶上,声如碎玉,必是极好听的,旁边一座二层小楼。挂着个小匾,就叫做听雨楼。 福伯见小桃感兴趣,便在旁道:“王妃,这前面东阁前后左右通是梅树,共有数百株,咱们这会子还是来得早些了,若是再等两个月来便好了,那时这里红白绿萼,磬口蜜梅,各种俱全,所以王爷便把那里叫做梅苑。” 小桃心里极是高兴,她本来前世就很喜欢梅花,可惜植物园里不过几棵梅树,还都是不大开花的,如今这眼前一百来梅树,若是到了冬日雪降梅开,该是怎样一副美丽的景色?想到此处,小桃恨不得赶快入冬下雪,以便早些品味一下踏雪寻梅的韵味。 画眉这时扯着小桃的衣袖,指着右边一处景致,道:“姑娘,瞧,那四面都是水呢。” 小桃循声望去,只见前面不远处一条宽敞的青石砌的道路,左右十几棵梧桐树,尽头却有一小桥,往桥上过去,却是一座池心水榭,四面都是碧汪汪的水。画眉指着水中笑道:“姑娘。若是夏天在这个亭子里赏荷花吃点心,却是多美的一件事儿啊。” 小桃不由得好笑,道:“你这丫头,饶是看着美景也忘不了吃食。”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小桃细瞧这池心水榭,只见脚下踩的方砖凿空,镂成花鸟图案。四围栏杆都是白石围砌,人在亭中就觉得一阵凉意,想来若夏天在这里放一架藤椅睡个午觉,该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啊。 喜鹊瞧了也是喜欢,笑道:“姑娘,明年你嫁了过来,过夏天就不用愁了。这里清凉的很哪。” 陆平听了笑道:“看了就走罢,别很耽搁了,王府地方大得很,若是这样走走停停的,怕是一天也游不完呢。” 小桃及几个丫头听了未免心中咂舌。众人这才起身,来到棠阴院。这所院落前后通是西府垂丝海棠,约也有百十来棵。后面一进,却都是小小房间,后院子里满地的秋海棠,花朵开得十分烂漫。看了一回,上轿转过一座假山,那山石上凿着云海深处四个大字。小桃笑道:“这一座假山也有这样多的讲究呢。” 福伯笑道:“王妃。您别小瞧这山洞子,这处所在实在是冬暖夏凉的。” 小桃道:“这夏天自然是凉的,冬天里未必就暖罢?” “这洞子底下通是地炕,冬天烧起来,其热无比的。咱们府里住人的几所院落,屋子底下都铺陈着地龙的,可一点儿也不遭罪。”福伯解释道。 小桃自家宅子里也有地龙设施,只是在饭厅前厅和各人的房间里有,没有象平遥王府这样,只要是能住人的屋子都铺阵着,这该费多少炭火啊?不说小桃心中暗叹。豆儿和小珍两个何曾见过这样的排场,早就看直了两眼,这时听说一个山洞子也是冬日里暖和和的,豆儿便道:“这山洞子这样好,我来住了罢。” 小桃笑着道:“你个傻丫头,我劝你别住在这里,何苦穴居野外,钻在山洞里来过日子?将来你们若是跟了我来,自然有你们的住处,怎么跟那山洞子较上劲了?” 众人笑着又往前来,转到西面去处,却是王府前院的大花园,此时秋季也无别的鲜艳花草,只花圃里俱是金黄素白淡紫几样清淡菊花,瞧着让人眼目清亮。小桃等人走了这样一大圈,也有些累了。她实在是没想到王府竟然大到如此地步,若是自己一个人非迷路不可。小桃瞧着日上中天,肚里也有些饿了,便叫个下人去晓春阁取东西来吃。众人便由福伯带领着由这里往东略走了几十步,那里是些曲折的小回廊,绕了过去,便是一间小凉亭。 这凉亭前面三面有水,有一处挖成一处金鱼笤,里面游着二三十条或墨绿,或金晴银身的鼓眼儿大金鱼,乐得喜鹊画眉等丫头都围上去瞧。小桃忍不住道:“这个阿宣可真会享福,这王府整治得跟花园似的,我瞧着除了皇宫的御花园就数这里和将军府最漂亮了。” 陆平闻言接口淡笑道:“乐姑娘想是没有走过几家大宅门儿里,咱们王府这还算是中等的,您没去过太子爷在外面的别院,那里才真的算得上是人间仙境一般,就连里面伺候的丫头就有一百来人,听说个个都是模样俊俏的,也不知太子爷是怎样挑的?” 小桃听了不由得一笑。她知道这陆平整日里跟着风翊宣何处不去?自然是皇子府来去如家常便饭一般了,她也知道这是陆平把自己当作自己人了才说这些,想到以前听说的太子好色的传言,又听陆平说了这话。便知这太子好美人确实不假了。 福伯这时指了亭子右面转弯处道:“王妃,那边儿还有三处景致,待您吃完了就去瞧瞧罢。那里有个红药坪,春夏两季满庭都是鲜艳的芍药花儿,王爷管那儿叫帮留香居。那个地方也有个歇脚的小轩楼,四面凡窗子都用粉色纱帐围起来,房里若是烧起香来,一时香气不散,因此得了这么个名儿。旁边一处叫红豆庄,四面种的通是红通通的红豆子。” 小桃笑道:“哦,红豆庄,红豆又称相思豆,那还不如改个相思馆罢。庭外都种了相思红豆,这倒怪有趣儿的。福伯,这王府里的景致也太多了,我瞧着这处处都好,都分不清这园子里哪几面是山,哪几面是水了?” 福伯笑着说道:“难怪王妃糊涂,有时就连走熟了路的下人若是一时想事,也容易走错了路。王妃不知道,这王府的府基向南,园子也向南,这东南角儿上一座石山乃是天然形成的。那西南面儿的却是土山,垒着石头,却是人工造做出来的。这府里的水是由山脚下出的,曲曲引来,及有名儿的景亭,那水都是通着的。” 小桃道:“那北边儿就没有山么?” 福伯道:“北边儿通是红墙,只东南西这三面儿有山,山在府北园南,略带着东西两角。” “这么说来,我们方才是刚从山腰里出来了?”小桃问道。 福伯点头笑了,道:“王妃好记性,可不是嘛,两边儿筑了墙,中间是门,故此瞧不见是山了。” 小桃心里已是对古代庭院建设佩服得五体投地,又问道:“我素日从些书册上看到南边儿有处知名的湖边园林有十景,那时我还赞叹不已,谁知如今瞧了咱们王府里的园子,倒象有三十八景似的,自然宽大的很了。如今咱们共逛了几处?我都记不得了。” 福伯道:“若说这王府里的景致,那到处都是。只是如今咱们带着王妃是捡有名的去处已逛了近十处了,还有一半儿的景致没有逛呢...” 小桃还没等他说完,便笑着道:“罢了罢了,福伯,咱们今日就逛这些罢。找个地方静静的赏赏景,我的两条腿都溜细了,难怪阿宣非要我坐轿子呢,敢情这园子真的是一天都逛不完的。横竖我早晚都得来这里长住,慢慢儿的留着逛罢了。” 说着,从那边儿过来三四个王府里的丫头,手里提着几个食盒,过来给小桃行了礼,揭开食盒盖子慢慢把里面点心茶壶等物放在桌上。小桃见几盘点心分别是双色马蹄糕、杏仁绿茶饼、桂花酥酪,芝麻卷,还有一小碗糖豆粥,并一盘四喜蒸饺和一盘绣球小饺。另外还泡了一壶浓香四溢的果仁茶。 小桃瞧着笑道:“我成了猪了,这些东西我哪里一个人吃得了。”说着她瞧着福伯和陆平道:“我只吃这一碗糖豆粥,再留下几块点心就是了,剩下的你们就分了罢,横竖大家都没吃饭,这里也没有别人,不讲究那些虚礼儿,你们也吃些就是了。” 说着,让喜鹊和画眉用个空的碟子捡了三四个四喜蒸饺并两块点心,剩下的便推到福伯和陆平面前去了。福伯和陆平虽然在王府里比别的家仆有地位,但毕竟比起小桃来算是下人身份,哪里肯吃,还是小桃说了半天才将剩下的点心分着吃了。 福伯接过小珍递过来的一碗果仁茶,喝了一口笑道:“王妃果然是好手艺,我说这些日子我跟爷回事情时,闻见他手里茶水异香异气的,还只当是王爷又从哪里弄来了新鲜茶叶,今儿才知道却原来是王妃自制的果仁儿茶,果真好喝。” 小桃笑道:“这不过是普通东西凑到一起制成的,哪里有什么稀罕,福伯你若是喜欢喝,回头我便叫丫头抄张方子给你,这里面几样干果物事儿都是极易得的,切碎了和茶一样泡出来就是了,简单得很。若是早上急着顾不上吃早饭,就拿它细细研磨了粉,多搁些冲成米糊状的,还能垫饥呢,味道也好。” 福伯笑着道:“那老奴就先谢谢王妃了。老奴以前就听王爷说王妃您脑子活泛得很,如今老奴却有一件事儿有些闹心,今儿见王妃这样体恤我们这些老奴,倒极是个和气好说话的。说不得老奴就厚着脸皮求王妃一件事儿,给老奴出个主意点子,可好?” 这福伯虽是王府里的管家,但是小桃却听兰香讲过这福伯原是风翊宣的母妃李妃娘娘她娘家的人,自风翊宣小的时候便在这王府里管事,深得李妃娘娘和风翊宣的信任。可以说,这平遥王府风翊宣最看重的两个下人便是福伯和陆平了。因此,小桃对这福伯也是恭敬有加的,听他这样说,便问他怎么回事儿? 那福伯喝着果仁茶,叹口气道:“王妃不知道,我老头子在王府里做事已经快二十年了,我原是李妃娘娘自家里的奴才,后让娘娘赏给了王爷帮着管理王府。我自小是卖在了李府,只是我外面还有一个叔伯兄弟,他前两年也生病故去了,留了一个儿子今年二十二岁,倒读了个秀才。只是这孩子念书也就是这点子本事,除了个秀才名头是再也考不上去了。如今他也是有妻儿的人,只是这孩子自小就知道读书,倒读成了个呆子,别的事情一根不会做,他娘子如今只靠着给人桨洗衣服绣些手帕鞋垫儿的拿去卖了贴补家用,我有时也接济他几个。只是这也不是常法,他中秋节时来府里瞧我,让我帮着找个能吃饭的活计,我想他是个秀才又不能给人家为奴,也不象工匠们会门子手艺,因此便难住了。想要添补他几个钱让他做个小本钱生意,又不知道让他做哪一样儿好?又怕他不会,因此心里总是吊吊着是个心思,如今既见了王妃,我也听说了您脑袋里尽是赚银子的奇思妙想,能不能指点下老奴,我这秀才侄子做个什么小买卖好啊?我这侄子哪里都好,只是这人胆子小,做起事情来未免有些缩手缩脚的,因此才把老奴我难住了。” 原来如此啊。小桃听了笑了,这穷秀才要变身做些小买卖,可真是不容易的事情。人都说酸书生只长了一张嘴会掉书包,除此之外便只剩下那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名号。再加上这读书人有的读书读呆了,不通晓人情事故,若是做起生意来直来直去不会绕弯子,自然没有利可赚,也难怪这福伯闹心了。 小桃认真想了想,对福伯微笑道:“福伯原来为了这个烦心,这倒不值什么。这秀才若是想做买卖,现成便有好几个行当可以做,这第一个便是开书铺。拿上几十两银子,搭上一个认字会写会算的好伙计,自己亲到了南边儿进些书回来,附在船上,③Z了书回来,到了地头儿上,又好赚银子又得看了书,沿路又不怕横征税银,却不是一个极好的生意?” 福伯拍着大腿笑道:“王妃说的是,老奴怎么就没想到?” 小桃瞧着福伯,接着道:“福伯也别高兴得太早。我方才这只是说这桩生意的利处,这天下事都是有利就有弊的,这开书铺同样也有几样风险在里面。福伯听我细细讲来。这第一件,他如今过得艰难,怕是手头上没有这几十两银子的本钱,若是福伯您帮他出些,这就是另说了;这第二件,同窗会友,亲戚相知,若是有相熟的成几部的书要赊去,这言赊既骗,再大的买卖也禁不起骗去不还啊。所以说,这开书铺倒也是有些风险的。他若是不怕尽管开了,若是象福伯你说的,这人心思前怕狼后怕虎的,倒真是让人难为了。至于什么布庄、缎铺、当铺,饭馆子就更不要提了,不要说他没有这些本钱,即使有了这些个本钱,赚来的利润怕是还不够与官府赔垫。可怎生是好?” 福伯听得前边喜来后边忧,想着自己表侄子也确实是个胆小承不住事儿的人,越想越觉得小桃分析的有道理,不由的叹了口气道: “王妃说的是,这做什么营生不打紧,要紧的是得舍出去面皮。可偏偏我这个表侄一肚子穷酸道理,还要张虚面子。不瞒王妃说,我旧时去他家里听她媳妇说邻居一对夫妻俩个做那拾粪的生意,整担的挑将回来,晒干后轧成了粉,七八分一石卖与人家去上地,细丝白银黄边钱,弄在腰里。我这表侄媳妇是个农家姑娘出身,有把子力气和闯劲儿,也想要跟着那夫妻俩一起干,她说这粪运回来也不怕人偷了去,除了上地,难道还怕人偷取去吃在肚里不成?但我那个表侄子一听,头便摇得跟拨浪鼓相似,说是这活计万万做不得。他倒有一番歪理,说是这人从茅厕边走过,都熏得人要死不活的,被窝里自己放个屁还熏得恶心头疼,在街上撞见一个粪担还要跑不及的回避,如今他媳妇儿若是挑了那满满一担东西,这臭气洗十二个来回也去不掉的,让他怎生活?你瞧瞧,这岂不是放不开他那身臭穷酸架子?” 小桃听了顿时忍俊不止,扑哧一声笑出声儿来,连旁边陆平和几个丫头也笑得站不住,这穷秀才还真是个人才。小桃捂着嘴边笑边道:“福伯,你如今也不必生那样大气。先且别管你那侄子放不放得下架子,要知道做这营生也不是那样简单的。若是只用了力气去营利,就是遗臭些也算了,只是如今那茅厕的所在,都是有人问官讨了去为糊口之资的,那拾粪的必定先在那里跟人家纳了租税的,方许你在那里拾晒。哪里是谁都可以去掺一脚的?既是用了本钱不做那干净营生,却干这恶臭的勾当,也难怪你那表侄子不愿意了。这一项怕是他还真的是做不来的。” 福伯苦着脸道:“我就是愁这个,给他思来想去的谋不到个能做得成的差事,若是随便跟熟人指一个行当让他去做,他三两日甩了爬犁弄锄头,倒给我丢人现眼的,哎...” 画眉这时便插嘴道:“福管家,饶他做什么,难道还饿死了不成?你不是说他是秀才么,若是教两个孩童读些书岂不也赚几个束修银子,勉强的度日怕不是也够了?” 福伯道:“你哪里知道,这教书也不是简单易行的事呢。若是自己开的书堂却是最好。人家要送学生孩童来到,好的便可以收他,不好的便婉言将人辞去。这样子就收一百个人也没人拦阻的,若是想要少教几个,就一个不收也没人强得。只是我这表侄子哪里有这个本事,你瞧人家自己开书馆的,哪个不是肚里有几分真才实学的,就是收了十个学生去了两个,也还有四双;即使去了八个,也还剩一对。我慢慢的再招,自然还有来学的。我那表侄子去年倒是被人家开书馆的请了去做了几天教书先生,谁知也不知是他学问不好,还是讲得不清楚,总之是过了个把月便被人家辞了回来,他也去别家的馆问了,都已经预定请了人,只得在家闲坐,这就坐食了一年。” 小桃听了道:“福伯说的是,我自家表弟便在城外白云书院里念书。听说那里的先生也不是随便就能上讲堂的,先要与那开学堂的东家相处。若是东家尊师重友成了好好相知,全始全终好合好散,这便是走了运时,若再得几个好教的学生,不枉了父兄请师的好意,不负了先生教训的功劳,名曰师生,情同父子,这又是最好的。若是遇到那村俗之人,轻师慢友,相待不诚,也就够个人受的了。听方才福伯所说,你表侄子才学未必是那一等一的,还是别去自找那麻烦去罢。” 福伯听得头大如斗,免不了唉声叹气的。小桃瞧着乐了,笑道:“福伯不必忧心,我且问你,你这位表侄子会写字么?字写得又怎样呢?” 福伯听她这样问,想必是话里有话,忙道:“王妃还真是问着了,他这个人别的都不行,可倒怪了,偏就一手字写得清秀,人见了都夸的。年前下写对联,他还在家里写个几十幅让他媳妇儿拿到市集里卖了些铜板。” 小桃听了,想了想笑道:“这样罢,福伯。你许是听说了,王爷买下了城中菊园那块地皮,我准备在那里弄几家相连的铺子,规模可是不小。现如今王爷正准备找人建造起屋,我也准备雇些人手专门来写广告宣传单,准备这铺子没开起来前就让京城里的人知道有这样一家好地方。只是这宣传单多是分发给富贵人家看的,因此上面的字写得必须工整俊秀,你方才说你表侄子写得一手好字,那正好,改**就让他去我那家酒楼找萧十一,若他不在找掌柜的也行,就说是我让他来见工的。若他字写的过得眼去,我就索性留下他来做个文书来用,他再穷酸再不会做事,也会写字罢?我也不要他做别的,只是抄抄写写就行了。我们酒楼里的伙计都是包早中晚三餐,让他先做一个月,我瞧瞧做得如何,再商量月银,你看如何?” 二百七十一章 新铺规划 二百七十一章新铺规划 福伯本是想让小桃帮着出个主意。没想到这位未来王妃居然把人给收到自家酒楼里去了,这却给了福伯一个意外的惊喜,他哪里还说得出别的,急忙站起身来端端正正的给小桃施了个礼,道:“王妃,若是您真的收下他做个文书,这倒真比他自己扑腾着挣饭吃强得多了,我先谢谢您了。” 小桃笑道:“这没有什么,横竖我的酒楼店铺里都是要招人的,自然先捡熟识的挑了来,若他是个好的,在我那里做长了,哪里挣不来口饭吃?就算不得大富贵,养活全家老小生活倒不用愁的。” 福伯自是感激不尽不提。众人吃了一回点心果子,小桃虽然在床上养了好几日,又逛了这一上午腿脚略觉得有些虚浮,但是兴致却是极好的。又歇了一阵子,跟丫头们说了会子闲话,又随着福伯在王府里看了两处景致,忽然想起来一事,便问福伯道:“福伯。这王府的马厩在哪里?上次王爷送了我一匹白马,因着我家里没处养,他便说替我在府里先养着,我先前倒是忘了这一茬儿,如今想起来了还真怪想它的呢。” 福伯笑道:“王妃还说呢,那白马我是知道的,自王爷把它领到家里马厩之后,这畜生和其它的马匹却混不到一处去,只得单独给它弄一间屋子呆着,一日喂草料别人近不得身的,只有王爷和陆侍卫能接近,换做二家别人,它撂蹄子就要踢人。” 小桃听得好笑,旁边的喜鹊问道:“姑娘,你什么时候跟王爷要了一匹马了?你又不会骑马,要它做什么?” “谁说我不会骑马?等我背后伤好了,便骑给你们瞧,”小桃说着,便让福伯带她去瞧爱马雪球。 福伯带着小桃来到王府后面一处宽敞的空地,只见挨着墙一溜木屋,门口处便是一大片草地,小桃瞧着就知道这里面可不只几匹马而已,怕是起码也有十几匹罢?她瞧着这王府的马厩前象个小小的跑马场似的,虽不及皇家猎场近前的马厩的气派,但也相当令她叹为观止了。 陆平在一旁道:“王妃,咱们王爷是极爱马的,您的那匹白马虽是名种良驹却脾气大得很。生人近不得的,我起初想驯服它,它死活左蹬右踹的不让我近身,却是个烈性子的。” 他说着,便让小桃等人在外面等着,自己进了马厩去把雪球牵了出来。小桃瞧见一团雪白的身影跟在陆平身后出来,喜出望外的叫了一声‘雪球’,哪知这一声过后,那白影就闪电般的跃起,一声欢快的嘶叫响起,雪球就直奔小桃而来。 小桃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觉得一颗沉重的马脑袋已埋进自己怀里,那劲力大得几乎把她撞倒在地。幸好身边的丫头们在旁边扶了一把。小桃自那日风翊宣在皇家猎场里把雪球牵回王府饲养,就再也没见着它,此时垂目去瞧它,只见雪球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里竟泛着水雾,一副委屈可怜的小样儿,还哞哞的叫唤着,哪里象福伯和陆平口里说的那样暴性儿?小桃也顾不得让雪球撞得胸口微微发疼,紧紧拥住雪球的脑袋,一只手轻轻抚着它的脊背。道:小家伙儿,想我了么?几日没见,你这小东西倒学会撒娇了?” 雪球明显的非常高兴,缠缠绵绵的在小桃身边依偎着,用脑袋不时蹭着小桃,小桃侧身用手抚了抚它的耳朵示好,这一幕瞧得福伯和陆平也笑了,只听陆平笑道:“王爷领这雪球回来时,只说是它认了王妃做主人,我初时还有些不信,如今瞧着它这样子,倒真的是认准了王妃呢。” 小桃见到雪球对自己亲热的样子,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雪球虽然是个动物,但却灵气盎然,真如同得了一个人类的朋友一般,它甚至比人类还要忠诚,因为马这种动物没有机心巧思,只要它认准了你是它的主人,一辈子便跟着你不离不弃的。 小桃抚着雪球的脖子,叹道:“这雪球倒真还是老样子,不太与生人亲近,它好象只肯吃我喂的姜糖,阿宣上次还跟我说,越是这种名贵的良驹,性情越是古怪,他瞧雪球倒是认我,便感叹着我这不太懂马的人竟然遇上一匹世上难寻的好马,而他却降不了雪球。真是怪事。” 说着,旁边照看马厩的王府下人忙上前讨好的递上来一把姜糖,小桃便抓了两块放在手心里喂雪球吃,在它耳边说道:“雪球,再过一阵子,我便会住在这王府里,到那时我每天都能来瞧你了,你说好不好啊?” 那雪球就象是能听懂人言似的,闻言欢快的嘶叫了一声,又用头拱了拱小桃腰间,逗得小桃哈哈大笑。喜鹊和画眉等丫头何曾见过自家小姐逗马,平日所见也不过是众人坐马车,这时见了自家小姐把这雪白的小马当作小狗来摆弄,都是又惊奇又好笑。 小桃抚弄了雪球一阵,便觉得有些累了,便好好安抚了雪球一番,和它约好明日再来看它,雪球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回了马厩里。小桃这才让福伯和陆平各去忙自己的,带着丫头回了晓春阁好生歇息了一番。午觉后她到风翊宣的温泉浴房里又洗了一个澡,这回她长了记性,让豆儿在门口看着把门。洗漱完毕后,小桃换了一身淡青家常衣裙倚在床头上看书。 风翊宣回来便直奔着晓春阁而来,一跨进门槛便瞧见这副情景。风翊宣笑道:“你怎样穿得这样素净。还拿本书装相,可真的看进去了么?” 小桃见他一回来就拿自己打趣,便无奈苦笑道:“我如今是在这里养病,又不是出门见客,弄得描红着绿的做什么?这又不是要抢别人风头,我这算好的,你没瞧见我以前平日在家里尽是穿这些淡色衣服,弄得我娘都看不下眼去了,说我穿的太素净让她看了觉得憋得慌。我这才做了些新鲜颜色的衣裳留着出门见客时穿。至于这看书装相嘛,病人大多都是如此的,你瞧见过病人养病时在床上翻筋斗云的么?我不看书还能怎样。怪无聊的。” 风翊宣笑道:“好好好,你说怎样就怎样。这人长得好,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就是这素色的衣裳穿在身上,也是清清淡淡,雨下梨花一般。不过,我却是瞧你穿往日那粉红、玫红色的更亮眼些。”说着,便走近前来,细细在小桃脸上端量一番,倒弄的小桃有些不好意思,推着他道:“做什么这样盯着我看,你是不是喝酒了?说起话来没头没脑的。” 风翊宣见小桃脸红,映得俏脸如春日桃花似的,平添了几分生动与春意,禁不住心里一动,眼见伺候的丫头们都极有眼色的退到了外间去,便飞快的在小桃脸上亲了一下。小桃又羞又急,嗔道:“你越发不象个样子了,让丫头瞧见该笑话了。” “主子倒怕起丫头来了,你还真是第一个,”风翊宣笑着道:“你赚起银子来胆大手狠的,怎么遇上说两句玩笑话,倒脸皮比纸还薄了?却是为何啊?” 小桃打他一下,嗔道:“别胡闹了,我瞧着你今日是心情大好,拿我来开心了。说说罢,今儿去办事儿遇上什么好事了,乐成这个样子?” 风翊宣这才笑道:“倒不是我遇上什么好事儿,实是替你高兴。你知道今日我去宫里,父皇说起让四哥和你共开那个借贷的钱庄,这事情已经办下来了。地方都找好了,就在京城南大街的最繁华那趟路上。四哥还说等着你好了亲自招伙计,我想着这伙计只要识字会算帐,人品忠厚就成,便告诉四哥让他自己招来就是了,瞧这阵势不过个把月这钱庄便经营起来了。还有菊园那块地皮,我也已经办妥买下了。就等着找个会设计图样的人画上个图样,就找人按着建造起来。明年估计着也就弄妥了,你说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么?” 这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小桃顿时觉得未来的日子有了盼头儿,倒不是为了纯粹的赚银子,而是自己好不容易想弄个连锁的一条龙的商铺,如今看着是已经进入实质操作阶段了。而这从画店面设计到装修招人,都全由得自己来处理,这样一定能弄出个让她十分满意的店铺出来。 瞧着风翊宣也是高兴得很,小桃便道:“你辛苦啦,这菊园的地皮是你买下来的,我想着这可是不小的一笔银子,不如这店铺开业了也算你一股,赚了银子咱们两个平半儿分,怎样?” 风翊宣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等你明年嫁了过来,连你都是我的,跑也跑不了。我何苦要那一半儿银子,我又不缺银子花,不过是怕你整日闷在家里怪无聊的,又知道你爱赚银子,才买了菊园这地方来给你让你大展拳脚的,谁要分你的银子来着?你只管放手去做,大不了我以后在那新铺子里的酒楼里吃酒不给钱就是了。” 小桃想想也对,自己和风翊宣此时已经是未婚夫妻了,这里又不是现代,讲个婚前财产公证的,这么说自己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小桃顿时觉得为了风翊宣同志无条件的信任,也要将这菊园里的连锁店铺经营好。好在之前,小桃已经老早有过开个连锁店铺的打算,因此心里早有一本帐,这时听得风翊宣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便扯了风翊宣到外间书案前坐下,细商量具体事宜。 首先,小桃早已心里内定了这园子要装修成江南园林那种幽静典雅的氛围,初步设定了要弄一间酒楼、一间饰品店、还有一家专供女子光顾的美容美体店,另外也可以再弄一间专为客人提供娱乐的棋牌室,这棋牌室也分为男女两边,各不相扰,这样便可以避免了男女聚在一起不方便的现象。 风翊宣见小桃在宣纸上奋笔疾书,心里不得不佩服小桃真是个做生意经商的好材料,她的那个意识总比别人超前那么一些,也就是因此才赚得了别人赚不到的大笔银子。小桃分别为这些店铺起好了名字,酒楼就叫做摘星楼,首饰铺子就叫做琳琅阁,而那专供女子光顾的美容美体店就叫做梦仙居,那棋牌室就叫做奕趣屋。 风翊宣听了不禁连声叫妙,笑道:“怪不得父皇说,你这菊园里的铺子一开,这全京城富贵人家的银子都让你赚了去了,果然不假的,我也真是好福气,遇到你这样会赚银子的贤妻。” 小桃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有点规模。不下点本钱,怎么能指望别人掏银子呢?况且,我这还是小打小闹,只是几家店铺都开在了同一间园子里,显得壮阔些,象人家那些在京城和各地都有分号的买卖人家,别瞧着店铺各自分散,其实赚头不比这个小呢。跟他们比起来,我这真算是班门弄斧了,七王爷,你可别笑话啊。” 风翊宣笑道:“你这丫头看来想做这样连锁店铺也不是一两天了,说说看,你这酒楼和首饰铺子我都明白,不过是象迎客来似的一样经营,只是增加上新店罢了,这棋牌室大约我也猜得到,不过是招了那有闲时爱下棋的,爱打麻将的,弄在一起,在房间里隔成一间间小屋,让他们去凑人玩去罢了,你趁机收个茶水点心银子,是也不是?” 小桃听得拍手笑道:“不愧是王爷,真聪明。只是那棋牌室我想光是游戏棋类扑克纸牌,就得弄上十几种,不光收包间费,点心茶水费,更可以让旁边酒楼里送外卖食盒,这样一来,不是两下里沾光么?” 风翊宣点头道:“你这算盘打得精细,只是还有一样,那专供女子们才能光顾的店铺倒是奇特,你准备做些什么?” 小桃笑道:“这个一说你就明白了,不过是给女客们提供美容美体,修身养性之类的服务罢了。比如说,那些有闲钱有时间整天在家里闷得慌的贵妇们和千金小姐们,就来我这里做做美容面膜啦,练练瑜珈改善一下心情体态啦,再者我会定期在这梦仙居里开设一些课堂,讲些养生美容之类的知识,这样一来,那些闲闷在家里都快长绿毛的女子们定会趋之若鹜的前来。要知道,这些千金小姐们可不象我这样整天可以往外跑,她们多是象冷梅妹子那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这梦仙居只招待女客,所以不用担心跟男人同室的问题,这样一来,那些女子们也敢放胆前来了,说话行动必会自由些,岂不是好?” 他二人在这里说着时,在旁边伺候的丫头们也已经听愣了,喜鹊大着胆子道:“姑娘,你说的这新铺子这样好,到时候我们可不可以也去瞧瞧?” 小桃回头笑着说道:“那还用说么?这个自然。到时候我除了呆在王府,便是呆在那梦仙居里,你们几个伺候我的,自然我去哪里你们就跟到哪里了。我做我的,你们闲时也去做做面膜敷把脸,小姐我不收你们银子的。” 兰香不知道小桃口中所指的面膜是什么,但是喜鹊和画眉几个丫头都是跟着小桃贴身伺候的,这几年经常晚上见小桃捣了黄瓜,或切了黄瓜片来敷脸,有时还用几个其它的易取用的方子来用,她们几个有时便跟着小桃做,自然知道这面膜的好处,这时听得小姐吐了口说到时候只管去做来,当然是欣喜若狂。只要是女人,不管她是夫人小姐还是丫头村姑,有哪个不爱美呢。而小桃正是抓住了女人的钱最好赚这个道理,来对症下药,要让京城贵妇千金的银子心甘情愿的自腰包里掏出来。 风翊宣听说小桃还有几个美容养颜的方子,便让她说来给自己听听。小桃便想了些前世时在电脑上看到的古时流传的秘方,风翊宣只听了几句便抿着嘴笑起来。倒弄得小桃莫名其妙,问他笑个什么。 风翊宣笑着喝了口茶,笑着道:“你方才说的那个,叫什么七日换肤散。说什么使用七日之后,身体便有淡淡奇香,使用一月香气不堕,还可使周身肌肤洁白如玉,细如凝脂,滑若丝绸,触手所及处宛若上好温玉一般...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奇药?要是用了你这药,岂不世间个个女子都成了仙女?你这岂不是漫天扯谎么?” 小桃将头一偏,道:“我只问你信不信?” “我自然是不信了,天下哪有这样好事?”风翊宣淡淡笑道:“象你这样的好肌肤是天生的,哪里人人都有这好运气,弄得一身细皮白肉?” “你当然是不信,可是那些贵妇千金小姐们愿意相信的人多着呢,”小桃仰着头笑道:“试问只要是女人,且先不管她家中贫富如何,这心里都是希望自己美如天仙的,这是人的爱美心理。即使不能美若天仙,她们自然也希望自己能凭借着外界的力量将自己变成仙女下凡似的美人儿。所以,这宣传的妙处就在这里了,说得越神她们就越迷恋。要是只写着,用来清洁身体的散粉,哪个会感兴趣?况且,这些秘方倒不是全然没有作用,只是这美容是个功夫活儿,不是三两日就见奇效的,若是真的能坚持下来,不出两三个月,便真的会比原先有所改善,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风翊宣压低声音,轻笑道:“我不用知道,那些女人和我没有分毫关系,我管她们是美如天仙还是丑如无盐呢?她们肌肤好坏也不关我的事,自有她们相公管去。我只知道你这一身肌肤端地是称得上你那宣传单上说的,肤如凝脂,润如温玉了...你难道忘了,我亲眼瞧见过的...” 小桃闻言脸轰的一声红透了,她自然听得出来风翊宣是暗示那日在浴房里他瞧见了她的身子。她伸手便在风翊宣腰间扭了一下,如愿的听到风翊宣闷声哎呀了一声,这才松了手,嗔道:“你再乱说,我不理你啦。” 风翊宣肚里笑得翻天,但是又知道小桃脸皮极薄,要是说厉害了还说不定真的翻了脸,便面上只得赔笑道:“我的好王妃,本王再不打趣你了,可好。你接着说。这可是咱们王府赚银子的大事儿,自然咱们夫妻得用些心思才成。” 小桃笑瞪他一眼,没有接刚才的话题,反倒是让丫头上厨房里将白日里做的金鱼小饺和银线酥拿了两盘子上来,这王府里吃饭的时辰是有定数的,这会子离吃饭时间还早,小桃怕他饿了,便让他吃几块垫垫。风翊宣瞧着盘子里的小蒸饺包成金鱼模样,有头有尾的甚是好看,不免笑起来,拈了几个吃了,却是芥菜猪肉馅儿的,十分入味儿。 小桃见他夸赞金鱼饺好吃,这才笑道:“你没有口福,本来上午还做了一些绣球饺,却是虾茸配着碎青菜包的,味儿也极好,只是这绣球饺包起来费事,只得一盘子,统让我分光了。你若是想吃,明日我让方婶再包些。” 见风翊宣点头,小桃便伸手给他倒上一杯果仁茶,这才接着说道:“这菊园里的装修我也想好了,要一进大门便觉得清爽的,园子里菊花倒罢了,要多多的栽种些竹子,若是夏日里那风里都能带着竹叶的清香呢。再者,那门前影壁后头,铺上三四条青石子铺就的大路,分别通向几家店铺。”小桃边说,边陶醉在这想象中的美丽景色中,脸上尽是欣喜的表情。 风翊宣笑着道:“种竹子容易,还有什么,你尽管说来。我过几日便找工部一个会画图的人来,按你说的样子画几张草图出来,找了工匠就开工造了起来。最好赶在你过门儿之前弄好,省却你一番惦记。” “我想那菊园除了前面几个店铺,后面须得设置一处小院,弄上一个接待客人的前厅,再设上三间厢房,那便是我看帐办事情的所在。前面店铺前挖个小池塘,中间安一座假山好了,种些荷花在里面,里面再养些锦鲤,也算是一个景致。那酒楼还有首饰铺子及棋牌室都按着旧日格局来就成,只是那梦仙居针对的只是女子,因此房间里布置要温馨一些,务必让人感到舒适...” 啰啰嗦嗦的说了一大堆,把风翊宣说的快要睡过去了。风翊宣瞧着小桃笑道:“你的意思我全明白了,我听找工匠按你说的要求来做,至于后期摆设家俱,还有什么桌椅析凳之类先不急,等到地方都造好了,再定好了让人统一制来便可。” 小桃这才住了口,瞧着风翊宣笑道:“七王爷,你这菊园不白买啊,等明年这园子店铺开了张,你就等着数银子罢。包管你数银子数得手发酸哪。” 小桃想着明年差不多夏季的时候,菊园的店铺就应该可以顺利开张了,她脑袋里如今尽想着怎么弄些新鲜点子赚银子,还想着明年开春之后便招一些年轻的小姑娘,让她们到梦仙居里做侍女,教她们怎样推拿以及给女客们敷面膜做脸部按摩。再教她们一些美容保养方面的知识,等到培养出第一批合格的员工之后,差不多就到了开业的时间了。 风翊宣见眼前的小桃神情梦幻,便知道她此时一心都想着店铺的事情,还说不定正瞧在满天金子银子在眼前飞舞,不禁好笑,推了推她回过神来,笑道:“小桃,快回魂了。等你这些铺子开张得到明年下半年间,还早着呢,你如今便痴痴呆呆的了,早知道不告诉你了。” 小桃摇头笑道:“不早了。眼光放得长远些才赚得大钱。我从现在开始便有事可做了,没事儿时便得研究一下有什么可以做的方子商品。若是等到铺子装修好了再来筹备,怕是来不及。我过几日便画几副装那些粉啊,膜的瓶瓶罐罐的图样,找人做来各式样子的瓷瓶子,可以用来装护肤品。你不知道,女人最爱那些漂亮的东西了,若是这包装的瓶子做得好看了,里面东西就算是白水,也有人愿意冲着瓶子去买来用的。” 风翊宣笑道:“我知道,你是这赚银子的行家里手,我只等着坐收银子便是了。”说着,便笑。 小桃也笑了,“我的七王爷,你放心,你眼光选准我乐小桃准没有错,等着瞧好儿罢。” 这时,喜鹊在旁边笑着道:“姑娘,你也别一门儿心思放在这新铺子上,我今日来前儿,夫人还跟我说,让你伤好了便回府去,说是姑娘如今是备嫁的人了,家里得预备着给姑娘准备嫁妆了。等姑娘回了家,怕是夫人得天天拖着你去置办东西了。这事儿是大事,姑娘可别不上心啊。” 二百七十二章 兄弟之间 二百七十二章兄弟之间 风翊宣听了喜鹊的话。大笑点头道:“喜鹊这丫头说的极是,你如今赚的银子还嫌少不成?还能不够你花用的?那新铺子就是好到天上去,现今还连个影儿也瞧不见呢。我劝你自把心思放到置办嫁妆上,乖乖的嫁了我再作打算。” 小桃听了便忍不住笑起来,连那几个丫头也笑起来。晚饭时风翊宣让人将饭拿到小桃屋里来,就在外间让小桃陪着吃了一些,席间风翊宣便问小桃今日游王府有何感想,小桃笑道:“不说这个还好,说起来今日游了这一天倒把我的眼睛都晃花了。我以前只以为你是个逍遥王爷不过衣食无忧也就是了,谁想到你王府里竟然这样富丽堂皇的。” 风翊宣道:“你没有到我其它兄弟府里去瞧过呢,我这里还不算是最好的,不过虽不是最好,也算得上是一处佳宅了,你若觉得哪处不可心儿,便写了我让工匠重新改了来。或是你喜欢什么花草树木,我也让人弄了来栽上,明年春天就可以看得到了。” 小桃喝了口水果茶笑道:“我哪里有什么不可心,只觉得样样儿都好,若是说到花草树木,倒有一节,我素来是喜欢桃花的。我今日逛着瞧见府里头似乎没有?” “那是你没有走对地方,那府后面打水的水井处,便是一大片桃林,到了春日里粉彤彤的一片,虽说比不上山里桃花那样一眼望不到边去,可也算是一处小景致了。” 小桃想了想笑道:“罢了,我可不去那里赏桃花。你方才说了那里有一口井,若是看花看迷了眼,失脚掉到井里去,那可不是玩的。依我说,不如捡那往日里花苞开得茂盛的移栽到院子里面儿来,省得看个花还得小心着脚下的井,多扫兴啊。” 风翊宣笑着答应了,忽的想起一件事来:“对了,忘记告诉你了,今日我听得父皇传了杜相进宫,想来是准备给太子二哥宣布亲事了,对方便是那个杜千千,我瞧着你们两个好象还有三分相熟,若是这赐婚的旨意下来,你莫忘了给她送一份礼去,将来咱们成了亲你们也算是妯娌,这面上人情必得做些的。” 小桃听了,不免皱了皱眉头,低声道:“礼物是小事,那位杜千千杜小姐我也略见过几次,确实是个有涵养大家风范的千金。她做这个太子妃确实是当仁不让的,只是我瞧那杜小姐的性情虽沉静,但是象是个心中有主意的,上次福王妃寿宴之时,我瞧她看太子的眼神和态度,怎么不象是对太子有意啊?可别是皇上点错了鸳鸯谱啊?” 风翊宣听她如此说,便支开了丫头,让她们各自去吃饭去了,屋里只剩下两个人,这才轻笑道:“怪不得母妃说你面上瞧着平和,心里却是有本子细帐的,你这眼睛看人倒看到心里头去了。那杜相的女儿不过见了你两三次面,连话也没说上二十句,你就能瞧出来她有没有看中我太子二哥?”说着,见眼前没人,便伸手握住小桃搁在桌上的玉手。 小桃脸一红,将手抽回来,笑着斜睨了风翊宣一眼,似笑非笑的道:“少不正经,瞧见丫头们不在了,便动手动脚的。哪里有个王爷样子?人家跟你说正经的呢,你只来打岔。这有什么不好分辨的,我们女子天生便有一种直觉,对这种男女的感情的事儿倒是比你们男人家灵敏得多了。” 风翊宣笑道:“好好好,算你厉害,不过你就算看出来那位杜小姐对太子没有意思,可是这也没法子。你只当个个都象我们似的,一个愿娶一个愿嫁的?这婚事父母之言定下亲的多的是呢,更别提太子妃这个位置岂能谁都随便坐得的?” 小桃故意忍着笑撇了撇嘴道:“谁愿意嫁你了?本姑娘一个不高兴也许就不爱嫁了...” “你再说一遍?嫁不嫁?”风翊宣见未婚妻子俏脸带着笑,犹如一朵春花在面前绽放,心里一动,上前便把她一把搂在怀里,仗着屋里没人,也不必顾忌,脸朝着她俏脸上压过来,笑道:“说一句不嫁就亲一下,两句不嫁就亲两下,以此类推,我倒要瞧瞧你还嫁不嫁了?” 小桃瞧着风翊宣那张俊美的脸在眼前放大,象特写镜头一般,又是想笑又是害羞,伸手把他伸长过来的嘴推回去,但哪里推得动他,还是被他在粉脸上偷香了两下才罢,二人笑闹了一会子。小桃伸手在风翊宣肩头轻捶了一记,抬手将鬓边垂下的发丝别回耳后,嗔道:“都是你,好好的说话你就闹起来,把我头发都弄乱了。” “你这几日在家里都不曾梳头。只编只长辫子,怕个什么?”风翊宣见她在怀里挣扎着要坐回去,偏不松手,笑道:“再说等会子咱们说完话,我便回去了,你也该歇了,头发乱一点有什么要紧,明天再梳就行了。” 小桃又推了风翊宣两推才坐回对面椅上,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有些话在别人面前我是不能说的,只是咱们如今既是未婚夫妻,我也就不怕你听了去。那位太子爷殿下我也是接触过的,别的我说不上来,可是就在女人方面我瞧着这位太子殿下却是个极爱美貌佳人的,这男人爱美女本也没什么,但是我私下里听说这位东宫里已经有了好几位美人,那位杜小姐虽然知书达理,性情也颇具大家闺秀的风范,但是容貌怕是不及太子东宫里的那些美人,若是太子不喜欢她,又当如何呢?” 风翊宣闻言笑道:“那也没有法子,只有认命罢了。其实这杜相的女儿要配与二哥做太子妃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事情早先父皇那里就有谱儿,只是杜相只有这一个女儿又极疼爱她。父皇想让她多在家陪陪父亲,这才迟迟没有赐婚,否则去年便已经下旨了。我猜这事儿杜相和他家里都是知道的,那杜千千心里一定跟明镜似的,就算是她风闻了二哥爱美人这些传言,也只能当作不知道罢了。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几个人能抗得过去?何况这还是皇上赐婚,谁还敢说个不字?” 小桃知道风翊宣说的有理,这古代的婚姻九成都是这样的,象自己和风翊宣不能不说是个异数,而这个异数还是因为自己是个现代的灵魂,不然的话。想来她也跟这个时代的女子一样,任凭父母做主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想到这里,小桃不由得叹口气道:“都说女孩儿家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是有福的,依我看着也未必,那高门大户家的千金小姐连找个郎君也由不得自己做主,反倒是那小家小户的女孩儿倒略强些,父母为了疼女儿也会稍稍顾忌到儿女的心思。” 风翊宣接口道:“你说的何尝不是这个理儿?只是你也不要多操这些个闲心了,横竖咱们两个也算是终到一起了,就象你那喜鹊丫头说的,过两**回府之后别忙着弄什么铺子想什么疯赚银子,且把伤好好养透了。明年成亲后你便是平遥王妃,这王府里的当家主母,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王府里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的家底儿前日都被你盘尽了,还不够你花的?” 风翊宣一边在那里说,小桃这边已经笑倒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来到这样一个全然陌生的时空里,竟然会有这样一位尊贵不凡的男子对自己这样好,若是换作现代,那当真算得上是二十四孝老公了,怎能让她不开心呢? 且不说这里风翊宣和小桃二人玩笑,那边东宫里的太子风显璃此时正郁闷到了极点。 他今日听到父皇将杜相传进宫去谈了好一阵子,后来父皇又将自己叫去问他对杜千千的印象如何?风显璃早就知道父皇和皇祖母等人内定了杜千千做自己的太子妃,这时听了父皇来问也不是太吃惊,他虽然心里觉得杜千千相貌虽说不难看,但是离美艳动人还有一定距离,又觉得这个杜相的女儿除去家世外他没有一点儿相得中的,更别说有时碰到杜千千本人时,这个女人对自己一副淡淡的不甚上心的样子,这些全都让风显璃不太满意。 在风显璃的认知里,他的女人首先应该容貌出众,再者便要对他这个太子爷软语娇声的伺候着,这才象个样子。他一直对乐小桃感兴趣的理由就在于,她容貌大大的满足了他对第一点的需要,而那燕语莺声嘛,从小桃嘴里他可是听不到的,但是想到这个女人一脑袋的奇思妙想,非常聪慧非常的与众不同。所以风显璃就自动的把乐小桃列为特殊之例了。可是对于杜千千他可没有这样宽容,他觉得杜千千不过是有个相爷父亲,而她自身又容貌一般,也不见她有多聪明,不显山不露水儿的,以致于他完全看不透这个女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而他也无意去了解。 可是父皇这样问了,他总不能将内心里想的全盘托出来,那样怕是先挨了父皇一顿训斥。于是风显璃便不咸不淡的伪心的夸赞了几句,果然皇上龙心大悦,虽没当即便下旨赐婚,但是却笑得很开心似的。这让风显璃心头又压上了一块大石头。 回了府的风显璃显得心事重重,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去看最宠爱的几个美人,反倒是自己一个人来回在前厅里踱着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如今的风显璃心里有两个重担压着,次一点的便是要娶一个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冷淡女人为妃,他不大乐意;而另一个主要的事情便是,他如今越发觉得自己的太子宝座坐得不稳当起来。他怕人来夺他的位子,也知道若是娶了杜千千,那么杜相自然会对自己另眼相看,若是朝中遇上事情,自然有这个一品大臣的岳父来替自己周全着,最起码不象现在这样,朝里的人表面上都对自己很恭敬,但是风显璃知道,他们没一个是忠心跟自己一条心的。 所以,对于现下的风显璃来说,和杜千千的婚事成了最甜蜜也最痛苦的负担。他知道若是娶了杜相的女儿,想要得到杜相的支持也不是那样简单的,最起码,他不可以象过去那样想弄几个侧室美人在身边就弄几个,有了太子妃之后,无论是出于对她的尊重还是对她的家族的尊重,他都不能象以往那样随心所欲的弄美人供自己玩乐。 再想到这两三个月以来,他向来防范着的老七风翊宣没有什么动静,反倒是那个老四风湛然却在朝堂上和办公事上,给自己出了不少难题。他冷眼瞧着如今想夺他太子位的人怕是要换人了?想到这种可能性后,风显璃越发的坐立难安,也越发的瞧风湛然不顺眼。因为他知道老四和老七在兄弟中关系最好,若是老四起了那个念头,在自己和老四之间,老七必定是站在老四那一边的。如此一来,强强联手,风显璃真的没有把握能赢过这两个最优秀的弟弟。 瞧瞧外面天色还刚擦黑,风显璃实在呆不住了,想着诸多不如意的事情,便吩咐下人准备轿子去迎客来,并让下人骑马去平遥王府和四皇子府请两个弟弟一同前去喝两杯。他知道虽然这两个弟弟可能在心里对他不太在意,但是面子上毕竟他是二哥又是太子身份,不怕他们推托不来,便先上轿自去迎客来等着二人。 这一路上,风显璃坐在轿里,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儿。外间早在两年前便有传言,说是父皇对他不甚满意,要找个机会拿他个错儿把他给废了。这风声犹在今年头半年时最盛,所以他那时才在慌乱之下命手下死士伪装成了江湖人士,想暗袭风翊宣,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要让他成了残疾,那样一来,就是他天大的本事,没有个立新君是个身体有残疾的。但是那风翊宣好运气,居然有个女人替他挡了一镖,后来他才知道那个挡镖的女人居然就是乐小桃。 娘的!他怎么身边就没有这么个肯为自己去死的女人?光是些长脸不长脑的吃货!不止如此,现在没想到就连他身边那些幕僚和近臣,也都轻信这些谣言,动辄就危言耸听。上次暗袭风翊宣那件事本来起初他是不太同意的,因为不论怎样毕竟是亲兄弟,可是那些人却背着他把事情都策划好了,还劝着他若是不下手,怕是将来太子位子不保之后,连命也保不住了。他这才下了狠心,让死士去暗袭了自己亲兄弟。结果怎样呢,不仅叫风翊宣逃过一劫,就连父皇都知道了,起了疑心,兄弟们之间虽当着他的面没有说什么,但听说在背地里对这件事他们常在议论,那段日子弄得风显璃日日心惊肉跳的,就怕东窗事发,所幸那老七好象没查出来什么,这件事便慢慢的揭过去不了了之了。 后来,父皇有天在书房单独召见他,问了那件暗袭风翊宣的事情。他自然是不能承认,父皇虽然没有追问,但是那眼神吓得风显璃犹到现在想起还要打冷颤。当日风显璃指天对日哭着发誓,永不相负兄弟手足,这才算交待过去。父皇是什么人物?岂能猜不到这其中情由,风显璃知道父皇不过是要警告他不可再对兄弟下毒手。从那之后,风显璃也的确不敢乱下手了,但是就此也就生出了无限心事,每逢他主持出事,总就不如昔日那样一呼百应,也大约是众人心里猜忌他的缘故。 他心里恨恨的想着这些成年的兄弟们,老大死得早不提了,老三只晓得吃吃吃,若是做个厨子倒是如了他的意;而老五是个面团身体又从小就不太好,从来不参与政事;老六呢,就只晓得结交文人墨客,吟风唱月是把子好手...他一个个把自己的兄弟们过了一个遍,还是觉得除了老四和老七是劲敌外,再无别人。剩下的那些小dd们,不是乌眉灶眼儿就是乳臭未干,若是父皇真的废了自己,怕是只有老四或是老七才能接下这个重任。他原来是防着七弟多一些,却没想过这些日子慢慢看过来,倒是老七把心思都放在那个乐小桃身上,而那个平日里笑得一派温和清雅的四弟却不声不响的冒了出来,他恨自己原来怎么就没看出来,这个老四原来是个笑面虎? 风显璃一路胡思乱想,不一时已到了迎客来门前。他刚下轿,便瞧见对面西边儿又来了一顶金顶经呢大轿在门前落下,闪眼去看时,竟是四皇子风湛然弯着腰出来。风湛然瞧见他也是打了个愣,就在这一时间,风显璃便脸上堆上笑来,上前笑道:“哎呀,原来是老四啊。我才出门前叫下人去你和老七府上叫你们一同来坐坐,却原来你先到了这里,我派去的那人定是跑了个空儿了。也是咱们兄弟有缘分,竟然这样也能碰着,你怎么也想着来这里了?走走走,若是没有紧要事,咱们兄弟们一起进去吃几杯去。” “哟,太子爷,”风湛然见状,忙上前要请安,笑道:“这可真巧了,若是我不是一时馋,想到这里尝尝新菜式,还碰不到了。咱们这都想到一处去了。” 风显璃笑着扶住要给他行礼的风湛然,笑道:“老四,咱们以前不是说好的,出来时只叫二哥便是,别弄的没人不知道似的,咱们自家兄弟哪那么虚礼儿啊。” 他瞧着眼前的四弟,不怪有人说他们兄弟里属老七和老四长得最好,瞧瞧这一副秀拔挺立如玉树临风的身姿,十分潇洒沉静,说话也是娓娓道来,显得从容又稳重。二人正说笑着,旁边挤过一个人来,正是迎客来的另一位乐家萧十一,别的人不认得他们,这萧十一却是太认得了,他方才还在跟掌柜的交待事情,瞥眼间见竟是他们两个来了,忙迎了出来,请安笑道:“我说方才这烛花爆了又爆的,原来是你们这两位大贵客来了,太子爷四皇子,这门口风大,这就跟萧某进去罢。” 萧十一做出一副迎客小二的模样来,倒将太子和四皇子都说得笑了。风显璃虽和萧十一不十分熟络,但知道他也是七弟的好友之一,再加上他是云平郡主的小叔子,算来也算是门子皇家远亲,便含笑着摆摆手道:“萧十一,你好歹也是将军府的二公子,虽说如今你这酒楼赚了大把的银子了,怎么你这东家怎么摇身一变,成了店小二了?” 萧十一笑道:“无妨,能给二位做店小二,也不是谁都能捞着的不是?”说着,自己便招呼着二人到二楼的雅间里去,又让个伙计招呼着跟着的仆人们到一楼散坐上吃茶。 风显璃不是第一次到迎客来,但是却是第一次晚间来此,这时候正是晚间饭点儿,迎客来里的客人来来往往甚是热闹,一楼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就连二层也是常有包间里的客人走动,可见热闹程度。 萧十一刚将两人引到一间大雅间里,还未等着问他们吃些什么?就见门帘一掀,却是风翊宣风尘仆仆的赶来了。萧十一这才知道原来是他们兄弟三人要在这里吃酒聊天,因着他知道风翊宣是常客,自然知道点些什么,况且他见人家兄弟三人在此,自己一个外人在这里恐怕他们说话不方便,便随口笑着敷衍了两句自出去了,只叫了两个伙计在门口将门虚掩着等着伺候。 风显璃见风翊宣来得这样快,不禁吃了一惊,道:“呀,老七,我派的人腿脚何时这样勤快了,我这轿子前脚刚到,你这后脚就跟来了,偏巧又在这里遇上老四,若不是来得巧,我倒真你们是一路盯着我过来的了。” 风翊宣和风湛然听着太子这话象是带着别的意思,都只笑了笑只当作听不懂。风翊宣便见了礼坐下,笑道:“他们去找了我,说是太子约了我和四哥在这里吃酒,我哪里敢让您等久了,也没有等着慢慢坐轿,就直接骑着马过来了。” 风显璃听得风翊宣一口一个太子爷的称呼着,便摆着手摇头说道:“老七怎么变得客气起来了?咱们这里又没有外人,关起门来是自家亲兄弟,大规矩不错就是了。忠不忠又不在这上头,那些平日里和我不对眼的兄弟倒见了我是十二分恭敬,转过身去就挑三窝四的暗地里闹腾我,真叫气死人不偿命。” 听了这话,风翊宣便知道这位太子爷是犯了往日的旧毛病,疑心起来了,这就呆不住要让自己和四哥来听听倒苦水,也是给两个人敲敲警钟的意思。他肚里暗暗好笑,冷眼瞧了四哥风湛然一眼,只见他仍旧一派云淡风清的作派,看那神情是丝毫没听懂太子所说为何似的,便心下暗自佩服四哥的修养功夫是越来越地道了。 风湛然开口道:“二哥今日怎么好雅兴,倒约了我们在这里吃酒?我前一阵子仿佛着听说二哥又收了个幕僚献上来的美人,这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二哥倒舍得抛下美人来跟兄弟们吃酒了?” 风显璃听得他说的是玩笑话,但这事情若是传到了父皇耳朵里却不大好听,要知道自己好美人这件事已经惹得父皇好几次不高兴了。 风显璃便冷笑道:“四弟若不提这事儿,我也要说与你们听听。我那个幕僚让我赶了出去,让他要饭去了。该死的畜生,下作人渣子。老四,老七,你们许是不知道,那送来的女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我只当她是个美人,却不料却是个细作。整日里鬼鬼祟祟的问东问西,不知存着什么心呢?我原想这个女人也就是嘴贱些,可是不过才眨眼功夫,我不过随口说了两句老九派人去南边采买了一些东西回来,也不知有什么稀罕玩意儿没有?第二日老九特特的跑到我府里来,嘴里有的没的就解说让人去南边儿这一趟无非是办置些古器玩物,还让我去他府里挑捡。我想来想去才知道那女人八成是九弟弄来的,也不知道怎的勾搭上了那个幕僚,知道我喜欢美人便送了来。这个贱人哪里是美人?活脱脱一个眼线坐探,监视着我呢。” 风翊宣笑道喝了口茶道:“二哥也许是疑心了,九弟他平日里也不大参与政事,派个眼线细作到你那里有什么用?再说二哥你也没有好见不得人的勾当,怕她做什么?二哥可问过九弟了,他怎么个说法?” 风显璃将手里茶杯狠狠墩到桌上,怒道:“老九那鬼头自是不承认的,不过我也没有细问,回府便把那个贱人打了三十板子弄到茅厕里刷马桶去了,我就是让他们看看,谁敢弄人到我这里当坐探,我定是不饶的。若不是因着杀了她怕父皇又训斥我,我早教她见阎王了。” 二百七十三章 心思 二百七十三章心思 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个人瞧着风显璃说这话时。脑门儿上的青筋都鼓起来了,看来是真的那么回事,而且怕是把这位太子二哥气得不轻哪。风翊宣知道这太子二哥宴无好宴,因此也不想跟他把话题扯进兄弟间的明争暗斗里面,便笑着扭头叫进来在门口候着的伙计来点菜。又对风显璃笑道:“二哥,你今日叫咱们兄弟来是来吃酒的,何必说那些不痛快的事儿?咱们还是点些酒菜慢慢聊些风花雪月,岂不比谈那些肮脏事儿要强些?” 风显璃也不过是想借方才说的事情开个头儿,见风翊宣如此说也就点了点头,问那伙计最近酒楼里可有什么新款菜品,那伙计方才被萧十一告知了这几位是皇宫里出来的主子,自然得伺候得周周到到的,便赔着笑脸介绍了几样新菜,风显璃也不耐烦听他慢慢介绍,一挥手道:“行了,你只管把你们这里最近的新菜,还有那招牌菜上一桌子来,再有那上等好酒拿一坛来。” 那伙计应承着下去了。风湛然笑道:“二哥今日怎么好雅兴,居然想起到这迎客来吃饭?莫不成咱们未来的七弟妹开的酒楼就是与众不同,竟然能吸引的二哥到这里,可见不一般了。” 风显璃如今对这个四弟心里存着猜忌和防范。但是大面儿上他还得摆出当哥哥的样子来,尽量做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来,听了他这话便笑道:“一来这迎客来的确是成了咱们京城里前三名的酒楼了,这饭菜的味道自然是别处比不了的,二来嘛,就象老四你说的,这乐姑娘如今是咱们未来的七弟妹,横竖咱们吃馆子得给银子的,这银子不如就让弟妹去赚,也好过便宜了别人不是?” 风翊宣接口笑道:“她的银子赚得不少了,前几日我们说笑,我只说她是个财迷,她倒给我说了一番发财门道的大道理,逗得我是哭笑不得。” 风显璃道:“如今谁还不知道你这未来的老婆是个赚银子的好手儿,她说的门道必是能让人赚得盆满钵丰的,老七,你二哥我和你四哥也想听听,多弄几个银子花花,你就讲讲罢。” 风翊宣未说先笑了,“她那是和我赌气时说的歪理,讲讲倒不妨,怕是要笑死二哥和四哥了,好在都是自家兄弟,我也就不怕你们笑话。小桃说的,这发财不一定要靠拼死挣活的赚,门道有的是,她说最大的法门就在于‘省’字...” 风显璃就坐在风翊宣身边。笑得眯缝着眼,调侃道:“怪不得七弟妹这酒楼铺子开了一家又一家的,家家都如此红火,情怀这其中还有窍门,说说看。明个我也学着弄些银子花。究竟是怎么个‘省’法?” “她说呀...”风翊宣满脸笑容,喝了一口茶,笑道:“这人要发财,先要将自身的外贼和内贼先除了才行,而且要先治外贼后治内贼方可。” “何为外贼内贼啊?”风显璃还真有点好奇了,他还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儿的。 风翊宣缓缓道来:“那丫头说这外贼有五,分别为眼耳鼻舌身。先说眼睛,这眼睛太爱美,爱看美女爱看鲜花的,这就要金屋藏娇,屋子里还要布置得象仙境似的,这可不就把银子糟蹋了?难道娶个无盐丑女回来,就不能传宗接代不成?再说耳朵,它太听玩艺儿听曲子,这就得花钱买唱戏的戏子,其实若是烦了闷了,上山听听放牛娃吼那么两嗓子也是一样的;再来说鼻子。天生的喜欢香味儿,为了这个买香笼宝鼎,花银子不花?其实人啊,都是没逼到那个份上,若是躺在猪圈里三天,也就没这个原先那个闻香的想头儿了;还有这舌头,偏生的喜欢好味道,她说听说有的地方遇上灾年啃树皮吃草根的也有呢,那还真是一文钱不用花。至于这身子,就更是费银子的料儿了,夏天要丝绸,冬天要棉袍,其实穿得再好,不过便宜了别人,叫别人看去罢了,其实象那蛮荒野人似的,弄点子树叶围着,编个草环戴着,看看能不能省下大笔银子...” 还不等风翊宣说完,风湛然和风显璃两个便乐得不行了,风显璃一拍大腿笑道:“这分明是乐姑娘在那里胡说一番,难为你记得倒全,若是真象她说的那样,怕是这满街里都走得是叫花子了?” “她说还有内贼呢,”风翊宣忍着笑说道:“那丫头说仁义礼智信,这五贼不除,同样的发财势比登天。仁是首恶,心里存了这个念头了不得,帮亲戚助朋友解穷困。多少银子才够使?义,万不可沾边,见义忘利,银子从哪里来?至于这个礼嘛,礼尚往来,别人送你便还,几时发财?比得上来而不往么?还有那个智也要不得,你聪明求你办事情的便多,只顾办事情必定是耽误了挣银子。信这个东西最可恶,一诺千金,得,一千两银子没了。所以呀,五个内贼也是非除不可的,这才方能摸到赚银子的门道...” 话刚说完,风显璃和风湛然两个险些身子都笑软了。风湛然笑得肚子都有些痛了,道:“这小桃果然是个古灵精怪的,这正话反说倒也逗人发笑,且不说别人,她自己便是个极爱助人的,想是你不知哪里招惹了她,她编出这么一篇话儿来气你。” 风显璃也笑道:“正是,这不要脸面,不要名誉。不顾廉耻,不怕笑骂,要做到几样的怕是天下没几个人罢,若是这样的人到了财神爷面前许愿发财,会不会叫雷给劈了啊?” 正笑着,菜上来了。伙计将一样样菜肴报上名,一一放在桌上,又捧了一坛子好酒开了封,又灌了一酒壶给放在桌上,这才退到门口去等着吩咐。风显璃便让两个弟弟动筷子,那酒也斟了上来。吃喝了一阵。不过是略说些不着边际的场面话而已,风显璃见风湛然从容的样子,对着自己不卑不亢的,不免又想起此来的目的,是要敲打敲打这个可能怀着夺位心思的弟弟。 想到这里,风显璃便闪眼瞧了风湛然一眼,调侃的说道:“四弟啊,前几日父皇还夸你来着,说你户部的差事办得好,这如今又要和七弟妹一起商量着弄起那家借贷的钱庄,想必定能做出一番样子来,好让父皇瞧着也高兴。我辈兄长只作壁上观,要看四弟你大展其才喽。” 风湛然也不知听没听出来风显璃话里的阴风儿,只略一笑,道:“二哥不要取笑了,父皇派的差事,不能不尽力去做。况且这钱庄的事情是由七弟妹提出来的,这借贷一事还得多由七弟妹教着些,我不过是掌个头儿罢了,当家人恶水缸,我有什么不知道的。横竖这差事办得体面,岂不是二哥脸上也有光么,父皇瞧着也高兴不是?” 风显璃见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的,也难抓住他的话把儿,只得笑了一笑,道:“我瞧四弟这些日子长进了不少,这父皇交下来的各样差事办得那是样样拔尖儿,我以前只说老七是个挑头儿的,现在瞧着他自有了那个七弟妹之后,反而倒悠然自得起来了,反是老四你好象踩着风火轮儿似的,一团热气儿的,让二哥看着也极是羡慕啊。” 这话说的便有些影子了,风湛然哪里听不出来。一边的风翊宣也知道这是二哥又不知哪里听来风言风语,吃起四哥的醋来了,但是他二人说话自己不便插嘴进去,便眼睛一转。只顾挑着菜盘子里的虾仁来吃,耳朵却把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了进去。 风湛然老神在在的挟着一口菜,喝着一口酒,对着风显璃笑道:“二哥,我听说父皇有意思过几日下旨,把那个杜相的千金赐给你做太子妃,这便是喜事一桩啊。还有父皇不是有意想要二哥去多注意些刑部的旧案子,因着今年又快到了秋决的日子,想来父皇想慎重些所以才想到让二哥来担起这负担子,这岂不是对二哥极大的信任么?便是这两件事,随便挑起一件来也是值得恭喜二哥的,来来来,二哥,我敬你一杯。”说着,便起身来亲自给风显璃倒了一杯酒,来敬他 风显璃不听这话还好,一听这话更觉得心里堵得慌。刚才风湛然提的这两件事儿没有一件是能让他高兴的,杜千千这个事儿就不说了,那刑部的事儿更让他恼火。本来主持刑部事务是件起初让他很兴头儿的事情,但是后来他才听幕僚说起,这些案子里面有些犯人暗中牵扯着朝中官员,甚至有的不知怎的关系都走到皇子们中间去了,前两天便有人来半真半假的打听信儿。风显璃本来想抹下脸儿来弄一番动静出来,可是听说这其中有几个重要案子牵涉甚广,又所因此得罪了那些兄弟们和朝中重臣,虽说自己是太子,在父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谁都知道他这个太子并没有太大的势力,所以向来一向秉持着不要得罪人的宗旨,可是若是自己轻拿轻放把案子就那样抬抬手过去了,怕是父皇那里也不好交待。谁敢说这次父皇交了刑部的差事给自己,就是想试试自己的处罚决断的能力呢? 对于此时的风显璃来说,这刑部的差事无异于磨盘夹手一般,他有一种被父皇放在中间两面为难的感觉,这滋味要多腻味有多腻味。他心里这两日正为这事不高兴,此时听得风湛然提起来,还要恭喜自己,这感觉可想而知了。可是这都是他在心里暗想的,却不可以当着这两个极出风头的弟弟面前说出来,只得吃个哑巴亏,迎着风湛然敬过来的酒杯,将手里酒一饮而尽,半晌没有说话。 风翊宣瞧着这气氛有些沉闷,便挑了头道:“二哥,刑部的差事你莫非是还没想好要怎样做?说起这个来我还要提醒二哥一句,如今那个掳了我未婚妻,把她鞭打成伤的那个吴相的女儿还在刑部大牢里呆着呢,她无论怎样说都是吴相的女儿,我估计着这案子弄不好要落在二哥头上,这吴相说不定会来求二哥手下留情,就不知二哥可想过如何应对没有?” 风显璃心中一跳,瞧了瞧风翊宣脸上仍是那副悠然自得的逍遥模样,他知道虽然这个七弟脸上带着笑,但是心里什么事都明白着呢,这时候提起这个吴曼霜来,莫不是给自己下警告,让他往死里整治得罪了她未婚妻的女人?可是这女人虽狠毒,也犯下了掳劫小桃的罪名,可是她的爹又是当朝一品宰相,若是换了二家别人,他想也不想直接推出去砍了便是,还顺便送老七一个顺水人情。但是毕竟吴离只有这一个女儿,自己莫不成还真把她拖出去砍了,这事还真是难办。 过了良久,风显璃才道:“哼,父皇这回让我掌管刑部,我便存了心要做个铁脸的太子,我想父皇让我去刑部,是为了伸国法顺民气儿去的,朝里官员虽大都是好的,但是难保治下或家里的人良莠不齐。横竖我是打定了主意,他们也别存了这个妄想,就是亲戚也不例外!我听有人暗地里说想要来这里敲木钟求情的,趁早死了那条心。至于老七你说的吴曼霜那件案子,不瞒你说,这中间夹着一个吴相却是有些为难。我想父皇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不如过两日我亲问父皇一句,看他对这事儿存着什么看法,再做论处可好?” 风翊宣笑着点点头,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倒让风显璃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摸不清这个老七心里在想着什么?他只得拍拍风翊宣肩头,笑道:“老七,你放心。乐姑娘如今也算是我的弟妹,是咱们皇家的媳妇儿,他吴相再大也不过是咱们韶然国的臣子,跟咱们不能相提并论,别说是他闺女犯了国法,就是咱们皇子犯了国法,怕是也要按律定罪的,她就能跑得了了?你只安心就是。”说着,便瞧他脸色。 风翊宣笑笑说道:“一切就劳烦二哥了,小桃是个心软的,若是去问她,再说上两句好话,怕是她便不追究了,只是二哥却是从小便知道我的,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真的惹火了我,管她什么千金小姐还是公主,一概不好相与的。二哥记住就是。” 风显璃眼皮子一跳,只得呵呵笑着举杯敬了风翊宣两杯完事儿。心里却想道,这个老七果然是不好应付的,那吴曼霜的事情若是弄得轻来轻去完事儿了,怕不说父皇会不会有想法,单是老七这里便说不过去了。可别再把他给得罪狠了,让他一门儿心思的帮着四弟跟自己对着干,那可真够喝两壶的。他心下暗骂自己怎么接了这么个挠头的差事。 三个人又吃喝了一阵,风显璃想到风翊宣曾经在刑部掌管过一段时间,虽然只有大半年时间,但是那时候却是得到了父皇的夸赞的,因此便忽的生出了要问问窍门儿的念头,便将这话转了一个大弯子说了。风翊宣早知道他这意思,也知道这太子二哥是头一次插手刑部的差事,难免摸不着头脑,虽然自己平日里和他不甚亲密,但是也不犯着为这点子小事儿去故意刁难着不告诉他,便想了想,道: “二哥,其实父皇这次让你掌管刑部不过是让你复查下过往的案子,有什么疏忽漏洞之处罢了。你只记住了,遇上几种案子的犯人,便不要手软,要严办几个就成。比如有一等人,专门是靠惹是生非来发财的,好比把窃案说成盗案,把盗案说成聚众谋反,这种案子你若是遇上了,一定杀他几个;还有那奸yin良家女子,把好人家的女孩儿拐带到ji院卖为娼ji的,这样的遇到也狠治他几个,也就是了。要知道,父皇最痛恨的便是这几种人...” 风翊宣便说了几样,风显璃便用心细细的记了。随后便对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人笑道:“哎,还是老四和老七向着你们二哥我啊,瞧那几个弟弟送细作的送细作,背后传谣言的传谣言,好象拼足了劲儿要把我整治下来,他们能得到什么好处似的?这不可笑么?” 这句话却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了,他还笑嘻嘻的边说边瞧着风湛然,那四皇子就算是个瞎子聋子这时也听出来这番警告的意味了,只是风湛然素来修养极好,既然这风显璃没指着鼻子指名道姓的问他,他便自然装作不知道,只含笑喝酒吃菜,倒弄得风显璃无计可施,总不能没证据硬说人家想谋他的太子位罢? 兄弟三人又吃喝了一阵,风显璃却是觉得无甚趣味,坐也坐不下去了,便付了帐言道酒喝多了有些难受,便自去了。留下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人仍在包厢里吃喝。 风翊宣瞧着风显璃去了,这才让伙计退下,关了包厢的门,自在的挟着凉菜吃,边吃边笑道:“四哥,怎么样?我说是箭射出头儿鸟罢,这话可见得是没错。方才咱们二哥这可是宴无好宴,分明是不知哪里受了气听了风,来刺探敲打咱们两个的,我瞧着他如今是不太对我上心,倒防着你多些了。难为你还老神在在的装傻呢。” “七弟,他是想错了,”风湛然把酒杯里的酒放在一边,抬手给自己倒了碗茶来喝,道:“他是个庸人,想着敲打便能退了别人的心思,其实这样只会适得其反。他这样敲打我,是挤着我跟他作对,一点儿好处也没有,我若真想祸害他只需派个眼线到他阵营里盯住就是了。只是一来我犯不着这样做,只把手里差事做好就是,父皇自有眼睛来看,用不着费那些惹人疑窦的瞎功夫;二来父皇虽然看不大上二哥的作为平平,但是他老人家最怕的就是儿子们闹家务,扰乱了朝局,我们总得体贴圣意,所以我不能象他似的那样四处用心机。” 风翊宣笑道:“四哥究竟是四哥,不象二哥那样有些小家子气。四哥只要安生切实的办好差事,秉公行法,弟弟我也跟着你体面。” 风湛然听了不由得好笑,“得了罢,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么?你就是个任性顺毛捋的,不惹到你啥事儿都好说,若是惹毛了怕是你比二哥要心狠手辣得多,我瞧着吴曼霜就算是有吴相给她说情也算是完了,你不会饶了她的,这可怎么办好?你若是治狠了吴曼霜,怕是吴相嘴上不说,心里是要恨你的。” 风翊宣笑道:“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吴相他虽然不是咱们的亲近人,但是也算是相安无事了,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我也不爱去招惹他,可是这回吴曼霜实在是惹火我了,那天你又不是没瞧见,这个女人哪里是个名门里长大的千金小姐,行事既阴狠又毒辣,若是当日咱们晚去了一时半刻,小桃和她丫头两个便是两条烧焦了的炭头了,你还让我说什么?我当时若不是还想着吴相这一层,早一剑把她劈了,还留她到今日?” “这也是她自作自受,由不得别人,”风湛然叹口气道:“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那位吴家小姐却象是毒药汁子拧出来的,我从没见过一个女人那样狰狞的一副模样,活象疯了似的。” 风翊宣喝着茶道:“实话告诉四哥你,本来父皇前些日子这刑部的差事是想交到我手上的,可是让我以别的理由推拒了,我就是怕我来亲审吴相不服,这如今事情都落在二哥身上,他想着不敢得罪我自然不敢轻饶了吴曼霜,就让那个吴相跟二哥去盘恒去,我放手不管,只瞧着结果便是。若是结果还不令我满意,我自然有法子遂了我的心。” “你只为这件事便推了差事,可知道却让二哥捡了个大便宜?”风湛然笑道:“你大约还不知道,咱们这个二哥表面上好象不愿意接这个刑部差事,实际上却是想抓住了机会表现一番给父皇看的。他这些年办差事向来是成绩平平,巴不得用这刑部的差事来让父皇对他另眼相看。岂不是你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风翊宣毫不在意的笑道:“由着二哥去办罢,他就算办好了这一宗差事,比起四哥来也差远了。四哥和小桃的那个钱庄若是经营起来,每月大把大把的往朝廷里挪进银子,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父皇高兴的?小桃说的对,谁把银子笼在手里,谁就是胜者。” 风湛然见兄弟又把小桃提到了嘴边儿上,不由得心里又是好笑又带着三分羡慕,笑道:“你们还没有成亲呢,这整日里你就把她挂在心头嘴边儿了,怕是将来成了亲,你这逍遥王爷便逍遥不起来了,小桃早晚让你宠得上了天。” “那是,谁叫我好不容易碰上了这么一个让我喜欢的女子呢?”风翊宣笑道:“方才二哥听了杜千千三个字,象吃了两斤黄连似的,莫不是他还不愿意?” 风湛然想也没想的道:“他还不愿意?怕是如今不愿意的人是那杜家千金才是。虽说咱们平日里和那杜千千不熟,但是往年宫中百花节和夏宴等日她也来过的,我冷眼瞧着那是个端庄文静的女子,言语行动中自带着大家风范,倒比那自持清高的吴曼霜好得太多了。我瞧着是太子配不上人家,想来那杜相也不一定愿意,只是这婚事若是父皇满意,任他杜相再怎么肚里不满,面上还是要带出笑来的。可惜了杜千千那样一个大家闺秀,还不如早些订了外面的亲事,也总好过跟了太子。” “瞧四哥你这番话,难不成你对那个杜千千有意?”风翊宣打趣道:“若是这样,四哥你何不就向父皇提起,只说你与杜千千两个早已暗生情愫,只是没有明说罢了。如此一来,父皇必定会将杜千千赐与四哥为妃,她也不用嫁与好色的二哥,四哥你也不用在这里为他人感叹了。” 风湛然又好气又好笑,明知风翊宣是与自己开玩笑,但心里却在一瞬间想到了小桃那张娇俏美丽的脸孔,不禁心里一阵心酸,但他马上强自按了下去,对风翊宣笑道: “七弟,你得了一个真心喜爱的,难不成我就得不着一个真心爱我的?那杜千千虽好但却跟我无缘,我不过是婉惜几句罢了,你就来了这样一堆,想来是你跟小桃在一起呆久了,她的古灵精怪也传染了些与你。不好不好,若是将来你俩成了亲成了夫妻,岂不嘴头子更惹人烦了么?将来若再生个儿子出来,怕是把你两个的油嘴滑舌学了足,那才有得瞧呢。” 二百七十四章 母老虎? 二百七十四章母老虎? 两兄弟正说着话。却听得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风翊宣是会武功的人,耳力自然好于常人,他听着那些脚步声似乎移动到二层走廊里的栏杆那里便不动了。风湛然同样也听到了响动,这时外间走廊处便响起了人们的惊呼声。 风翊宣便叫那门外伺候的伙计进来,问他外面出了什么事情?那伙计是早就训练有素的,听了风翊宣问,便笑着答道:“回爷的话,这外面楼下大厅里似乎是有个姑娘来找什么人,闹起来了。这外面的客人都跑了过去瞧热闹了,爷若是嫌吵,小的这就把门窗给您关上。两位爷请继续吃喝,我们东家原先说过,就是外面天塌下来了,也不许我们伙计们去凑热闹,只让我们伺候着客人就是了。” 风湛然听了点头笑道:“这小桃还真是特别,怕不是这里养了打手看场的?若是真的遇上了闹事儿的客人,难不成就眼瞅着他打砸不成?” 那伙计依旧是笑嘻嘻的答道:“这位爷许是不清楚,我们乐东家招我们时说清楚了,只做好自己的本职活计,其它的一概不用我们管,自有掌柜的和二东家他们去处理。” 风翊宣站起身来。对风湛然笑道:“四哥,这下面热闹得很,咱们在这里坐着也太闷了些,不如也去瞧瞧怎么回事儿?你说可好啊?” 因着这迎客来是小桃的买卖,如今听说下面有人闹场,也不知是冲着迎客来还是冲着某位食客来的?风翊宣心里替自家未婚妻打算,便想去瞧瞧大堂里究竟是怎么个事情。风湛然自然是明白的,便也站起身来,随着风翊宣一起往包厢外面走去。 两人站在二层的楼梯口处向楼下大堂里望去,只见那下面早起了一阵骚动。几个男人哀嚎着喊叫着,三步一摔五步一跌的抱着脑袋在大厅的餐桌中间左右窜动,那几个男人年纪都不过二十岁左右,身上穿的衣裳质料虽然不错,但此时已经破破烂烂,看起来十分狼狈。 这几个男人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眼睛全都盯着后面看,活像是被什么凶神恶煞追得无路可逃似的。众人的眼光顺着往他们身后看去,只见大堂正中央的举行活动用的高台上此时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那姑娘乌发云鬓,明眸大眼,艳丽出色的面容上略显英气,有一种倨傲的感觉。她穿着一身艳红色的猎装,站在那里就如同燃烧的一团火焰一般,风姿卓越,让人不可忽视。 风翊宣觉得那女子的面孔有些脸熟,却想不到在哪里曾经见过,但是他眼光在瞧到那红衣女子手里握着的火红色的鞭子后。眸光变得有些深沉。许是因着小桃前些日子就是受了鞭伤所致,如今风翊宣一瞧见鞭子便有一种厌烦的感觉。 只见那红衣少女在高台上注视着那几个形迹狼狈的男人,美艳的小脸上出现一种冷冷的神情,响亮的声音扬起,让迎客来楼下楼上的客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们几个马家的奴才,一共四个,今儿全得给我留下,一个也不准走!” 那几个衣衫被抽破的男人闻言不禁同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此时别说他们想走了,就连爬都爬不动了,只能缩在原处身子打着摆子,只差没有尿裤子了。这时,大厅内终于有人认出了这个美丽的红衣女子,开始议论纷纷。 “哟,那个不是海上霸主南宫家的二姑娘么?”一个曾到过南边经商的客人小声跟同桌的人说道。 又一人道:“哎?你认得她?” “怎么不认得?那南宫家在南边势力大得很,江湖上也有南宫堡这一号,偏南宫家的海运是首屈一指的,我曾经找他们代运过货物,去过他们的商号,当然认得。”那客商小声的道:“这南宫家的二姑娘听说极刁蛮厉害的,有一次把给她介绍亲事的媒婆都给骂出去了,哎?她不是应该呆在南边儿么,怎么到了咱们京城里来了?” 京城里凡是做大买卖的商家没有不知道南宫家的,这南宫家在北边有船运业务,控管着海上的运输,掌握着商业命脉,兼而南宫家现任当家的一惯秉行着行善积德,也颇受南边百姓的景仰,可算是富贵有名的世家了。南宫家本出身武林,后来几代下来慢慢建立了自己的商业体系,创出庞大的商业版图,在南方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自然有些势力。但是南宫家在北边的船运业务都是由大公子南宫离来掌管,这是商家们都知道的。现下众人在这里,他们见到传说中美艳且剽悍的南宫家二姑娘,不由得又惊又奇。 此时,在高台上的二姑娘南宫艳眼光往下面瞧了瞧那四个兀自抖衣而颤的男人,全然不顾整个迎客来所有客人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冷哼一声道:“我劝你们别让我费事儿,好好的让我一根绳子绑了跟着我走,我不爱在这里闹腾,这酒楼是我一位相识的朋友开的,我不愿意在这里扰她的生意。” 那几个男人一听说南宫艳要把他们绑走,便相互看了一眼,便往大门处飞跑,都恨不得爹娘多生出两条腿给他们,好逃过这要人命的一顿鞭子。可是他们的脚再快也不如南宫艳的鞭子快,只见一道红影在高台上一跃而下。同时啪的一声,一记响亮清脆的鞭子响,直打到迎客来大门处,鞭子象是化作了一道红影,卷住了跑到门边眼看要跑出门去的男人,将他大力往后拖去。 “啊,救命啊,救命啊!来人啊,救命!”那男人的惨叫声响彻云霄,说不出的惊慌失措。 一时间,先前要跑的四个男人一个接着一个,被南宫艳甩开的鞭子卷了出去。只是这里桌椅密集,她这长鞭挥转之际力量强大,就听到噼里啪啦一阵碎裂声,不只是那几个男人倒霉,就连食客们桌上的饭菜碗碟也被鞭尾扫到,全被卷到了地上摔成碎片。 掌柜的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瞧着二东家萧十一不温不火的倚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望着,丝毫没有出手阻止的打算,便叹了一声,上前道:“这位姑娘,我不知道您与这几位客人之间有什么私怨,可是他们毕竟是到我们酒楼里吃饭的。您这样闯了进来就打,难免扰到我们其它的客人,我们还要做生意呢。” 南宫艳先是看了看被他一顿鞭子抽倒在地的四个男人,又转头看了看掌柜的,淡淡的道:“掌柜的,我和你们东家乐小桃是相识的,其实我也不愿意在这里扰了你们的生意,可是我找了他们好几天,今天终于让我在这里遇上他们了,所以才...这样罢,我这就带了他们出去。在大街上教训他们就行了。” 说着,南宫艳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锭银元宝来,足有十两重,放在掌柜手里道:“这锭银子算是赔给你们打碎的碗碟的。” 掌柜的擦擦脑门儿上的汗接过那锭银子来,这锭银子是足够赔那些碗碟了,掌柜的长叹了一声,他让伙计去厨房里吩咐给那几位打翻了菜肴的客人重新上菜。巴不得这位姑奶奶赶快带着几个人出去,别在这里闹腾了。 南宫艳抬手伸腿之间,已将那四个男人踢到了迎客来门外的大街上。这时迎客来里面的食客有好些都让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惹出兴趣来了,见这个美貌的红衣少女流星烟火的甩了一顿鞭子就把那几个男人弄到了门外,他们也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有些好热闹的食客暂时放下了用餐,跟着南宫艳来到了门外。 街市上的人越聚越多,抢着来看热闹的人围了满满一街道。掌柜的无奈的摇了摇头,让几个伙计跟着跑出来看着,怕是有那无良的食客趁着这机会逃了吃饭的银子跑了。他转过头,终于瞧见二东家萧十一和风翊宣风湛然三个人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 掌柜的自是认得自家东家的未婚夫王爷大人,见了之后苦着脸上来苦笑道:“王爷,四皇子,萧东家,你们瞧这算是什么事儿啊?这好端端这个姑娘跑到咱们这里来抓人,萧东家您也不管管?” 萧十一笑道:“她不是陪了银子么?这位姑娘我认得,可是个不好惹的,我一个大男人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个小姑娘过不去,把她抓着扔到外边儿去罢?”他说着,转身风翊宣笑道:“七哥,你和四哥大约不知道罢?这位南宫艳便是南边南宫世家的二小姐,当日在街市上她和小桃不打相识,后来倒也熟识了起来,七哥可记得小桃曾经在醉仙楼救过一个被狗咬到的小孩子,得了那妇人一枚赤铜飞鱼令?那便是南宫世家的令牌,这位南宫艳小姐便是他们家的。若是她知道是是小桃救过南宫世家的人,怕是也要恭敬小桃几分了。” 风翊宣道:“我想起来了,就是那日在醉仙楼吃酒之后,小桃中镖的那次。我说觉得这个姑娘有些面熟,原来却是南宫世家的人。不过十一,以你这样脾气。见她在这里这样大吵大闹的都没有出手阻止,却不象你的风格。依你的功夫,怕是那个南宫艳不是你的对手,你莫不是在打算着什么?” 萧十一拍手笑道:“七哥不愧是最了解我的。我方才瞧着南宫艳进来便认出了她,我想看看她究竟是闹个什么缘故?她还有个大哥南宫离如今现掌管着京城这里海运商号的生意,想着将来或许小桃做生意会有走海运托货的情况,便没有出手阻止她,也算是卖她一个人情,将来我们好谈生意。” 风湛然笑道:“什么时候十一竟象个正经商人了?想是与小桃在一处时日长了,受了她的熏陶,就不知你有没有秉持着那发财的外五贼和内五贼的窍门啊?” 萧十一一听便笑起来,“我知道了,定是那个仁义礼智信的说道儿?也就是她能编出那样笑话儿来,我刚听时,几乎没有笑死。” 几个人说着,也走到迎客来门口来瞧热闹。只见那四个大男人已经倒在地上直哆嗦,南宫艳身边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环,也是短打衣衫打扮,看样子也是个会武的。众人心中暗叫,这南宫家的小姐连配个丫头也是会武的,瞧着这几个男人要糟。 南宫艳直直的站在那里,艳丽的面孔粉嫩的娇颜象绽放的夏花般粉润,她那对眼波流动的灵活黑眸美得有些勾魂摄魄的。只是,她有多美丽,手里的鞭子就有多凶狠。此时,那六尺多长的鞭子夹带着强大的劲道,狂风暴雨似的落将下来,将那四个男人一顿狂抽得难以招架,更别提逃脱了,只能抱着脑袋连声哼叫打滚。 围观的众人瞧着这一幕,有的便小声议论开来,“哎呀,这娘儿们好悍啊,我还是打娘胎出来,头一次碰着这么漂亮又这么剽悍的女人啊。” “可不是么?象是匹还没上鞍子的红鬃烈马似的。” 伴随着人们悄悄的议论声,那南宫艳手里的鞭子呼呼作响。她手上的鞭子,全往躺在地上衣着最华丽的一个男人身上招呼过去,没有一鞭落空。风翊宣瞧着南宫艳使鞭的手法,便知道她是个使鞭子的高手,若是上次吴曼霜用鞭子抽小桃时有这样的鞭技,怕是小桃也难逃丧命了。 那衣着华丽的男人被鞭子抽得又疼又怒,“你住手,你这个疯婆子,你这个...”他还不知想骂些什么,却又立刻被打得呼号不已。 南宫艳倒笑了,停了手冷冷的瞧着那男人问道:“姓马的,我这个什么啊?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那男人喘着气,怨恨的瞪着南宫艳,颤抖的爬了起来,颤颤巍巍的道:“喂,你这个疯婆子,我根本没有得罪你,你却这样对我却是为何?我马怀水可是马家的大少爷,要是让我爹知道了你这样对我,一定会剥了你的皮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又挨了打来的一记鞭子,南宫艳用鞭子指着那个名叫马怀水的男子道:“哼,瞧你这样子,一家子想来也是多行不义的,就是你爹来了,我也照打不误。”她口吻平淡,艳丽的脸庞上冷若冰霜,“你瞧瞧你那名字,马怀水...我看是码坏水还差不多。” 围观的人群里静悄悄的,没半个人敢开口,而敢开口的几个人里面,却无人想管这闲事。 “这女人也太嚣张了罢?她把咱们京城的地界当是南边儿么,竟然就这样光天化日下打人,还没人敢管哪?”有人小声咕哝着,却不敢让圈子中间的南宫艳听到,生怕也惹来一顿鞭子伺候。 “还不是因为人家财大势大么?这几个人也不知怎么得罪这位姑娘了,就算有话好好讲嘛,干什么当街把人打得鬼哭狼嚎的。” 被打得无处可逃实在忍受不了的马怀水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拼命上前就要冲南宫艳扑过去,他这一下子来得突然,南宫艳也没有想到他竟敢奔着自己扑过来,一时间也是愣了。这古代的女子若是让个陌生的男人给抱住了,就算是素不相识的也觉得是失了妇德有失大雅,所以就算是性情强悍的南宫艳也不免惊了一跳。她身边那个绿衣丫环猛喝道:“你这臭贼好大的胆子!” 说话间,那绿衣丫环伸腿便一脚向马怀水肚腹处踢了一脚,这丫环虽是几下三脚猫的把式,但是这一下却阻了那马怀水的来势,赶着巧劲儿把那人踢翻在一边儿。南宫艳反过神儿来,更加生气,那张红艳的嘴唇里冷冷吐出两个字来,“找死!” 南宫艳的神情显得更加冰冷,她慢慢的走到马怀水面前,以鞭柄轻击着手心,冷冷的视线望着马怀水。风翊宣和风湛然站得靠后些,而萧十一却正站在最前面看热闹,好死不死的就站在那马怀水的身后。随着南宫艳的前来,一阵淡淡的花香随着她的脚步飘散进萧十一鼻端,让他不禁多看了这位性如烈火的少女。 马怀水脸色惨白,知道自个儿铁定是跑不了了。他双脚颤抖着,心里咒骂着眼前这个如凶神下凡般的女子。他今日也不知是倒什么霉运,好好儿的昨儿弄了个美人儿关在他家外宅里命人看着,本打算今日和狐朋狗友几个人吃饱喝足后去把那小妞儿收拾了,谁想到菜还没有吃几口,那个长得美貌脾气却大得惊人的女子竟然把自己当成木桩子来抽。自己也不知哪里得罪了这个女子,招来了这么一场祸事? 马怀水现在听了南宫艳的声音便心下胆寒,他眼瞧着南宫艳一步步向自己走过来,直觉的也不顾疼跳了起来,火烧屁股似的在人群围着的圈子里乱窜。南宫艳冷冷的瞧着,耐性已经用尽,大叫了一声:“站住!” 马怀水没有听话,反倒是跑得比方才还快,急着想要找个地方躲一躲,好避开那痛死人的鞭打。耳后一声长鞭声呼呼作响。马怀水惊慌的回头,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瞧着旁边有人在那里站着,便本能的就冲过去想躲到那人身后躲一下。 南宫艳手中锋利的鞭尾已经冲出去,她这鞭子虽然抽得漂亮,但是功夫却是不太到家的,对付马怀水这种人是没有问题,但是抽出去的鞭子却收不回劲势,抽向那个马怀水身前的人,只听唰的一声鞭子已经到了那人面前,眼看着就要扫到那人的面门,南宫艳也不想伤到无辜的人,急着惊叫道:“喂,快闪开。” 所有围观的人都同时为这乍出的一幕惊呼,若是这强劲的一鞭误抽到人的脸上,怕是要伤得不轻,若是万一碰到了眼睛,怕是就要瞎了。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只见一只手飞快的伸出,一把扯住了南宫艳的鞭尾,同时人影一闪,已到了南宫艳面前。 南宫艳的这一鞭没有抽到马怀水身上,却差点招呼到他身前的萧十一的身上。萧十一见状危险,才出手拉住了鞭子,幸而没有被鞭尾扫到。可是那强劲的鞭风却在他脸侧划开了一道细长的血痕,在萧十一麦色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只差一点,就只差一点,鞭子就抽到他脸上了。萧十一既无奈又有些恼火,这个南宫艳教训人是不关他的事,只是她当众这样乱挥鞭子实在是太危险了。幸亏刚才碰到的是他,若是别的不会功夫的百姓,那一鞭下去岂不把人的眼睛打瞎了,虽然是无意之举,可是伤了人却是不好的。 瞧见萧十一受伤,那在风翊宣身后看热闹的掌柜的吓了一跳,赶忙跑了过来,睁大眼睛也顾不得害怕,冲着南宫艳道:“这位姑娘,你怎么这样鲁莽,差点打到我们二东家?” 那南宫艳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身边那个绿衣丫环却小声嘀咕道:“你这人嚷什么嚷?我们又没有求着你们围着来瞧,刚才我们小姐还说让闲杂人等全部让开,你们都杵着不动,这能怪谁呀?” 萧十一剑眉动了动,不悦的蹙紧了眉毛,眼睛紧盯着南宫艳却没有说话。 马怀水躲在萧十一后面,逃过了这一鞭正在暗自庆幸,他方才在一团混乱中苟延残喘,眼睛早就绕了一圈儿,暗道祖宗保佑,幸亏自己的眼光够好,挑了个看样子会功夫的人物,还是这迎客来的二东家当挡箭牌,才能暂时免去鞭打。 他眼珠一转,伸手揪住萧十一的衣服,摔得鼻青脸促的脸上带着赔笑的神情,道:“这位公子,您可得帮帮我,这位姑娘不问青红皂白便打我。您是这迎客来的东家是罢?我可是你们酒楼里吃饭时被这娘们儿弄走的,你们酒楼难道就不管么,这让我们食客们今后还敢来这吃饭喝酒么?” 二百七十五章 笑面虎VS母老虎 二百七十五章笑面虎VS母老虎 萧十一听得眉头一挑。斜着眼睛瞄了一脸狼狈却硬撑着场面的马怀水,心里冷笑一声。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迎客来竟然还兼管着这位马大公子的安全了? 这个马怀水他略有耳闻,家里颇有些财势,也算是京城里一富,可是这马怀水却风评不太好,只是萧十一既是开了酒楼做生意的,断没有挑选客人的道理,何况这位马怀水是迎客来的常客,经常呼朋唤友的在这里吃喝,萧十一就曾经亲眼听见这位问伙计为何迎客来没有唱艳曲儿的姑娘?可见不是个好货色。于今这南宫艳前来追打他,必是事出有因,许是这位瞧见南宫艳貌美,在不识庐山真面目的情况下竟然放胆招惹了这个煞星? 萧十一想由着南宫艳教训这个马怀水不管,可是这马怀水坏水儿一出,竟然攀上了迎客来食客的身份叫号,这倒叫萧十一不好干看着不理了。虽然他知道这个马怀水不是个好东西,但眼下四周围观的众人都在瞧着,这其中还不乏迎客来里出来看热闹的食客们,萧十一想撇清不管,却怕其它的食客有想法。只得暗恨的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然而,方才被扯住了鞭子的南宫二小姐这时发话了,她的心情坏透了,本来以为方才鞭子失准打到了无辜的路人,可是听马怀水那么一说,这个年轻英俊又会武功的男子居然就是迎客来的另一位东家?瞧着他望着自己不说话的样子,莫不是真的如马怀水所说要给他做后台么? 想到这里,南宫艳对心里刚才升起的愧疚便迅速的压下去了。她直直的瞧着萧十一,优雅的抬起手来,鞭柄指着对面的萧十一,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亮晶晶的瞧着萧十一,道:“喂,你让开,别挡本姑娘的路。” 萧十一本来到方才一直没有生气,这会儿子让南宫艳这样一句话,还真的有些冒火了。这位大小姐一出现就在迎客来搅了众食客的用餐兴头,虽说是让众人免费观看了一把现场版的鞭笞马怀水,但是这食客里面姑娘妇人也是不少,倒是有几个都被吓麻爪了。结果这位大小姐还丝毫不收敛,扔了银子出来接着在迎客来门口的街头上闹腾,还一鞭差点打在他脸上,幸亏他会功夫眼疾手快,否则这张俊脸怕是要保不住了。这当口,她竟然还一派骄傲的让他让开,这让本来不想管闲事的萧十一也有些不高兴了。 萧十一没有开口,徐徐打量着面前的南宫艳。南宫艳见面前这个男人象是没有听见自己说话似的不理会自己,更是料定这人是有心包庇马怀水。更兼着她分明瞧到这男人的一双黑眸向下游走,在她脸上身上打量了一圈儿。南宫艳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敢这样明目张胆的用这种不避讳的眼光来打量自己,那眼光象是会透视似的,仿佛通过她的衣裳能瞧见她衣里的肌肤一样。这样的视线让她有些紧张,接踵而来的便是恼羞成怒。 南宫艳想到这迎客来的东家是小桃,那么这一位二东家定是小桃的好友,自己虽与小桃算不上乱好友,也算得上是有几面之缘,她便不想太惹到迎客来头上,忍着气不耐的说道:“看什么看?没有见过本小姐是怎么的?别浪费我的时间,把马怀水那臭贼给我交出来。” 萧十一微微偏头,瞧见在自己身后瑟缩着不敢出来的那男人,“他哪里惹到你了?就算是你们有什么恩怨自找地方去解决,他在我们酒楼里吃着饭你就来扬着鞭子乱挥一通,可有这种道理么?” “哼,你不需要知道,再说你酒楼里我砸碎的碗碟都已经赔过银子了,你还想怎么样?”南宫艳这时更是认定这男人是为了马怀水出头,看着萧十一的眼光更是不屑。 萧十一的嘴角一挑,英俊的脸上浮出一个无谓的笑容来,眼光移到她美艳的小脸上。十分缓慢的问道:“哦?如果我说,我非要知道不可呢?” 南宫艳哪曾听过别人用这种挑衅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立时柳眉立起老高:“这么说,你是存心跟本姑娘我过不去了?” 萧十一也不说话,只是带着笑瞧着她,这一男一女就这样僵持在人群里。若说刚才风翊宣和风湛然还觉得这热闹没什么好瞧,但是到了这时候却瞧一些兴味儿来了。风翊宣自小与萧十一要好,对他的脾气自然是深知熟透的,这个萧十一平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是心里却是有一本细帐的人。别瞧他时常面上笑呵呵的,象个倜傥风流的二世祖似的,但是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萧十一平日里不容易发火,但是若是认真了起来,便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了。何况他的功夫也是不错的,不在自己之下。 瞧他与这位南宫家的姑娘好象结了梁子了,风翊宣笑呵呵的作壁上观瞧着,准备看了这一出好戏怎样发展,好回家去说给小桃解闷儿,就是不知道这个笑面虎的萧十一对上母老虎的南宫艳,究竟能演出怎样一场好戏来?他很期待。 躲在萧十一身后的马怀水见萧十一虽说未明说给自己帮忙,但是瞧这情形是跟这个女人对上了,这种情况对他来说最好不过,他立时便大了胆子,挺起刚才还一直缩着的胸脯,往前一步,晃到萧十一旁边,指着南宫艳叫道:“喂,你这野娘儿们,还不快走。等会官差来了有你的好看。” 南宫艳象是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话,不怒反笑,那美艳的脸上象夏花般笑得非常灿烂。马怀水此时狼狈之下还色心不死,瞧着南宫艳的笑脸不由得愣了一愣,心道,他**的,这娘儿们的鞭子虽狠,但这小模样儿长得确实够勾魂儿的,只可惜是只母老虎,自己怕是沾惹不得了。 那南宫艳身边站着的绿衣丫环却是心里一动,她跟着南宫艳有年头儿了,知道小姐只要露出这种灿烂万分的笑容来的时候,怕是就要有人倒霉了。南宫艳不去看萧十一,只端着一张夏花般的笑脸慢慢走到马怀水面前,手里的鞭子也交到绿衣丫环手里去了。马怀水本想再缩回到萧十一身后或是甩开腿儿跑走的,但是一来那南宫艳的笑容太过招眼,他虽腿想移地方那眼光却挪不开;二来,他已经瞧见南宫艳手里没了鞭子,危机意识便下降了。 只见南宫艳伸出细白如春葱的右手,轻轻巧巧的搭在了马怀水的右肩头上,脸上兀自笑得灿烂无比。眼前是如花娇颜,鼻端是如花的香气,肩上是如玉般的小手。马怀水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种‘特殊的待遇’,方才还被她一顿鞭子抽得差点儿背过气儿去,这会儿子这娘儿们怎么来跟自己勾肩搭背了? 马怀水心里虽觉得不太对劲儿,但是毕竟被美人儿给晃花了眼,长马脸一红,心头登时大乱,小心肝也跳了起来,慌了手脚,张口说道:“呃,你...” 他这一个你字还没有说出个下文,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顿时双眼猛的瞪大,半张的大嘴里先是吼出一声痛呼,接着便只能呵呵哈哈的直喘气,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南宫艳那只白嫩的小手挪开后,众人才发现,原来那马怀水的胳膊此时正以极诡异的方式垂着,完全不听使唤。他的手臂脱臼了!!! 人群里发出一阵鼓噪声,众人见这年轻美貌的姑娘只是用手搭了一下那男人肩头,就让他的臂膀移了位,手法之巧妙速度之快速,令人叹为观止。方才还低声议论的人赶忙闭上嘴巴,生怕一个多嘴也让这姑娘给卸了臂膀。 马怀水疼得连连后退几步,脸色又青又白,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的从额头上滚下来。他此时想跑也不敢,生怕招来南宫艳更大的报复。果然南宫艳方才脸上的笑容瞬间不见,挑着眉头冷着脸瞧着马怀水喝道:“本姑娘留你半条小命,也算是手下留情了。识相点儿,快把人交出来!否则我拆了你的皮!” 马怀水心里一惊,咬牙忍着痛硬着头皮回答:“什么...什么人?我...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漂亮的凤眸眯了起来,朝她身边那个绿衣丫环道:“青玉,把他绑了带回商号去,我就不信,问不出你实话来!” 那绿衣丫环答应一声,上前就要扭着马怀水的胳膊回去,但是指尖还没碰到人,只见人影一晃,萧十一已然挡在前面。那丫环青玉愣了一下,南宫艳两道柳眉紧紧皱在一起,这男人分明是跟她对着干! 萧十一也不看那个丫环青玉,只瞧着一脸怒气的南宫艳轻声道:“姑娘,你下手也太重了。有什么事情好好说,何必弄得鬼哭狼嚎的?”若是这个南宫艳省事,就干脆把人带离迎客来门前,爱怎么耍威风就怎么耍威风,可是在迎客来里面把吃饭的客人揪出来并当街鞭打,可有点过分。 “是么?”南宫艳上前两步,站到萧十一面前。大哥本不让她在外面惹事,可是今天遇到这个气人的男人,她打算破戒了,跟这个象个笑面虎似的男人斗到底。“我倒觉得我的心还是太软了,否则就该直接打断他两条腿,哪能让他四处乱跑着求救?” 萧十一是知道上次南宫艳在街市上纵马差点踩到小桃的那件事,虽然是后来听画眉丫头当作八卦来讲的,但是刚听到的时候萧十一也非常的不高兴。小桃是他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难得的好朋友,他自然是对那个纵马横行且不讲理的南宫艳印象十分不好。后来南宫艳和她哥哥南宫离还有李府的大公子李文正来迎客来猜谜题那次,他便见过了南宫艳。 没想到此时这南宫艳出现,又是惹出事儿来,虽然对方不是他的朋友和认识的人,但是以这位大小姐那刁蛮的脾气,想来多半也是无理取闹或是得理不饶人的罢?萧十一也不去瞧南宫艳那想要杀人似的目光,径直伸手按住马怀水的胳膊,用力往上一提一按,只听得喀喇一声,竟将他脱臼的手臂给接了回去。这一下子人群里又闹腾起来。南宫艳的眼光更冷了,她此时倒不去瞧马怀水,而是把一腔怒火都对准了这个多管闲事的臭男人身上。 马怀水见萧十一竟然敢跟这个娘儿们做对,把自己胳膊弄好了,他当下便知道眼前只有这个男人救得了自己,他非得攀紧不可。想到此,马怀水拍拍身上被鞭子抽烂的衣衫,挤到萧十一旁边去,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说道:“这位公子,这娘儿们也太不讲理了,我好端端的吃着饭,你过来不由分说便打我,是何道理?我根本都不认识你?” 南宫艳分心的瞟了马怀水一眼,眼里尽是鄙夷和不屑,“你不认得我,我可认得你!” 马怀水嚷道:“你这娘儿们也别嚣张过了头,我是瞧你是一介女流才不跟你计较,”他话喊到一半儿,瞧见那双上挑的凤目里迸出冷冷的视线,声音突得变小了好几度,“呃呃,我...我是好男不跟女斗,我...我懒得和你这女人计较...” “呵呵,冒坏水,你找到靠山了,说话也大声了?嗯?”南宫艳话对着马怀水说的,眼睛却是看着萧十一,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出两个大洞来。 马怀水缩缩脖子,不敢答话,身子慢慢挪啊挪的,迅速躲到萧十一背后去,依旧游说众人替他出头。 “各位乡亲,你们可瞧瞧,这娘儿们仗着有几分功夫就恣意妄为,在咱们京城里胡作非为。”马怀水壮着胆子编着瞎话:“其实我方才不过是进酒楼吃饭前跟这位姑娘走了个对脸,多看了一眼,她便说我非礼于她,追着上来用鞭子打我,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咱们走路跟人走个对面,还能因为你是个女人就闭着眼睛不看路不成?大家千万要为我出头,否则咱们男人家的脸面,都让这娘儿们损尽了。” 围观人群中的人哪里知道这马怀水是又冒了坏水儿在这里冒瞎话,还只当是真的因为这姑娘美貌人家多看了一眼就不依不饶的,当时人群里便有些汉子私下里窃窃私语起来。只因着这南宫艳先前一通鞭子抽得太让人震惊,又表现的如此霸道,早就让一些围观的人看得心生不快,再加上被马怀水这样一挑拨,众人已是同仇敌忾,对她表现出了敌意。 马怀水一见自己说的话见效,便说得更起劲儿了,“大家评评理,就算是我多瞧了她一眼让她打来出气,方才那跑走的三位是在下的朋友,只是我请了来在酒楼里一起吃饭的,她竟然连无辜的人都一起打,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我一个人看你的,你只找我好了,干嘛拿我朋友出气?” 众人一听,这男子还是个够义气的,不禁对马怀水的话又多信了两分。只有风翊宣和风湛然还有萧十一几人对他的话不置可否。风翊宣知道小桃认得这位南宫姑娘,也从小桃口里听说过这位姑娘的任性刁蛮,但是后来小桃也说过这位姑娘虽然性情火爆些,却不是那狡诈奸恶的人,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直脾气。因此风翊宣听方才马怀水那样说话,眼光丝毫不敢盯着南宫艳的眼睛看,就知道必定是这个马怀水在撒谎,只是南宫艳既不作辩白,也难怪旁人会错误她仗势欺人了。 南宫艳听得马怀水颠倒黑白当着自己的面儿编排她,气得一把从青玉手里夺过鞭子,话也不说,直接一鞭子就冲着马怀水狠狠抽去。她这一鞭却比方才十几鞭子都用力要大,这一鞭若是抽在马怀水身上,只怕是要去掉半条命了。 电光火石之间,萧十一臂膀抬起,一把扯住长鞭,再一次阻止了南宫艳的来势凶猛。萧十一站在原处,不动如山甚至不闪不避的就轻易的挡住了南宫艳的一鞭。这让南宫艳未免有些吃惊,她压根儿没有想到这男人竟然懂得抢鞭的手法,而且看样子武功也是不弱的。她使劲扯了几下长鞭,长鞭却纹丝儿不动,这下南宫艳可真的是忍无可忍了,萧十一损了她教训人的兴致不提,还折损了她的尊严。要知道她自从练鞭开始,除了家里的大哥和师兄弟们,就从来没有人成功的夺过她的鞭子。 南宫艳脸瞬间红了,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使力和尴尬,使得粉脸上嫣红如霞。在一旁看热闹正觉有趣的风翊宣和风湛然都快笑出来了,看来这位南宫家的小姐实在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可能向来只有她抽别人的份儿,从来没有人反抗过,这时遇上萧十一这样一个硬茬子,这位南宫大小姐的三脚猫的把式便无用武之地了。 在不会功夫的百姓们看来,南宫艳算是位会功夫的人,他们自然忌惮。但是在风翊宣和萧十一这两个高手眼里,南宫艳那鞭法只是适合教训一些小地痞混混儿之流的好用,若是遇上真正的武林高手,这几下鞭子哪能起到作用? 四周静悄悄的,没人敢动和说话,更没人舍得错过这场好戏。围观的众人全都硬着头皮伸长了脖子,就怕看漏了什么精彩的画面。南宫艳扯了几扯鞭子没有作用,只咬着唇又羞又怒的瞪着萧十一,红唇里挤出两个字来:“放手!” 萧十一非但没有放手,还把鞭子往自己这边扯了扯,南宫艳没想到萧十一如此大力,一个没注意差点被他扯进怀里,幸亏旁边的青玉眼疾手快的扶住她,饶是如此南宫艳也羞得满面通红。她从小就被全家人宠到十分,再加上南宫堡里众位师兄弟的溺爱,使得南宫艳对自己的鞭法极有信心,她却是不知道那全是别人故意让着她的,因此今日栽在萧十一手里实是平常,但是南宫艳却是个极要脸面的女子,此时打也打不过,骂也骂不过,给她气得几乎都快哭出来了。只是这里人那样多,若是自己掉了金豆子那可真丢人丢大发了。 萧十一瞧着面前的少女本是一脸怒气,忽然之间那双黑亮的凤眼里竟然起了一层水雾,竟象是要哭出来了似的,不禁心里一动,慌了手脚。这萧十一平生最怕的一样物事儿便是女子的眼泪,小时候他调皮捣蛋的时候,父亲打他也不见他求饶,但是若是娘亲来哭上那么一阵,他就完全缴械投降了。 此时他瞧着南宫艳娇艳的小脸上神情委委屈屈的,哪里还有半点儿方才霸道张扬的影子,又见她眼眶里充满泪水,只是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让它掉下来。萧十一心里叹了一声,心不由得就软下来了。手劲儿就松了,放开了握着她鞭尾的手,叹道:“南宫姑娘,得罪了。你还是走罢。” 南宫艳又气又急,恼得几乎要跳脚,她还是头一次遇上让她感觉这么挫败的男人,“你这没长眼的男人,非要护着这臭贼?究竟是为了什么?” 青玉怕小姐吃亏,她方才也看出来,自家小姐这两下三脚猫的把式唬唬外行还行,今日遇到内行了,还是赶快溜得好。她刚上前扯住南宫艳衣袖,就见人群外一阵骚动,人们开始沸腾。有人便嚷道:“哎呀,这是谁报了官,京府衙门的人到了。” “捕快来了,这下好了,看这个女人还敢不敢随便打人了?” “来了多少人?” “总有二十来个罢...” 听着人群外面的喧哗,那青玉赶紧凑到南宫艳身边鼓起勇气提醒自家小姐,“小姐,咱们还是快溜罢,出门儿前大少爷交待不准你在外面惹事生非,多管闲事,若是你被这些捕快请到衙门里去了,少不得大少爷得去官府走一趟,若是大少爷一怒之下赶你回南边儿怎么办啊?”威胁小姐最大的筹码就是大少爷。 二百七十六章 这事儿没完 二百七十六章这事儿没完 南宫艳脸色一白。听见大哥的名字,她的霸气就顿时灭了一大半儿。她低声咒骂了几句,快速的分开人群走向一边的两匹骏马,翻身上马去。临走之前,南宫艳策住缰绳,又朝马怀水和萧十一这里望了一眼,冷冷的扔下一句:“你们好好给本姑娘记着,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的!” 萧十一苦笑的望着南宫艳策马而去消失在街道尽头的窈窕背影,心里暗道,他这就算是得罪了南宫家的二小姐了么?方才自己还想着要跟南宫家扯上关系,以后也许可以帮上小桃生意上的忙,但是如今看来,偏偏事与愿违,他是把这个娇蛮的南宫艳给得罪狠了,看刚才南宫艳临去时的眼神,他就知道这丫头还会再来找麻烦的。 众人见惹事的姑娘跑了,便一哄而散。那带着一帮衙役赶来的捕快,领头儿的却正是小桃的二哥乐武,他方才在衙门里还没有回家,就见有人来报说妹子的酒楼前有人闹事,听说是有人打了食客的鞭子。乐武自然是不喜有人在小妹的买卖前闹事儿。便拉了二十几个人一齐来瞧,却见人都散了。 风翊宣见二舅哥来了,带笑上前寒暄了几句,乐武见他和风湛然在此,便知道无大事了。若是有大事这位王爷还能摆不平么?乐武跟风翊宣问了几句小桃身体的近况,又说明日下午抽空会去瞧妹子。这才带着一众衙役们走了。风翊宣见事情散了,便上前对兀自长叹的萧十一笑道:“十一,你不是向来最怜香惜玉的么?怎的方才这个南宫艳不是女人么?你竟一改往日脾性反跟她对上了?” 萧十一叹口气道:“这位南宫大小姐真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啊,还真不是一般的刁蛮。她哪里是个女子?分明就是个凶悍的母老虎,比小桃还厉害三分呢。” “哦?你竟把我家小桃比做母老虎?”风翊宣挑挑眉,带着坏笑道:“行了,我这就回去把你的原话说给小桃听听,等她伤好了回来,自会收拾你了...” 萧十一哭笑不得,“七哥,人都说男人都是见色忘友的,我却是不信,今日怎么你也入了这俗套里了?你不会为了小桃便不要兄弟了罢?若是让她知道我笑她母老虎,怕是揭了我的皮的心思都有了。七哥可怜可怜我,别说了,改日我做东请你还不成么?” 风翊宣只是微笑,风湛然一拍萧十一肩膀,笑道:“瞧你这副样子,小桃又不真的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你呀,将来若真的是娶了一房夫人。怕也是个惧内的货色。” 几人又说笑几句,风翊宣和风湛然才告辞各自回府而去。 夕阳西下。平遥王府内灯火通明。晓春阁内,几个丫头端上来茶水瓜子儿,忙着伺候风翊宣和小桃聊天。自从风翊宣从迎客来归来,把方才发生在酒楼内的事情讲了,闷了好一阵子没听八卦的小桃就象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嚷着要风翊宣详细讲来。 待得听到南宫艳临走时放下的狠话,小桃拍掌笑道:“得了,这下子十一这家伙可是把南宫艳得罪了。这南宫艳我也认得的,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若是她任着性子耍起蛮来,怕是十一他招架不住呢。” 风翊宣见她乐成这样,明显是有幸灾乐祸的嫌疑,不禁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笑道:“怎么说十一也算是你的朋友,你竟帮着南宫艳这个外人?依我说那南宫艳虽然行事刁蛮,但是她那三脚猫似的功夫比起十一来怕是差得不是一点半点,她若是真的纠缠着十一,非得吃些亏不可。” 小桃摇着头道:“要不说你们男子的心思粗,果然不假。我说的十一招架不住也不是指武功而言,这南宫小姐初次和我在街市上抢一枝绢花,恼羞成怒之下差点策马来踩踏我。幸亏她兄长南宫离来了才免了这一场意外。后来我们再相见,她倒是认认真真向我赔起不是来。我觉得这南宫小姐虽然性情任性了一些,但是本质上还不失为一个率真的女子,若真象那马怀水讲的只是多看了南宫艳一眼,她就那样鞭打他,怕是言不足信罢?这里面必有内情,只是南宫艳没有说罢了。若是将来十一发现真的冤屈了南宫艳,而南宫艳又时常来纠缠,怕是十一会觉得有愧而让着她,要是这样便有好戏看了。” 风翊宣瞧着小桃闪闪发亮的眼睛淡笑道:“你也真是个心胸宽大的,那南宫艳曾经那样得罪于你,你转过头儿便不计较了,怕是女子里有你这胸怀的可是不多。” 小桃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么,再说那个南宫艳也不是不讲理的,只是自小父兄家里惯着,养成任性的大小姐脾气罢了,但是她便是生气也是明着来,岂不比那个背地里坑人的吴曼霜好太多了,”她都是两世为人的人了,还跟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计较什么。说起吴曼霜来,小桃便问道:“对了,吴曼霜如今还在刑部大牢里关着么?” 风翊宣道:“正是。她如今正等着上面来审她这个掳劫案子。因涉及到你是我的未婚妻子,皇上亲口封的平遥王妃,而这吴曼霜的父亲又是当朝一品大员,一般的官员哪个敢揽这个烫手的山芋,不过也有几个想攀附我的官员自动请缨想要审理此案,可是我觉得这事儿还是找个位高权重不怕吴相挟私报复的人来审理更为妥当。幸好,方才太子二哥请我和四哥去迎客来吃饭,他如今已被父皇支使去刑部复查旧案。这个吴曼霜的案子便由他来审理最为合适。吴相再不高兴,也整治不了当朝太子。” 小桃没有说话,一双黑宝石般的眼瞳定定的看向一旁不言语的风翊宣。此时风翊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这是小桃第二次看到。第一次是自己替风翊宣中了毒镖的那天,她昏迷前就瞧见风翊宣眼中那阴森的光芒。她知道这是风翊宣极怒动了杀意时才有的神情。 风翊宣感觉到小桃审视他的目光,他迎着小桃的视线看过去,眼中方才那抹厉色早已消失不见,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小桃的下巴,慢慢凑过去,象亲吻一朵花蕾般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才盯着小桃的眼睛正色道: “小桃,不要怕。你只要知道伤害你的人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是我的珍宝,没有人能在伤害了你之后还活得好好的。我知道你善良而且心软,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则和底线,我如今的底线就是你,想要伤你必须付出惨痛的代价。” 小桃心里不是不感动的,但是她也知道若是风翊宣翊宣整治哪一个人,那人八成是比死还要惨的。如今虽然他轻描淡写的说着让太子来审理吴曼霜,可是小桃不信风翊宣不会暗中做手脚。那天她刚从昏迷中醒来时,听见兰香跟她偷偷讲起,风翊宣提起吴曼霜来象是要吃人似的。她当时就知道吴曼霜是真的惹毛了这位王爷。他平日里虽然冷傲淡然,就象是一只懒洋洋在太阳下休憩的猎豹。那些苍蝇蚊子小来小去的骚扰不足以干扰他正常的思绪,可是若是他真的被惹毛了那可不得了。 小桃伸手去牢牢握住风翊宣的大手,向他温柔的笑了。风翊宣眼里柔情散开,那温柔的眼神在满室温馨灯火下分外灿烂。 不提这一对相爱的人儿此时的幸福,此时南宫家在京城的海运商号后院的内宅里,南宫艳正在大发着脾气。她方才在迎客来受了萧十一的气,只觉得胸口象堵了一团棉花似的憋气不舒服。从小到大,南宫艳除了她大哥南宫离和父亲能治得住她,其它人能将她堵成这样的还真是没有第二个。 方才回来时大哥南宫离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幸亏她今日出去闹事的事情大哥没有知道,若是知道了怕是大哥一怒之下会送自己回南边儿。她好不容易求了爹和娘硬厚着脸皮撒着娇求大哥带着她一起出来。她可不想就这样回去。 大哥见自己这个时候还出去,大概是起了疑心,还亏得是她的丫头青玉机灵,说是小姐白日里看好一对首饰店的簪子,当时银子没有带够,这才晚上回来拿了银子再去买了。当下便从首饰盒里将前日买的一对发簪拿了出来,这样才使得南宫离暂时相信了。 不过,南宫离是深知这个刁蛮的小妹的惹事儿的本事的,他不无威胁的冷冷瞧了妹子一眼,又对青玉说道:“青玉,我们要在京城的商号里呆个一年半载的,因着艳儿非要跟着住在京城里,这才把你从堡中调出来上京城里来伺候小姐,你是个机灵的,知道你家小姐的性情。你可别跟着你家小姐一起胡闹,若是让我知道了,我决不轻饶,而且会告诉你爹你纵容小姐胡闹,明白了么?” 青玉是南宫家的家生子儿,从小便伺候在南宫艳身边,当然是深知这位小姐惹事生非的本领奇大,但是青玉也知道大少爷的脾气是一向不惯病的,若是自己和小姐今日当街鞭打马怀水的事情让这位严厉的大少爷知道了,怕是她和小姐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青玉低了头,应承道:“大少爷,奴婢明白,一定好好管束着小姐,大少爷放心。” 南宫离这才略点了点头离去。待得南宫离走出屋子,南宫艳才握着拳头,小脸儿一下子垮了下来。她还在为方才萧十一夺了自己鞭子,让自己没有在马怀水口中问得事情而懊悔。越想越气,南宫艳突然脑袋里生出一个念头,她暗自点了点头。开始脱下身上火焰一般的红衣,从屋里衣箱里取出一套黑色的夜行衣来换上。 青玉一见自家小姐如此,就猜到了她要做什么。青玉只觉得一个脑袋有栲栳般大,这位大小姐怕是又要生事了。“小姐,你做什么?是不是要穿了夜行衣夜探马家啊?” 南宫艳一边把夜行衣穿到身上。一边回头对青玉笑道:“哎呀,还是青玉你了解我啊。小姐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了那马家的所在,那个马怀水坏透了,今日那个狗拿耗子的迎客来的臭男人竟然多管闲事,让我没有问到那秀秀姑娘的下落,若是这冒坏水动了杀心,晚上偷偷把那秀秀姑娘给杀了,或是硬是给霸王硬上弓了,可怎生是好?那秀秀姑娘还不得上吊,她老爹还不得投河死喽,我非得去救她出来不可。” 青玉听到自家小姐这样说,一时间倒也说不出别的来了。她也是个女孩子,当然知道若是一个女孩子落到了马怀水那样一个素来沾花惹草的纨绔公子手里是什么下场,况且这个秀秀姑娘还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卖唱姑娘,岂不如同羊入虎口一般? 就在青玉还在犹豫要不要劝着自家小姐不要去的时候,动作迅速的南宫艳已经换好了一身黑色劲装的夜行衣,美艳的小脸儿上也遮上了一层黑绸,只露出一双闪动着亮光的黑色凤眸在外面,转身便要往外走。却被才反过神儿来的青玉一把扯住。 “青玉,你做什么?”南宫艳停了脚步,盯着青玉说道:“莫不是你要阻止我去救那姑娘不成?” 青玉有些为难的道:“小姐莫不是忘了,方才大少爷是怎样说的?若是我让你出去了闹出事情来,大少爷会揭了我的皮的,而且小姐也会被大少爷派人硬送回家去,三年之内小姐是别想再外出了。” 南宫艳想了想,还是甩开了青玉的手,伸手在旁边桌上拿起了那条火红色的长鞭,正色道:“青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了?今日上午咱们在街市上也不是没有看见,那个冒坏水是怎样欺压那个卖唱的父女二人的。不过是那个父亲欠了他二两银子,他就非要秀秀姑娘抵债不可,这不是明摆着仗势欺人么?我是看不下去的,非得给他一个教训不可!” 原来,今日上午南宫艳带着青玉在街市上逛街时,正遇见马怀水和他的三个狐朋狗友正在街市上强抢一个民女而去,而一个头发已经见白的老汉却急晕在地。南宫艳听围观的众人说了才知道,原来那被抢的小姑娘名叫秀秀,才只有十四岁,因着她娘卧病在床无钱医治,她爹王老汉便带着秀秀在街市上卖唱挣钱,结果也不知怎的竟被这马怀水看着了。他瞧着那秀秀虽然年纪幼小,但模样却是个美人胚子,若是过得几年长大些,再穿些好衣裳打扮起来,竟不比他家里那几房小妾差到哪去。 这马怀水便肚里冒了坏水儿,故意借给王老汉二两银子还说慢慢还便可。结果第二日他便带着几个狐朋狗友来硬抢秀秀,说是王老汉言明了拿闺女来抵债,王老汉哪里争得过这个恶霸,被马怀水带了家丁硬是将秀秀姑娘抢进了府里。南宫艳当时便拿出十两银子来要替王老汉还帐,让马怀水放了秀秀姑娘出来,可是那个马怀水意不在银子而是在人,哪里肯交出人来?南宫艳当时便想一顿鞭子抽死这个倒霉的男人,但是那马怀水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王老汉按了手印的借据,上面写着愿意拿闺女来抵帐,南宫艳知道他八成是欺负人家老汉不识得字,骗人家来按了这卖女儿的契约,这明的来不了,南宫艳便当决心来暗的,非要把王秀秀给救出来不可。 当即南宫艳便先和青玉两人将王老汉送到医馆去看了大夫,又听说王老汉家里还有一个卧床多日无银子看病的老妇人,便当既付了银子给大夫,让他亲自到王老汉家里去看病,再开了药派伙计送来。那大夫见了五两银子的诊资和药费,哪里还是先前那副见了王老汉的推托模样,早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跟着王老汉回家去诊病人去了。南宫艳告诉王老汉自己明日前定将秀秀姑娘给救出来,王老汉感激涕零,千恩万谢的去了。 南宫艳这才在傍晚打听到了马怀水在迎客来里吃饭,一路才挥着鞭子追了来,想逼着他交出王老汉签的那张契约来。可是却被不明真相的萧十一和围观的众人误会了。南宫艳本来想解释,但是想到秀秀一个年轻女孩儿家,若是让人知道她让马怀水掳了去家里,怕是就算是救出她来,清白的也变成不清白了,所以就忍着没有说。那马怀水自然也不能明目张胆的说自己用手段仗势欺,强抢了一个民女,所以才导致众人认为是南宫艳性情骄纵才来生事。 这事青玉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她虽然奉了大少爷的命令盯着小姐不让她惹事生非,可是在私心里来讲,青玉也是极恨那个冒坏水儿的马怀水的。恨不得让小姐一顿鞭子抽死他才解恨。这时她瞧着小姐看向自己的恳求的眼神,知道自家小姐是怕前脚去了,后脚自己会向大少爷汇报。 青玉想了想,还是松了拉住南宫艳衣衫的手,轻轻的说了一句:“小姐,就算是要去,也要带上青玉啊,虽然奴婢也是三脚猫的把式,好歹也能帮小姐望个风什么的。而且现在天还早些,再等天再黑些的我们再去。那马怀水今日挨了小姐的打,怕是回家擦药治伤还来不及,应该不会今晚就对秀秀姑娘下手,小姐放心。” 南宫艳这才伸手拧了青玉严肃的小脸一下,主仆两人相对着笑了。 夜慢慢的黑下来,街上已没有了白日里的喧哗。南宫艳和青玉两个人都穿着黑色夜行衣,摸到了马府的大门外。南宫艳和青玉两人用飞抓攀到了马府的后院墙上,成功的跃进了马府后院里。这个时候马府已经吃完了晚饭,因着马怀水今日让南宫艳打得不轻,所以一回来便请了大夫来看了鞭伤,让小妾给他擦了药,这会子正歇在屋里趴着大骂点儿背遇到了母老虎。 南宫艳让青玉在院子里后角门处望风,等会救了秀秀姑娘便从这里走。她自己偷偷摸进马府,藏身在屋檐下,猜想着马怀水能把王秀秀藏在哪一间房里。她捡着亮着灯的房间细细在门口戳破窗纸看了,没有一间房间里有王秀秀的身影,不由得焦燥起来 终于,南宫艳在一间灯火通明的房间外面停住了脚步,因为她听见了屋内有一男一女的说话的声音,那男声正是今日被她鞭打了的冒坏水的臭贼的声音,而那女子听语气似乎是这冒坏水的一个小妾,她听见冒坏水在费尽唇舌的颠倒是非,忙着在小妾面前抵毁她,把她说成一只母老虎雌夜叉,简直把她数落得一文不值。 南宫艳也不生气,若是跟个满嘴喷粪的家伙生气,那是降低自己的品味。这句话还是当日小桃告诉自己的,有道理。南宫艳瞧瞧马府的院子,这马府也算得上是富贵人家,她打听过了,这马家也是南方过来的富商,经营着南北杂货,初到京城里就花费巨资,买下了十多间铺子,砸了不少的银子宣传,着实也风光了一阵子。只是,半年还没有过去,这家的败家子儿马怀水就现出了纨绔子弟的浮夸毛病,那些欺男霸女的恶形恶状,也在京城里传了开来。 这马怀水的老爹马老爷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除了赚银子外,还有沾惹良家妇女的恶习,家里几个小妾大都是强娶了来的。正所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儿子马怀水可算是将这家风恶习加倍的发扬光大,才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有了四房小妾,还要抢人家良家的姑娘。 南宫艳虽然性情任性刁蛮了些,但是却是最看不起欺负女人的男人,而且这马家也是从南边来的京城,南宫艳觉得这一家子人真是给南边儿人丢了脸。若不是今日在迎客来门口让萧十一阻止住,又有人叫来了就府衙门的捕快,倒不是她害怕,只是怕大哥知道了会教训她,这才无功而返。若不是如此,她那时就非把马怀水的满口大牙给抽下来不可。 二百七十七章 原来如此 二百七十七章原来如此 南宫艳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关押着王秀秀的房间。只得悄悄挨在马怀水的房间外面偷听里面人的说话,巴不得从他口里得知秀秀的关押地点好直接找了去,救出人来。她轻轻挪动,靠近窗口,觑着屋内的景象。 只见屋子里布置的颇为奢华,外间的八仙桌上放了一桌子酒菜,但是看那样子却不象是动过,外间和里间中间所幸并没有屏风挡隔着,只有一挂薄薄的纱帐,此时也分挂在金钩上。那马怀水此时正面朝下的趴在床上,那个小妾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盒药膏,正在给他背上鞭伤上着药。 南宫艳听着那马怀水发出一阵阵呼痛声,心道老娘我打得轻了,还能让你叫出声儿来,下次再碰到你非让你哼都哼不出来才是。那小妾边上着药边大惊小怪的道:“哎哟,我的爷,这是哪家的女子这样厉害,瞧您这鞭伤皮开肉绽的,奴家看着就心疼呀。” “废什么话!还不赶快给老子上药!”马怀水背上疼得火烧火燎的,哪里还顾得上跟小妾**,气急败坏的骂道:“**。那娘们儿简直是头母老虎。亏小爷瞧她生的美艳还动了点儿小心思,谁知道她竟是个夜叉?算爷他**的倒霉...哎呀,你倒是轻点儿啊...” 那小妾是马怀水往日里最宠爱的,听了他这话便心里有些泛酸,冒着酸泡儿道:“我的爷,你是不是调戏人家姑娘了,对人家动手动脚了是不?不然人家怎么不打别人偏打你呢?” 马怀水转头瞧了瞧他的小妾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酸样儿,若是换了平日还觉得有些趣味儿,这时他挨了打本就是心里头不痛快,哪经得住小老婆这个时候拈酸吃醋的,他半转了身子,扬手就在小妾脸上打了一巴掌,骂道:“你个贱人,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我了,滚一边子去,再他**的乱说话,我就把你休了。滚。” 那小妾挨了一巴掌,便再也不敢说话,只得在床边儿往后退了退坐着生闷气。南宫艳在窗外看着这一幕,心道这冒坏水儿果然不是块好饼,原来他对自己的小老婆也是这副德性。这样的男人除了会败家会打老婆之外还会做什么?简直就是人间败类。 南宫艳美丽的凤眼迸出恼怒的火苗来。方才那个冒坏水儿还说什么她是母老虎雌夜叉?哼,还说什么她仗势欺人乱打良民。真是放他娘的狗臭屁。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的,长鞭哪里会随便出手?再说,就马怀水那副一看就歪瓜裂枣的模样,不论横看竖看都跟良民不沾边儿罢? 南宫艳不想再在这里听墙根儿了,夜晚的风吹得她单薄的夜行衣怪冷的。南宫艳不禁打了一个哆嗦。想也不想的直接推门便进了房间。再回身拴上房门。迈步向内室走去。 那小妾听见外间儿的声音往外一瞧,便看见一个全身黑衣的窈窕身影走了进来,看身形是个女子,但是对方脸上也蒙着一块黑绸,只一双晶亮的凤眼和一对微微上挑的秀眉露在外面。那小妾直觉这是个贼,刚要叫喊,就被南宫艳一掌砍在后颈上,立时晕了过去。 马怀水也吓了一大跳,刚想蹦起来来大喊家丁救命,就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在眼前,晃得他眼都花了,他那求救的想头顿时灭了。只得小小声的颤声道:“女...女侠饶命...你要金银财宝尽管拿就是,可别伤...伤我性命啊...” 南宫艳冷笑一声:“哼,你家这些臭银子脏银子本姑娘瞧不上眼儿,说!王秀秀在哪里?” 她这一出声说话,马怀水立时认出这就是两个时辰前,那个在迎客来门前狠抽自己的女煞星,没想到她竟然找到了自己家里来了。而且武器也由鞭子换成了匕首。妈呀,这鞭子打两下疼归疼,可还不至于要了命,这匕首可是能要了自己命的呀。 马怀水瞧着南宫艳一双凤眼冷冷的瞧着他。吓得他魂儿都飞出来了,全身上下抖个不停,冷汗不住的往外冒,他此时想喊也喊不出声音来了,让南宫艳给吓的。南宫艳瞧着马怀水那一副不中用的模样,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抬脚就一脚踩在马怀水的腰背上。单手将那匕首在手里转了几圈,另一只手在腰间把那火红色鞭子也拿在手里,同时在马怀水眼前晃了一晃,冷笑道: “你若是还不说实话,这两样儿东西你随便选一样。姑奶奶今日就送你归西去见阎王!现在可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马怀水这时除了发抖之外啥都不会了。南宫艳淡漠的盯着他说道:“王秀秀在哪里?” 马怀水脖子一缩,目光闪烁,他硬着头皮说道:“老...老早就...就送回去了...” 红唇勾起冷笑,南宫艳冷冷的道:“行啊,你还跟我撒谎是么?看来你是想尝尝在身上用匕首割上百十道口子,撒上蜜糖来让蚂蚁啃咬的滋味儿喽?在那之前,我先把你的牙都给拔光了,看你以后还怎么撒谎?” 说着,往腰间一探,赫然就摸出一把竹钳来。那是她方才经过马家花园时,在花匠用的工具里顺过来的,南宫艳笑得不怀好意,握着喀吱吱作响的竹钳,逼近面无人色的马怀水,笑道:“这把虽然不是铁的,但是好在本姑奶奶劲力大,拔你满口牙也不费什么事儿。” 马怀水几乎要吓晕过去了,他不久前已经见过南宫艳的剽悍了。知道这位姑奶奶是说到做到。如今眼前一个自己人也没有,再也没有人给他撑腰。就算是家丁来了怕也不是这位母老虎的对手。他要是继续扯谎,怕是今个儿满嘴的牙真的非搬家不可了! “等等,姑娘,哦,不是,是姑奶奶,别拔别拔!”马怀水连忙喊道,脑袋晃来晃去,惊慌的闪躲着探过来的竹钳,“我说,我说还不行么。” 南宫艳这才停止了手里的动作,一脚踩着马怀水的身子,一手慢慢把三样凶器都收回腰间去,红唇上噙着淡淡的笑意,“怎么,马大公子?终于肯说实话了么?算你识相。” 马怀水抖着声音道:“呃,她、她人就在西厢角落的库房里绑着。” 南宫艳闻言挑了挑眉,看马怀水的脸色和神情不象是在说假话,这才把脚移到了床下。马怀水刚松了口气,只见南宫艳带着坏笑嘻嘻笑道:“冒坏水儿啊冒坏水儿,你有了这么多小老婆还不够,还想要糟蹋人家清白的小姑娘,把骗王老汉写的契约交出来。” 马怀水这时是唯南宫艳的命令是从。忙往床边他白日里穿的衣服上一指,南宫艳会意,在暗兜里取出那张王老汉签的拿女抵债的契约,看了几眼之后在床头矮桌前的烛台上点燃,当时烧成灰烬。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你别想着再去找人家父女报复,若是让我知道了,哼哼,后果你自己想!” 马怀水连声道:“不敢不敢!” “你没有碰过王秀秀罢?”南宫艳再次确认。 马怀水赶忙摇头,差点儿没有扭伤颈子,“没有没有。若有半句假话,姑奶奶就杀了我!”这倒不是假话,马怀水弄来了人家小姑娘,还没有来得及占便宜便被闻讯起来的南宫艳追着满街跑,他忙着想保命之道,压根儿就没有时间去享用。 “那就好。”南宫艳满意的点点头,她料想这个马怀水也不敢骗她,说着她缓慢的又抬起腿来,用脚将趴着的马怀水身子翻了过来,猛的向马怀水的下面一脚踩下去。 “啊呀!”惨叫声响起,马怀水疼得脸色发青,双手捂着下面,整个人缩成一颗圆球,在床上滚来滚去。 南宫艳瞧着他冷淡的道:“马怀水算你走运,你没碰她我才给你点轻微的教训,否则,姑奶奶就拿刀剁了你的祸根,免得再危害哪家的清白闺女!” 马怀水满床乱翻,半句话也哼不出来了。南宫艳握拳,一拳将马怀水打晕过去。这才从怀里掏出手帕擦了擦手,啐道:“真脏。”随手把擦过手的帕子放在烛火上烧了。 转身,南宫艳飞快的出了房间,来到西厢那里救出了那个被掳来的少女王秀秀。那王秀秀见得人来,吓得脸色苍白,想必这一日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眼里闪着泪光。南宫艳也不多说,上前解开她身上捆绑的绳子,见王秀秀兀自吓得浑身发抖,神色放柔和了轻声道:“秀秀,你别怕。我是你爹王老汉找来救你出去的,快跟我走。” 那王秀秀这才放心,跪着给南宫艳砰砰砰便磕了三个响头,南宫艳伸手扶起她来,道:“别谢了,先离开这里要紧。” 少女再度点头,这才在南宫艳的搀扶下跟着她来到后角门。那里青玉早已守候在此,见她俩出来。便在另一边帮着扶住那双腿已然发软的王秀秀,三人离开了马府。 南宫艳离开时,却没有发现,在马府后角门的一棵树后面,有个男人修长的身影立在那里,一双黑亮如星的眸子把她进到马府之后,所有的行径都看在眼底。待得看到三人消失在夜色里,那人嘴角才绽出一丝微笑,也转身快速离去。 次日。天光大亮。平遥王府晓春阁里。 丫头们正收拾着刚吃完中餐的碗盘。小桃今日起来让画眉给她背后的鞭伤涂药的时候,觉得鞭伤不似往日那样痒痒的,好象伤口处还有一丝丝凉飕飕的感觉。待得请来大夫问清了,才知道原来在那奇药的作用下,不过半月功夫她背后鞭伤已经伤口愈合,只要坚持擦药再过两三个月背后的伤痕就会完全消失不见踪影。 小桃是很高兴的,她也不希望自己顶着个渔网似的后背嫁给风翊宣,虽然知道他不嫌弃自己的鞭伤,可是小桃还是希望洞房花烛那一刻的自己是最美丽,毫无瑕疵的。既然伤已经大好了,小桃便想打算回家去,虽然自己是平遥王妃的身份已经落实了,但是毕竟她还没有正式嫁过来,在这里长住是怎么回事呢?再说自己也怪想家里人的,他们虽然三五不时来她,但是总不比在自己家中自在。正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早上吃饭的时候,风翊宣来瞧她,她便跟他说了要回家的事情。风翊宣也没有阻止,吩咐陆平和管家福伯多调集几个人用马车送小桃回去,晚上再去乐府瞧她。兰香这阵子和画眉小桃豆儿几个人处得不错,这时候听说小桃要回自家去,倒有些舍不得的。还是小桃说再过半年左右自己就嫁过来王府了,横竖兰香是她定下来要来伺候自己的,到那时岂不天天日日时时在一处,不舍个什么?兰香一想是这个理,也知道自家王爷是早就决定让自己来伺候王妃的,这才高兴起来,帮着收拾众人送给小桃的东西打包。 正忙活着的时候,萧十一正赶了来瞧她,偏就碰上小桃和三个丫头收拾了东西,由陆平和福伯陪着正要坐马车回家。萧十一笑道:“我赶得巧,若是晚来一步,还得再去乐府去。不如咱们一起回去罢,我顺便送你们。” 小桃一见萧十一,便想起昨晚风翊宣跟自己说的他和那个南宫艳起冲突的事情,不由得掩嘴一笑,想打趣好友两句。但是眼前陆平和福伯都在,不好说什么,只得跟萧十一使了一个眼神,决定回了家再问他。于是陆平和萧十一带着几个家人把东西搬到马车上,将小桃主仆送回了乐府。 林氏见女儿突然回来了,就知道她伤好得差不多了,否则自己的王爷女婿怎会放她回来?林氏见萧十一也跟着来了,便让他留下一起吃晚饭。萧十一是乐家的常客了,他性情又直爽嘴皮子能说会道的,林氏也很喜欢他,自然拿他当个侄子看待。萧十一便不客气的答应了。 林氏去厨房要亲自准备材料,以备晚上亲下厨房做两个女儿爱吃的菜。让萧十一和小桃去聊天去。到了桃仙居,先是府里的管家来瞧她,后来紧接着就是丫头们来瞧她。她们都知道小姐受了伤在王府养伤,这会儿子回来了,都跑到桃仙居来给她请安问好。 小桃便笑着说自己已经没事了,又让喜鹊和画眉给这些来请安的丫头们一人抓了一把散钱当赏钱。丫头们见小姐无事安了心又得了赏,兴高采烈的去了。萧十一在外间坐着瞧着,等这些请安的丫头们去了,方笑着说道:“小桃子,怪不得人人都说你好呢。你果然会做人。” 小桃笑着在椅上坐下,让丫头端上茶来,笑道:“这也不是我会做人,本是应该的。我在王府里住了这些时日,她们担心是一定的。既她们有心来跟我问好请安,也是一片心意,我当然领受。我这一回来,我娘必定要餐餐变着花样的给我弄吃的用的,还不是这些丫头们费心忙活,赏她们些辛苦钱也是应得的。” 萧十一听了不住点头,笑道:“这是你的想法,不是所有的主人家都象你们家这样对人客气。千金小姐里头也是有象吴曼霜那样狠毒无良的,还有那刁蛮任性不讲理的。七哥好眼力,将来娶了你过府,他那王府里必定是安安宁宁的。” 小桃见丫头们都在旁边屋里收拾着衣裙,眼前也没有外人,便笑着朝萧十一道:“我听你这话是有感而发啊?十一,你不要跟我装相了,只跟我实说了罢。是不是你昨天惹了什么人了,才有这一番感慨”? 萧十一听她这样说,便猜到定是风翊宣回家后跟她当笑话学了自己昨天傍晚和南宫艳冲突的事情。便笑道:“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你在王府养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消息倒是灵通。我也知道,定是七哥现如今做了你的耳报神了,这也不稀奇,想来七哥也细跟你讲了,你还问我做什么?”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小桃瞧着萧十一笑道:“我认得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还不知你的脾性?那南宫艳为何要当街抽打那个马怀水,这个原因你萧二公子难不成不感兴趣?你只说,你昨晚有没有夜探马家去寻根究底?” 萧十一哈哈大笑起来,拍着腿笑道:“小桃啊小桃,你真是我萧十一的知己,我这一生有你这个红颜知己,也算是我萧十一走了大运。好七嫂,你说你怎么就有这么个聪明的脑袋瓜子?我若将来找的老婆有你一半儿的才智,我便无憾了。” 一番话把小桃也说得笑了。这时,喜鹊便上前来将风翊宣给她带回来的上好的紫笋茶冲了一壶上来,又端上两盘子厨房里刚送来的点心,放在二人面前红木嵌螺钿石桌上。小桃亲拿杯子给萧十一倒了一杯茶,道:“这是阿宣从宫里弄出来的上贡的紫笋茶,味儿很好,你尝尝。我已经让喜鹊包好了两包,你带回去给老将军,我听说他老人家最爱喝好茶,以后再得着这等上好难寻的茶叶,便给他老人家留着。” 萧十一笑道:“那我就先谢谢你了。嘿嘿,你这个我老爹挂名的义女也算是没白认,比我这个儿子还细心呢。上次我在家里见有三四样没尝过的新点心味道极好,我娘说是你铺子里的伙计亲送了几斤去的,说是你吩咐的,有新点心制出来,先备一份儿给将军府送去。我娘说东西虽小足见你的心实,乐得不得了呢。” 小桃端起茶杯来喝了口茶道:“这本是小事,记着这些做什么?不过因我是个女子,心思琐碎些罢了,你若将来娶了妻,便由她来替你张罗着了。对了,你别跟我转移话题,我方才问你,你昨晚有没有去马府去当作探?那马府我以前略有耳闻,虽也是个经商富贵之家,可是马家的风评一向不大好,这京城里多有商人不爱与他家做买卖的。我昨日听阿宣说起南宫艳这事儿,觉得这里面定有蹊跷。那个南宫艳姑娘虽然初见时任性刁蛮,但是也不是那不大方的人,何至于就让人多看了一眼,便甩鞭抽人,怕是个中有别的隐情罢?” 萧十一淡笑道:“不瞒你说,你猜对了。我昨晚偷偷潜进马府里,正巧看见那个南宫艳也带着个丫头潜了进去。她让那丫头在后角门儿那里望风,自己进到马怀水房间里,打晕了那个小妾,逼着马怀水交出了私掳来的一个小姑娘,还差点把马怀水的命根子踩坏了,听见马怀水那惨叫声,我头皮都发麻了。那个南宫艳,还真是...真是凶悍啊!” 小桃乐得一口茶差点儿呛着,画眉上来帮她捶了半天才好,她才喘着气笑道:“十一啊,我怎么觉得听你这样一讲,那个南宫艳非但没有错处,到很合我的心呢。我是不会武功没有办法,若是也是象她似的生在江湖世家,又有两下子武艺,遇到这样强抢民女的恶霸,说不定也会跟她一样去给马怀水一个教训。不过,这南宫姑娘也算是手下留情了,我还以为马家要断子绝孙了呢。” 萧十一捧着那杯清香怡人的紫笋茶,慢慢的啜了一口,淡淡的道:“我当初还以为她又是象上次遇见你时那样耍性子教训人,却没想到真的是那个马怀水干了坏事儿。要是早知道,当时在迎客来门前我就不会扯住她的鞭子,得罪她了。估计着这时她心里定是把我看成和那个冒坏水儿的男人一样的讨厌。我还想着咱们以后酒楼里进些食材什么的,若要大批运进,干脆就走南宫家的海运商船,那样也快些简便些。可是昨日那一出一闹腾,怕是有些难了。” 二百七十八章 当日恩 二百七十八章当日恩 没想到小桃听了他的话后却是一阵大笑。把个萧十一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用疑惑的眼光瞧着小桃,小桃这才笑道:“哎哟,咱们迎客来的萧二东家,将军府的萧二公子,你何时变得这样勤奋起来了?竟然主动关心起酒楼里的生意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以往都是我这个劳碌命的人管着大小一应事情,没想到我养伤的这几日的功夫,萧二公子竟然转了性不成?” 萧十一笑笑,只当是没听见小桃的打趣,淡笑道:“若不是你病了这一场,我依旧整日里舒舒服服的做我的二东家,逍遥着呢。只是你这一在王府里养伤,自然迎客来的大事小情都交给了我来做处置,我才知道原来这酒楼里的事情这样琐碎。难为你原来是怎样弄得这样清清楚楚,一丝不乱的?” 小桃听到他这样说,连忙双手合十,做一个老天保佑的架式,道:“多谢老天爷终于开眼了,十一你也能说出这番话来?平日里你只是瞧着酒楼里热热闹闹的,只管看个帐本吩咐伙计搬抬些食材就是了,哪里知道这内里许多琐碎的事情?如今你可都尝到了罢?这东家是不好当的。难道你以为只是拿银子了事那样简单么?” “这个我可是知道了,”萧十一笑道:“所以说,才想到咱们若是以后大批进些南边的食材干货,索性也直接托了南宫家的海船给捎了来,那样一来咱们用量多价钱自然便宜,二来那南边儿的货品直接运来,比咱们这边卖的新鲜些,成色也要好上两三分。”说到这里,他却顿了一顿,挑眉道:“只是我昨日得罪了那位南宫家的刁蛮大小姐,怕是这事情要麻烦些了...” “有什么麻烦?”小桃正色道:“你也想得过虑了。想必十一你也知道,那南宫家的海船商号在京城里的生意一直都是南宫艳的大哥南宫离打理的,那南宫姑娘只不过是跟着她大哥来京城里玩的,生意她又不经手。再说我以往瞧那南宫离对他这个任性的妹子管教的甚严,怕是昨日在迎客来的那一场闹腾南宫离是不知道的,南宫姑娘怕是瞒着她大哥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在那边露一点儿口风儿?而且那个南宫离是个做生意老道的,公事私事分得清,若没有这两下子,南宫家怎么会派他来坐镇京城的生意呢?” 小桃其实早在前些时候,已经生出想要南宫家的海船运些货物的心思,这些日子又知道了风翊宣已经将菊园买下兴建新铺子,那样一来,明年下半年那几家铺子一起开业,少不了要进很多货物商品,她已经心里决定了要用海运这一途。因此她和萧十一的想法是不谋而合。 她也暗中命人打听了南宫家海运商号的情况,知道那南宫离虽表面上看起来沉静无害。但其实是个极厉害的商场上的角色,最擅长的就是见缝插针,好多京城里的商号的货物都由原来的陆地运输改为了海运,一来安全二来快速。南宫离来京城不过半年左右的时日,却把个南宫世家的海船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生意上所赚的利润比往年竟翻了一倍,让很多人都刮目相看。 萧十一听小桃讲得有道理,便点头笑道:“是,你说的有道理。只是虽然那南宫姑娘掺不到生意里头,但是瞧她往日那性情怕是这件事情也不会这样轻易就过去的,只怕是要到迎客来找我的麻烦了。” 他话才刚说完,还不等小桃接话呢,就见外面二门外的一个丫头进来回报,说是府门外有个姓南宫的姑娘前来拜访,说是知道小桃病了在王爷养伤不敢打扰,这会子听说她回来了,便亲来瞧她。 小桃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萧十一神情更是古怪,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想着,这位南宫姑娘不会就是那个南宫艳罢?怎么竟这样的巧,她居然捡着这个时候来了?小桃瞧着萧十一目瞪口呆的样子倒觉得好笑。她虽和南宫艳不象跟程紫烟和云平郡主等人那样交好,但是好歹也是相识的。人家如今现巴巴想来探病瞧她,哪里好驳人家的面子?况且,小桃如今已有打算跟南宫家商量海运的事宜,就更不能慢待了这位贵客。于是,小桃便让那丫头去将人请到桃仙居来。 萧十一此时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神情中颇有些为难之色。他倒不是怕这个南宫艳,而是昨日已领教过南宫艳的刁蛮本领,怕这个大小姐万一还记恨着自己,忍不住在小桃的家里闹开倒不好看了。若是说自己避了她而走,却又不情愿,自己又没有做错事情,别弄得自己象是怕她似的。就在萧十一犹豫的当口,刚才来报信儿的那丫头已领着南宫艳进到了桃仙居里。 南宫艳并不知道萧十一此时也在这里,她还真的是来瞧小桃的。这南宫艳自从街市上与小桃为绢花一事争执之后,两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识的认识了。后来,又在庙会那里无巧不成书的一起到京郊外整治了一个以巫蛊之术骗人的神婆,自那日起南宫艳对小桃却是佩服得紧。她性子虽任性些,但是内心时却也是个直爽之人,便生了想结交小桃的心。只是那一阵子小桃整日忙活在店铺里,还有与风翊宣的情事,南宫艳又被大哥南宫离以学规矩为由拦在家里‘修身养性’,直闹了好几个月才算略略收敛了她在家里养成的野性,才放她出门逛去。偏生这时候小桃又摊上了吴曼霜把她掳走的这件事。 这件事整个京城当时都传遍了,自然南宫艳也听说了。她也曾到乐府里去问消息,只是没有见到小桃,心里也不免为她担了两分心。后来听说小桃被平遥王爷平安无事的解救出来了,这才算放了心。又到乐府想要看望,但是却听门房说小桃受了伤在王府内养伤,要过些时日才能归家。南宫艳是知道小桃如今是平遥王爷的未婚妻的,但是平遥王府的人她是没有交情的,自然不方便直接闯到人家王府去要瞧小桃,只得等着小桃回家后再去探望。只是在这之前,却发生了马怀水强掳民女那件事情。 南宫艳自昨晚救出了王秀秀之后,便连夜将其送回王老汉家里,又怕马怀水万一好了伤疤忘了疼,找些别的由头来寻这父女二人的晦气,便赠了王老汉父女二人一些盘缠银子,让他二人回老家买两亩薄田过活度日,等京城风头淡了再回来不迟。那王老汉父女二人自然是感激不尽,千恩万谢的去了。 南宫艳自觉做了一件大好事,而且大哥也不曾发觉,便觉得心清气爽,别提有多高兴了。只是她想起前日在迎客来门前萧十一扯住她鞭子让她下不来台的事情时,就觉得这事情还没完。她一定要找那个迎客来的二东家的晦气。只是她既知道了那位是迎客来的二东家,必是小桃的至亲或是好友,而且想起萧十一那一身穿戴和气度样貌,不象是个普通富户家的少爷。南宫艳原来惹了几次事让大哥抓包教训了几次,如今学得乖了,便想着要提前借着来探望小桃的机会。打探一下萧十一的身份,再做复仇大计。 于是,她便让丫头到乐府门房上打听小桃的消息,也巧那南宫家的丫头刚到乐府,便瞧见几辆马车停在乐府门口,有几个丫头围着一个美貌小姐进去府里了,那丫头估计这位便是乐家的小姐了,便回去告诉了南宫艳。南宫艳是个急性的人,想到什么便做什么,站起身来便想往乐府里来。 还是青玉想事情周到,提醒她每次到人家府上拜访。哪里有空着手的?应当买些手礼才好。南宫艳一想不错,便当即让青玉陪着上街,到京城最大的茶庄称了两包最上等的乌龙茶,又到绸缎庄去买了两样极好的布料,这才让青玉陪着来到乐府。 南宫艳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小桃的桃仙居,见这个小院子虽不大但却布置的精美雅致,院子里落叶扫成一堆在桂花树下,花圃里开着丛浓淡各色的菊花。南宫艳刚走到院子当中,就见前面两扇雕花的门从里面推开,小桃主动迎了出来,笑道:“南宫姑娘,多谢你来瞧我,有劳了,快请屋里来坐。” 南宫艳也有一阵子没见到小桃其人了,这时见了她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衫,外面套了件杏黄色绣着如意云纹的比甲,湖绿色的裙角绣着雅致的兰草芳菲的图案,头上挽了一个简单的花髻,只插着一根翠钗。脸上脂粉未施半点,气色也还不错,倒不象个病歪歪的病人。南宫艳见小桃饶是这样简单的打扮,也显出分外的美丽来,不禁心中暗夸她果真是个美人。 在南宫艳打量着小桃的同时,小桃也在瞧着这位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南宫艳今日因着来拜客,便穿了件杏红色的衣裙,手里却是没有再拿着那火红的鞭子,那张精致艳丽的小脸上,同样是粉白的肌肤,她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绿衣的丫头,手里还提着手礼。见了小桃便福下身去给她问她。 小桃赶忙让喜鹊和画眉打起帘子,亲自将南宫艳让进屋内,又让小珍和豆儿将青玉让了进来。南宫艳跟着小桃往里间走,眼睛还在瞧着这屋内的摆设,却一转眼间瞧到了站起身来的萧十一,不禁目瞪口呆愣在当场。 萧十一瞧着南宫艳象瞧见鬼似的眼神,不禁心内苦笑,只得拱了拱手笑道:“南宫姑娘。在下萧十一,昨日得罪了。” 南宫艳见了萧十一,也忘了来瞧小桃的目的了,猛的想起昨日在迎客来门前的一幕,冲口就凶巴巴的朝萧十一问道:“你...你怎的在这里?” 萧十一苦笑不答。小桃肚内暗笑,只得上前引着南宫艳坐下,笑道:“南宫姑娘,这位萧公子是我们迎客来的二东家,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今日才从王府养伤回来,便是他送我回来的,我正留他喝茶聊天呢。” 在南宫艳身后站着的青玉见了自家小姐脸色不好看,忙悄悄碰了碰她,示意她注意这不是在自己家里,要注意形象。青玉适时的上前一步,脸上带着笑容将手礼送了过去,笑道:“乐小姐,奴婢叫做青玉。我们小姐第一次来您府上瞧您,这一点子薄礼还望您不要嫌弃才好。” 小桃知道这是礼节,也就不推辞,让喜鹊将东西收下,对南宫艳笑道:“多谢南宫姑娘了,下次来玩不要讲这虚礼了。画眉,将那银线绣的荷包拿一个给你青玉姐姐玩罢。” 画眉便从梳妆台下的一个小抽屉里,取出个装了两个小银锞子的红底银线的荷包来,递给了青玉。青玉见小桃这样客气给自己赏,忙着谢了。南宫艳这会儿才从惊见萧十一的惊吓中醒过来,想起了自己是来探望小桃的,便别过头去当看不见萧十一,只和小桃说话。 “乐姑娘,我今日来得唐突,本来老早前便想来拜会你,只是家兄嫌我性子不好,请了个嬷嬷整日在家里家我规矩,倒困得我两三个月没有出来,”南宫艳说着便微噘起嘴来,道:“这才打发走了那个嬷嬷,却又听说乐姑娘遇上了事情,我便来瞧瞧。如今乐姑娘没事了罢?” 小桃笑着让喜鹊倒上自家制的果仁茶来,笑道:“如今已大好了,没事了。劳烦你还记挂着。来,南宫姑娘,这是我们家里自制的果仁茶,外面是没有的卖的,你且尝尝鲜罢。” 南宫艳接过果仁茶来,还未送到口里便先闻着一股果仁的浓香和茶叶的清香混在一起,竟是十分好闻,忙不迭凑在嘴边啜了一口,果然齿颊留香,不由得大赞道:“乐姑娘这果仁茶端地是好喝,不知道你那点心铺里有没有的卖,我也弄上两包回家让我大哥尝尝。” 小桃笑道:“暂时还是没有的,不过南宫姑娘喜欢喝,我送你些就是了。何必去买,这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不过是个新鲜口味儿罢了。” 南宫艳此时注意力全放在了这杯果仁茶上,亲亲热热的拉了小桃的手道:“乐姑娘你不知道,我虽在家里被那个嬷嬷缠住了好几个月,但是总想着去府上寻你玩。上次在街市上我还跟你抢绢花,后来你根本就没有记恨我,我那时就知道你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只是可恨那嬷嬷管我管得太紧,每日里恨不得多长出三双眼睛来盯着我,硬是脱不了身。我的性子想必乐姑娘也晓得了,是个闲不住呆不住的人,几乎没有将我憋死。”她苦着一张脸来诉苦,神情煞是娇憨可人。 小桃不由得笑出声来。她自是知道象南宫世家这样的大家族的女儿,自小就要请先生教授简单的读书启蒙,到了**岁差不多懂事的年纪,就会再请教习嬷嬷来教授女红,管帐,持家一类的本事,等闲要读到及笄才算了事。可是想来这南宫艳自小不喜欢女孩子家的绣花管帐那一套,倒是喜欢舞枪弄棒的,再加上天生性情爽直,家里又只得这一个女孩子,自然宠得上了天。怕是她大哥南宫离此次带了她来京城,就是为了远离父母的身边,她没了偏傍的人,好方便管教她。 可是这心思她只是自己心里想想,哪能当着南宫艳说出来,只是笑笑道:“南宫姑娘虽然那些时日辛苦些,这不也总算逃出牢笼了么?对了,南宫姑娘今日来了正好,我却有一件物事要交还给南宫姑娘带回去。”说着,便让喜鹊将那支赤铜飞鱼令拿了来交与南宫艳。 南宫艳一见喜鹊递过来的自家的令牌,不禁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她呆呆的看一眼令牌又看一眼小桃,总是想不明白这自家的信物令牌怎么会到了一个外人的手上?要知道南宫世家的赤铜飞鱼令是家中掌权者或是身份特殊的人才持有的,这飞鱼令也相当于发号施令的印信。南宫艳的大哥南宫离有一枚,连她这个嫡女也没有呢,怎么竟会落到京城的一个姑娘家手里去了? 小桃自然知道南宫艳疑惑,便微笑着说起了当日如何在醉仙楼与朋友喝酒吃饭,如何救了一个被疯狗咬伤的少年,那少年的奶娘又是如何将赤铜飞鱼令给了自己...待得南宫艳听完,才明白原来当日受了伤的自家小弟被刘婶送了回来,原来救命的恩人竟然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当日刘婶把小少爷送回来的时候,也曾提起过是在京城有个姑娘救了小少爷,并给了盘缠路费还雇了马车送他们主仆二人回来。但是当时小桃只是想救人而已,并不想要以此让对方报答,所以就没有留下姓名。因此南宫世家的人只是知道京城里有这样一个恩人,却从来不知道恩人就是小桃。 南宫离和南宫艳还有那个被疯狗咬伤的南宫玉本是同母所生的兄弟姐妹,平日里感情极好。因着南宫玉年纪最小,时常缠着南宫艳这个二姐玩耍,因此南宫艳最是疼他,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她这次跟着大哥南宫离来京城的次日,便去过醉仙楼想打听当日救了弟弟的恩人的下落,只是偏巧那当时的掌柜的患了急病辞了工回老家养病去了,新的掌柜的根本不知道这么一回事情,南宫艳才没有打听到。 这时,南宫艳见了这块赤铜飞鱼令,又听小桃讲了经过,与刘婶说的分毫不差,再也坐不住,起身二话不说便要单膝跪倒给小桃行大礼谢她。慌得小桃赶忙从椅上跳起来,七手八脚给南宫艳好歹扶住,不让她拜下去,口中忙道: “南宫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把这赤铜飞鱼令还与你,并不是想跟你示恩求报的,只不过是我知道这令牌对你们南宫世家的重要性,好端端的放在我这里,若是弄丢了或是被贼人捡了去,当作为非作歹的工具来用就是我的错了。我这才想着还给你们家,你好生收了回去就是了。” 南宫艳眼泪含在眼圈里,认真的道:“乐姑娘,不...乐姐姐,从今以后我只叫你姐姐,你当日救了我弟弟的命,若不是你说不定他就...总之,你是我们南宫家的恩人,我初见你那次还想骑马踩踏你,想起来真是惭愧,姐姐...你...你还是打我几下出气罢!” 小桃被她说得扑哧一声笑出来,赶忙让青玉帮着扶着南宫艳强把她按到椅子上坐好,笑道:“得了得了,我可不是那起子一点子小事儿就记一辈子的人。若是我还记恨你,后来哪里会见到你还理你呢?你方才姐姐都叫出口了,我还有什么说的?我好不容易得了这样一个美貌又会武功的妹子,哪里舍得打你?你还是安静些,咱们好好说话罢。” 虽然小桃说的话句句真心,但是南宫艳实在是心内感激小桃当日的施以援手。无奈小桃死活不让自己施礼,只得转头看了看青玉,青玉也是个极通灵性的丫头,如何不知道自家小姐的意图,还不等小桃等人明白过来,早已冲着小桃扑通一声跪倒,砰砰砰连磕了三个响头,口里还说道:“乐小姐,我替我们家小姐和小少爷谢谢您,多谢您对我家小少爷的救命之恩。” 小桃赶忙放开南宫艳转身去扶青玉,喜鹊和画眉两个见此,早就一边一个将青玉从地上拉了起来,小桃饶是在韶然国活了十六七年,还是有些不适应古代人动不动就跪地磕头的习惯。 “哎呀,你们真是的,”小桃又好气又着急的道:“早知道你们这样,这飞鱼令我就还留着好了,何必拿出来弄得你们又磕头又做揖的?南宫妹子,你方才既然说以后都管我叫姐姐,那这件事儿就算是揭过去了,以后莫要再提了。我当时救你弟弟时也不是为了要你们报答,否则就留了名姓了,还等到现在么?” 二百七十九章 今日果 二百七十九章今日果 小桃好不容易按下了对自己千恩万谢的南宫艳。淡笑着道:“南宫妹子,你既叫我一声姐姐,我就厚着脸皮受了。既然咱们已经姐妹相称,就更别提那个谢字了。更何况当日我救令弟之时也并不知他是南宫世家的小公子,只是见刘婶急得满脸上一行泪一行汗的,甚是可怜,便略微帮了点子小忙。本不是为着人家来谢的,这件事就此揭过去了以后不要再提了。” 南宫艳这才缓下激动的心情,把手上的赤铜飞鱼令晃了晃,又交到小桃面前,道:“乐姐姐,这令牌还是你拿着的好。你想是不知道这赤铜飞鱼令是我们南宫家的信物,从不轻易给人的。既然是刘婶子给了你,就是南宫家欠你一次人情。想必乐姐姐也听说过,我们南宫家虽然如今做着海船生意,但是原本也是武林江湖出身的,最讲的就是这个义字。飞鱼令如今在姐姐手里,我们南宫家势必要还姐姐这一个大人情才算是报了当日的恩,所以这令牌姐姐还是留着,若是日后姐姐有什么为难之事,尽管拿着这飞鱼令跟我们南宫家提出来。我们赴汤蹈火也要为姐姐办到!” 小桃闻言笑了,拍了拍南宫艳的小手道:“妹子,这又是何必呢?咱们好生生的倒让这报恩呀还情呀的弄得生分了。我今日把这飞鱼令还与你,就是想要你帮忙交回你们家里,这毕竟是你们南宫堡里的信物,落在我一个外人手上不成体统,也不是个事儿呀。若是妹子觉得心里不爽,我这里还真的有一桩事情要求妹子帮忙,就算是平了先前的情就是了。” 南宫艳一听,倒是一愣,不知道小桃要提的是什么事情?不过,她想来总不会是让自己去帮她杀人越货的,便笑道:“乐姐姐尽管说来,我们南宫家一定给您办到。” 小桃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南宫艳的茶杯里续了果仁茶,又给旁边一直静坐着不语的萧十一倒满了,这才放下壶来,瞧了瞧两人,笑道:“南宫妹子,我要求你的这件事简单得很,那就是你不要再跟十一生气了,他昨日并不知道那马怀水私掳了良家女子,你又是在迎客来里把马怀水抓出来的,那里那些客人们瞧着,他身为酒楼的东家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若是他昨日不冒头管上一管做做样子,怕是我们那些食客有好些就不敢来酒楼吃饭了。所以。还请妹子大人有大量,昨日的事情从今后就不提了,怎样?” 她此言一出,不仅是南宫艳,就连她身后的青玉丫头和一边的萧十一也愣住了。她们谁也没有想到那样一个可以令南宫世家履行诺言的令牌,竟让小桃提出了如此一个不是要求的要求。只是想让南宫艳和萧十一消除敌意,这么简单。 南宫艳若说方才对小桃还只是感激,这会子听小桃提出这要求来,才真正打心底里佩服起了眼前这个女子。这样不挟恩求报的人这世上恐怕是少之又少了,没想到竟让她南宫家遇上一个。南宫艳本就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性情中人,此时对小桃已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连带着对坐在她身边的萧十一也看得有几分顺眼起来,忙道:“乐姐姐既如此说,我哪里还有不从之理?只是姐姐若只是提出这么个小小的要求,何必动用这块令牌,直接说了就是。这块令牌留着办大事岂不更好?” 小桃微笑道:“我的本意就是让你收回这块令牌去,咱们以后只好生往来跟这恩呀谢呀的无关,你还啰嗦什么?只说你答不答应?” 南宫艳瞧了一眼旁边面带微笑的萧十一,想了想方才小桃的话,觉得也确有几分道理。她想着若是有人在自己家商号里抓了客商来打,自己是主人家自然是要插手来管的。这样一想便觉得想通了。瞧着萧十一也不似昨日看来那样面目可憎了,便笑了笑道:“我答应了!乐姐姐。” 说着,起身对萧十一拱了拱手道:“这位公子,昨日是我太鲁莽了,差点鞭子抽到你,望你不要见怪,南宫艳这里跟你赔不是啦。”说着,又福了一福。 南宫艳本就是知道不对就认错的爽朗性格,这倒弄得萧十一有些不好意思了,见她跟自己道歉又福了一福,早已站起身来还礼,口里忙笑道:“南宫姑娘太多礼了,昨日之事萧某也有不对之处,没有弄明白其中原委便出手阻了姑娘行侠仗义,也望姑娘不要记在心上。改日萧某定在迎客来摆上一桌给南宫姑娘赔罪。” 他二人这样互相一客气,又都是心胸宽广之人,就这样云淡风清的把昨日一场不快给揭过去了。南宫艳这才问起小桃,怎样知道马怀水私掳了民女的事情?萧十一便笑着将昨日夜里偷潜入马家的事情说了。南宫艳这才知道昨日自己和青玉偷偷到马家救人的事全被萧十一看到了,不由的笑道:“萧公子,我昨晚怎么没有发现你在那里?” 萧十一经由昨晚在马家的所见,对南宫艳的印象早已经大有改观,觉得这姑娘虽然被家里宠得有些任性,但是心地却是好的,为了素不相识的王老汉父女俩出头对付马怀水,倒真的是有几分侠义之心。不愧是南宫世家出来的姑娘。 这时听她问自己,便笑道:“南宫姑娘想是没有留意到,那马家的家丁护院其实也不少。你去的时候我刚跳进马家院子,见你们主仆两个来了,便知道你是要找那马怀水的晦气。便先将那几个护院的家丁给弄晕了,拖到后面柴房里用绳绑了,若不是这样,你后来把马怀水整治得你惨叫连连的时候,他们早就闻声找了来了。” 南宫艳脸上一红,这才明白怪不得昨日进到马家院子里会那样顺利,她和青玉回去后还嘀咕,怎么马家那样富贵的人家竟然连几个护院家丁都没有雇佣,原来是被这个早一步潜进去的萧十一给收拾干净了。想到昨日她在马怀水屋里整治他时,一个大脚板子踩在马怀水命根子上的情景,怕是也让这位仁兄给看了去了,不禁让南宫艳更是一阵羞窘。虽然她平日里性情大大咧咧的,可是毕竟这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怎能让她不害羞呢? 萧十一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眉梢一挑笑道:“南宫姑娘,你对那马怀水还是太手下留情了,若是换做是我,必要叫他三年下不了床。南宫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心地还是太软了。” 南宫艳见萧十一话语中丝毫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笑呵呵的和小桃及萧十一讲起那马怀水的事来。喜鹊和画眉见小桃片刻间又多了一个闺阁姐妹,还是先前有过争执的南宫家的大小姐,都暗自佩服小桃人缘奇好。又想到这原是小桃当日心善救人才得来的结果,不禁也为她高兴。 喜鹊跟随了小桃多年,极是懂得小桃心思的,见她们说话间小桃跟自己使了个眼色,双笑了一笑,便知道她的意思。便径自到旁边的衣箱里拿出一个小红木打造的首饰盒子来。这里面装的都是平日里小桃搜罗来的小玩意儿,大部分还是小桃画了图样让首饰铺子给做的小摆件成品。虽然质料都是易得的,但是做出来却可以说是韶然国里独一无二的。 小桃刚才跟喜鹊使了眼色,喜鹊便知道是因着南宫艳首次来拜访,又管小桃叫了姐姐,两人又因着当日南宫家小公子的事情扯上了渊源。看自家小姐的样子也是愿意和这个南宫家的小姐交朋友的。因此那眼色就是让喜鹊拿些回礼出去。毕竟是南宫艳第一次上门,岁数还比小桃略小些,做姐姐的自然要大方些,做出姐姐的样子来。 喜鹊把那盒子捧了回去,递到小桃手里。小桃便当着南宫艳的面儿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整盒子用各式珠宝打造的瓜果菜蔬之类的小摆件。个个只有小金桔大小,但却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精致可爱。有紫玉雕成的小串葡萄、芙蓉玉的小桃子、翠玉的小串青椒、黄琉璃的南瓜...各式各样,讨喜得很。 南宫艳生在南宫世家,也见过不少金珠玉翠的玩物宝贝,但是象这样小巧的可爱的瓜果造型的小摆件却是头一次见,只觉得稀罕得很,看得眼睛都花了。 小桃便笑道:“南宫妹子今日头一次来我家,我也多了一个妹子,姐姐也没有什么象样子的见面礼,想来妹妹家里什么宝贝没见过,我也只好厚着脸皮献丑了。这一盒子小玩意儿虽然不值什么,但是却是我亲自绘了图案交与金银匠打造出来的,也算是个稀罕物儿了。妹妹随便挑几样儿,就算是姐姐送妹妹的见面礼罢。”说着,又打开那盒子的底部,原来那盒子竟是上下两层,下面那层却放着一套银质的钗簪头面,她取了出来又道:“这套银头面也是我设计找人打出来的,这上面红色的花瓣却是红珊瑚拼接而成的,鲜艳动人,我瞧妹子向来喜欢穿红色衣衫,这头面也送与妹子戴好了。” 南宫艳方才见了那珠宝做成的小瓜果摆件,已是喜爱的了不得,这会子听说小桃要让她挑两样,还送她一副银头面,心里虽是千肯万肯,但是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第一次来人家,就拿一堆东西回去,便红着脸道:“乐姐姐,说实话,你这东西我实在喜欢。只是我这样又吃又拿的。怪不好意思的。” 小桃一边笑着把那装着宝石瓜果的小盒子推到南宫艳面前让她挑捡,一边笑道:“得了,妹子倒在我面前装起相来了。我是瞧着妹子本就不是那小家子气的性情,直来直去的,才这样直接让你自己挑捡喜欢的东西,你倒客气起来了?我先说好啊,若是你今日不挑,下次说不定我就突然小气起来,你就是想要,我也许不舍得给了呢。你可不要后悔啊?” 南宫艳自然知道这是小桃的玩笑话,但是还是听得心里一阵舒爽,也不再客气,只是笑着对小桃谢道:“既然乐姐姐这样说了,我就厚着脸皮挑两样儿了。我先谢谢姐姐了。” 她先是在那宝石瓜果里挑了一样紫玉做的小串葡萄,又捡了一样儿碧玉做的并联在一起的莲蓬,这才细细打量起那副银头面来。 说实话,金银头面宝石钗环南宫艳自然有不少,但是这套小桃亲自设计的银头面却十分别致。只见这一套头面里含有一根发钗、一根簪子、一件步摇,一对耳钉、还有两把发梳,并为一套。那钗和簪子的上头都点缀着几朵红艳艳的海棠,花朵摒弃了传统的那种中规中矩的全瓣的花朵图案,而是如风吹花落一般,点缀了两三朵姿态各不相同的花朵,有侧面的,有四十五度角的,还有一朵半开的,显得很是别致,更加栩栩如生。特别是那枝步摇,顶部一丛海棠攀附其上,丛中略有绿玉点缀成的花叶探出,丛中有极细的银丝垂下,挽着两朵红滟滟的海棠轻轻摇晃,说不出的俏丽多姿。 南宫艳自然是对这套首饰爱不释手,觉得家里的金银头面虽多,但是却略显老气,哪有手里这几支娇俏灵动,捻在手里不住口的称赞了一阵。又拿起那两把发梳,见都是乌木制作,梳顶用红珊瑚拼接了大小几朵海棠,点缀了几片绿玉薄片的花叶,也是取了风吹海棠花枝动的姿态,并用银丝勾勒。红黑相配分外显得稳重大气,又不失娇俏活泼。那一对小巧的耳钉也是做成海棠形状,银丝勾边,小巧又秀气。 南宫艳喜欢万分,眼中几乎放出无限的光芒来,毫不吝啬的露出八颗牙齿来微笑,依过去抱着小桃的胳膊撒娇,冲着小桃连声道谢:“乐姐姐,多谢你了。我很喜欢。姐姐真是有心。这样好的东西都送与我。我赶明儿也弄一套别致的独一无二的送与姐姐。” 看着南宫艳如此开心,小桃也觉得心中欢喜,于是轻拍着她手背道:“你喜欢就好。” 南宫艳再三谢过小桃,才欢欢喜喜的收了东西。又实在放不下那支海棠步摇,索性直接拿过来让青玉帮她簪在头上,摸了半天,仍是喜不自胜的样子。小桃被她的样子逗得好笑,掩着嘴笑着逗她道:“瞧你,一套银头面就将你收买成这样?若是哪天有那贪恋妹子美色的野小子,拿了金的宝石的头面来讨你开心,你又待如何啊?” 南宫艳撅着嘴不依,扭着身子道:“乐姐姐又来开我玩笑。等闲的金钗哪里比得上姐姐的巧思妙想,说实话,金的银的首饰我也有不少,只是象姐姐设计出来的这样独特的样式的却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不可多得呢。我求姐姐,若是以后心血来潮画了什么新的钗环的样子,好歹留两样给妹子,我也好叫人照着样子打造,好不好?” 小桃见她跟自己撒娇,哪有半点儿平日里性情刁蛮的样子,便笑道:“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其实呀,这金的银的首饰咱们画了样子去找金匠打出来,那简单一些的自己就能做了,平日里在家里戴了,既好看又不死板,那些华丽的首饰待到见客年节时戴就好了。否则满头沉甸甸的压得头疼。” 南宫艳还不等接话,她身后的青玉便眼睛一亮,出口问道:“真的么?乐小姐?不如您教奴婢几样啊?如今外面首饰贵着呢,一支钗总要三四两银子才能打出来,咱们丫头哪里买得起那许多?偏又天生的爱美,就算是买了一两枝,也舍不昨日日戴在头上,白折浪费了银子。” 南宫艳转头嗔她道:“就你话多。乐姐姐如今是养病呢,倒要教你这些没要紧的小事儿?懂不懂规矩?还不一边站着去。” 小桃闻言拦了她笑道:“罢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我这伤也不是在手指头上,难道动一动就散架了不成?青玉丫头说得是,只要是女孩子哪个又有不爱美的,这爱美之心可不论小姐还是丫头。青玉啊,其实买不起金银,就算是木梳也能很好看的,你来瞧。”说着,她摆摆手,让青玉站前了两步,又叫过在后面站着的小珍,让她把头上的一把发梳取了下来。 青玉瞧着小珍头上取下来的发梳,愣了一愣。又取下自己头上的来瞧了瞧。这青玉和小珍两人的发梳本都是街头常见贩卖的篦子,顶上光秃秃的黑乎乎的,除了能挽发,美观功能是别指望了。但是小珍那柄发梳却是在梳背上用几块指甲大的七彩贝壳贴在上面,形成几朵或大或小的花朵形状,姿态风流活泼,仿佛枝头春意闹,只这几片贝壳花朵便让一把普通的木梳变得立刻有了装饰性。 小桃指着那木梳对青玉笑道:“瞧见了没,就象这样,用些普通不贵的材料,比如珠片呀,边角的玉片呀这些东西,把这梳子装点一下,不就很好看了么?你只瞧那街头巷尾若是有走街窜巷提蓝卖东西的老妈子,便买些喜欢的珠片儿珠子之类的,她们那里成品却是配色不好看又太俗气。你们买来了自己串了珠花来戴,喜欢什么花样就贴成什么花样,保准比那现成的还好看,岂不又省钱又实惠了?” 青玉乐得拍手笑道:“乐小姐好巧的心思,这平常的篦子这样一弄真是显得雅致,我今日回去便弄了材料做几个去,奴婢谢谢乐小姐了。” 萧十一见她们女人家凑到一起便说起穿戴首饰来,自己听得郁闷,便起身告辞回迎客来去了。小桃也知道男人们不爱听女人家这些闲七八碎的事情,便让喜鹊取了两包果仁茶让他带回去。这男人一走,只剩下女人们,南宫艳索性说话更大胆了,便直接问道:“乐姐姐,我听说了,你如今是皇上亲自赐婚与平遥王爷的王妃了,什么时候嫁人啊?妹子要准备份大礼恭喜的。” 小桃笑道:“罢了,我素来是个不爱出名的人,这会子因要嫁人倒出了名了。这京城里恐怕没人不知道这件事了。” 南宫艳瞪着水灵灵的凤眼,道:“姐姐可不一般,你要嫁的可不是一般的男子,是当今平遥王爷呢。我听说这个平遥王爷相貌出众,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美男子呢?只是可恨我没有见过,不然也要一睹这京城美男的风采。乐姐姐,我这未来的姐夫到底长得什么样子啊?说来与我听听啊?” 小桃听了南宫艳这么一连串对自己未婚夫的赞美,想要若是这话让风翊宣亲耳听到,岂不美到鼻子冒泡了,于是笑着道:“你着的什么急呢?你如今既叫了我一声姐姐,这姐夫早晚你也会看到的。若说他的长相,倒是不难看,只是当不当得起京城第一的美男子我可就真的不知道了。你想啊,我又没有看遍全京城里所有的男人,哪里知道他是不是最英俊的?再说了,白菜萝卜各有所爱,长得俊帅的男子风格各不相同,岂能一概而论?就象方才走的十一,妹子觉得他难道就不英俊么?” 南宫艳没听出小桃说话是故意逗她呢,细想了想萧十一的长相,长身玉立,修眉俊目,气质也很清俊,还真的也是位翩翩佳公子。而且南宫艳想起昨日萧十一露出的功夫,想来他的武功是在自己之上罢?想到这里,南宫艳便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嗯,乐姐姐说的是。那位萧公子也不错。” 她本是就事论事,回答方才小桃的问题。但是小桃却因她这句话笑了起来,顺着接口半真半假的笑道:“妹子看来是个有眼光的,既然觉得十一不错,不如姐姐牵线,让你嫁与他,怎样?” 二百八十章 入股 二百八十章入股 南宫艳没想到小桃竟说出这样一句来。顿时羞得满脸通红,跳起脚来转身便作势要走,口内还嗔道:“乐姐姐又拿我打趣,我走了...” 小桃赶忙笑着拉住她,青玉和喜鹊画眉几个丫头也笑着把她重按回椅子上,小桃笑着道:“瞧瞧你,我不过是说一句玩话,你就急了。要真走了,岂不是落我的脸么?好了,算是姐姐跟妹子赔个礼,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众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南宫艳便问起小桃养病期间铺子的经营情况,又夸她迎客来经营有道,整日里宾客不断。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一事来,便直接问小桃道: “乐姐姐,咱们既然姐妹相称了,自然从今儿起要多亲多近,我方才想起一件事儿来,正要对你说。我知道你铺子多,用的材料也多。不知你都是从哪里进货?若是本地里进货也就罢了,若是走远路进南边儿的东西,干脆以后就支会妹子一声,横竖我们家的商船每月要走一两遭去南边儿的。姐姐若是想捎带什么货物,直接交给我就是了。就当是我自家捎带东西了。这样岂不方便?” 原来南宫艳见小桃将赤铜飞鱼令白白交与了自己,她心里又是感激又觉得颇不过意,小桃又坚持不收谢礼,南宫艳忽然之间便想起来对方是做生意的,自然需要各处进货的,便想帮她免费用自家商船托运货物,以报答小桃的救弟之恩。 小桃听她这样说了,也正合了方才萧十一的想法,便顺势说道:“南宫妹妹说着了,其实我现如今的几家铺子虽然还用不着大批从外地进货,可是头几日王爷已经买下了城里菊园那块地皮,我已经预备着要在那里开几家连锁的商铺,经营几家买卖。到那时候商品多了自然在京城里进货就不够用了,我还想着到时候就用妹子家的商船托运货物。只是妹子要答应我一件事,这托运的银子该多少就是多少,没有个让你们白忙活的道理。若是那样我就不敢劳烦了。” 南宫艳笑道:“姐姐太见外了,你救了我家小弟我们还没有感谢你呢,不过是顺脚捎些货物,哪里谈得上银子了?这就算是我们南宫家谢姐姐的礼了,姐姐就别跟我客气了。” “不是客气,而是没有这种道理。”小桃耐心的说道:“妹子想啊,我若是只运一次两次的,就依了妹子的主意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我这店铺若是开起来那就是长长久久的买卖,哪有个天长日久隔三差五就让你们白忙活的?你们家里的商船本就是做这托运货物生意的,一干子船夫力巴都是指着商船吃饭,若是都这样攀起交情来,你们家这生意也不要做了。咱们私交归私交,这生意上我可不愿意占妹子的便宜,若是妹子坚持不收银子,我只好找别家做了。” 小桃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南宫艳不好再说什么了,于是她想了想道:“既然姐姐坚持如此,那就这样罢,托运姐姐货物的银子我收,但是我要我大哥给姐姐的运费打个八折,这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姐姐若是还推辞,妹子就真的生气了!”说着,板着小脸,认真的看着小桃。 小桃想了一想,笑了笑道:“好罢。那我就多谢妹子的好意了。改日我身上好了,亲自到府上道谢。” 南宫艳见说成了这一桩事情,心里自是高兴的。又想起眼前的小桃是个做买卖的好手,便缠着她问道:“姐姐,我知道你的脑袋是极灵光的,如今有件事说出来还请姐姐给我指点一二。我前些日子我们家商船从南边儿回来时,我用自己的私房钱托船上家中老人给进了一批瓷器,想着也赚些银子花花。却不知道行情,想问问姐姐这瓷器什么时候脱手好?” 小桃细细想了想,才道:“妹子可真问到点子上了,姐姐我对瓷器还真的是不太了解,但是有个人却是对这瓷器挺懂行的,就是方才走了的十一。他极喜欢瓷器的,平日里也经常跟那些瓷器商人打交道,赶明儿我帮你问问他打听一下就是了。不过,依我想着妹子既是从南边进来的好货色,定是官窑的东西,那官窑却是皇帝的女儿不愁着嫁的,总要叫十一帮你多打听几家买主,比对出一个高价码来再出手。咱们左右是不急的,瓷器那东西又不是萝卜白菜,放久了会烂不成?” 南宫艳高兴了,笑着边听边点头附和。待小桃都讲完了,她又笑着拉着小桃的手道:“乐姐姐,实话跟你说罢,这南边家里我是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了,在那边儿整日呆在家里都快要闷出病来了。可是跟着大哥来到这边,大哥整日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我也插不上手也是闲得怪闷的。大哥又知道我性情不好,怕我惹出事儿来,便不大放我出门去。我便想着不如我也开一间铺子。不论大小,总是份消遣。若是走运了,为自己赚点子脂粉钱也是好的。总好过每月领那定数的月钱银子,总觉得不够花似的,还得时不时跟大哥开口讨要,虽然大哥没说什么,但是我想着我如今也是个大姑娘了,老是伸手跟哥哥要银子实在是拉不下脸来...” 南宫艳说这番话时,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生怕小桃也是做生意的,疑心自己要开铺子抢了她的饭碗,怕她一口回绝了,便特特的表明道:“我是想让姐姐帮着出个主意,开间什么样的铺子合适?不过,姐姐千万放心,妹子决不会开跟姐姐家一样的铺子,不会扰了姐姐家的生意的。” 南宫艳未来京城之前在南边时,见家中开着商号经营船运生意便十分技痒,但是船运上的事情复杂,家里不让她一个女孩子插手,她也曾提出想要自己开一家铺子,无奈却被南宫老爷子一口回绝了,说是她性情刁蛮只知道胡闹。不是个做买卖的材料,根本不是个会笑脸迎人的,开了也是浪费银子。为此南宫艳虽不敢多说什么,但心里总是觉得闷闷的。 可是自来了京城,见了也有不少铺子的老板是女子,南宫艳便又活动了这份儿心思,趁着今日跟小桃聊天的机会,就把这个想法给说了出来,盼这个十分会赚银子的姐姐给点意见。其实她开口时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想着若是小桃也觉得自己不是做买卖的材料,便干脆打消了这个心思罢了。 小桃听南宫艳急急的表白没有抢生意的意图。倒被逗得笑了,“妹子,你把姐姐想得度量也太小了些。这京城又不是我家说得算,难道只因着我乐小桃开了买卖就不许别家开相同的不成?那也太霸道了,怕是连皇家也不会这样做呢。妹子想开什么铺子尽管跟我说,若是姐姐开过的正好可以给妹子意见。你先说来听听。” 南宫艳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想着开一家铺子,至于到底是经营什么,她却是全无头绪的。听得小桃这样问她,却是把这位大小姐给问住了,愣了半天,才支吾着道:“呃...这个,我可没想过。” 小桃笑道:“那妹子可不可以告诉我,你手头想投入多少银子哪?” 南宫艳伸出一根手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红着脸小声道:“不瞒姐姐说,我能动用的银子只有一千两,其余的都是些金银首饰和地契,都是平日里动不得的东西。这些银子开家铺子可够么?” 小桃歪着头认真想了想,才慢慢道:“这一千两银子,说少不少,说多也确实不多。若是妹子只用这一千两做本钱,那只有做小些的铺子,那酒楼一类的大生意是根本不够的。这一千银子若是想开酒楼之类的店铺,连赁铺带装修都不够,别提还要进货和雇人手了。若是想开家小饭铺,如今这京城里饭铺子不少,虽不至于赔钱,但也赚不了多少银子,象我家几家铺子因着是卖的东西新奇,又在这几年慢慢打响了名号,才能稳赚不赔的,妹子若是刚开始做起来,怕是一年之内能回本钱就是好事了。” 南宫艳听着小桃这样一说,刚才的热火劲头顿时打下去一半儿,蔫儿了下来。小桃瞧着她这样子,不由得好笑,推了她一把笑道:“怎么着。我还没说完,你就打了退堂鼓啦?要知道这做生意是有风险的,风险和利润是成正比的,没有哪门生意是拍定了稳赚不赔的,若是那样,人人都不要做别的了,只做生意便了。” 南宫艳苦笑道:“我知道姐姐说得在理,只是我平时除了会点子三脚猫的功夫和会耍两下鞭子,对于经商确实是没有把握,虽然我大哥很懂行,可是我哪里敢去烦他问他,他脸子一板下来象是阎王一样,我躲着他还来不及呢,哪里送上去给他骂啊?” 小桃听她说得有趣,想起以往见过的南宫离那淡淡疏离的表情来,便有些理解南宫艳了。看来也只有那样一位有威严的兄长才能治得住这位顽皮的妹子。小桃笑了一下,接着道:“我方才不过是说了一下做生意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风险,但是没说就一定做不成。这做什么,妹子一定要想好才是。若是妹子心里没有成算,不如干脆就入股好了。不瞒妹子说,我明年那菊园的几家铺子一起开业,声势倒是大的,妹子若是想入股倒也不错,只是妹子那一千两银子投在里面实在是象打水漂似的,见不着影子了。你又是个未出嫁说婆家的小姐,虽然家中富裕也不好一下子拿出太多银子来。再万一不慎折了一半进去,姐姐就更不好见妹子了。不如你就入了我另一家小铺子里,银子咱们各出一半儿,红利也是对半儿分,你瞧着怎么样?” 南宫艳本来听着小桃说,觉得自己这一千两银子实是不多,本觉得没希望了,后来听得说小桃让她合开一家铺子,对半儿分红,不由得喜出望外,但是她也不愿意白占小桃便宜,便忍住心头狂喜问道:“可是乐姐姐,你的几家铺子不都经营得好好儿的么?我这样冒失失插了进去分银子,哪有这样便宜道理?” 小桃闻言,觉得这南宫艳虽然原来觉得她性情娇纵,但是细细接触下来,却原来心地还是比较纯良的,不愿意白占人家现成的便宜,小桃对南宫艳的好感又多了三分,笑着道: “妹子且听我说。不是我原先的那几家铺子,而是还没有开张的一家新铺子。我这些日子在王府养伤的时候因着闷了,便琢磨这铺的事情,偏巧那日正拿着这些玉料的边角做的小玩意儿时动了心思,想着开一间专卖讨喜的小玩意儿的店铺。我想这京城里地方富庶,女子们手里多有几个银钱。我以前去街上逛时,见各店铺里卖的东西大多还是以实用为主,便宜的样子简陋,做工精细的价钱又太贵了,恐怕不怎么合咱们女子们的眼缘儿。我便打算亲自设计一些新巧别致的东西,样子讨喜可爱的,做工又容易的,取个中间的价码来卖,赚妇人们手里的闲钱,你看怎么样?” 南宫艳虽然未曾亲自做过生意,但是毕竟是出身在大家里的千金,脑子还是活络的。听小桃这样一说,微一思量便觉得可行,于是便笑道:“姐姐这个主意甚好,只是妹子又不会设计那图样,只是投了银子准备分钱,也太托大了些,怪不好意思的。” 南宫艳深知小桃自己若是开这样的店铺,一下子开十间也是小菜一碟,哪里缺自己这区区一千两银子?这会子说明了让自己入股,分明是照顾着自己让她白入股拿银子罢了。因此颇有些不好意思。 小桃哪里会不明白她的心思,瞧着南宫艳臊红的脸蛋,笑道:“罢了,哪个说白给你分银子了?我话可说在前面,咱们这新铺子里的东西若是需要进货的,便算在你的头上,用你们家海船走货,不收银子就是了。其它剩下的设计图样我便包了,不过你闲时要时常到店里去看着,我几家铺子在手里,可没那样多时间天天去瞧,这担子可就落在妹子身上了,这何尝是妹子白拿银子?倒是我沾了妹子的光了。” 南宫艳听了小桃一番话,笑得见牙不见眼。青玉也在一旁为自家小姐能认得这样一个善解人意的朋友而感到高兴。南宫艳仿佛那铺子已经开起来了似的,好奇的问道:“姐姐,咱们的铺子真能挣钱么?” “怎么不能?若是没有把握,还开它做什么?”小桃笑着拈了一块点心放到南宫艳手里,接着说道:“我闲时也计算了一下,咱们就薄利多销,开店半年之后,差不多咱们的本钱就应该回来了。每月的利钱扣除了分红和给伙计们的工钱外,咱们的收入还是不错的,起码能给你再多添几件象样的嫁妆了。” 南宫艳又羞又喜,脸色涨得通红,青玉在一旁笑道:“乐小姐,怪不得人家都说这银子越多越好,没有嫌它咬手的,若是按奴婢的心思来想,乐小姐银子怕是已赚得很够了,干嘛还要那样辛劳呢?若是明年您出嫁了成了平遥王妃,不是还有王爷他养着您么?” 小桃笑道:“青玉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我的丫头们也问过我这个问题,她们和你一样,许是疑心我就是个爱劳碌的命呢。除去这一点不说,讲个道理你们听,记住了,这银子不管多少留在手里不动那就是死钱,除了用时之外跟放了堆石头在家里没两样。若是放出去让它动了起来才是活宝贝呢,它能让更多的银子装进你的口袋里。这就需要拿这些银子来投资,广开财源。这样才能越赚越多,若是赚了一笔就觉得够了,那未免太没有意思了。” 南宫艳拍着手笑道:“姐姐说得对极了,咱们赚得越多越好。” 众人又说了一阵话,南宫艳这才想起小桃今日才从王府回来,自己就缠着讲了这许久的话,不知人家会不会乏,便有些不好意思的起身告辞。并说过两日再来瞧她。小桃又让喜鹊拿了两包果仁茶和一盒子自家做的点心给她带回去,将那几样儿瓜果的小摆件和那银头面找出一个绢帕来包了让青玉拿着,这才将她们主仆二人送出乐府去。 小桃坐了这好一阵子,确实有些乏累,回去屋子便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这一醒来却是黄昏时分了。家里三个哥哥都回来了,因着林氏吩咐小桃不必到饭厅来一起用餐,让厨房里给小桃单做了拿过去,怕女儿来回折腾受了风,三个哥哥吃饭时便没瞧见她,待得吃了饭便一起来瞧了她一回,说了会子话,怕她身体没休养好也不敢多呆怕宝贝妹子累着,便齐齐回各自屋子了。 小桃因下午睡了两个时辰的午觉,自觉得精神头上来了,晚上反而没什么困意了。想到风翊宣说下晌会来瞧她,但到这时候也没来,想是公务繁忙给绊住了,也没有多想,便让豆儿点了灯,坐在外间拿出上次客人帮着捎来的兔毛线,取出竹棒针来准备起针先织几双毛线袜。 算了算得织七双才够,父母两双,哥哥们三双,风翊宣一双,自己一双,若是那客人再给自己多捎些线来,便可再织毛裤毛衣...她一边想着一边起针,还没有起好一趟针,便听得外头院儿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咦?听那声音象是风翊宣的? 她刚放下手里毛线和棒针,就见外间门一推,果然是风翊宣披着个黑色斗篷挟着一阵凉风进来了,豆儿赶紧在他后面关上门,生怕吹着了自家小姐。小桃一见是他来了,倒是一愣,起身问道:“都这么个时候了,你怎么来了?” 风翊宣上前先是瞧了瞧她面上气色,见并无不妥之处,这才轻声笑道:“今日公务忙了些,这才从宫里出来呢,直接骑马奔你这里来了。我早上不是说了今晚来瞧你么?得言而有信才成啊。” 小桃忙叫喜鹊倒上热茶来,把风翊宣按在椅上坐下,微皱着眉道:“我好好儿的没事,你忙活了一整天不快回府里歇着,倒跑到这里来瞧我,不嫌累么?以后公事繁忙就不用来了,我挺好的。你还没有来得及吃饭罢?画眉,上厨房弄两盘点心来先让王爷垫垫饥。” 风翊宣忙叫住转身要去的画眉,对小桃笑道:“不必了,今儿有夜市?你前儿不是还说嫌呆得傻了么?若是你不累,我陪你逛逛去?” 小桃眼睛就是一亮,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逛过夜市了,上次逛了一次还碰到吴曼霜弄来的人给自己掳走了,所以那次根本没尽兴逛。今日风翊宣主动送上门儿来要陪着自己逛,她心里是千肯万肯的,只是想着未婚夫在工部里忙了一天,这会巴巴的回来又要陪着自己满世界的去转悠去,怕他累着,更有些犹豫。 风翊宣明白她想的什么,不以为然的笑道:“我的小王妃,莫不是怕你夫君累着?没关系,我明日晚些去部里就是了,今儿夜市热闹着呢,听说还有胡人来摆摊卖些稀罕东西的。我走时遇着十二弟,他怕是也要去约着冷梅一起出来逛呢,说不定咱们还能遇上。” 小桃被她说的心动,想了想自己这些日子实在在家里闷得厉害,便点了头答应了。留下小珍和豆儿两个看家,让她们等会去跟林氏支会一声。这才又多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比甲,又披了一件青色的厚披风,才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个一起跟着风翊宣去了。 二百八十一章 夜市 二百八十一章夜市 从角门出去,却见风翊宣的马停在巷口。旁边竟早已雇好了一辆马车,旁边陆平站在那里,喜鹊一瞧见陆平,脸上便红了红,低了头不好意思看他。 画眉走在喜鹊身边自然看见了,打趣笑道:“哟,喜鹊姐,你这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让风吹着了,不如快回家换小珍或者豆儿来伺候罢?只可惜,就不能让陆侍卫一起逛夜市了啊,这可怎么办啊?” 喜鹊臊得脸上发烧,伸手就作势去扯画眉的小脸,嘴里还嗔骂道:“你这不知羞的小蹄子,当着主子们的面儿来羞臊我,我非撕了你的嘴,看你还嚼我的舌根不?” 画眉紧着边笑边躲,还是陆平修养功夫到家,对着众人投过来善意的打趣的眼光,只是笑了一下而已。小桃被风翊宣抱着上了马车,接着喜鹊和画眉也上了车子。风翊宣这才和陆平两人骑到马上,一行人往夜市的街道而来。 夜市里人头攒动,小桃和丫头下了马车,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颇有些兴奋。风翊宣和陆平走过来,小桃瞧了瞧身边喜鹊低着头,眼光在睫毛缝底下偷瞧着陆平,不禁心里一笑,张口道:“陆侍卫,我和你家王爷去逛,带着画眉一个足够了。喜鹊早些就吵着想要逛夜市了,只是我怕她迷路了,还有劳陆侍卫带着我们家喜鹊去逛上一逛,可好啊?” 这摆明了是给二人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众人怎会不明白?陆平笑着道:“属下听王妃吩咐就是。” 画眉在一边推了推脸色涨得通红的喜鹊,悄声在她耳边笑道:“喜鹊姐姐慢些逛,我们不着急的。”话还未说完,就让喜鹊照着腮帮子扭了一记。 风翊宣瞧着未婚妻尽摆布着别人,把自己扔在一边,有些吃味的上前一把拉着小桃的手便走,还不忘转头跟身后陆平笑道:“快走快走,领着你未过门儿的媳妇可劲儿逛去,逛完了在这里等着会合就是了。”陆平笑嘻嘻的点头。 小桃的右手被风翊宣牢牢的牵在手里,只觉得他大手掌里温暖如春,心里头不觉有些不好意思,虽然现在不若白天间那样明亮,但是夜市一长串街市上照明的灯火却很亮,好些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来来往往的。有的还用带着羡慕和嫉妒的眼神瞧一眼拉着手的这对年轻男女。小桃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往外挣了挣自己的手道:“阿宣,这里这么多人,还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能丢了不成?” 风翊宣笑着一指夜市的方向,笑道:“你瞧瞧这夜市里这多人,一挤起来怕是就挤散了。你不是个路痴么?到时候又让我们大家翻天覆地的找你,干脆还是我牵着你省事些。” 小桃瞧了瞧果然夜市里太多了,自己也有些摸不准了,只好由着风翊宣把手握得又紧了紧。那边陆平已经和喜鹊并排走在一起了,这边的画眉也用不着小桃吩咐,早预备上前,抢在风翊宣和自家小姐前面替他们开路。 小桃瞧着画眉在前面皱着眉头开路的样子,不禁上前两步拍了拍她肩头笑道:“画眉,这里路窄人却多,挤挤挨挨的也平常,你这样一股蛮力的挤撞碰了人容易出乱子。莫要这样了,我们随着人流慢慢逛就是了,你若有想逛的摊子直接去便行。我和王爷在一起没事的,你捡喜欢的摊子去逛去罢。”说着。把袖口里宠着的荷包拿了出来,随手抓了一块儿碎银约有二两,递在画眉手里道:“喜欢什么自己买去,去吃点好吃的。” 画眉欢欢喜喜的接过银子来,揣进腰间的小荷包里,跟小桃和风翊宣道了谢,一溜烟儿的拐进人群里没了影儿。风翊宣牵着小桃的手随着人群走进夜市里。这夜市其实只有入口和出口处地方狭窄,到了里头便分出条条大路来,人自然也就不显得那样拥挤了。小桃还是第一次这样认认真真的逛夜市,生怕错过了每一个摊子,方才还是风翊宣来牵着她,这会子变成了她扯着风翊宣来逛了。风翊宣勾起嘴角笑了笑,由着她带着自己慢慢的左瞧右看的,时不时还上前跟摊主问问价钱。 说起来,这京城里的夜市最大的便是这一条街道上的。这条路白日里本就是商铺林立的商业街区,每月里相隔十天官府才允许摆夜市摊点,平日里是不准随便支摊的。所以这十日一次的夜市自然吸引了各式商家和百姓们,这时虽华灯初上,但这夜市街上早已经布棚林立,摊贩如云了。 火势旺盛的炉火边儿上,热气腾腾,铜勺敲着锅边当当作响,卖的是油豆腐、豆汁、豆腐脑儿;另一边卖的是馄饨、小水饺、香喷喷的菜肉包子;还有那提篮提筐的小贩声声吆喝,叫卖着自家制的酱鸡、夹肉的火烧、点红的馒头。茶棚,酒棚随处可见,那卖落花生、糖炒栗子、金黄的柿子的,更是摆的摊头上一堆一堆的。除了有些店铺的伙计自在商铺门口支了摊子外,就属小地摊最多。每人交些摊位费,就可以在夜市里摆个小摊子。有用木板架在板凳上支起个货架子的,也有直接将卖的货物摆在地上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竟比白日里还热闹三分。 摊贩们的焦点自然都停留在来逛夜市的顾客们身上,这些来自方圆百里的游人里面,既有穿着华丽的富家子弟小姐,也有缠着腰带,背着褡裢,一脸风霜的庄户人,又有长衫翩翩满面书卷气的文人书生,还有穿着带有异乡风情的胡人服饰的男女,虽为数不多,但是尤其吸引人的眼球。 小桃不是第一次在京城里见到胡人了,她的迎客来就偶尔有胡商来光顾,但是在夜市里碰到胡人还是第一次,而且她发现有几个身穿胡人服装的女子面上蒙着半透明的轻纱从身边走了过去,不禁回头去看,也算是此地一种另类风情。风翊宣顺着小桃的眼光看去,见她眼光闪动的盯着人家胡人少女,不禁在她耳边笑道:“你莫不是瞧上了胡人家的姑娘?十二弟说,今晚这里有胡人开的食摊,等会儿领你去吃烤羊肉去。” 小桃听说吃烤羊肉,便想起了现代的烤羊肉串和烧烤。就不知道这古代的烧烤的味道与现代的差别在哪里?不禁有些兴奋,笑着对风翊宣道:“十二皇子倒象是个老饕餮似的,连这里会卖什么他都知道,可见是经常出来逛的。他还跟你说这里有什么乐子?咱们等会去一一见识见识。” 风翊宣呵呵的笑:“十二弟有象我和四哥那样,整日里公务缠身,他是闲人一个,自然有时间来这里享受快活,我听得他说这夜市里有趣的不在这里,而是在里边。那里面卖什么的都有,很是热闹。” 刚说完,便听到前面路旁有个男人的大嗓门儿在吆喝:“过五关斩六将咧。谁能过了我的关卡,便能得奖品咧。”小桃听这吆喝的不论不类的,好象是叫卖瓜果一般,但确实引起不少游人的注意,往前看去,只见前面一个摊子边上不时有人驻足,但丢了几个银之后不到片刻便摇头叹气的走了。 小桃顿时起了好奇之心:“阿宣,前面那个人的摊子是做什么的?咱们去瞧瞧罢?” 风翊宣因个头比小桃高,自然看得远,早就瞧见了,笑道:“那个摊子不过是套圈的把戏,哪有什么特殊的。我瞧那些人都没有几个套中的,不过是糊弄小孩子罢了。” 谁知道小桃最喜欢套圈的游戏,听了他这样讲,便拉着风翊宣向前来到这个摊子前。那守摊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瞧见小桃和风翊宣穿戴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小姐,便笑嘻嘻的机灵的上前报话道:“哟,少爷小姐,来套圈啊?五个铜板一次。若是中了,那圈子套中的东西就归你们了。”说着,朝十步之外的摆了一串的奖品指了一指。 小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见那些奖品不过是些小摆件,还有些做好的鞋子荷包之类,没什么自己想要的,略觉得有些失望,但是她眼光一转,发现最远处那一排摆着六盏琉璃灯。这倒吸引了小桃的注意,她见那琉璃灯只得拳头大小,里面放的蜡烛也是小巧得可爱,那琉璃灯虽不如十二皇子以前送的那个精致华丽,但胜在造型讨喜,烛光被打磨成薄片的琉璃片映出七彩光芒,很是好看。 小桃一见便迷上了,想着这几盏琉璃灯若是放在屋子里既好看又实用,便拉着风翊宣笑道:“阿宣,我想要那个。”说着,向最远处的一排琉璃灯指了指。 那老板听了。忙起身来笑着招呼生意,冲着小桃笑道:“这位小姐,你若看中了那琉璃灯盏,不如就买上几个圈儿来试试,我那几个灯盏还是从南边儿进来的,这京城里虽不敢说是独一份儿,但想找出这样精巧别致的琉璃灯来,怕是还不太容易。小姐试试么?” 风翊宣见小桃的神情就知道她极喜欢那几个琉璃灯,见她从荷包里已经抓出一把铜板来,数了数交到那老板的手里,笑着道:“老板,钱我来付,圈儿他来套怎么样?”说着,瞧了瞧旁边的风翊宣。 那老板瞧眼前两位拉着手的亲热样子,便知道大约这是对年轻小两口儿,是一家人。哪里还不答应?当下数了十个小圈给了风翊宣。并在一边解说道:“这位少爷和小姐听真了,若是套圈里碰倒了东西,可也是不算数的,得把圈儿安安稳稳的套在东西上不倒才算。” “嗯。”风翊宣接过十个小圈子,准备一试身手。小桃瞧着那小圈子便满头黑线,不知是这家老板故意坑人还是古代套圈儿的圈子都是这样小,每个都只得手镯大小,而她们要套的琉璃灯盏却是拇指粗细的,看来非得将小圈儿直上直下的套进去才不致于碰倒烛台。小桃觉得这难度也太大了点儿,问了老板才知道原来套那些近些的物事的圈子都大些,只有套那最值钱最难的才是最小的圈子。这也算是利益最大风险最大罢? “能成么?这十个圈儿怕是不够罢?我再买十个罢?”小桃有些拿不准了,虽然她知道风翊宣会武功,但是武功里面可没有教套圈儿的,这是两码事儿。 那老板听了颇骄傲的插口道:“不瞒小姐说,自从我开摊以来,这琉璃灯还从没有人套中过,就连这前面儿的物什,套中的也少。目前最好的记录是有个人买了我十个圈儿,投中了四个。这位公子只要能套中五个,不管套中的是什么,也算打破记录了。”说着又问风翊宣道:“公子准备好了没,我要吹灯了,可记住了。” 什么?这里套圈还要摸着黑套?难怪十中四就成了了不得的记录了...小桃又惊又无奈的睁大了眼睛,想要借着星光看清楚烛台的摆放的位置,然而灯火刚刚熄灭,人的眼睛尚不能适应黑暗,而围观的游人又太多,把旁边摊子映过来的灯光尽数挡住,她弄得什么也看不清楚,想来风翊宣也是一样的罢?小桃失望的叹了口气,看来她大概是拿不到那盏小灯了。 风翊宣在灯火熄灭前眯了一睛眼睛,深吸一口气,闭眼默记了半晌,灯光一灭,他这才睁眼向那老板道:“好了。开始罢。” 小桃挽住风翊宣的手,只觉得他身子微微动了几下,也不过是两三秒钟的时间。就听风翊宣轻笑着说了一句:“好了,掌灯罢。” 灯火重新亮起来,小桃忙去看远处的琉璃灯,整个人不由得呆在那里了。只见那六盏琉璃灯依然直直的伫立着,而每个灯盏上面都套着一个小小的圈子。人群中顿时爆出一阵叫好声欢呼声,众人都没想到这样难套的圈子居然被这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一下子套中了六个,而剩下的四个圈子依然还在他的手里。这可是百发百中? 摊子老板也傻眼了,惊讶之余也不免心下佩服,坚起了大拇指称赞他道:“公子好记性!自我开摊到现在以来,便唯有公子称得上是百发百中了。我给公子小姐取灯来。”说着,便亲走到那琉璃灯前,将六盏琉璃灯一一拿了过来,用袖子擦去浮灰后还用块粗布一包,双手递给小桃。 小桃见这守摊的老板确是个说话守信之人,这时见他二话不说便将琉璃灯送到自己面前,倒觉得是自己占了人家便宜,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知道风翊宣之所以会如此准确的套中这几盏琉璃灯,全是因为他会武功,眼力手劲也异于常人的缘故,这不能不说是有些取巧了。小桃手里捧了琉璃灯,想了想便从怀里取了荷包,向那老板笑道:“老板,我们这几个铜板却要了你六盏琉璃灯,却是让你有些吃亏了。不如这样,我一盏付你一两银子,就算是咱们半买半送好了。这样我也得了如意的东西,你也不至于亏本儿,如何?” 那老板一听自然是欢喜的很,他这琉璃灯虽然精巧别致,毕竟不同于上等品级的,不过是一两银子一盏进货的,这时听小桃说要补银子给自己,就算是回本儿了,而且本来这琉璃灯就是人家赢了去的,就是抱走一文钱不给也是应该的,想到这里忙着给小桃和风翊宣做了几个揖,收了小桃递过来的银子,连声道谢。 风翊宣笑了笑,也不理那老板,只顾牵了小桃的手往外便走,柔声道:“饿了没?我带你去吃烤肉。” 小桃刚得了心爱的琉璃灯,心里正高兴呢,刚要答应风翊宣去点子东西,却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路中央一堆人围着不知道在做什么,还有人在大声尖叫。嗯?怎么回事儿?小桃听那尖叫的是个女子的音调儿,想来这街市上人来人往的,莫不是有那纨绔子弟这样大胆,敢在人群里调戏良家妇女不成? 说到底小桃毕竟是个女人,就算是活了两世也还是爱好八卦,顿时忘了吃烤肉的事儿,拖着风翊宣便奔着人群去了。结果硬是挤到人群前边儿一看,还真是来对了,原来人群里面围的人竟是画眉丫头和冷梅两个,在她们对面还站着几个衣着华丽的女人,一个丰满的中年女人正气得浑身发抖,浑身的肉直哆嗦,翻来覆去嘴里重复着两句:“你无礼,你放肆!” 小桃这可觉得奇怪了,本以为这里有女子的尖叫声来瞧瞧,还寻思是哪家的无良公子仗着夜市里人多,占了哪家小姐的便宜,却原来是冷梅和画眉在这里惹出事来了。奇怪,画眉丫头虽然一向嘴皮子利索是个厉害的,但是若是没有人惹毛了她是不会主动寻人事非的,何况冷梅也在那里,那也是个不爱惹事的主儿,到底是什么事儿给人家胖大嫂气成那样啊? 这时,画眉和冷梅二人光顾着应付那几个妇人,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小桃和风翊宣的来临,只见画眉挡在冷梅向前,向那胖妇人道:“你这人好不讲理,冷小姐不过是和我说句话,你倒来指着鼻子质问我们,你凭什么?” 小桃瞧着画眉的样子和说的话,想来这丫头是护着冷梅了。她和冷梅见过那几回,身边都是喜鹊和画眉跟着伺候的,自然认得这个礼部尚书家的小姐,看这样子应该是冷梅不知说了什么惹了那几个妇人不高兴,而画眉正在护着她。 只听那个胖妇人指着画眉怒道:“你这牙尖嘴利的丫头,你们不要太放肆了。” 画眉在小桃的贴身丫头里最是嘴茬子厉害的,平日惹毛了她呛人可是有一套的,只听她冷冷的笑道:“笑话,我们怎么放肆了?我们冷小姐只不过跟我说了一句话而已,你们这帮子人却上来对我们大喊大叫的,这到底是谁无礼,谁放肆?” “谁叫你们说我们家小姐的坏话,还要狡辩?”那胖女人指控。 小桃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们说的是什么?但是见那胖妇人一边几个打扮得象媳妇下人的女子中间护着一个年轻女子,想来就是这一帮子人的小姐罢?那女子虽不说话,但被几个妇人围在中间,眼神冷冷的,看来也在生着闷气。原来这吵架的中心人物就是她? 小桃见那年轻女子一身水蓝色衣裙,外面系着一件湖绿的斗篷,面目有两分水秀,头上盘着堕马髻,头上戴着一根金钗抢眼,上面一颗大珠硕大圆润,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想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儿。 小桃瞧见了冷梅,想起风翊宣说起的今晚十二皇子风秀林也会陪着冷梅来逛,可是如今冷梅在这里,那十二皇子哪里去了?冷梅不是个爱惹事的,见围观的人多起来,不愿意让众人看笑话,而风秀林又去远处给她买小吃去了,便不愿意落了面子,上前拍拍画眉肩头道:“丫头,咱们走,不跟这些无知妇人一般见识,忠言向来逆耳,真是不错。” 谁知那站在仆妇们中间的年轻女子一听这话,抢步上前来走到冷梅面前,冷笑道:“这位姑娘把话说清楚了,究竟是谁口出诽谤,还要大家做个鉴证。” 小桃看不下去了。据自己对冷梅的了解,她可不是一个出口就诽谤人的姑娘,这件事情必然事出有因。见那穿着绿斗篷的女子仗着仆妇们人多,有些骄傲强势的姿态,小桃便有些看不惯了。挺身便走了过去,微笑着对冷梅道:“冷妹妹,这是怎么了?我听说你今晚也来这里,找了半天不见你人影,却原来被人缠住了在这里,走,跟我去吃烤肉去。” 二百八十二章 夜市(二) 二百八十二章夜市(二) 谁知那个绿斗篷的女子却一横身挡在了小桃和冷梅前面。眉梢高挑着,一副不让呛的样子,她身边那几个仆妇也急忙站了过来,挡住去路。小桃不由得就皱了一下眉头,她瞧着风翊宣脸色一冷,就要上前来,忙对着他站着的方向轻轻摇了摇头,暗示他不要过来。 不论冷梅是怎样得罪了这穿绿斗篷的女子,毕竟这都是女人们的事儿,若是让这平遥王爷来出面,怕是小事儿也变成大事儿了,而且对方虽然到那里不敢再争辩,怕是心里也是不服的。小桃也有几分好奇,到底冷梅是做了什么,至于让这几个女人如此生气。 在她正想着的功夫,就见人群外挤进一个人来,两只手里分别拿着一个纸包儿,里面却是热气腾腾的两包糖炒栗子,正是十二皇子风秀林。就听他边挤进来边大声道:“让开让开,这是怎么了?梅儿,梅儿。” 原来风秀林知道今晚有夜市。便提前去尚书府里约了冷梅一起出来逛逛游玩一番。她们两个也是被皇上新赐婚的未婚夫妻,一起约着出来逛逛也是天经地义的,因此冷梅的父亲礼部尚书冷文并未阻拦。冷梅听风秀林说许是七哥和小桃也会出来,便慢慢在摊子间一家家慢慢逛着,想等小桃来,风秀林如今得了心爱的女子,自是殷勤着,看到不远处有卖糖炒栗子的,便让冷梅在原地等他一会儿,自己挤到那边排除买栗子去了。谁知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竟闹出事情来。 风秀林挤进人群里,见不仅自家未婚妻站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七哥和小桃,更奇怪的是有四五个仆妇模样的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女子拦在冷梅和小桃面前,似乎是在争执着什么?风秀林心里不悦,刚想过去,风翊宣却扯着他衣裙轻轻一拉,淡淡的道:“没事,她们女人间斗口,咱们别掺和。” 虽然他说话声音不大,但是那绿衣女子已经早看出来这两个丰神俊朗的年轻男子是和面前两个女子一起的,又见风翊宣和风秀林两人相貌出众,不由得起了嫉妒羡慕的心来,瞧着眼前的小桃和冷梅更是不顺眼了,便一手叉了腰,歪着眼睛瞧着两人冷笑道:“哼,有男人在我们也不怕。莫不是你们想仗着人多便欺负人不成?” 小桃被这绿衣女子缠得有些烦躁起来,直接转头问冷梅道:“妹子,你方才说了什么得罪了这位姑娘?” 还不等冷梅说话,画眉在一旁大声道:“姑娘,冷小姐哪里有说什么?我方才逛到这边,瞧见冷小姐一个人在这里站着,便上来与她说话,正想约着冷小姐一起去找你们,正好遇上这几位在这里看人家摊上的珠花,她们说人家摊主的珠花太俗气,冷小姐便跟我说了一句那个穿绿衣的女子头上的珠花是假的,不知怎的就被她们几个给听见了,这就不依不饶起来了,就是这样喽!” 原来是这样啊。小桃瞧了瞧那个绿衣女子的气哼哼的脸色,又瞧了瞧她头上那枝钗头上硕大的一朵珠子,不由得轻声笑了,转头对冷梅笑道:“妹子,原来咱们没做错事情啊,那咱们就走罢,不要和这种听不得真话的人计较。别失了咱们的身份。”接着她又转头对着脸已经黑了的绿衣女子那一群人淡淡的道:“各位,我本以为冷家妹子得罪了各位才问了一声。原来竟不是我们的错处。我们冷妹不过是说话直了一点,并没有恶意,你们又何苦在这里纠缠着呢?” 冷梅自小在尚书府堆金砌玉的环境里长大的,自是从小就见过无数金银珠宝,那珍珠做的钗环自是也没少见,她若说这个珍珠是假的,八成就不会是真的。这点子眼力见儿在差不多点的千金小姐之中是最基本的,就连她也觉得那女子头上的珍珠不象是真的。人就是这样,听不得半点别人说真话,否则就要生气发脾气,这个绿衣女子不就是个现成的例子么? 那绿衣女子听了小桃的话,气得脸都跟身上斗篷一个颜色了,见周围围观的人越聚越多,而小桃又当众说她头上花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大颗珍珠是假的,这岂不让她很没面子。那绿衣女子很生气的道:“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说话直了点?她分明是嫉妒我头上珠钗出色,才口出恶言诽谤于我,这颗珍珠可是我花了三千两银子买回来的,怎么会是假的?” 小桃黑线起来。三千两银子?呵呵,很了不起么?这个绿衣女子似乎很喜欢炫富啊?瞧她一说出三千两这三个字之后,整个人腰板都挺直了,眼睛瞄着四周围观的人,生怕别人听不到她的话似的。 小桃心里好笑,她若是在别人面前夸耀也就是了,偏生在她和冷梅等人面前夸耀。不说对方头上那枝钗上的珍珠十有**是假的,就算是真的,三千两一件首饰就很了不起了么?她记得半年多前,风翊宣曾赠给她的那一套天然黑珍珠的首饰,随便拿出其中一件来也要五千两上下,也没见得她这样四处炫耀啊?而这绿衣女子戴了根假的珠钗就得意洋洋。似乎京城里容不下她了似的找事儿,可真叫她有些看不惯了。她本来不想把事情说穿,息事宁人的叫冷梅走了就是了,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那就不怪她不给对方留面子了。 小桃正想着要不要落落这个绿衣女子的脸面,却见那女子依旧在大声嚷嚷道:“你们说我这颗珠子是假的,有什么证据?如果你们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本小姐就将你们送官法办,告你们一个因嫉生妒,胡乱诽谤人的罪名。” 哦,小桃笑了,她还从没有听说韶然国还有这么条因那嫉生恨的罪名?画眉在一旁听得好笑,见自家小姐给自己使了个眼色,便知道她是要准备教训这个无知的女子了,便在一旁冷笑道:“法办?呵呵,好啊,我先来听听咱们韶然国的律法上可有不让说真话这个例条?我们自在聊天说话,犯了你哪条法?难道就凭你一根假钗子花了三千两,当了冤大头,就可以在这京城里横着走了?” 小桃微笑着点头,啊,这画眉不愧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丫头,跟了她不到三年。就越发的牙尖嘴利,这张小嘴儿一般人可不是她的对手啊。看来,那绿衣女子今日要吃鳖了。 那绿衣女子果然一下子冒了火,眼睛瞪得象铜铃一样:“你..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口舌灵俐的画眉接过话头儿来道:“哟,你这人说话真有意思,我的确是服役我家小姐的丫头,只是我这胆子大不大似乎用不着你来评说罢,我自有我家小姐管得、打得、骂得,于你却是不相干,”说着。回过头来冲着小桃俏皮的一笑,道:“对不对啊,小姐?” 小桃笑着点头不语,气得那绿衣女子一个劲儿的跺脚。冷梅瞧着小桃的丫头几句话便把那个绿衣女子说倒了,不免又是好笑又觉得好玩,凑过来给了那女子最后一击,道:“这位姑娘,我劝你若是不信还是把这珠钗拿到首饰铺里请懂行的掌柜的瞧瞧罢。其实我说的话一点不假,你那钗上的珍珠确实不是真的,真的珍珠没有这样亮,而是应该是那种雅致的柔光,而且珠体清透自然。你那颗珠子猛看起来虽然大,但是却是用石粉混了鱼油做再来的,至于你相不相信就由得你了。” 说完,便转身再不瞧那绿衣女子半信半疑的脸色,和小桃拉着手走出人群自去了。留下那几个女人一脸的错愕,那绿衣女子兀自不信自己花了三千两竟然买来了假货,也顾不上逛夜市了,径直和几个仆妇来到街市上一家首饰铺子前去验证。那首饰铺子因着今日有夜市,所以这里还在营业,听了绿衣女子的讲述便接过她除下来的珠钗一瞧,只几眼功夫,便断定了确实是赝品不假。那绿衣女子又气又怒,一把将那珠钗摔在地上,用脚上去猛踩... 碰头了的风翊宣和风秀林等人在夜市的一家干净的茶摊上稍坐歇息了一会儿,因着风翊宣想单独和小桃逛夜市,便打发了风秀林和冷梅自去逛了。不过冷梅趁这机会便和小桃约定了两日后来乐府瞧她。因着冷梅是第一次上门来,而且这位将来是自己的妯娌,小桃便痛快的答应了。 小桃又叮嘱了画眉一番,让她别牙尖嘴利的惹麻烦之后,便又扯着风翊宣独逛到夜市北面的摊子上。行走间,小桃突然瞥见有个摊子上卖的尽是些自制的小玩意,有小摆件还有木头雕刻的饰品,虽质料普通,但做工却是极精巧别致的。她向来喜欢新巧的小玩意,忙脚下一顿,拉着风翊宣的手笑道:“那个摊子很特别。陪我看看罢?” 风翊宣依言转头,与小桃一起走到那小摊子上,小桃早就笑吟吟的拿起了一个竹子雕的笔筒细看起来。一会儿又拿另一副手串把玩起来,风翊宣笑着任由她与摊主讨价还价了半天,磨得人家受不住了,便宜了两文铜钱卖给小桃一个檀木珠子串的手串,见她喜不自胜的在自己腕上套上了,伸着左手在他面前左摇右晃的,笑问道:“怎么样?好看么?” 风翊宣好笑的道:“好看。不过平日里见你总是大手大脚的,就连赏丫头们赏钱也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怎的今日出来了倒显出那小家子气来了,为了便宜两文钱跟摊主在那里费了老半天口水,是为了什么啊?” 小桃笑着收回手去,冲他笑道:“这个你们男人家就不懂了罢?倒不是小气,也不是为了那两文钱,只是这讨价还价是女人的天性,就算是便宜了一文钱这心理上也觉得满足的很。你没有看到我们铺子里进货时,我三哥杀价才是厉害呢,连我都自叹不如。” 正说着话,却见对面摊子边上,风秀林和冷梅两个正在看着什么。这冷梅自从皇上亲自赐婚许给风秀林以来,对他也完全不是往日不冷不热的态度,瞧着她此时满面喜色,神情温柔的样子,小桃心里也觉得高兴,笑道:“阿宣,你瞧。冷家妹子今日出来连个丫头都没跟着,想是怕有人打扰了她和十二皇子的约会,我想起她先前故作冷淡的那样子,倒觉得好笑呢。好在皇上真的是有慧眼的,把她两个配成一对儿,这可算了却了这两人的心事了。” 她说完话之后,还不待风翊宣回答便掩口失笑道:“你瞧我,如今只想着给别人牵线做媒的,就连平日里说话都很些三姑六婆的风骨了。看来我若是做个媒婆,八成也会很成功的。” 风翊宣笑道:“女人的天性不就是好分析打探这些事儿么?我瞧着你近来倒真是对做媒上了瘾,那天大王府里文琪和你大哥你就没有放过,只是不知道你这牵线究竟能不能成事?” “能成最好啦,”小桃笑道:“我这三个哥哥哪个都是好的,文琪也是个直性的,肚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的主儿,配大哥那样温文的最好了。若是配二哥那样心直口快的,两个人直到一起去了,没一个藏得住心眼子的,倒也不行,而且我瞧那天文琪对我大哥印象还是不错的。方才冷家妹子不是说过两日来我家里么,我就发个贴子让文琪一起来就是,到时候让我娘也对她有个印象,我再找机会让她跟大哥多相处一会儿,最好就如了我的意...” 小桃正在那里想得美滋滋的,手也在眼前比划着,哪知风翊宣却突然间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到一处摊子光亮的地方,执起她的左手看起来,问道:“怎么指甲断了?疼不疼?怎的这般不小心?” 小桃低头一看,果然左手小指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贴着根部断了大半,只剩一点儿与指甲相连的嫩肉连着。断了的地方因为粘着肉皮,已渗出丝丝血迹来。许是因为刚才挑东西太兴奋,居然没有察觉到。不过小桃倒不觉得疼,只是感到有些麻痒痒的,于是无所谓的笑笑道:“方才在那摊子挑东西的时候觉得指甲被别了一下,也没注意。不过是断了而已,回去剪掉就是了,不碍事儿的。” 风翊宣握着她的指尖瞪她一眼,“不成,这都出血了。在这等着我!”说着便将她撂在一处店家的门口,自己进去了片刻,便又出来对着一头雾水的小桃柔声说道:“来,伸手。” 小桃乖乖的伸出手来,见风翊宣从袖里掏出只小巧的剪刀来,将她断掉的指甲不贴肉的部分仔细剪掉,又摸出个小瓶子来将她的手简单的清洗了一下,直把小桃疼得直皱眉:“这是酒?” 此时她才明白原来风翊宣方才是去人家店里借剪子和酒来着,就在她愣神儿的这一会子功夫,风翊宣又抽出一条细细的干净纱布来,将小桃的指尖缠绕着绑成了个小棒槌,这才满意的笑道:“好啦,这样妥贴的包着,回去以后别碰水,让丫头们再用药水擦擦,过个几天便长好啦。” 小桃苦笑着道:“阿宣,我瞧那铺子是卖包子的,莫不是你这纱布是人家用来垫蒸笼的?那酒是调馅儿的?” 风翊宣笑道:“哪象你说的那样不干净?我是花了几个钱,买了它家铺子里新的蒸笼布和没用过的新的剪刀。要是象你说的那样,还不如不包了。” 小桃黑线,天啊,一两银子就这样没有了。不过,她心里还是热乎乎的。她瞧了瞧自己被裹成了肉包子似的指尖,取笑道:“阿宣,我怎么觉得我的手上插了个小笼包呢?”说着,瞧了瞧风翊宣有些不自在的表情,拉起他的手来温柔笑道:“七王爷真是了不起呀,能瞬间便想出对应的法子,还能顺利的寻齐了这些东西,真是不易啊。而且,看你包扎的样子怕是第一次为别人做这种事情罢?我好开心!” 她想的一点儿也不假。风翊宣从小便贵为皇子,仆役成群的伺候着他,哪里做过给别人包扎过伤口的活儿,以前习武时有时不小心伤到了哪里,都是大夫给自己包扎的,这会第一次给小桃包扎,也难免把个小指尖包成个棒槌了。 只得小桃说她很开心,风翊宣也笑了,牵着她的手往前边走边道:“方才就说要带你吃胡人的烤肉,就在前边,咱们这就去罢。想来十二弟也在那里陪着冷姑娘吃呢。这胡人的烤肉不是每天都能吃到的,咱们趁这个机会赶快尝尝鲜。” 小桃跟着风翊宣走到街口尽头转角处,只见一个用木杆和篷布搭起来的摊子前热闹非凡,歌舞笑闹声不绝于耳,有好些百姓围在摊子面前手里抓着肉串吃着,还有些坐在搭好的棚里慢慢喝酒吃肉。小桃瞧着这胡人的烤肉摊特别象现代夏天的露天烧烤,心里便先是一阵欢喜。 她从来了这个韶然国,虽然吃的喝的都不错,但是烧烤一类的东西吃得极少。这里人们好似不太会做烧烤一类的食物,即便是有,也是将大型的猪啊羊啊这种动物整只来烤,象这种类似烧烤小串似的烤法,除了胡人这里,平日里是不常见到的。因此也格外觉得稀奇。 那烤肉摊子上负责在炭火上烤串的是三四个胡人,老板和招呼的伙计却是汉人,见来了客人,便上前来招呼。风翊宣往里一瞅,见果然风秀林和冷梅坐在篷布下面一个角落在边吃边说话。他便让老板在那里加上两个座位,和小桃也坐了过去。 风秀林见七哥和小桃过来了,忙和冷梅起身让他们进来。那伙计甚是长眼色,见他们四个人坐在一处,便上前来换过了大一号的桌子,添了两副碗筷。小桃见这烤肉摊还真的是只烤肉,别的蔬菜串什么的一概都没有,便点了二十个大肉串,也冷梅坐在一处,边吃边瞧着光景。 想来这胡人烤肉的摊子也算得上是夜市的一景了,摊子前挤满了排队买肉串的人。这老板很是会做生意,在摊子里搭的座位里慢慢吃的客人,要多收二十文钱,所以这摊子里的客人虽多,但不至于象外面那么拥挤。小桃瞧着好多男女老少挤在一处,几乎人人手里都举着大个儿的肉串,还有些还举着酒杯,处处酒香扑鼻,肉香四溢,好不热闹。 趁着她们叫的肉串还在火上烤着,没有送过来的当口,小桃和冷梅好奇的四处乱看,突然想起若是自己在京城里开上一间专事烧烤的食铺,效果会不会很好?想到这里,便转头问风翊宣道:“阿宣,这里的生意这样火爆,不如咱们也开一间专做胡人烤肉的店铺,想来是很有赚头的。” 风翊宣还没答话,一旁的风秀林早笑开了,道:“七嫂,莫怪得四哥说过,你看在眼里的东西,件件都能发掘出商机来,莫非是想乐家的生意遍布燕城?” 小桃笑道:“要真的是那样就好了。只不过我这人特好吃美食,这烧烤也是我最爱的,只是看着这京城里似乎没有一家专门做烧烤的食铺,就起了这个想头,十二皇子,你说可行不可行啊?” 风秀林笑道:“七嫂怕是不知道,这主意早就有人打过了,只是这开铺子不成问题,这胡人的烧烤师傅却是极难请的。他们胡人烤肉的方法和咱们这里的不一样,就连调料酱汁人家也是偷着调制的,若是请个胡人的烧烤师傅不光是要高工钱,还要管着人家的吃住。这样算下来,一个月没有二三十两的银子下不来呢。何况,这开食铺的做八方的买卖,若是只卖烤肉这一样未免太单调了些,那些想做此生意的人怕赔本儿,所以都不太敢做。只在这夜市里卖上几天倒也还行。若是移到铺子里,自然要加价了,那时候生意会不会这么火爆可就难说了。” 二百八十三章 好消息 二百八十三章好消息 小桃听他这样说。边听边点了点头,坐在风秀林身边的冷梅瞟了一眼自家未婚夫,淡淡笑道:“你这人真是的,小桃姐不过是问那么一两句,你倒说了一大篇开不成这铺子的道理?岂不是败人的兴头?方才我听得小桃姐有意开这烤肉铺子,还想着若是有机会,也要沾沾小桃姐的光,做几笔生意也赚些私房银子花花。” 风秀林听了笑道:“不是我要笑话你,这生意可不是人人都可做得,同样是做生意就有七嫂这般做得风生水起的,也有那开章不过几个月便赔了本折了银子偃旗息鼓的,你莫怪我小瞧你,怕是你不懂这生意经哪。” 冷梅脸上一红,自知风秀林说得句句都是真话,倒也不生气。只笑着瞅了他一眼道:“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只是觉得小桃姐这样有本事,想着她若是再开新铺子时能不能让我也参一股,赚多赚少倒是小事儿,只是那样我便觉得有事情做,也不用闷着了。” 小桃知道冷梅说的倒也可以理解,想她们千金大小姐那身份。家里管束得极严格,怕是从小除了读书认字琴棋书画之外,就只有绣绣花做做女红来打发时间,也实在是太无趣了些。象自己这样自由想来她们都是多有羡慕的,只是碍着个人的身份又不好直接自己去开店去,那样的话,怕是家族里也不会同意,只好想着跟人合伙顺一股银子,只到时拿分红便是了。这样一来,也算是手里有个进项的产业,若是遇到将来动用银子时,也可以省下动嫁妆的脑筋了。 对于冷梅这个想法小桃倒是很赞成的,她并不似这个社会大多数人那样,觉得女人就应该由男人来养着,象个金丝雀似的凭着男人的喜恶来生活。虽然她表面上也是按照这时的大趋势走的,但是私底下,她心里还是觉得女人有点自己的进项是极大的好事。虽说那些名门大户家里嫁女儿时赔送的嫁妆足够用好久的,可是那毕竟是死钱,轻易不会动用的。若是有个能进项的收入就不同了,手里不只凭着月钱过日子,还不用动用不动产,荷包里会丰盈许多的。 想到这里,小桃不由得佩服冷梅有眼光有头脑,便笑吟吟的说道:“梅妹说的在理,你若是有这意向我便答应了。只是方才十二皇子说这烤肉店若是想开起来看来还得费一番功夫,这个先暂且搁下。梅妹你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咱们商量商量。” 冷梅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试着开口露露口风。小桃就一下子爽快的答应下来,也自是喜出望外。听了小桃问她这话,便实话实说道:“不瞒姐姐说,我的脑子笨,除了弹琴这件事做得好些,其它的便不行了,就是连绣花都绣不好,姐姐等着我出主意,怕是不行的。” 小桃听到冷梅方才说出绣花两字,突然脑子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但又快速的没来得及抓住。这时他们这桌点的烤肉串已经烤好了,那引他们进来的伙计便端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放着烤得两盘子金黄油光的烤肉送了上来,旁边还放着两壶摊子上自酿的葡萄酒。 风翊宣拎起一把酒壶给众人杯里斟上,笑道:“冷姑娘也太着急了,小桃已经答应你了,你就只管放心。横竖咱们现在算得上是一家人了,弟妹的事她岂有不上心的道理?咱们先吃东西,这是他们自酿的葡萄酒,甘醇可口也不怎么上头,就是你们女子也可以少喝上一点子的。”他边说边替冷梅和小桃也倒了半杯。道:“你们两个先尝尝,看合不合口味,若是觉得冲鼻子喝不惯,我便要他们给你们换上茶来。” 小桃的酒量在女人里算是不错的,这葡萄酒更是不在话下,而且她知道古时葡萄酒是绝对的纯天然,对皮肤也有美容效果,当下捧着就满饮了一大杯,瞧得风翊宣和风秀林不禁好笑。冷梅也喝了半杯,赞道:“嗯,清香甘醇,入口却不觉得甜腻,这店家倒是酿得一手好酒啊。” 那在一边招呼着客人的伙计听他们赞自家东西好,自然是很高兴的,趁着忙活完一桌的空当跑过来,冲着他们咧嘴笑道:“几位客官说得是啊,我们胡人自酿的葡萄酒是第一流的。” 众人听他这样说,才知道原来这个伙计也是个胡人的小伙子。这时细看,才觉得他眉眼间确实棱我分明,深目长睫,一口汉语说得字正腔圆,想必是久居京城了。那胡人的伙计低着头拿着一把小银刀给他们将羊肉切开,将两盘子羊肉分别割成能入口的小块后,又插上了黄铜的签子分送到四人面前。 小桃在韶然国里还是第一次吃这烧烤,自然觉得新鲜,冷梅也是如此。她两个只觉得烤肉滋味浓郁奔放,一如胡人的性格相似,那烤肉上涂抹了店家自制的酱汁风味独特,就连不太爱吃肉类的冷梅也觉得肉香满口。鲜美无比。烤肉入口后,再配上一口葡萄酒,饭食虽然简单,却回味无穷。 这一夜,直逛到夜市收摊,几个人才各自回家。小桃从养伤至今,何曾象今天似的玩了那么一场,回到桃仙居便觉得整个人累得够呛,赶忙梳洗了就倒在床上睡了。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日上三竿才算睡饱了,想起明日冷梅要来府上作客,她便写了一张菜单让厨房去采购食材,明日准备在家里好好宴请一下这几位好朋友,又想到要把顾文琪也给请来,自然要大哥也在家里才好,便心里想着明日找个什么借口才能给大哥和顾文琪创造出点单独说话的机会来? 想起昨日冷梅说起的想合伙开铺子的事情,小桃突然脑中想起了一个主意。只是这个想法得跟程紫烟商量一下,她便想起上次程紫烟为了给父母和好创造一个机会,不惜用自己身体来做代价,吃了那丸秘药病在床上,如今已过了大半个月也不知她情况怎样?自己自受伤就呆在王府里,倒没有机会去亲自探望。这时想起来,便觉得心里有些忐忑起来。还有旁边兰府的兰茜也不知怎样了? 想到这里,小桃便让小珍到兰府后角门儿那里去跟守门的丁氏打听一下兰茜的近况。若是没事便让她来自己家里坐坐。又让画眉去了锦绣坊瞧瞧程紫烟如今怎样了?不到一会功夫,小珍先就回来了,说是半月前兰茜生母家的旧亲戚来瞧她,那一家子人在京郊买了一处院子来住,还请着兰茜去住一阵子,兰老爷也不知怎么竟然答应了,到此时兰茜还没有回来呢。 小桃却觉得有些奇怪,从来没听兰茜说起过她生母娘家里有这样一户亲戚,而且兰家自搬来京城也不见这户人家来走动,这时突然来接人去住一阵,也不知为的是什么?只是这毕竟是人家兰府的家事。她手再长也管不到人家府里去,只得罢了。只叫小珍打听着兰茜什么时候回来,再去瞧她。 那画眉却到了中午才回来,却是满面喜色的,小桃一瞧画眉满脸的欣喜神情就知道程紫烟一定无大碍,这才心里放下了。因着画眉出去误了中午的饭,小桃便叫豆儿去厨房又弄了一份回来,先让画眉吃了饭,又问她程紫烟的情况。 只听得画眉跟她学说道:“姑娘,你放心罢,程姑娘的病全都好啦。那个聂大夫真是个神医,真是了不起呢,我听程姑娘的丫头跟我说,明明原来请的大夫都说姑娘这病是奇难杂症治不好的,谁知那聂大夫一个月不到的功夫,程姑娘竟跟没事儿人一样好了,全不见半点儿不痛快的地方,真是好手段。” 小桃听得肚里暗笑,心想,八成这聂老伯医术高只是其中一成原因,那九成大概是程紫烟偷偷吃了解药才会如此。她心里记挂着她们一家三口如今的情况是怎样,便细问画眉程嬷嬷的近况。怎料画眉听了这话,一拍大腿道:“姑娘,你提起程嬷嬷,我正要说给你听她的事儿呢,你说这事儿奇不奇怪?原来那聂大夫和程嬷嬷还有紫烟姑娘竟然是一家人?” “哦?”小桃听了喜得差点从床上跳下来,难道就在自己养伤的这段时间,程嬷嬷竟然改变了态度,重新接受了聂大夫,紫烟姐姐岂不是要高兴得疯了?她听了这个消息也替程紫烟感到欣喜若狂,但是面上却还是装做诧异的样子,问画眉道:“这是怎么说?我怎么都不知道?快细说来听听。” 画眉本就憋了一肚子话,这时有了市场,便猛灌了一杯茶,开始说起来:“姑娘,这事儿我也知道的不是太清楚,我去锦绣坊的时候就瞧见程姑娘已经能下地了。想来病是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身子还虚了点,需要再多躺两天。紫烟姑娘瞧见我很高兴,问姑娘这些日子怎么也不来瞧她?我就把姑娘被人掳走受了鞭伤的事儿说了一遍,紫烟姑娘当下就急得了不得,要跟了我来瞧,我和程嬷嬷好歹把她劝住了,说姑娘已经没事儿了,过两日会亲来瞧紫烟姑娘的,那聂大夫也来劝,听说姑娘有鞭伤,还特特叫人去药堂里拿了几丸药来,说是他家祖传方子秘制的,专治皮肤愈合伤口用的,说是姑娘一日一丸连吃七日,伤口长好后不会留疤呢。”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扁盒子来,小桃打开一瞧,里面果然放着七颗丸药,却是一阵异香扑鼻,也不知是什么制的。那画眉接着说道:“我谢了聂大夫往外走,却在门口遇见伺候紫烟姑娘的丫头,她拉着我说了一会儿话,我才知道,原来那聂大夫竟是程嬷嬷十几年前失散了的夫君呢。紫烟姑娘这回生病四处请大夫,聂大夫上得门来给她瞧病,这才与程嬷嬷遇上。姑娘,你说,这算不算是有缘啊?原来他们竟是一家人。” 小桃听了画眉的诉说,便知道这定是紫烟不知用什么方法解开了程嬷嬷的心结,但是过去的事情毕竟大家都不想再提起,于是程嬷嬷怕是便用这个失散了的理告诉了锦绣坊的丫头们,让她们对外就这样说。其实,在这之前,聂老伯已经去过锦绣坊还被程嬷嬷一顿摔砸东西的举动给赶了出来呢,那时闹得满锦绣坊哪个不知,如今不过是大家假作不知让面皮薄的程嬷嬷心里自在些就是了。 不过,不管怎样说,如今想着程嬷嬷和聂老伯一家能够团圆,这总是一件天大的好事。看来当初自己帮紫烟姐姐想的这主意还真的是奏效了。血浓于水,这话果然假。再大的恩怨再大的不满,在对着奄奄一息的亲生女儿的泪眼下,怕是都要退让了。 小桃也着实的为程紫烟高兴,画眉见自家小姐十分开心的样子,便笑道:“姑娘,紫烟姑娘让我转告您,她说谢谢您上次去瞧她,还说明日会亲来府里瞧您,亲自跟您道谢...”说到这里,画眉便有些不明白了,道:“姑娘,我也觉得紫烟姑娘这话说得有些奇怪呢,明明现在是她们一家子都团圆了,应该是小姐去恭喜她才是,怎么她倒要来跟小姐你道谢呢?” 小桃笑了笑也没回答画眉这句问话,喜鹊却在一旁笑着拨着手指算道:“这倒是巧了,明日来瞧小姐的人都赶到一起来了。冷家小姐,顾小姐,还有紫烟姑娘都会来,这倒真够热闹的。” “这正好,这些都是和我平素交好的姐妹,她们哪一个都是极好的,不如就趁着这机会让她们都认识一下,人多了聊天说话也热闹些。”小桃突然想起昨晚冷梅说起想要做生意入股的事情,便笑道:“明日紫烟姐姐来了,说不定还有一宗生意跟她谈呢。” 说着,便让豆儿通知厨房捡平日拿手的点心做个四五样出来,明日准备好好招待这帮闺中知己。 第二日,小桃一早便早早的起来了梳洗打扮,见今日气色还不错,便在小珍捧着的几件衣裳里挑了一件蜜合色的广袖衫,袖口领口处都用金线绣着兰草芳菲,下面配着一条淡紫色长裙,让小珍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的桃心髻,配了一个样式俏丽的蝴蝶穿花的红宝镶金的发簪,显得既清爽养眼又不张扬。 小桃头天晚上已经说动了大哥乐文,让他回家便到桃仙居来看她,借口便是顾文琪下得一手好围棋,不遇敌手,就连棋艺不错的风翊宣也战不过她。乐文本就喜围棋,听小桃这样说倒也信了,便答应了妹子来与顾文琪对弈一局。其实他哪里知道这是他这个宝贝妹子在信口胡说,目的便是拉郎配。 不过小桃说顾文琪围棋下得好倒不是撒谎,因着她曾听四皇子说过,因顾文琪在南边整日没有事情做闷得发慌,只得自己摆了棋局看着棋谱自己研究,权当是消遣了,时日常了,好多棋谱迷局都尽在心中,那棋艺自是大有长进,这倒不是小桃瞎说。 待得几位姑娘先后到来,发现还有自己不认识的,起初还有些拘束,但是过不了一会儿,交谈了几句便熟识开了。顾文琪,冷梅和程紫烟都是与小桃交好的,也都是没有心机好相处的姑娘,大家凑在一处交谈几句便自来熟了。 程紫烟往日经常来桃仙居,自是常客,但冷梅和顾文琪两个却是第一次来这里,自然看着四处都新鲜。冷梅见小桃这院子虽不大,但是却布置得清清爽爽,韵味十足,间或看看四处景色,神色很有些怡然自得的意思。 几个人在小桃屋里坐下,将那些女红配饰之类的话题讲了个透。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顾文琪便与冷梅和程紫烟三人聊得火热,小桃便在旁边含笑听着,暗暗松了口气,她初时还以为这几个人初次见面难免会认生,结果却意外的都很谈得来。一时间这桃仙居里笑语不绝,热闹非凡。 小桃捡了个空,趁着冷梅和顾文琪在讲话的功夫,扯着紫烟到窗边书案前,装作给她找花样子,低声问了几句。程紫烟知道她想问什么,便低声笑着说了一番话。原来程紫烟吃了密药生病期间,程嬷嬷虽叫了聂大夫来,心里却是不大满意的,虽然她同意让聂大夫暂时在这里照顾着女儿的病情,但是却很少给聂大夫好脸色看。 程紫烟看了心里不舒服,暗地里有一次趁程嬷嬷不在家的功夫,便先与聂大夫父女相认了。两父女抱头痛哭,而聂大夫也知道了紫烟偷偷吃密药才得病这一计策,虽然想着早日和妻女团聚,但是聂大夫还是对女儿这样以身体来赌的事情颇为生气,所幸知道紫烟这里有解药的方子才略放心些,依着聂大夫的意思,恨不得马上让女儿吃了解药病好,但是程紫烟见没有攻下程嬷嬷这座堡垒便坚决不把解药方子交出去,弄得聂大夫又是心疼又是着急。他又怕这密药万一有什么不妥,岂不是自己夫妻活活害了女儿?他这样焦心下去,不过几日人瘦了一大圈儿。 程嬷嬷以前心里恨聂川恨到要死,但是这些日子迫不得已的让他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转悠,不知怎的,看着丈夫当年潇洒倜傥的样子如今头发都花白了,心里也难免感慨世事无常。又见他为了给程紫烟治病人迅速消瘦下去,想着这一对父女俩对面相见不相识,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儿。她暗想自己一直瞒着紫烟的身世是不是做错了? 就在程嬷嬷心软的当口,程紫烟使出了杀手锏,两日没有喝药吃饭把程嬷嬷和聂大夫吓了个半死。程嬷嬷是认为女儿这病没有救了,而聂大夫是觉得是不是那秘药产生了什么副作用了?程紫烟那日里象个小孩子似的在父母面前大哭出声,说自己无父无母就要去地下陪他们了,还让姑母不要惦记。 程嬷嬷再也受不了这个,哭着在程紫烟面前承认了自己是她生母的事情,在那种情况下,就连聂大夫的身份自然也揭穿了。程紫烟装着大惊失色而后又极惊喜的样子,让二老和好,自己才能安心养病,不如宁可死了,也不愿看到骨肉双亲相互分离。程嬷嬷对着女儿终于吐了口,说是原谅了聂大夫。 等了十六年,终于等来了妻子这一句原谅的话,聂大夫也不由得双目流泪。程嬷嬷瞧着眼前不再年轻,头发灰白的丈夫,也终再说不出一个恨字来。只悠悠的叹了口气,让程紫烟把三人的手放在一起了。 小桃听程紫烟说得轻松,但是知道这背后其实多有坎坷,可是所幸如今一家人终于相认,虽然程嬷嬷还没有答应聂大夫搬回聂府去住,但是起码已经不再抗拒丈夫对自己的靠近和关心了。相信没有多久,聂大夫等了十六年希望一家人重新在一起的心愿,就可以实现了。 小桃听得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心酸,若不是冷梅和顾文琪两个也在这里,几乎要跳起来捧着程紫烟的脖子转几个圈儿才好。程紫烟握了小桃的手,轻声道:“小桃,我很感激你。谢谢你帮了我,我会记住一辈子!若不是你当日那番话,现在我们家里还不知是个什么样子呢?多亏了你。” 小桃拍了拍她手道:“你谢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出个主意罢了,倒害得你遭了这许多罪。如今这样最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这些日子在王府里养伤,阿宣又不让我出门,没有办法去看你,我心里可是着急的,怕是万一那药出了问题,我可真是罪该万死了。我整天提心吊胆的,今日可终于放下心来了。改日我请了你们全家到迎定来大吃一顿,也算是我恭喜你们全家团圆。” 二百八十四章 出主意 二百八十四章出主意 程紫烟因如今父母和好近在眼前,高兴之余心里极是感激小桃当初的帮忙,听她说要请客,便笑着说道:“哪里用得着你来破费,等得过了这一阵子,我娘答应了我爹搬回聂府去住时,到时我要请你到家里来好好宴请一番。我爹也背地里说你曾经帮了不少忙,很念着你的情呢。” 小桃听她话里话外已经爹啊娘的叫起来,也为她高兴。她俩在这边讲话,那边的顾文琪和冷梅见了便招手叫她俩,冷梅打趣笑道:“小桃姐姐和程姑娘说什么私房话呢,我们也听一听成不成?” 小桃牵着程紫烟的手又和冷梅顾文琪两个坐到一处,瞧着冷梅笑道:“还不是为着你的事儿。你那晚不是说要想把手里私房钱投到家可靠铺子里来赚银子么?我如今有了个想法,若是能做成倒是一桩好买卖。只是话先说在前头,这可不是一桩大生意,但是小打小闹得赚些零花钱倒是够了的。怎样,你们若有兴趣,我就说来大家商讨商讨如何?” 这里坐的四人里面,小桃是做生意的老手了,而程紫烟家里的锦绣坊也是经营得有声有色,只是顾文琪和冷梅两人未有涉足到这里面来。一个因着是官家小姐规矩太多,一个因着在南边呆着寄人篱下,哪有自主权。所以小桃这样一说,席间众人还都感了兴趣。 顾文琪第一个说道:“小桃莫要卖关子了,说来听听。若是觉得可行,我也想厚着脸皮参一股。” 冷梅和小桃是知道她原来的日子过得虽不至于艰难,但是手头压根没有私房银子,听她这样说,冷梅便问道:“你从哪里弄来的银子?在南边她们还让你攒银子不成?” 顾文琪冷笑道:“除了吃喝之外,我哪里能得着银子。虽然有每个月二两银子的月钱,但这二两银子只打赏下人们也不够,更别提攒钱了?”她也不避讳小桃几个,直接说道:“这还是前些日子我住进表哥的府里,除了派了丫头婆子们伺候我,每月还单给我十两银子的月钱。吃穿用度都是表哥府里的,表哥许是觉得我在南边受了几年委屈,心里疼惜我,上次一下子给了二十张一百两的银票,让我收起来应急时使用。我想着在府里那十两银子的月钱赏人和日常取偶尔的花销也尽够了,那二千两银子与其放在那里压箱底,不如做些什么赚些散钱出来。本想着过些日子来找小桃商量的,谁知你竟主动说出这个主意来,岂不是正和我意么?” 小桃和冷梅在一边连连点头。小桃觉得顾文琪的想法是很好也很实际的,虽说四皇子身份尊贵,但是文琪早晚也是要嫁人到别人家里去的,他护不了她一辈子。而这个时代的女人出嫁若是没有一份像样的嫁妆来涨面子,怕是在婆家要抬不起头来,叫人瞧不起的。可是顾文琪毕竟是云英未嫁的身份,不好独自抛头露面,因此和冷梅想的一样,想让小桃出面经营商铺她们入股。 小桃倒没有觉得合伙开铺有什么不好,她想着也不用开什么大生意,只差不多的做个中等规模的生意也就是了。这样的生意差不多加买店铺加布置进货也得七八千两银子,她自己也很轻松便能开上几家,只是若是要与人合伙,总不能让她自己一家独大,便决定若是众人合伙便每人出个二三千两也就是了。 冷梅侧着头瞧小桃一副思考的样子,便问她:“小桃姐可有了什么想法,说出来我们听听啊?” 小桃笑道:“正要同你们说呢,这买卖能不能做得成怕是还得问问紫烟姐姐的意见呢。”说着,便瞅着程紫烟一笑。 程紫烟听得莫名其妙,不由得笑道:“你少打趣我,我懂得什么,整日里不过是在绣坊里看着卖货,这生意上的事情除了这绣坊上的,其它的我还真的是一点都不懂的。你少糊弄这两位姑娘。”她以为小桃是在故意开玩笑。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小桃正色说道:“我的这想法还真的和紫烟姐姐做的这绣坊有关呢。我先问姐姐一句,这绣坊里绣花若是咱们平日里在家做女红,最常用到的是什么东西?” 程紫烟一愣,答道:“这还用说么?自然是绣布和丝线了。哦?莫不成你要做刺绣生意?” 小桃一笑,道:“紫烟姐姐说到哪里去了?我哪里会那样做,明明知道姐姐家里开得绣坊还在京城里那样有名头,我可不和姐姐的铺子打擂台。我只问姐姐,觉得这刺绣一事里,除了手艺不精之外,还有什么事是最闹心的?” 程紫烟想了半晌,才缓缓笑道:“除了手艺不精绣出来的东西不好看之外,最闹心的也就莫过于绣线质量不好,若是用力过猛便会断线;有的便是洗了一水便掉了颜色,让人头疼。” 小桃这才抚掌大笑道:“紫烟姐姐说得极是,咱们京城里卖的绣线虽说品种不少,但是那样颜色极齐全质量极好的却是不多。大都是南边线商简易染制拿来卖的,是以质量自然不敢恭维,劈丝分线也是个问题,稍微用点力气线就会断掉;还有的线若是不一下子买得足了,若是用到后来再去添补,那同一种颜色也有差异,未免绣出来的东西不算上乘。这种质量不是很高的绣线,就是那再巧手的绣娘也难绣出精致的上等绣品来。我小时候我娘经常绣花来贴补家用,常抱怨线不好,这个我却是知道的。” 顾文琪眼前一亮,笑道:“小桃莫非是想做绣线的生意?” 她才说了一句,程紫烟却转眼间又皱了眉头轻声道:“这生意是不错,我们锦绣坊里用的丝线都是最上等的,我却是知道那上等的好绣线南边的比北边的强。这京城里大家商铺卖得好绣线九成都是从南边进货,价钱可真不便宜,好的丝线一板都要卖上一两银子,金贵得很呢,那金线银线更是价高,要二两银子一板呢。就算是我们这样绣坊进货这样大批,也便宜不了多少。这倒是个赚钱的好生意,只是...” 冷梅听得程紫烟懂行,刚觉得赚银子有望,听到她一句可是,便急了,催着问道:“程姑娘,可是什么?莫不是这绣线生意不易做么?” 程紫烟道:“好不好做这我倒是不太懂的,只是我想若是咱们从南边千里迢迢的将绣线买来,再卖出去,虽说赚了银子,但是别人家一样会照着做的,虽是赚钱却赚不了大头,未免有些扫兴。” 小桃神秘的一笑,慢悠悠的笑道:“谁说咱们要从南边买他们的绣线来着?我以前买过一套七十二色的绣线送给我娘,那里面光是一种颜色就分为七八种不同的浓淡色调,端地是齐全又好看,质量也好,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的,也不褪色,倒真是好东西。只是价钱太贵,要了我一百两银子。我记得当时还把这盒绣线拿给程嬷嬷看过,她说这盒绣线成本最多也不过二十两银子,我吓了一跳,原来这小小一板子绣线利润居然如此高...” 冷梅和顾文琪两个女红都不拿手,很少走针弄线的,因此听了绣线的价格如此昂贵,不免露出惊异的表情来,顾文琪便道:“这样贵的绣线,一般人家哪里用得起,难道那普通的绣线便不成么?” 程紫烟笑着接过话去解释道:“顾姑娘想是不知道,这好绣线绣出来的东西就是和平常的不一样,价钱也比普通的高出几倍甚至十几倍。那好绣线绣出来的精品的利润自然把线钱就带出来了,只是象小桃方才说的那种极品的绣线不仅数量少,还非常贵,就连我们绣坊里除非客人预订那极品绣线的绣品,不然普通的也不用它绣。不过市面儿上货郎卖得普通的绣线还真是买不得,多是中看不中用的货色。染的颜色不正不说,稍微鲜艳点儿的颜色若是教太阳光晒上久了都会褪色,更别提在水里洗了,简直就开了染坊了。用那种次线做绣工多是常弄得满手都是颜色,狼狈不堪。而那上等的绣线则不然,是做出来之后先放在太阳底下晒上一阵,再过一遍水,掉过一回浮色后才沾得牢靠,因此价格自然也奇高。” 冷梅这才说道:“原来小桃姐姐是想做这绣线的生意?只是这绣线这样贵,咱们就是到南边进货回来卖,想是赚那几个辛苦钱不够付店租的,这...” 小桃扑哧一笑,道:“谁告诉你咱们要到南边儿自个儿进绣线回来卖的,咱们不会自个儿染么?” 她这话一出,在场三人及伺候的丫头们都愣了。但是她们瞧小桃的神情又不象在开玩笑,顾文琪瞧着小桃的表情最是夸张,仿佛小桃突然生出了三头六臂似的,过了好半晌还是程紫烟说道:“小桃,你会染绣线?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你不是开玩笑罢?” 二百八十五章 拍板儿 二百八十五章拍板儿 小桃笑道:“我自然不会啦。但是我家大伯娘家里有位远房亲戚,原本在南方却是做这个行当的掌柜的,只因着那人得罪了少东家,被赶了出来,才回了老家。上个月这人来瞧我大伯娘,说起这事儿埋怨,偏就前两日梅妹提起这个,这当时就觉得脑子里有个什么想头一闪而过,昨晚细想了想才想起来,这个行当倒是做得。而且若是做好了不愁销路。” 程紫烟听了笑道:“若是真的,那倒好。别的不说,只这京城里绣坊里用的线若是都从你这里进,那也是一笔不少的赚头,就算着比外头进的略便宜些也是极有利润的。” 顾文琪和冷梅听程紫烟和小桃都说好,便高兴起来,冷梅问道:“那小桃姐姐就带我们做起来罢。” 顾文琪也笑道:“这样正好,若是咱们几个做起来,每人拿出二三千两银子来倒也不是难事,若是再多些便要跟表哥张口,怪不好意思的。”说着看了程紫烟笑道:“程姑娘,你也入一股啊?” 程紫烟听她们说的热闹。也动了心,便笑道:“行啊,我家正好是开绣坊的,若是我入了股到时候自然绣坊里进线就从咱们这里走了,这也确实方便。” 众人笑说了一阵过后,小桃忽的想起一件事来,忙同众人商量道:“我方才想起来,咱们若是每人出两千两,共是八千两银子。这些银子做生意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咱们如今开得是染线的行当,不只要有铺子,还在划块场子来染线晒线,这银子怕是有些吃紧了。咱们要在京郊里买块地当做作坊才好,只是这京郊的地也不便宜,还得好好瞧瞧。” 她话刚说完,冷梅便笑起来,道:“小桃姐姐,你这是说到点子上了。我手里现如今便有一块地,是我外祖母送我的十五岁生辰礼,足有百亩之多。那块地就在京郊地界,只是那块地在高处,却是盐碱的厉害,不能种田,本来我打算实在用不上就干脆在那里盖个别庄什么的,一年去住几天应个景,如今咱们要做正事。想来那地若是一直荒着倒怪浪费的,不如就拿这块地上盖个作坊,染线晒线如何?” 小桃见事情如此巧合,倒真象是一切就绪只欠东风似的,也自是欢喜,笑道:“那敢情好,只是若是这样一来,你就少拿一千两银子,那块地就算做你的本钱就是了。” “我信得过小桃姐姐,一切你安排就是了,我只等着今后每年分红利就是了。”冷梅爽快答道。 这一下子皆大欢喜,顾文琪笑呵呵的瞅着小桃笑道:“怪不得我表哥说小桃是个财星呢,我只道她怎么开店这么三年光景便越做越红火弄得财源滚滚的,今日我才算明白了,原来小桃的一双眼睛比别人都毒,想人之所未想,若是这样都不能日进斗金,反倒是奇怪了。” 众人既已商定做这染线的生意,又实在好奇这线是如何染成的,便缠着小桃尽快将这事落实了。小桃答应这两日便找时间将那大伯母的亲戚叫来细谈,若是把那人拉进铺子来当掌柜的。想必那人应该是愿意的。 小桃想起一件事来,便提点她们道:“咱们这买卖若是做起来了,必然有那眼红心热的来打听。这染线的法子那掌柜的瞒得过人,却不能瞒咱们东家。只是我要告诉姐妹们,这方子是咱们挣银子的根本,便是个天大的秘密,不能说是谁也不告诉,最起码也只能告诉自己最信任之人。莫要叫外人偷了方子去也照样子开一间,那时真是白白为别人做嫁衣了,而且也影响咱们的生意。” 几人又说了一阵话,小桃觉得今日精神头特别足,背后鞭伤这几日越来越淡,想是没有问题了,想着冷梅说的那块地来,便想亲眼去看上一看是否合用,若是不行以便及时再寻别处,便让丫头们叫车夫老姚准备马车,几个人要到京郊冷梅那块地上去瞧瞧。 于是,几个女孩子便乘上了冷梅和小桃的两辆马车,往那京郊而去。原来冷梅手里那块地是处于京郊城外一处小山包,却离城里也不甚远。小桃知道从上次吴曼霜的事情之后风翊宣就有了警惕,跟她说了会每天安排暗卫在暗中保护她的安全,因担心小桃觉得别扭,那暗卫一直隐在暗处或是装作行人,连小桃自己也分辨不出,感觉不到有人一直跟着自己,心里还能得劲儿些。所以小桃出门虽没看到暗卫人影也自是知道有人在暗中保护,所以便不担心几人的安全。而且冷梅出来还跟着两个婆子一个丫头,料来这七八个女人在一处。也没什么事儿。 现下正值深秋,山里枯黄一片,风景没什么好看的,四个人带着丫头婆子一群人边走边看,倒也悠闲自在。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冷梅那块地的所在。几人将那块地看了个仔细,满意的说道:“这块地做染线的作坊实是再合适不过了,这里翻过去便有一处泉眼,取水方便,地界又高,管它下雨还下雪,都等闲不易被水浸了,存放绣线染料一类的却是正好。这里也无高树遮挡,阳光比别处来得热烈些,到时染线晒线也方便得很。咱们要人在这里建着屋子,搭上几个棚子,这里地方又偏僻,环境难得的幽静,等染坊建好了便再就近京城城门口附近赁家店铺便是。这样来来往往的送货存货也方便。 几个人商定好了,小桃便决定明日请大伯母带那个亲戚来一趟,商量开染线坊的事情。商计已定,冷梅和程紫烟便回了自家,因小桃想要创造顾文琪与乐文的碰面,便缠着顾文琪在她桃仙居里住几天陪她。让她一起参与谈染线铺子的事情。顾文琪对小桃的生意经甚是佩服,也愿意在她旁边学些本事,再兼之和小桃谈得来,哪里舍得走,便让跟着她来的丫头回四皇子府告诉一声,只说自己在小桃这里住两日。风湛然自是欣然应允。 回到乐府,小桃便扯着顾文琪来到书房里坐着下棋说话。顾文琪不明白就里,但是小桃的贴身丫头却是知道的,这书房有一阵小姐不曾来了,反而是家里大少爷每日回府后没事都要到书房里寻书来看,顺便坐一会儿。这几年已经成了习惯。自家小姐这时拖着顾姑娘来这里坐着,分明是预谋着让两人碰面。 喜鹊和画眉在一旁伺候着茶水点心,不禁相视而笑,看来自家小姐是相中顾姑娘做大少奶奶了。小桃与顾文琪下着围棋,连下了两盘都以小桃惨败告终,气得小桃连连哀号,逗得顾文琪与丫头们大笑。果然黄昏时分,乐文回了府自然而然的来到书房,谁知一进门却见自家妹子和顾文琪正对脸下着棋。 乐文上次在平遥王府探望妹子之时曾见过顾文琪一面,后来也听小桃讲了顾文琪的身世和情况,他那样聪明的一个人自然知道妹子这是想牵红线,当时便一笑只当是她一时兴起也没当成回事儿。这时见了顾文琪在这里,倒愣了一愣,难道是自家妹子想做红娘是真的? 顾文琪听得有人进来,回头一瞧,却见正是上次在平遥王府中曾见过的小桃的大哥。只见他穿着一身宝蓝衣衫,更显得清秀俊儒,身姿挺拔,也不知怎的,心里一动,脸上便红了。她心里暗恨自己没出息,向来自己是个大咧咧的女子,就是三年前缠着七哥风翊宣嚷嚷着要作他媳妇时也没这样害羞过,如今怎么竟对这个青年害起臊来,真是丢人。她心里这样想着,努力想做出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来,谁知越是这样越是觉得不对劲儿,忙站起身来,连耳根子都红,向乐文点了点头,也算打个招呼。 小桃见大哥进来,嘻嘻一笑,心里乐开了花。她的卦果然不错,在这里缠了顾文琪两个时辰,又下棋又说话的,总算把人等来了。小桃瞧见大哥微皱了眉头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便知道大哥这个人精定是明白了自己的用意。便厚着脸皮嘻嘻哈哈笑着跑过去,抱着乐文的胳膊故意撒娇道:“大哥,你来啦,太好了,你帮帮妹子。文琪姐一手棋下得太好了,我连下两盘都惨败,这面子丢大了。大哥咱们家里你棋艺最好,帮我跟文琪姐下一盘,好歹帮我挽回点面子嘛。” 乐文明知这个鬼灵精似的小妹肚里打得好算盘,但是当着顾文琪的面又不好直说,只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向顾文琪打了招呼,又笑着在小桃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个脑崩,道:“你这鬼丫头,明明是你自己棋艺不如人,倒要找帮手啦?不嫌丢人?” 小桃晃着乐文的手,不依道:“大哥,就是小妹输得晕头了,才让大哥来帮忙的嘛。文琪姐在南边看了好些棋谱还照着破解去下,我哪里赢得过她?好大哥,你最疼我啦,帮帮忙嘛?” 二百八十六章 事成 二百八十六章事成 乐文见妹子撒娇缠着自己。心里明知道她的那一点小心思,但是却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再说顾文琪也在这里,怕坚持拒绝会落了这位姑娘的面子,于是他便在小桃头上弹了个脑崩儿,走到顾文琪面前笑道:“顾姑娘,别听桃子胡说,我这棋艺也是平常得很,若是顾姑娘闲着没事,在下就陪顾姑娘下两盘也行,只当是消磨时间罢。” 顾文琪虽则害羞,但是毕竟性情是个比较大方爽朗的姑娘,见乐文已这样说便欣然应允了。当下便重新坐回那椅上,又将棋盘上棋子重新捡回到棋盒里,跟乐文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乐文一笑,也在小桃方才那个位置上坐了,趁着顾文琪捡棋子时,暗瞧了对方一阵。 顾文琪今天穿着一身苹果绿的衣衫,墨绿的长裙,发间点缀了几根碧玉的钗环,精致又不张扬。那张清水脸上只薄施了一点脂粉,显得气色极好,脸上微泛着红晕,因她垂着眼帘,那长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两排阴影,显得非常好看。乐文不知道这位顾姑娘知不知道自家妹子那点子想做媒的心思,但是瞧着顾文琪这样羞涩的样子,也不知怎的心里也是一动,赶忙别开了眼去。 谁知他这样一别开眼,正好和妹子的眼光碰在一起,只见小桃做个鬼脸跟自己偷偷眨眨眼睛,又用那双会传神的大眼睛瞧了瞧顾文琪,下巴一翘,那意思分明是怎么样,我的眼光不错罢?乐文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拿这个宝贝似的妹妹没办法。这亏得是她这主意没有跟自家娘亲说,若是让娘亲知道了,更不知做出什么事情来了? 小桃见他二人开始对弈,便用手故意在腮边摇了摇道:“啊呀,想是我今日衣裳穿得厚了,怎么这会子觉得这屋子里怪闷的,大哥,文琪姐,你们自在这里下棋,我回房换一身轻便些的衣裳就来。” 乐文瞅她一眼,想是这丫头要借换衣服的借口躲了罢?顾文琪一愣,觉得这屋里根本就不闷热啊。又不是夏天,转头去瞧小桃时,却见她悄悄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又偷偷朝自家大哥身上瞄了一眼,捂着嘴转身便快步出去了。 这下子,就连顾文琪也明白了小桃的意思。原来这丫头是真的打算撮合自己和她大哥啊?顾文琪顿时羞得脸通红,只是当着乐文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飞快的从眼睫毛底下飞瞄了乐文一眼,看他是何表情?结果却见乐文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神情,丝毫没有尴尬的神色,这才放了些心。她见乐文青年才俊,生得又清秀儒雅,倒象是表哥风湛然那一类的风格,心中也有些喜欢。况且小桃如今和她也算是闺阁好友,这乐家人又是极温和好处的,若是自己将来真的嫁入这么一家里做媳妇,还真的挺让她满意的。 想到这里,顾文琪连耳根子都红透了,手下棋子也不知落到哪里去了?乐文见她一子落歪,竟将方才自己的黑子都撞歪了,抬头一瞧。见顾文琪一脸羞涩,忙提醒她下子下错了,顾文琪哎呀一声,这才回过神儿来,安心下这盘棋。 方才小桃才将她的棋艺大吹了一番牛皮,这会子若是下得不好,岂不叫这乐文笑话?于是把刚才飞到天外的思绪慢慢收回来,专注于眼前的对弈上,跟乐文果真下了个难解难分。两人心中都对对方的棋艺暗自佩服,全神贯注之下倒忘了那个小桃怎么去换衣服反倒没了影儿了。 小桃安排好了自家大哥和顾文琪在书房里,又叫了平日里伺候大哥的小厮和自己的丫头豆儿去书房里伺候着点心和茶水,自己回了桃仙居里先趴到床上乐了一回。就她刚才瞧见的情景,看来把大哥和顾文琪撮合成一对儿还真的是有可能的,看来她得更努力了才行。 丫头们见她一副象偷了腥的猫儿似的那样笑起来,便上来问询,小桃只作神秘不答。她这里也预先留了一个心眼儿,怕这话若是先说得早了,若是万一到时大哥和顾文琪事情不成,自家大哥是个男人倒还好些,岂不是要落了顾文琪一个大姑娘家的面子? 小桃叫来小珍,让她去找周管家派人到自家大伯家里送个口信,让大伯娘温氏明日若是没事就带着那个从南边来的亲戚到家一趟,商量些事体。一切安排好了,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小桃又亲到书房里拖着大哥和顾文琪到饭厅里吃饭,也想侧面的让娘亲林氏见一见这个自己满意的大嫂人选。 顾文琪毕竟是大家里出来的姑娘,虽然害羞但是却不忘礼节,在饭厅里给林氏和乐山行了小辈礼,又见到了小桃的二哥乐武和三哥乐贤。林氏对这个女儿的朋友印象很是不错,觉得这个姑娘不似一般千金小姐那样娇娇弱弱的,是个行事大方磊落的,不由得十分喜欢。吃饭的时候,小桃不住的跟二哥三哥打眼色,于是这两人也明白了小妹原来是打着大哥的主意,便对顾文琪更加注意,也不由暗道这顾姑娘配大哥实在是挺合适的。就是不知人家一个四皇子的表妹能不能看中他们家。 虽说小桃如今是平遥王妃,自家也跟着水涨船高,可毕竟大哥只是个小小文书,这顾姑娘的表哥是当今四皇子,她本人去世的父亲和祖父又是当年赫赫有名的重臣,怕是她也自小见过不少高官,能将自家大哥这样一个小文书看在眼里吗?所以,这乐文还没有表态,他这两个弟弟倒替他担心起来了。 席间,林氏问了顾文琪几句家常里短的话,顾文琪都答得有礼又得体,这让林氏觉得若是自己有这么一个儿媳妇该有多好?小桃在一边瞧着娘亲的神情就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不禁暗笑,决定明日就找个机会跟娘透透口风,看来娘亲对文琪姐也是挺满意的。 当晚,顾文琪便在小桃的桃仙居歇下。小桃要令收拾房间给顾文琪住下,但是顾文琪却坚持要跟小桃住在一起,小桃也高兴的答应了,两个女孩子兴奋得又聊天又说话,直闹到半夜,还是喜鹊和画眉硬劝着她们休息才睡去。 第二日上午,收到信儿的温氏便早起去那个亲戚家里找了他,带着他一起到乐府里见小桃去了。温氏的儿子乐丛也在帮着小桃管着一家铺子,一家子自搬出桃花村来日子过得挺舒服,而这一切又是自家侄女儿的功劳,因此难得侄女有了事情求着自己。温氏当然愿意把事情办好。 温氏的这个亲戚姓刘,是温氏娘家一个远房的侄子。这人姓刘名远,这刘远的父母就是这京郊的人,因着刘远从小跟着在染坊里做工,慢慢学了一手染布染线的本事,后来便由人介绍到南边的染坊里去做工,慢慢熬了几年,因他手艺出众人又老实厚道,便升做了掌柜的。可是谁知有一次他得罪了东家的儿子,被那个少爷二话不说便将他的铺盖卷儿扔在了大街上,这刘远也是个硬气的,一气之下便跟老东家辞了工要回京城。那老东家见刘远是把子做活的好手,便骂了儿子一顿不愿意放他走,但是刘远坚持不受那闲气,便硬着骨头回了京城。这些日子想找家铺子重新做工,上次和父母来温氏家里串门时便说了在南边的遭遇,温氏来找林氏唠家常时,便当做一件新鲜事儿无意中说了,让一旁的小桃听了去,便记在了心里。 这刘远跟着温氏来到了乐府,他听温氏说到过夫家的这个侄女是个极能干的,开了好几家铺子还有酒楼,更听说这位姑娘还是平遥王爷的王妃,便更是大气不敢出,也不知道这王妃找自己能是什么事儿。只在一旁心里猜测着跟着温氏进来了。 小桃听说人请来了,因着刘远是个男人,便让丫头在前厅里准备了茶点招待两人。待小桃说明了请刘远来的来意,刘远这才明白这位乐姑娘是看中了自己的染线的手艺。温氏不等刘远说话,便一拍大腿先就笑道:“四侄女,这是好事儿呀。我这侄子如今正闲在家里想要找个活计做,虽说咱们京城也有几家染布坊,可是那几家只答应让他去做伙计,他这一身手艺却是委屈了,若是四侄女你想染线,他便是最合适的人了。” 刘远正饿着呢,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自然是极乐意的。便问了小桃要开的染线坊的规模和细节。两人说了一通,小桃又问了刘远一些染线方面的问题,见刘远都答得明明白白,便满意了八分。刘远便主动要求给他一天时间,他亲手买点染料染上几捆丝线来给小桃看看。小桃知道这是刘远怕自己不信他的手艺,要亲手证实给她看,便答应了后日让他来交线,若是满意便当场拍板让这刘远来当线坊的掌柜的。 二百八十七章 事成(二) 二百八十七章事成(二) 那刘远因着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哪能不使出十二分的本事来,便回家后拿出自己存的几捆上等的丝线出来,按自己染线的方子去配了染料来。他媳妇儿瞧他好端端的拿出几捆线要染,还以为他要败坏东西,忙问他要做什么?刘远便跟屋里的说了。那媳妇儿自然不愿意丈夫错失这样一个好机会,而且这东家又是表姑的夫家侄女,想来也会对自己汉子格外高看一头的。便帮着自家夫君忙活起来。 那刘远有媳妇做帮手,便连着两日泡在家里后院的小仓房里鼓捣个不休。染出了红白蓝青黄几种颜色。刘远媳妇因近日正在家里赶绣个手帕,便求着丈夫再给染出个宝蓝色来绣翠鸟。这宝蓝色向来比较难染,弄深了便成了黑蓝色,弄淡了便成了青蓝色,而且刘远手中买来的染料又不是南边上等的货色,因此染出来那颜色便不很纯正。 刘远偏是个行事较真儿的人,见那线颜色染得不纯正便不满意,又心疼那糟蹋了的丝线,便想起惯用的新丝线沾水就掉色的老毛病,便叫媳妇儿新烧了热水淘洗了半天,想去年那颜色重新染来,谁知那脏兮兮的颜色却愣是几乎半点没掉色。刘远觉得奇怪,这一问之下才明白原来他媳妇烧水时不小心将存着准备腌菜的海盐打翻在锅里,也没敢吱声,却意外的弄出这个效果。刘远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用海盐来定色的效果居然最佳,且对原来的颜色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这一发现还是原来他也不知道的。刘远十分高兴,次日便一早来温氏家找表姑陪他一起又去了乐府里汇报情况,并交了染的五种颜色的丝线。顾文琪这日还没有离开,小桃便约着她一起来瞧那绣线的质量,毕竟这生意是四人合伙,光她一人独大说得算可不太好。结果两个人瞧着半天,只觉得比市面上卖的丝线好得多了,只是比小桃那盒七十二色的稍逊些。 小桃便叫丫头去林氏房里把那盒子七十二色的丝线取了来给刘远瞧,又问他能不能染出这样效果的绣线来。刘远接过一看便笑了,道是这七十二色的丝线就出自南边他原来东家的染坊,这是丝线里最上乘的一种,原料也是用最好的蚕丝和最好的染料染制成的,只要买来上等原料,他便可以染出一模一样的来。 小桃不由得喜出望外,那个南边的老板真是不识货,放着这样好的掌柜的却把他赶了出来,倒成全了自己的生意。这算不算得她占了大便宜呢?小桃窃喜之余,便敲定了自家染线坊就由刘远来管理,任命他为绣坊的管事的,大小事情除了跟自己和三位东家汇报之外,其余都可由自己作主。小桃这样放权下去是有原因的,她知道对于染线一事自己和另外三个姑娘都是外行,而刘远却是个内行而且还是个高手,自己这个外行自然不能太托大管理内行,只要把握住进货出货的事情就是了。剩下的染线的具体操作和管理,那就由刘远这个内行来操心就行了。 小桃跟顾文琪便商量定了拍了板儿,当下便问刘远在南边的工钱是多少?刘远见小桃虽是个年轻姑娘但说话办事甚是利落,便没有隐瞒说了,在南边旧东家时是一月五两银子。 小桃听了,便跟顾文琪咬着耳朵笑道:“文琪姐,咱们给他多少工钱合适?方才瞧了他的手艺,确实是很不错的,我估量着怎么着也得比那边儿的东家多给些才好?你出个主意啊?” 顾文琪哪里做过买卖,自然就更不知道这工人的月钱如何给才合理,她也知道小桃手底下好几家铺子,这工钱该给多少自然是了熟于胸的,只是敬着自己也是股东之一,才礼貌的问自己一声,顾文琪便笑道:“小桃妹子,我又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儿,你是做老了生意的人了,我们自然听你的。你决定就是了,我只等着年底分红其它的任凭妹子做主就是。” 小桃笑了笑,这才向刘远道:“那么从今儿起刘管事就是我们染线坊的人啦,这工钱我便一个月给你十两银子,包早中晚三餐,每日里辰时上工,酉时下工,早中晚各有半个时辰的吃饭休息时间,剩下的时间便卖力气做事罢。若是到了年节,也有红包封赏,也可以领份节礼,不过是米面肉鱼之类。还望刘管事不要嫌弃微薄才是。” 刘远方才一听小桃给他一月十两银子的工钱时,早已呆了,他以为顶多这位王妃东家能给他在南边的工钱持平就差不多了,结果这一下就翻了一倍,而且还管三顿饭,这就省了家里多少嚼谷?还有年节分的礼和红包,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这管事的自然是最厚的一份了。当时喜得恨不得马上就上工,一个深深的长揖做下去,道:“多谢东家的提携,刘远自然尽心尽力,绝不懈怠。” 行完了礼,便问小桃何时开工?小桃便告诉他京郊外的作坊正在盖建,这段时间里便让刘远细想了所需要的工具丝线和染料,还需要多少人手都列出单子来,自己好叫人去南边儿统一配足货做好准备。刘远一一应了,答应明日便拿了单子来让小桃过目。 小桃满意点头,又跟伯娘温氏说道:“伯娘,咱们这作坊若是开张了,同时也得在城里开家绣线店铺,我已着人去找李牙侩去帮忙寻家合适的铺子,还想招几个卖线的媳妇子,伯娘可有好人介绍?要那机灵聪慧长眼色的,最好是对绣线搭配颜色有些经验的。” 温氏闻言笑道:“四妞儿你问得巧了,我倒有两个人正合适。一个便是这刘远家的媳妇儿,另一个便是我娘家一个表侄女,这两个都是女红极好的,那绣的东西使的颜色就跟别人的不一样,瞅着就鲜亮好看,而且刘远媳妇和我这表侄女都是灵透人儿,说话嘴儿又讨巧,做这个最好不过了。” 小桃心想刘远既是染线的,他的媳妇整日耳渲目染的自然于颜色一节比别人灵透些,想来配起绣线来也比别人配得周到。便问刘远的意思,刘远攀还攀不上呢,哪里还不愿意,乐得嘴都合不上了,只笑着说道:“东家,我家里那婆娘哪里有表姑说的那样好,不过是从小绣活儿做得多了,又嫁了我之后摆弄多了各色绣线,比常人对这线的配色质地都略通些,别的不敢说,若让她卖这绣线,我可打保票管保比别人强些。” 小桃听了笑道:“那就好,明日就让你媳妇来我这儿我瞧瞧。等李牙侩找好了店铺,便让她带着人去收拾屋子,我再派人去打些货架子之类的。方才伯娘说的那表侄女也一起来罢,横竖咱们都是扯丝拉线的亲戚,若是她们两个做得好,日后便让她们两个来管着铺子也就是了,我也少操点心。” 温氏和刘远都高兴得很,刘远便辞了回家去写进货单子,顺便告诉自家媳妇这件好事儿。温氏又让小桃留了说了会子话便去找林氏聊天去了。这刘远回家跟自家媳妇说了东家的安排,她媳妇刘氏也十分兴头儿,便在几件出门的衣服里扒拉开来,想找一件齐整的明日穿着去瞧瞧这位王妃东家的风采。 这边,刘远细细琢磨了写了一长串染线必用的工具原料,第二日便带着自家媳妇自去乐府见小桃。因门房早听小桃房里的丫头说了要来两个人,便直接让个小厮引着去大厅里见了小桃。小桃接了刘远列的进货单子,便问这些原料在京城有没有的卖? 刘远便说道:“东家,这原料在咱们京城里有却是有的,只是比南边儿卖的贵些,而且质量也不相等。就拿这丝线还说,这南边光是不同质地的丝线便分十几种,粗的细的软的硬的,各类都十分齐全。咱们这边虽然也有,但是就没有南边齐全,而且染那金线银线的染料咱们这边儿我却是不曾听说有卖的,这须得到南边才能进到货,而且价钱也能便宜不少。我倒有个想法,不如小的就亲自跟着海船走一趟南边儿,那里我原来做事时有几家进货的商家信誉不错,货品质量也是上乘的,我去一趟直接将第一批原料买进来,再跟他们讲好以后便直接在他们几家分别进原料,以后只按固定的日子让他们伙计随海船将货运来,咱们再将银票交与伙计带回去便成了。” 小桃一听这主意甚好,便连连点头,同意了刘远的建议。正好自家堂哥乐丛的铺子里也要进些货品,小桃便准备让乐丛带上刘远一齐往南边去,又让帐房支了五百两银子与刘远带着,进了货物记了帐单,回来对帐便是。刘远见小桃初次交待自己办事,便如此信任自己,更想将这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让东家高兴自己脸上也有面子,便兴头头的跟着帐房去领银子,自回家去准备去南边的一应东西。 二百八十八章 探口风 二百八十八章探口风 次日,小桃便派人到南宫家的商号将南宫艳请了来。将自己要和人合开家绣线铺子的事情说与南宫艳听了,又说明要让自家四哥带着掌柜的坐南宫家的商船去趟南边进原料,求了南宫艳让人在路途上多加照料着。 那南宫艳一口答应了,小桃想起自己跟南宫艳曾约好将来一起开家首饰铺子,便与她商量不如顺便也采买一些时兴的小玩意回来,备下将来开铺子时所用,以免当时手忙脚乱差了货物反而不美,南宫艳听了自是高兴,便嚷着这次跟着商船亲自跑一趟南边,顺便回家看望一下父母,再来看看南边行情,亲自进些货物,她本想着叫上小桃一起去,但是听小桃讲她已经要开始亲自准备嫁妆采买东西,这才做罢。 这边安排好了,小桃便找时间约了顾文琪与冷梅一同去牙行里找李牙侩商量买铺子事宜。那李牙侩是乐家的老熟人了,当初小桃开的乐家小吃铺子便是这位李牙侩给赁下的,后来乐府也是经由李牙侩从中说和买下来的,因此这几年李牙侩与乐府一直没有断了联系。听说小桃要在城里买下一家铺面,李牙侩先是说了一堆恭喜发财的好话,又从自己那个记录着城中一应租赁店铺消息的小册子里一阵扒拉。然后喜滋滋的带着小桃等人前往城南一家铺面去。 这家铺面原是家布铺,只因主人家经营不善才要将此房赁出。顾文琪和冷梅是第一次做生意,哪里知道这其中的门道,不过是投了银两随着小桃拿主意自己只顾分红拿银子罢了,所以一应主意都由着小桃做决断。小桃见这铺面宽敞明亮,采光甚好,只需要赁下来后再做简单的装修既可,店铺后面有二层小楼,也可以隔断做库房和里间,也可以住几个打更的人,也甚是方便。 于是小桃当即拍板交了银子将这铺面盘下来一年,又给了李牙侩中人费,又叫李牙侩帮忙寻着几个能说会道会绣活儿的年轻媳妇儿想要招作店员。她因想着这来买绣线的九成都是女人,就算偶尔来个男子大约也是为家中娘子代买绣线的,这绣线店的伙计是非精通绣活儿的女子不可,最好还是会配色有些经验的最好,因着李牙侩平日里也认得许多找活作的姑娘媳妇婆子的,便让他帮忙寻找。李牙侩自然应承,说是三日内便帮小桃找着合适的人选。 小桃见时至晌午,便让车夫将车赶到一家茶楼里,找了个雅间叫了茶水点心,三个人略作休息。冷梅想起刚才小桃让牙侩雇店员的事情,便笑着说道:“桃姐姐,既然让人找了店员何不连咱们外面染坊里面的工人一并找了,也省得费那二次功夫?” 小桃听了笑道:“话是这样说不假,可是梅妹不知道,咱们毕竟都是生手。于这丝线一节上不过是眼睛里会分辨十几种简单的颜色罢了,我那日见了刘远,才知道这颜色上竟有百种之多,光是一种颜色就有十几种深浅之分,咱们的眼力还不够毒,需得那刘远进了原料回来让他帮着挑人那才行呢。我已经想好了,这绣线店里只招能说会道略懂些配色的媳妇子卖线就是了,那染坊里招的人可得小心着些,不仅要招那些略懂得些染线技术的人,这人品也得老实厚道些才好呢。” 顾文琪笑道:“又不是找女婿,这人品也算上了?莫不是小桃你整日想着七哥,连做生意看铺面也把你挑女婿的那规矩也说了出来了?” 冷梅听了大笑,小桃也跟着笑了一回,娇笑着瞅着顾文琪道:“文琪姐不用拿我打趣,我如今脸皮子是厚得铁板一样,你若是惹得我恼了,我便去跟阿宣和四皇子吹风,说是文琪姐姐年纪也不小了,该找家合适的人家许亲了,”说着朝冷梅眨眨眼睛,故意大声问道:“梅妹。你不知道,我家还有个大哥人品是极好的,我娘整日想给他物色一个好姑娘,我也整日想着有个大嫂疼我,只是冷眼瞧着却没几个人能配得上我大哥的,梅妹你可认得好姑娘么?” 冷梅见小桃偷偷跟自己眨晴,就知道她是故意让自己帮腔的,又见顾文琪听了小桃的话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还把脸拧过去装作看别处,那脸上却是通红一片,可见她害羞了。冷梅心中一动,莫不是这小桃想把顾姑娘弄进自己家里,她心里一喜,便顺着小桃的话音儿笑道:“哦,原来桃姐姐的大哥还没有议定亲事啊?我瞧着桃姐姐的为人品性就知道你家里人必定是极好相处的,虽说桃姐姐你家里不是达官显贵,但是也是极舒心的一门人家了,姐姐既问到我还真的是巧了,现下便有一位姑娘是极好的,要不要我说与桃姐姐听听?” 顾文琪听得小桃与冷梅一唱一和,心里想起前不久两次见到乐文的情形,不知怎的心里就是动了一动,本来听到她们两个说乐文的名字就觉得有些害羞,但是如今又听小桃说要给她大哥找个大嫂,那冷梅又说有个好人选,顾文琪毕竟是个开朗直率的性子,虽然脸上有些臊的发烧,但是心里却有些担心,却象是自己看中的好东西要被别人挑走了一样。竟有些急躁起来,听得二人说话,便顾不上别的,直往前凑了凑听她们接下去说什么。 小桃见了顾文琪的表情,心里便如吃了定心丸似的心知肚明,她心里好笑面上故意作出意外的样子对冷梅道:“好梅妹,你果真有认得的好姑娘可得告诉我,若是觉得好我便央了人去打听,若是能让我大哥得一宗好姻缘,我必是要重礼谢你的。” 冷梅笑道:“谢什么?将来咱们都是一家人,说个谢字可显得太外道了,”她说着话,出其不意一把将旁边倾耳静听的顾文琪扯到身前来,拍着顾文琪肩膀朝小桃笑道:“桃姐姐,我说的这个好姑娘你也认得的,就是文琪姐姐。文琪姐姐出身贵重,年纪又与你家大哥相当,相貌品性又是上等的,还与你是老相识,你说,好是不好?” 顾文琪见她两个人突然把自己扯了出来,就算她再大方这里也是羞得满脸通红,顿着脚嗔道:“你们两个不是好人。尽着拿我打牙取笑,我不理你们了。”说着,作势转身就走。 小桃和冷梅笑得腰都软了,见她要走,连忙一左一右两边拉住,小桃笑着道:“文琪姐姐,你别走啊,走了倒没意思,不过大家熟识私下里开个玩笑,这里又没有第四个人,不怕被别人听了去。你向来是个大方的,这时候倒小气起来了?” 冷梅也扯着顾文琪的手晃着笑道:“文琪姐姐莫走,桃姐姐说的话极是,但是却有一点,我方才说文琪姐姐是个极好的,却不是跟你们开玩笑,我却是说真的呢。桃姐姐仔细瞧,咱们文琪姐姐配你家大哥可好?是人物配不上?还是家私儿配不上?我虽没见过你家大哥,但是瞧桃姐姐也知道三分的,定是位好的,这样郎才女貌的一对人往哪里找去?” 她们这里一头说着,那顾文琪的头都快拱到怀里去了,她一边觉得羞臊另一边心里却隐隐有种极高兴的感觉,想走开吧却又被这两个缠人的丫头扯住了走不脱,直急得一张俏脸含春,说不出的动人。 小桃觉得玩笑开得差不多了,再说下去恐怕这顾文琪会羞死了,可怜这古代的女孩子怎么就这样经不起别人打趣?小桃笑着和冷梅两人把顾文琪按在椅上,小桃这才正色道:“文琪姐姐莫动气,也别害羞,我知道你是极爽快的一个人,这时怎么说到正经事儿上倒扭扭捏捏起来了?我与姐姐说几句贴心话,并不是开玩笑,姐姐可愿意听听?” 顾文琪见小桃一脸郑重,不是刚才开玩笑打趣的模样,她知道小桃所说必定是跟乐文有关的,虽然她仍然是有些害羞,但是还是咬着牙点了一点头。小桃见她点了头,便正色微笑着道: “文琪姐姐,咱们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开门见山的说了。我和文琪姐姐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是却是极喜欢你的,我却是有意想和文琪姐姐再亲近亲近,若是能变成亲戚就更好了,就是不知道文琪姐姐心里愿不愿意?我知道文琪姐姐虽然如今父母都不在了,但是你的家世却不是一般的平民,我们家里虽然过得不错。但是却是跟达官显贵不太沾边儿的,我大哥虽然也是一介官员,但是却是个微末的小小文书,只怕这身份上还是差着姐姐家里一大截儿。除了这点其它的我大哥可以说是极好的,人才相貌自不必说了,姐姐已经见过了,那品性更不用提,我是可以拿性命来担保的,我家的三个哥哥都是好相公的最佳人选,只看谁有那样的福气得了去罢了。我这倒不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姐姐若是不信尽可以着了人去打听,若是我说的有一句假话,姐姐大耳刮子打我就是了。” 作者有话:喜爱樱桃的各位亲们,因为前一阵子樱桃家里有白事的关系,因此文停了一段时间,在此向各位亲们说抱歉对不起,今日起,文正常更新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樱桃,我会更努力加油的。 二百八十九章 拐个大嫂(一) 二百八十九章拐个大嫂(一) 顾文琪听了小桃这一番半遮半掩的话,那内里含着的意思却也是听明白了一大半,只是不好意思说直面说愿意,才红着脸嗔道:“小桃你说的是什么,我不大明白...” 小桃听了暗自好笑,这还不大明白却真成了个傻子了。她瞧着顾文琪脸生红霞的害羞样子就知道这位顾大小姐不仅不是不明白,而且还是非常愿意的,只是羞于亲口承认就是了。于是小桃忍了笑意说道:“文琪姐姐明不明白打什么紧?横竖咱们三个在这里不过是说说笑笑罢了,当不了真的,就算真的有那个意思也得我求了人去跟亲跟四皇子说去,毕竟四皇子如今算是姐姐的亲人,也做得了姐姐的主,只要姐姐不恼我就成了。” 顾文琪这时心里想着乐文斯文有礼儒雅明净的样子,已经是千肯万肯,只是碍着女孩儿家的脸面不好意思罢了,只低声说了句:“我的事自然表哥做得了主,你只找他去就是。” 小桃得了她这一句话,就知道这位顾文琪是中意自己的大哥了,看来只要大哥那面不反对,这门子亲事就算是十拿九稳了。瞧前两次大哥见着顾文琪的情形,她有把握大哥对顾文琪是不反感的,那日她故意让他们两个在一起下棋也是试探之意,原来她何尝见过守礼的大哥跟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姑娘相对对弈啊?就算是程紫烟那样来熟了她们家的,大哥偶尔见到也只是礼貌的点个头说两句客套话而已,看来自家大哥对顾文琪也是有意思的。 小桃越分析越高兴,她这一乐可非比寻常,越发瞅着顾文琪亲近起来,瞧瞧如今这身边坐着两个姑娘一个是未来大嫂,另一个是未来的妯娌,都是跟自己密切相关的人,怎由得她不开心?小桃这会子上来急性子的那股子劲儿了,恨不得肋下生双翅飞回家去跟娘亲和大哥说这事儿,便再也在茶楼里坐不住了,三人只喝了几口茶吃了两块点心便各自回家去了。 小桃回了家里直奔林氏的房间而来,正赶上林氏午觉刚起来,她便满脸堆笑的上前扯着娘亲的手将顾文琪的事情说了。林氏早就对儿子的婚事着急,眼见着女儿已经有了门好归宿,但三个儿子一个个竟是半点不着急的晃悠着,早恨不得请了媒婆来家一时把三个儿子的亲事订下来了才好。这时听女儿一说起乐文的婚事,便全神贯注的听着。 林氏因前次顾文琪来乐府作客也见过她一面,对她印象颇为不错,待听到这顾文琪本是朝里重臣之后,只因父母相继去世才住在四皇子府里,却不免有些担心顾文琪瞧不上自家,等到听小桃说了顾文琪并没有那门第高低的心思时,这才一颗心装进了肚子里,不禁喜上眉梢。娘儿俩个说得好象明日顾文琪就进了乐家门里一样,恨不得此时就把乐文用新郎衣饰裹了成亲才好。 好不容易熬到黄昏时分,乐文回家刚在屋里换上家常衣服,就被前来叫人的丫头艳红找到,说是夫人和小姐叫他到夫人房里去说话。乐文知道艳红是林氏身边第一个得用的丫头,见林氏让她来亲叫自己又见艳红脸上带着几分瞧热闹的喜色,便知道八成是自己那个鬼灵精的妹子闹了什么好事儿。只是他却是没想到自己早被亲妹子算计了一把,把他的终身大事给忽悠了。 待得乐文来到林氏屋里,只见小桃早几步窜过来挽住他胳膊,用笑得贼忒兮兮的一张笑脸来瞧着他,还冲他眨了眨眼睛,乐文心里就是一颤,不知这个鬼丫头又闹了什么事情出来。他伸手在小桃脸上捏了一把,挑眉道:“我瞧你这丫头不太对劲儿,老实说,是不是背地里算计大哥了?” 小桃吐了吐舌头只是笑,林氏在一旁瞧着也忍不住笑道:“文儿倒是知晓你妹子的脾气,你来,娘说与你听,想是你听了还得谢你妹子呢。”边说边招手叫乐文过去。 知母莫若儿,乐文自小就是个聪明的,如今瞧了娘亲和妹子这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再加上小桃在自己旁边抻鼻子眨眼睛的逗趣自己,他便对娘亲要讲的事情心里有了三分知觉。走上前来,坐在林氏面前,林氏瞧着儿子满眼里都是喜色,笑嘻嘻的便将小桃方才讲的想求顾文琪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乐文听了只是含笑不语,这件事情说实话他说意外也不意外,也算是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自从上次在王府探望受伤的妹子的时候见了顾文琪一面之后,自家这个妹子回来后便有事没事儿的在自个儿面前提起顾文琪这三个字儿来,弄得就连老2和老三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儿了。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妹子的那点子小心思,无非是见顾文琪是个好姑娘想撮合自己和她罢了。 想起那个顾文琪顾姑娘来,乐文嘴角牵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按道理说他统共正八经儿的才见过那位顾姑娘两面,若说是一见钟情为她倾倒倒也不至于,但是他却不讨厌她,甚至还有三分淡淡的喜欢,那次和她下棋对弈,期间两人也说了几句闲话。他看得出来对方对他也不讨厌,而且还有那么几分害羞和拘束,想必她也是对他有几分淡淡的喜欢的罢? 想到这里,乐文心里不免生出一种期待来,他从上两次妹子的表现就知道这丫头是要故意撮合自己和顾文琪,他故作不知也不揭穿妹子的小小心思,因着他也想和顾文琪走得更近一些,所以如今娘亲和他提起顾文琪的事来,他并不想反对。 小桃瞧着大哥含笑不语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成了!摇了摇乐文的手臂,小桃挑着眉梢笑着道:“大哥,看来还是我这个做妹子的知道你的心思,文琪姐姐人不错罢?我的眼光也很好罢?你要怎么谢我?” 乐文伸手在小桃脑袋上拍了拍,笑道:“谢什么,莫不是还买个猪头给你吃不成?我早就知道你在算计人呢,只是你这平遥王妃也太实在了,皇家的王爷叫你拐了一个不算,连四皇子的表妹你如今也敢拐了来自家,我瞧你以后可以直接做红媒了。” 小桃哪里管大哥打趣自己,也不理他,只瞧着林氏笑道:“娘,你看大哥这是同意啦。我就知道我的眼光没错,既然他们两厢里情愿,我明日就去找阿宣陪我去四皇子府里去一趟,问明了四皇子的意思就请了官媒来说和,若是大哥能在我出嫁之前成亲就更好啦,我接着便可以再给二哥和三哥寻好的...” 话还没有说完,头上早挨了乐文一记爆栗,就听乐文笑着道:“你这丫头想是做媒婆上了瘾了,算计了你大哥还不够,还要带上你二哥和三哥,要让他们知道看不大爆栗敲你。我说前些日子,你整日在你二哥面前提那个邻家的兰姑娘,想是你想将她配给你二哥不成?” 小桃听了一下子蹦起来,瞪大眼睛道:“大哥,你这可是冤枉我了,我何时说过要将兰茜配给二哥的话了?只不过二哥救过兰茜,她在我面前提过几次二哥是个好人罢了,我可没有乱讲什么。你知道这兰姑娘和文琪姐姐的情形不一样,文琪姐姐只四皇子一个表哥依靠,家里关系单纯,而那兰姑娘的家里咱们都是知道的,有些复杂乱哄哄的,我虽然对你和文琪姐姐的事儿敢这样大包大揽,但是兰姑娘的家里却不那样好相与的。” 林氏听了接口道:“四妞说的是,我瞧兰茜那姑娘虽说人还不错,但是她那个家里却是个烂摊子,不说别的只说她家里那个管家的夫人,便不是什么正门正户里出来的人,上次她来了咱们家一次我瞧着大家都是挨门住着的,便客客气气的招待了她。后来,也不知她哪里听来了咱们家和七王爷的关系,前些日子叫人送了好些胭脂水粉来,说是给我和四妞用的,我忙让艳红拿了银子给她送去,她初时还不收,我好歹让人又去说了些话她才收了,我瞧着她那样子是想跟咱们攀上些关系,心里倒怪别扭的。” 乐文在母亲和妹子的对面坐下,接过丫头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想了想对说道:“娘说的是,那兰家姑娘的境况我也曾听小妹说过,实在是个可怜的,听说妹子暗地里常帮衬着她,这也就够了。那兰家我瞧着是够乱的,那兰姑娘的性子自小也挫磨的与别人不同,妹子与她做个朋友也就够了,再多的也就不要再想了,你二哥自小便是那副助人的脾气,我也没见他多提那位兰姑娘一句,想来那次救了她也是出于救人的好意,并无其它的意思...” 小桃这便知道了娘亲和大哥对那兰家都不大喜欢,心里也暗自替兰茜惋惜,点了点头对乐文道:“大哥,我知道了。那兰姑娘的身世处境甚是可怜,我只在她困难时帮她一把那也是应当的,也不枉了她叫我一声姐姐,其它的我却是没想过,你和娘放心好了。” 二百九十章 拐个大嫂(二) 二百九十章拐个大嫂(二) 娘几个又说了一回子话,却到了晚饭时分。一家人在饭厅里吃饭时林氏便将顾文琪一事简要的跟乐山说了几句,那乐山如今有女万事足整日里只和兄长乐海垂钓逍遥,这些家里内事自然全由夫人做主。乐武和乐贤听了是求娶顾文琪,虽然这二人没有见过她,但是前一阵子小桃总是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上,这二人耳朵里也早灌满了,此时这二人见果真这事儿成了,便知道定是小桃在里面促成的。 乐武觉得有意思,便笑得打跌,指着乐文和小桃道:“大哥,不枉你自小疼桃子,她如今人长大了也知道帮大哥你讨门子好媳妇儿了,这样好的妹子往哪里找去。”说着,自*着大腿笑得不行。 乐文冷眼瞅他一眼,也不答话,任他们取笑去,只是吃饭。小桃却扭过头去瞧着二哥道:“二哥你别只顾着取笑大哥,还是少得意罢,小心妹子我哪天得了闲也给你寻门子亲事,帮你讨个厉害媳妇儿回来,整日里管着你,才现世报儿到我眼里呢。” 乐武心头一震,暗叫不妙。这个妹子自小古灵精怪,若是真的惹毛了她,还真的说不准她真弄出点事情来烦他,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乐武赶忙在菜盘里挟了一只虾子讨好的放到小桃碗里,脸上笑着道:“好妹子,二哥不过是替大哥高兴说两句玩笑话,哪里就惹翻你这个小红媒了?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爆醉虾,快吃快吃。” 他这一番举动惹得桌上众人都忍不住笑出来,林氏也笑得筷子差点拿不住,只是指着乐武笑道:“你这个做哥哥的可是与人不同,倒怕起妹子来了。没见哪家做兄长的怕妹子倒象是耗子怕猫似的,将来若是娶了媳妇,怕不也是个惧内的?” 乐武红着脸梗着脖子道:“娘说的这是哪里话?小妹自小是咱们家的眼珠子,更别提是爹娘的心肝宝贝儿了,放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弄得我们做哥哥的反倒靠后,如今娘又拿这个来打趣起儿子来了,儿子不依的。娘说儿子怕桃子儿子也倒认了,这丫头自小肚里有一万个心眼子,若是不哄着她些,难保被她算计了去还替她数钱呢,只是娘说儿子将来是个惧内的,儿子可不认。” 小桃揉着笑疼了的肚子,瞅着她二哥笑道:“二哥,你莫不是怕人家说你将来怕老婆?你可知道,这夫妻之间怕字就相同于爱字,如若这相公都不喜爱自己的妻子,更何来怕字之说呢?直接看不顺眼休了了事就成了,不是么?所以说,娘说你将来怕老婆是说你会对我未来的二嫂很好,这难道不是好话么?” 乐武素来斗嘴就没有赢得了他妹子的时候,这时听小桃这样一讲,也只是笑笑罢了。一家人吃完饭各去休息安歇,小桃回了桃仙居,便吩咐丫头叫来个家中小厮带了写好的信去跑趟平遥王府。那小厮去了一个多时辰回来,带话儿回来说王爷明日无事,自会派人来接小姐一起去四皇子府。 小桃这才放了心,又坐在一旁暗想要怎样跟四皇子提起顾文琪和大哥的亲事,待到夜色深了,喜鹊来催她洗漱就寝,这才囫囵的裹了被子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小桃便早早的起床梳洗打扮。因着她也是第一次去四皇子府,自觉着要穿着得体一些,却是为这衣饰很费了一番脑筋。几个丫头在旁边不住的撺掇:“姑娘就穿那新做的桃红的罢,看着多鲜亮,也大方得很。” 因着小桃平日在家里或是出门去店铺里都是穿着颜色素静淡雅的衣服,那些色彩艳丽亮眼些的大多是待到出门见客或是节日里穿着,几个丫头常暗自惋惜自家小姐浪费了一付天生的好皮肤,人家的姑娘是什么颜色鲜亮就往身上套什么颜色,她家小姐那冰肌玉骨明明是穿什么颜色都漂亮的,却偏偏不爱扎眼的颜色,所以只要有机会,几个丫头便撺掇她穿着艳丽的服饰。再加上自从小桃与风翊宣的婚事定下,林氏便不许小桃穿着太过素净的衣裳,忙着叫裁缝来亲量身做了几套粉嫩颜色的秋装与她穿。 小桃听了丫头的建议瞅了瞅被豆儿拿在手里的那套桃红色衣衫,连连摇头:“这颜色太娇了,今儿个又不是参加什么宴会,又不年不节的,不过是去四皇子府里探探口风而已,穿成这样也太打眼了,不成不成。” 画眉听罢想了想,才略有些不甘的又从衣箱里拿出另一套来道:“那就这套雨过天青色的罢,再配一件姜黄色的广袖短襦也就是了。”她瞧着小桃还想说什么,忙噘嘴道:“姑娘,已经够素的啦,就这一套罢,小珍豆儿快帮姑娘换上。” 小珍和豆儿忙不迭的答应一声,便上前替她换衣。小桃心下苦笑,只得由着丫头们了。也不怪她毛病多,只因她向来喜欢清雅素净的风格,那样娇艳粉嫩的颜色偶尔穿之还可,要她天天穿可是有些怪为难的。如今她身上这套衣衫虽然基调是天青色的,但是那长裙却是用孔雀蓝、宝蓝色等艳丽的颜色自裙角起自下而上绣了密密的藤萝蔷薇的图案。 那绣线也是上等的蚕丝做成,是以走动时闪闪照人,腰间又一条宝蓝色宽面缎子的腰带束出一把小蛮腰来,上身的短襦刚及腰部,袖口压了一圈如意纹饰样,端的是素净中透出几分遮掩不住的明丽来,显得曲线玲珑,身姿婀娜。 小桃站在长镜前前后照了照,叹口气苦笑道:“这身衣衫也够抢眼的。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几个丫头整日里没别的,只想着把小姐我打扮成朵鲜花儿似的,才给你们长脸,是么?” 几个丫头让她说得不由得都笑起来,小珍捂着小嘴笑道:“哪里抢眼啦?姑娘就是平日里穿惯了素色,我看着姑娘这一身倒是美得很。再说,姑娘本来生得就美,就算是不打扮也跟花朵儿一般,这衣服首饰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说着,不容小桃再分辨,径自拉了她到梳妆台前坐下,给她梳头。 小桃坐在那里斜着眼睛瞧着几个丫头,笑道:“你们几个的心思我明白了,不过是想穿好听的哄着我,想让我涨月钱是罢?我偏不上当,看你们还整日尖嘴薄舌的?” 几个丫头越发笑个不住,画眉捂着笑痛的肚子道:“姑娘,再过不了多久我们的主子便多了一个呢,我们几个讨赏自然去找王爷姑爷讨去,只说我们把王妃整日打扮得这样漂亮,怕是到时候王爷乐得心花都开了呢,自然该涨月钱的涨月钱,该赏元宝的赏元宝,姑娘就不要操心了,还是安心扮做一朵美美的鲜花就是了。” 几句话倒把小桃也逗得忍俊不止,笑个不住。好不容易说说笑笑的收拾完了,小桃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个刚来到乐府门口,就见王府的马车早已等在那里,风翊宣一身月白锦袍披着青金色披风玉树临风的站在那里,瞧见了小桃就是一笑,上前来拉住她的手把她扶到马车里坐下。 小桃身边的两个丫头极是知趣的,见两个主子见了面,便一声不言语往后面乐府准备的马车里去坐了。陆平也转身骑上马跟在车子后面慢行。 马车厢里,风翊宣瞧着小桃也不说话,只是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直待把小桃脸都看红了,忍不住笑嗔道:“这样看我做什么?看得人怪臊的...好象八百年没见似的,让人瞧见又好拿我打趣了...” 风翊宣见她因害羞而变得粉红的双颊,心中大乐,伸手指抬起她下巴来,见她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珠透过深密的睫毛看着自己,心里一阵激荡,笑道:“说来也怪,明明三天两头的见面,如今不知为何一日不见你,倒想得很,你说这是为什么?还有,你今日打扮得这样美丽,想必是为了我罢?很好,很好。” 小桃见他跟自己调笑,半嗔怪半欢喜的瞄他一眼,伸手轻轻拍开他挑住自己下巴的手指,顺势在他胳膊上做势拧了两把,道:“好个不知羞的平遥王爷,你如今越发不正经起来了...” 风翊宣反握了她的手包在手掌里,俊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魅惑,笑道:“我的小王妃,你可真是了解本王,你怎知我见了你就想不正经呢?”说着,飞快的低头在小桃粉嫩的脸颊亲了一下。 小桃脸色迅速爆红,在他胸前拍了两记,嗔道:“你果然疯了,快别闹了。” 风翊宣笑道:“谁叫你今日打扮得如此艳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也怪不得我轻薄了些...” “你也觉得我今天这身打扮太抢眼了罢?”小桃有些懊恼的低头瞧了瞧身上的衣衫,又伸手压了压短襦的下摆,轻声道:“我也道是如此,只是拗不过那几个丫头的意思。她们也不知怎的了突然觉得我以前的衣裳颜色都太素净了,变了法儿的想让我穿艳丽的颜色。这身天青色的还算不错,你不知道,若不是我坚持,她们几个方才还要硬给我套上桃红fen紫的呢。” 二百九十一章 当事人的意思 二百九十一章当事人的意思 风翊宣听她说了一番,先是用带笑的眼光细细把未婚妻子的周身上下打量个遍,倒弄得小桃更加不好意思,涨红着脸嗔道:“你...你这样瞧我做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风翊宣听了更乐,故意面色一肃,做出一副受伤的样子道:“好无情的王妃,你夫君见你今日艳光四射多瞧两眼,你便如此不乐意,原来你这一身漂亮的打扮,竟不是为了给我瞧的么?真是伤心...” “少混说了,人家正上火呢,还有心思理会你打趣?”小桃不理风翊宣的插科打诨,径自说道。 风翊宣笑着正色道:“我说你这丫头怪异,人家姑娘家恨不得花红柳绿的整理得象朵花似的,偏你不过穿件艳丽些打眼些的衣裳便有这许多念头?莫不是这京城里还有哪个不许你穿得艳丽不成?我倒觉得你丫头们眼光甚好,这衣裳配你挺好看的,不错不错。”一边说着,一边突然前倾了身子,把一只手搭在小桃靠着的马车椅背上,一手在她肩膀上板了板,瞧得更仔细了。 小桃被风翊宣这一举动弄了个大红脸,只得红着脸扭着头把脑袋转向一边,装作马车的窗隔处往外面看去。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四皇子府邸。风翊宣是四皇府的常客了,自有那奴仆笑脸迎着二人往里面去。 小桃虽与四皇子还有云平郡主等皇室中人是老相识了,云平郡主的将军府里也去了不少次,但是这四皇子的府里还是第一次来,不禁有几分好奇,在府里走动时便略留心观察着。就见这四皇子的府邸也是大得很,一眼望不到头似的,也是一间院子接着一间院子,府里花草树木也修整得齐齐整整,地上洒着水渍清扫的清清爽爽,可见四皇子极是爱洁净。 这里又不是风翊宣的平遥王府,小桃自不能象在平遥王府里那样自在由着管家带着游遍府里各个院落,只在途经的曲折回廊花园子里瞧上几眼罢了。 风翊宣并肩和小桃往里面行来,低声在她身边笑问道:“你如今改了行当不成?做起媒人来了?昨**派人送来信笺,倒着实让我吃了一惊,想来四哥今日也得吓一跳,虽说文琪也有了那个意思,但是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家,四哥虽然是她亲人,但她未必好意思将这事儿说与他知道。恐怕四哥如今还被蒙在鼓里呢。” 小桃听了笑道:“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呢。这姻缘二字也真是难说,也不过不久之前文琪姐姐还想着嫁与你呢,这如今就眼看要成了我乐家的人了,可真是人说的姻缘天注定,没法说的。文琪姐姐虽然出身京城,但却这十几年来却大半时间呆在南边儿,我大哥却又是京城地面儿都没迈出去的人,这两个人如今要弄在一起,可不正应了那句有缘千里来相会嘛。” 风翊宣也道:“那倒是有点子意思,想当年云皇姐成亲那会儿子,我们这些皇子们去参加婚礼,皇婶还说这世间姻缘俱都是月下老人事先安排好的,用根红线拴住了男女二人的脚,纵是隔着千山万水也早晚能相见,成为夫妻的。我先是还只是不信,这如今瞧瞧你家大哥和文琪,一个南边儿一个北边的两个人,竟然也能凑到一起来,也不能不说这月老之说有几分道理。” 两个人说着话来到前厅,四皇子风湛然迎了出来,笑道:“今儿什么香风儿竟把你两个人一起吹来了,我这里七弟是走熟了的,小桃还是第一次来罢?”说着,把二人让到椅上坐下。 小桃向风湛然微施了一礼,由丫头扶着坐在侧面座位上,丫头们献上茶来,小桃端了一盅在手里,朝着四皇子微笑道:“四皇子我今日首次来你府上,断不能空着手前来,只是四皇子你这里怕是天下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将我们铺子里新出的点心拿了几盒子,四皇子可别嫌弃。” 她话音刚落,风湛然便开玩笑道:“你铺子里出的点心自然是好的,只是我瞧着你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若是猜的没错的话,想是你那脑袋瓜里又有什么道道儿了,想要求我帮忙不成?难为你还拖了老七来助阵,是想压压场子么?” 小桃听风湛然说的有趣,也禁不住低下头抿着嘴笑了一阵,风翊宣更是笑道:“四哥真是个妙人儿,一眼便看穿了这丫头的心思,真是有趣。” “哎呀,还真的是被我猜中了不成?”风湛然笑着道:“莫不是小桃的耳朵长,早听说了我府里有人送了些南边极好的土产来,想来分一份的不成?” 小桃笑道:“四皇子可是说对了一半儿,我今日来的确是想求四哥一件事儿,只是却不是那土产的事情,却是想跟四哥你求一个人儿?” “哦?”风湛然微一愣,转瞬瞧着小桃一脸笑意,心下一动,却明白了三分,笑道:“我府里除了我和文琪表妹,其余剩下的都是些下人而已,你这所求之人莫不是文琪表妹么?” 小桃笑着便将想替自家大哥求娶顾文琪的事情略说了一遍,又道:“四哥,其实我也知道我们家大哥配文琪姐姐确是有些高攀了,毕竟文琪姐姐虽然父母不在,但毕竟也是忠良之后,还有您这个皇子表哥,只是上次我受伤在阿宣那里养伤,我大哥去探病时巧遇了文琪姐,我瞧着他二人性情容貌上倒是挺般配的,我也缺个大嫂来疼我,只得厚着脸皮来探探四哥的口风,四哥可千万不要怪我鲁莽啊?” 风湛然这才明白了事情原委。想到自己表妹顾文琪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却还没有定下亲事,自己也曾想替她物色一门好夫婿,只是一来没有自己看着顺眼的,二来有几人被顾文琪拒了的,如今听小桃一讲,原来文琪表妹竟然对小桃的大哥有些好感,风湛然却是有几分欢喜的,当下便叫人去后院将表小姐顾文琪请了来。 顾文琪听了下人说到风翊宣和小桃一起上门来,当下便想到小桃也许是为了自己和乐文的事情而来,便有些害羞,但是知道这时表哥叫自己过去,八成是想当面问问自己的意思,若是此时因着怕害臊不去,又怕误了大事反而不妙,只得换了见客的衣裳整理了衣饰随着下人来到前厅来。 小桃瞧见了顾文琪款款走了来,早就站起身来迎过去,拉住了她手亲亲热热的相邻着坐下,风湛然瞧见表妹来了,便笑着道:“文琪,你可知小桃和你七哥来做甚么?” 顾文琪听了表哥这样问自己,更认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面上一红,只作不知,道:“表哥这话说得奇怪,七哥和小桃不过是来府上坐客拜访,哪里还要为着什么,而且表哥为什么问着我?我哪里知道?” 风湛然笑道:“你既然不知道,我就说与你听,小桃瞧中了你,要想你到她家里去做她大嫂呢,你可是愿不愿意啊?若是愿意我便允了乐家,让他们家里请了官媒来做这六礼之事,定下了这门亲事,若是你不愿意呢,咱们就当是没有这回事也就是了。” 顾文琪见表哥当着面就直截了当的把话说了出来,纵然她是个心性爽快直接的姑娘,这时也臊红了脸,转身便想往外走,小桃早瞧得真切,在旁边一把扯住她笑道:“别走啊,文琪姐姐。你瞧我坐马车颠了一路好容易来了,你便是愿不愿意也给我句痛快话儿啊。姐姐平日里何等的大方直爽,这时候遇上要紧事儿时,怎么竟还学起那小家子气害起臊来了?哦,我明白了,大概是文琪姐姐心里不愿意,那我也只好不说了。” 说完,故意叹口气装出一副失望的样子来。顾文琪心里早已欢喜到十分,只是碍于女儿家害羞的原因才不好意思亲口答应,这时见小桃皱起了眉头一副失望的样子,心里着急,还真的是怕让小桃误会了,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伸手便扯住小桃的手,嗔道:“我...我何尝说过不愿意了...” 小桃要的就是她这一句话,当下便轻声笑道:“这么说,文琪姐姐是答应了?” 顾文琪这才知道被小桃玩了一把,伸手在小桃脸上拧了一把,嗔道:“你这个坏丫头,尽着打趣我,等你和七哥成亲的时候,瞧我撺掇了她们怎么羞臊你,你等着瞧罢。” 风翊宣也打趣她道:“文琪,你可要想好,若是你的事情定下来,说不定还是你先出门子在前,还没有出嫁便先得罪了小姑子,倒不怕她给你小鞋穿么?” 顾文琪红着脸道:“七哥也学坏了,跟着桃丫头来打趣我,我不依,”转头向风湛然道:“表哥,你也不帮我说话,任着小桃这鬼丫头拿我开心不成?” 风湛然瞧顾文琪的表情便知道她对乐文是满意的了,自然心里也替她高兴,便笑说道:“这个表哥可管不了了,横竖这亲事定下来你和小桃便是一家人了,由着你们姑嫂二人闹去,我们又管这个闲事做什么?” 二百九十二章 彩虹阁(一) 二百九十二章彩虹阁(一) 顾文琪被众人打趣得紧,红着脸蹬了表哥风湛然一眼,转头径自回后院房间里去了。小桃见状好笑,忙朝风翊宣和风湛然打个眼色,在顾文琪身后紧紧跟着她去了。二人自在顾文琪房间里说笑不提。 既然这亲事顾文琪本人和四皇子风湛然都没有异议,就算是成了一半儿。小桃巴不得生出翅膀来飞回家去告诉家里人这个好消息。风湛然自然是留着二人直到晚饭时分才走,小桃回了家,顾不上别的,直奔着大哥的房间而来,满脸带笑二话不说拖着乐文的手就往林氏的房间去。 乐文瞧着妹子身喜气,便知道事情成了,林氏把女儿揽在身边,笑道:“可是事情成了?” “自然是成了,”小桃笑吟吟的瞧着大哥道:“大哥,妹子如今把你的事情办成了,你可拿什么来谢我?”刚说完话,却见她爹乐山和二哥三哥也得了信儿一起来到屋里。 乐文这时却有几分有好意思起来,乐武笑道:“看来咱们就快有大嫂进门了,这倒是好事。” 林氏这时便与乐山商量着明日便请个官媒来,准备上门行六礼求亲。小桃瞧了她二哥嘻嘻笑道:“二哥,你也别忙着打趣大哥,大哥的亲事完了之后便轮到你了,你也上些心告诉我喜欢什么样儿的姑娘,妹子我好用心帮你打听着,总不能大哥成双成对了,让你和三哥形单影只的呀,厚此薄彼可不太好。” 乐武笑道:“你这丫头总算计着这些,如今你拐了个大嫂来疼你还不够么,还要拐个二嫂来不成?不着急,你且歇歇罢。” 乐贤笑道:“这个顾文琪听说是四皇子的表妹,也是当年朝中重臣之女,想来能看中咱们家也算是缘分了,只是我和你二哥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这个女子,可也巧了偏就大哥去王府探病时见过,我们去时倒一个人没瞧见的。” 小桃笑道:“二哥和三哥瞧没瞧见有什么要紧?只要大哥瞧见了瞧着好就是了。那位文琪姐姐品行面貌都是好的,虽说是四皇子的表妹当年也是位重臣之后,但是却是谦逊大方的,否则我也不会这样上心。如今这事儿就算是说好了,只等着爹娘请了媒人上门去求亲就是了。” 第二日,林氏果然叫人找了京城里有名的一个官媒婆上门,说明了要去四皇子府里求娶顾文琪的事情,那媒婆听说求得是当今皇子的表妹,又知道两家已经初步说好了的,只是要自己去走走过场而已,这现成的一桩大便宜怎能不要?便欢欢喜喜跟林氏商量着办置了各样东西自去说亲不提。 直忙活了差不多个把月,该走的礼该行的规矩都走到了,那媒婆也果真是个能干的,两面说和着把婚期也定下了,就在小桃出嫁前三个月。林氏于是便来了活计,开始着手准备婚礼上用的一应之物,又要备下女儿出嫁时的嫁妆单子,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 这日小桃吃完晚饭觉得无趣,便到书房里找书来看,正碰上大哥也在那里看书,便想起心里一件事来,坐下来悄悄问乐文道:“大哥,如今你的婚事是定下来了,只等着万事俱备迎娶新娘子就是了,只是说真的,这事情是妹子给你撮合来的,事前也没见你有多大意见,难不成真的是妹子我运气好,看中的恰巧就是大哥你的心头好不成?” 乐文听她这话反而笑了,“如今这亲事都铁板钉钉了,你怎么倒问起这个来了?你大概是想我是不是真的喜欢顾文琪罢?若是这样,我便告诉你,若说是不喜欢我不会同意你和娘去撮弄这件事情,但若说是象你和七王爷那样,喜欢到那个程度,也不尽然。只能说是我觉得她会是个好妻子的人选,而我也不讨厌她,甚至有几分喜欢她这就够了。” 小桃扶额道:“大哥真是的,成亲完婚这件人生大事让你说得好似是买东西似的,我听你这样说,好象若不是顾文琪,换了别家的姑娘,只要不特别的讨厌,家世身份也都配得上,谁都可以了?不过大哥,我实话对你讲,文琪姐姐和我的交情不错,她人也很实在没有心眼子的,若是你把她娶了进门却不冷不热的待她,我可是不依的,毕竟这事情是我一手促成的,若是弄得到头来她怨我,我可不能与你干休的。” 虽说小桃心里明知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讲,什么爱情至上都是空口白话,大多数的婚姻还都是看条件等客观因素的,但是让她一下子接受还是有些困难的,她虽然不能让每个人的爱情都象她和风翊宣那样,但是最起码她希望自己的大哥大嫂能在感情基础上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乐文见小桃一脸的严肃,苦笑道:“妹子,你要讲道理啊。我这亲事可以说是你一手给我弄回来的,我也并没有不满意之处。何况,我并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说不可能每个人的婚姻都是那样轰轰烈烈的,我既然决定娶顾文琪为妻,自然会好好的对她。她如今没有父母亲人,只有一个四皇子一个表兄,将她交与我,我自然会怜惜她爱护她,与她好好过日子。我是不会苛待她的,你只放心好了。” 小桃这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心里大石放下,偏着头看着乐文道:“大哥,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近一段时间脑袋里总想些有的没有,想是我想得太多了的缘故。我只是突然想起来,你和文琪姐不过是见了两三次面,就直接定下了亲事,心里有些悬心而已。” 乐文瞅着自家妹子笑道:“你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我岂有不知道你的脾气的道理?这许是你也快要出嫁了,女儿家出嫁前想法自然多些,伤春悲秋的这也是人之常情,大哥只一句话送你,若是你与七王爷过得和和美美的便罢,若是受了委屈尽管回家,大哥不管他王爷还是什么,在大哥眼里他只是我妹子的夫君,若是对你不好,你便回来大哥养着你便是。” 小桃笑道:“我的好大哥,你这话若是被阿宣听着,他怕是不肯与你干休呢。” 这几日,那随着南宫家的商船南下进办货物材料的乐丛和刘远也回来了,那刘远得了这样一个掌柜的职位,在南边自是拿出百倍的精神来打点,随着商船运回来的首批的货物质量又好价钱又公道,还顺道联系了几家可以长期供应原料的商家,可真是没有白去一趟,收获颇丰。 刘远这一回来,丝线坊便可以准备正式开工了。那外面铺子早已打点好了,李牙侩也早就给小桃找好了几个能说会道的媳妇子做店员。小桃找来了冷梅和顾文琪来想丝线铺子的店名,后来还是冷梅想了个彩虹阁的店名被定了下来。三人又亲到了郊外的染坊里瞧着刘远带着几个从南边撬来的染线的工匠亲自染线,刘远带着人先将几十种基本颜色试染成功,而由一种颜色由于漂染次数的关系所得到的深深浅浅的不同辅色相继出炉,一时间那染坊里万紫千红挂在竿子上,真象道道彩虹一般。 三个女孩子喜欢的爱不释手的抚着手里的绣线,舍不得放下。就连平日里不喜做女红的冷梅也笑道:“这还从来没有一下子看过这么多颜色的绣线呢,而且放在手里怎样磨蹭也不会掉色,而且这单一种颜色变有二十多种同色系的辅色可选,哎呀,我真觉着我也想绣些什么了。” 顾文琪婚事事业两如意,更是开心,手里拿着两捆金线银线,暗自盘算要绣个荷包给乐文配在身上才行。她们这里第一批绣线染好时店铺早已打出去了广告,说是开业前三天买五扎绣线便可免费赠送一扎,待得第一批颜色的绣线运送到彩虹阁摆放妥当时,便迎来了许多慕名而来的顾客。 那彩虹阁如今整治的焕然一新,大厅里全部安放了一排排的货架,由于绣线的颜色实在繁多,所有颜色加起来足有四五百种之多,于是小桃索性让商品如同现代的超市一般展示,每种同色系的绣线按顺序一一摆放,由深至浅让人一目了然,而颜色的过渡又柔和无比,让人眼睛里看了舒服。 细看过去,每种颜色的货架下面都贴有一个小标签,标有颜色的名称,比如红色就有大红、玫瑰红、粉红、西瓜红、砖红、银红等等数十种,而黄色又有姜黄、艳黄、金黄、桔黄、菊黄等等,各种色彩炫人眼眸。 彩虹阁的铺子后头一大半做了库房,另外剩下的做成了贵客室,专用来招待批发商或是经常光顾的老客。因着想要屋内明亮,特地由匠人在屋顶用开了数个天窗采光,就连屋内墙壁也全部粉刷一新,令人觉得站在店里的哪个角落都觉得明亮喜人。 二百九十三章 彩虹阁(二) 二百九十三章彩虹阁(二) 那托李牙侩寻来的六七个媳妇子,早在几天前便被小桃教导了怎样接待顾客的方法,其中管事的便安排了刘远的媳妇刘氏,一是为着她夫妻二人都在手底下做事比较方便,二来是因着这刘氏虽大字不识几个,但却绣得一手好女红,常绣些精致手帕荷包之类的托人代卖,自是对什么图案配什么颜色的绣线最为合宜了如指掌。对此,小桃很是满意。 小桃吩咐了在店铺里不忙的时候,每一位媳妇子要专门接待一位客人,若是客人瞧中了哪种颜色,便由媳妇子们记下所要的颜色和数量,待全部挑选完毕之后再由专门管库房钥匙的刘氏统一到后面仓库里取了货品来打包。 彩虹阁靠着墙一面放了一溜座椅,供挑选好绣线的顾客们坐等取货,另外里间另设有贵宾的接待室,安排了两个小丫头在后面厨房里烧水备茶。铺子里四面墙上挂着由本铺绣线绣出来的几副女红,装裱的漂漂亮亮的以供客人们亲眼见到彩虹阁绣线的成品质量。 因着彩虹阁要开张的消息早半个月前就已经传了出去,这开张的前三日还有优惠活动,于是这天自然就吸引了一大批前来购买绣线的客人。这些顾客多是姑娘媳妇们,三三两两的拉帮结伙在店内游走细看,门口停了不少的轿子和马车,看起来非常的热闹。如此的情景惹得过路的人也纷纷侧目,也争相进店里来看个热闹,小桃和顾文琪冷梅三人在二楼的帐房里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合开的店铺开张,自然要发了帖子邀请一些平日里相近的好友来捧场的,再加上小桃的平遥王未婚妻的身份,和冷梅的未来十二皇子身份,再加上顾文琪四皇子表妹的身份,那些官家夫人小姐们早就得了信儿,一拨拨的前来道贺。 云平郡主怀着身孕也坐着马车慢慢来了,早被小桃安置到二楼的休息室里坐着说话,还有风翊宣、风秀林、风湛然兄弟三个也相继前来,将个二楼的屋子里占得满满当当的。 冷梅和顾文琪初次亲自投资生意,兴头儿到十二分,见店中客人都是女客,倒没有什么不方便的,二人便下了楼去在铺子里瞧着那些媳妇子招待客人,只觉得新奇无比。小桃便在休息室里招待云平郡主等人。云平郡主瞧着她一会儿让人上点心,一会儿让人端茶水的忙着,便笑道: “你不用这样婆婆妈**招呼,如今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再说这里几个人都是平日里相熟极了的,哪里会在这忙乱的日子里挑你礼数不成?你瞧那两个丫头不会亲自下去卖线去了罢?” 风秀林在一旁喝着茶,听到这里不由笑道:“梅儿懂得什么?她不过是第一回自己投了银两做买卖,看着什么都新奇而已,让她卖线别弄错了颜色或是找错了银钱就是万幸了。” 几句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风湛然笑道:“十二弟这是瞧着冷梅姑娘不在眼跟前,才敢这样说话,等会她回来我们便告诉她你这样瞧她不起,瞧她不与你闹腾才怪。” 风秀林赶忙起身来给风湛然作了一个揖,苦笑道:“四哥,何必捉弄我?你也知道我不过随口说两句玩话,何至于就小瞧了她?我好不容易才求来了这位大小姐肯嫁我,四哥只当可怜我就是了。” 众人瞧着风秀林搞怪的样子甚是好笑,风翊宣走到风秀林身边拍拍他的肩膀笑道:“瞧你这副没出息的样子,不知道的以为你才是倒插门的女婿呢,那冷梅姑娘素来也不是个脾气凶暴的人,怎么你就怕成这个模样?” 小桃见风秀林被两个哥哥逗得哭笑不得,便含着笑上前拉了风翊宣的胳膊,让他坐回椅上,笑道:“行了,十二皇子这样对冷梅妹子我们瞧着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倒打趣起来没完了,若是等会儿被梅妹上来瞧见,怕是嘴上不说,心里要埋怨你呢。”说着,转头看向风秀林说道:“十二皇子,上次你不是说想吃我们迎客来的清蒸鱼么?今**们来庆我开张,我们三人便商量好了在迎客来招待你们吃饭,可巧今日一早掌柜的来说,新上了二三十条极新鲜的大鲤鱼,我让他们仔细收拾了傍晚做上,你可有口福了。到时候我再给你带上两条回去,那鱼都在水里养着活蹦乱跳的,明日让你府里厨子再做上一顿,可好?” 风秀林笑道:“还是七嫂讲道理,疼我,七哥如今是有了嫂子就不亲兄弟了,亏得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儿,还帮着我媳妇儿一起弄店铺,我早已想好了,等你和七哥大婚的时候,我可得费些心思弄份拿得出手的大礼才行。” 小桃听了脸上一红,刚想说什么,却听外面丫头来回说程紫烟前来贺喜了。小桃忙到楼下迎了出去,只见程紫烟一身新衣,气色极好,脸上化着淡淡的妆容,身边跟着两个锦绣坊的小丫头,二人合抬着一架炕屏,想是程紫烟贺开张的礼。 程紫烟见了小桃,便上前拉住她手笑道:“恭喜你发财呀,你今日开张我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那一架炕屏是我们铺里的一等绣娘们合力亲手绣的,本想着明年春开贺你的生辰用的,结果正遇上今日这好事情,干脆就先给你,到时候我再亲手绣些其它的东西送你做生辰礼物。” 说着,便让那两个丫头把绣屏放在一旁的桌上。丫头把蒙在绣屏上的布巾揭去,只见那绣屏共是四扇相组,上面依次绣了梅兰竹菊的图案,那绣工极是精致细腻,栩栩如生。此时铺里有许多客人在挑选绣线,见了这样一副精致极了的绣屏,都凑上来观看,发出一阵阵赞叹声。 小桃虽然绣工没有那样好,但是她娘林氏却是个女红高手,所以小桃看绣品的眼力界儿却是极好的,这副绣屏一见便知是上品,图案的起转承合之间半点不自然之处都没有,就象是用笔画出来的相似。程紫烟见周围围了好些人在观看,灵机一动,便大声道:“各位姑娘夫人们,我这绣屏用的丝线就是彩虹阁里出的,大家瞧瞧绣出来的绣品可有多么好看哪。” 她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她这绣屏的绣线确是有几种颜色是小桃的彩虹阁郊外的染坊里出来的,但是当时刘远只是试染了几十种颜色,小桃当时便让程紫烟每样颜色都拿去了些绣东西用,但是这副绣屏里的颜色只有一半是出自彩虹阁的手笔,另一半却是后配上的,但是围观瞧看的客人们不知,再加上这副梅兰竹菊图确实太出彩,她们哪里去细问这些绣线出自何处,只是附和着夸赞而已。 冷梅和顾文琪在一边看得高兴,两个人新手将那绣屏搬到一旁的收银的桌子上放着,小桃瞧了向众客人道:“我要说给各位客人知道,我们店里摆出来的绣品样子,所用的绣线俱都是出自我们彩虹阁自家的染坊,我不敢说京城里我们家的绣线最好,颜色最鲜艳,但是我绝对敢说我们彩虹阁的绣线种类是最齐全的,大家尽管挑选,顺带着说一句,这位送绣屏的姑娘是我的好友,她们家里是开绣坊的,手工自不必由我说,大家从这副梅兰竹菊图上尽可以看得出来。若是大家想选好绣品送人,也可以去她家绣坊里瞧瞧。”说着,便把锦绣坊的地址说了一遍。 她知道平日里姑娘家慢慢的做绣活都是常有的事儿,但是若是送礼时那有钱的人家还是多有直接从手工好的绣坊里直接购回绣品,一来那绣坊里的绣娘手工都是极好的,二来省时省力,不过多花几个银钱罢了。 小桃一番话说完,自拉着程紫烟到一边去叙话,程紫烟笑着道:“我是来贺你的新铺开张的,怎么弄得咱们两个互相吹捧似的?” 小桃笑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咱们的东西都是极好的,我又没昧着良心撒谎骗人?不说这个,紫烟姐姐,程嬷嬷和聂老伯怎么样了,你们何时搬回聂府去,我这些日子忙着我大哥的事情,没有时间去瞧你,但是心里总记挂着这件事。” 程紫烟轻声道:“难为你记挂着,我今日除了为你贺喜来之外,还有一件事情便是这个了,我娘和爹已经说好了,十日之后便搬回聂府去住,锦绣坊也全交由我来打理,我爹也不知怎么说服了我娘,让她想开了安心在家里享清福,两个人说好前半辈子没得好生过,要到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四处走走看看呢。” 小桃听了心中大喜,实在是为程嬷嬷和聂老伯能苦尽甘来高兴,“那太好了,还有聂老伯有办法,总算聂老伯和程嬷嬷这些年的罪没有白挨,如今紫烟姐姐你倒要挑起锦绣坊的大梁了,我真是高兴。” 二百九十四章 近况 二百九十四章近况 程紫烟道:“我爹私下里对我说,你老早就知道了我们家的事情,为着怕我们面上过不去,暗地里帮着他,他心里很是感激,说是我们搬回聂府后便在家里隆重的设宴请你来招待你,你可得答应才行。” 小桃点头笑道:“这个自然,聂老伯虽说说得有些夸张了些,但是我这个小卒子也算是出了一点点绵薄之力,这庆功宴也好全家团圆宴也好,我是必去的,紫烟姐姐放心就是。” 二人又说了阵子话,程紫烟见铺里来往的客人甚多,便告辞回去了,说好到时候派人来通知她去聂府作客,小桃一一应了,复又上楼去。 却见屋里只有云平郡主和风秀林两个在那里,风湛然和风翊宣两个不知到哪里去了,丫头道是两位皇子由顾姑娘引着去后院库房里瞧光景去了。云平郡主见屋里只他们三人,忙将小桃叫到身边,低声让她把丫头支出去,小桃见此情景,便知道云平郡主怕是有背人的话要说,便让那丫头自去楼下铺面帮忙,自己坐到云平郡主身边。 云平郡主瞧着小桃,略皱着眉头低声道:“小桃,趁着七弟这会子不在这里,我有句话要跟你讲,你可还记得那个害你不成反受其害的吴相的女儿吴曼霜?” 一旁坐着喝茶的风秀林听见这个名字,眉梢抖了一抖,却没有开口说话,只眼光瞟过来瞧着云平和小桃两人。小桃没想到云平郡主在这时候竟提起吴曼霜这个名字来,心下觉得诧异,她感觉云平郡主这时提起吴曼霜来必是事出有因的,便老实的答道:“自然记得,我这背后的鞭伤便是拜这位吴大小姐所赐,哪里会忘记了?” 云平郡主听她这样一说,当下便没有接着说话,沉思了半晌方才说道:“你可知现如今这吴曼霜仍关在刑部的大牢里,皇上虽说派了太子来审理这件案子,但是明白人都知道这案子却是不太好审的,如今太子连刑部的门儿都不登,想来也是做难,这样拖来拖去的也不是个办法...” 小桃沉吟了半晌,道:“莫不是因着吴相的关系?” 云平郡主点头不语,一旁的风秀林冷哼一声开口道:“可不就是么。若是换作别家的人或是平头百姓,只怕是人早推到午门外砍了,还等得到这会子?哼,劫持皇家亲眷,明知道你是父皇亲口赐婚的平遥王妃,还敢壮着胆子害人,最后还想要杀人灭口,简直是丧心病狂了。” “谁说不是呢?”云平郡主接口道:“这吴曼霜胆子也太大了些,不过一个丞相之女,竟敢犯下掳劫皇亲的大罪,这还得说吴相向来对皇上忠心,这事情他也的确不知,否则连他也要受牵连,丢官罢爵那是轻的,若是重的吴府怕是要连根断绝了...也是这吴相倒霉,好好的让自己的亲女儿给牵扯到这步境地,如今朝中看笑话的多着呢。” “那如今皇上对这事儿却是个什么态度呢?”小桃问道,她觉得今日云平郡主主动提起吴曼霜来绝对是有原因的,莫不是来为她求情的,可是就算是求情求到她这里也是白搭,她一不是主审官,二没有权势,哪里能插手到刑部里面,再说了,那个吴曼霜上次是真的下狠手想置她于死地,莫不成她还要再放纵她出来害人不成?“吴曼霜的事情我也曾私下里问过阿宣,他只说不关我的事,让我不要操心,那吴曼霜的近况我却是半点不知道的。” 云平郡主叹口气道:“我估计着也是如此,七弟把你护成宝似的,自然不让你为这些个事情烦心。我也不瞒你说,那吴相也曾几次三番求到将军府里,想求我在七弟面前讲个情,略高高手将吴曼霜的事情略松松,我家公爹和相公他都见过了,听我相公讲吴相还在我公爹面前落了泪,那样一个百官之首老泪纵横倒也可怜,只是我想着他那女儿做出的事情着实可恶,才没有理他,前几日听说他还去了我爹娘那里,求他们帮着说情。” 风秀林猛的站起身来怒道:“皇姐说的这是什么话?难不成说这些是来为了给吴曼霜那个恶毒的女人求情来着?那吴曼霜当日做下了那狠毒的事来,今日便要承受这结果,莫不是只因着吴相的关系,她便可以为所欲为,犯下了罪也可以逍遥法外不成?” 云平郡主见风秀林一张脸板得要滴出水儿来,不急不慌的瞄了他一眼慢慢的道:“难怪他们都说你是个急脾气,果然不错。我这里话还没有说完,你便坐不住了,我何曾说过要替那吴曼霜求情,当日她的所作所为甚是过分,我也不是不知道,我只是说吴相如今四处走动巴不得求七弟放他女儿一马,说出这事儿来大家心里有个数儿,你就耍起脾气儿来了?” 小桃眼见着这堂姐弟二人要吵起嘴来,便赶忙起身来劝道:“哎呀,这多大点儿事情,也值得你们姐弟二人争执?十二皇子你也太心急了,云平郡主不过是说说吴曼霜的近况罢了,我也好奇着呢,这吴曼霜从关进刑部我便没听到她的消息,如今正巧云平郡主告诉了我,我还没急你倒急个什么?” 她说着,又回头对云平郡主道:“云平郡主,如今那吴曼霜在牢里情况如何?我还只当是太子已将此事审理得七七八八了,没想到却原来是一直拖着,想来那吴相一定也去太子那里说和了罢?” 云平郡主叹道:“正是。太子如今是这事情的主审官,吴相早就去东宫好几次了。太子倒是想卖这个人情给吴相,只是皇上既然将这件事情交与他来审理,定是在暗中瞧着他要如何发落呢,他倒是不敢明目张胆的就将人放了,而且这里面还有七弟在里面梗着,小桃你不知道,七弟在这件事情上是下了狠心,别说是太子,就算此时皇上下旨要将吴曼霜从轻发落,怕是七弟也断不会答应,许会生出许多事来。太子也正是看到了这一点,于是才不敢私自轻判了吴曼霜,但是若是判得重了,他又怕会得罪了吴相,所以这事情便一直这样拖着,想是要时间久了不了了之罢?” “做梦!”风秀林冷笑道:“他想得倒美!就算他是太子也没有这私放重犯的权利,如今他还没有坐上那个位子呢,手倒伸得挺长的,他以为父皇将这吴曼霜的案子交到他的手里很正常么?父皇那是想要考较考较他的人品心胸,他尽管拖着,到时候不用别人来说什么,父皇自然就有旨意下来,怕是他要损了夫人又折兵呢。吴相那里讨不了好,父皇那里更是跌个大跟头,到那里才落在我眼里呢。” 小桃心中暗道,这太子果然人缘极差,连自家亲兄弟都不太待见他,只是这也怨不得别人,一个身为太子的人,整日里只知道往府里搜罗美女,在政事上丝毫没有建树,倒叫别的兄弟们将他比下去一大截,难怪皇上不喜他。若是这样下去,怕是这位太子爷的位子坐不太稳罢? 云平郡主见小桃坐在那里好象是想着什么心事,担心她是不是疑心自己是来做说客的,忙拉了她的手道:“小桃,你不要多想,我说吴曼霜的事情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最近吴相四处拉拢相熟的官员想要在七弟面前说上话求情,我还知道他亲自到七弟府上去但却吃了闭门羹,七弟根本不见他,在朝上相见也只是装作看不到就走过去了,我相公瞧着回来学与我听。我觉得这吴曼霜虽然是做事歹毒,但吴相毕竟与这事无关,况且皇上还是心里信任他的,你瞧这事情出了之后虽说皇上生气但却没有对吴相做出严厉的惩处,只是骂了他一通不会教导女儿罢了,说明吴相在皇上心里还是有几分位置的。七弟这样总摆着冷脸对他,未免太过显眼了,话说回来,以七弟平遥王爷的身份自然不惧吴相,只是让其它的官员看在眼里未免太不好看,所以我才将这事讲与你听,让你心里有数,并不是存了为吴曼霜求情的意思,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了我,咱们毕竟马上就是一家人了,若是咱们存了疑心倒不好了。” 小桃自是知道这些是云平郡主的肺腑之言,于是笑道:“瞧你说的,我何时是那样不懂事理的人了?我自是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以前我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形,如今知道了,若是有机会,我自会问问阿宣的意思,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留一线明日好相见,这道理我晓得。” 云平郡主不想小桃答应的这样干脆,欣慰的拍拍她肩膀,笑道:“怪不得七弟那样把你当个活宝贝似的,你果然是个玲珑剔透的,就这份心胸也少有人能及。我本想想亲自劝劝七弟的,只是涉及到你只怕他是寸步不会让的,我也省得瞧他的冷脸子,你不知道,这七弟撂下脸子来连我也打怵呢。” 二人于是撇开这件事不谈,又说了些闲话,直待到日薄西山的光景,铺子里的客人总算是渐渐散去。小桃和冷梅顾文琪三人见头一天的生意便如此兴隆,俱都是眉开眼笑,小桃做久了生意的人倒还好,尤其是顾文琪和冷梅瞧着货架上的绣线卖出了一大半,兴奋得简直要跳起脚来,吵着要请众人吃饭。 二百九十五章 我想见她 二百九十五章我想见她 从迎客来酒足饭饱,宾主尽欢出来之后,已是新月初上时分。 云平郡主的夫君萧威将军亲自来将爱妻接回家,而冷梅也由风秀林送走,风湛然和顾文琪表兄妹两个也一起回了四皇子府。而风翊宣在小桃的建议下,没有坐在马车上,两个人踏着月色在街道上慢慢往乐府方向走。 此时已是深秋时分,夜里风凉,风翊宣见小桃身上穿的有些单薄,便将身上披风解下给她裹在身上。两个人就这样拉着手在前面慢慢走着,陆平和喜鹊画眉还有车夫在后面慢慢跟着。 不知为什么,小桃今日在彩虹阁听云平郡主提起吴曼霜这个名字之后,心里便象是扎了一根刺似的,隐隐的不舒服。自从吴曼霜被关押在刑部之后,她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人了,可今日云平郡主的提起让她又想起了那个一身白衣做出过激行为的吴家小姐。 风翊宣自是不知小桃心里想些什么,只是觉得今日的她有些闷闷不乐似的,好象有什么事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似的,想了想,风翊宣问道:“小桃,今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么?我瞧你晚上吃饭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的,象是有心事?跟我讲讲。” 小桃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风翊宣。月光下他俊美出色的五官显得分外吸引人,她分明看见他眼中隐隐的担忧,他是在担心自己么?心里一软,小桃看着他的眼睛半晌方道:“阿宣...我想见见吴曼霜。” “什么?”风翊宣就是一愣,他是做梦也没想到小桃竟主动提起这个名字,“见吴曼霜?为什么?我不是说过那件事已经了结了...让你不要操心了么?” “吴曼霜的事情...一直没有了结罢...”小桃轻声道,“我听说太子现在拖着这件事,只将吴曼霜关在牢里,却是不闻不问的,那吴丞相又四处想让人帮着求情,我...” 风翊宣打断她的话道:“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不是说过,你只安心做你的事情准备嫁我就是了,其它的一概不要操心也不要管,总之吴曼霜就算是不死,这辈子也别想从牢里出来。” 小桃心中一紧,她早就猜到风翊宣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吴曼霜,只是没想到他竟是想将吴曼霜囚在牢里一辈子,这样对一个逍遥惯了的官家小姐来说岂不是比死还要难受?虽说她知道这是吴曼霜咎由自取的结果,可是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风翊宣轻叹口气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里抱住,轻声道:“穿得这样单薄,也不怕着了凉,别走路了,上马车让我送你回家歇息好不好?” 小桃只觉得他拥抱自己的怀里如阳春般温暖,心里柔情涌动,伸手缓缓将他腰抱住,把头轻靠在他胸前,过了好半晌才说道:“阿宣,我知道你恨吴曼霜那样对待我,可是这事情的起因也是因着她太想做成这个平遥王妃了,所以才利令智昏的忘乎所以做了那种事情,想她一个官家小姐,就算是再傻也知道掳劫皇家亲眷的罪名有多大,但是她还是那样做了,我觉得她做那样疯狂的事情是根本失去理智了,虽说的确可恨但也挺可怜的,尤其是听说吴相为她低声下气的四处求人,那样一个位及重臣的人为了女儿做到这种地步,也确实可怜,我想....” 风翊宣胸膛一震,有些气恼又有些急躁,伸手抬起小桃下巴,皱着眉头道:“你是太善良了,还是太傻了?你莫要忘记她是曾经害过你的人,若那日不是我们赶去及时怕是你就要遭到毒手了。事到如今莫不是你还要既往不咎放了她不成?” 小桃环住他腰的手紧了紧,急道:“你不要着急,也不要生气,听我慢慢的说。我只是觉得吴曼霜虽然可恶,但是若是因我而死若是一辈子都囚禁在牢里,岂不是因我而起?而且吴相毕竟是朝中老臣,连皇上都没有忍心过于苛责他,可见他在皇上心目中还是有分量的。我想皇上将这件事情虽交与太子处理,怕这里面也有侧面看看你们众人的态度的意思。如今太子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索性丢开手不管了,难道还真的等到她死在牢里才算完?” “你这是在给她求情?”风翊宣瞧着小桃认真的神情道:“我不知道你竟然傻到这个地步?一定是今日有人跟你说了什么,才让你有此一说。让我想想...四哥和十二弟是不会说的,莫不是云皇姐说了什么?” 他见小桃低了头不说话,叹道:“我就知道是皇姐说的...我也听说吴相曾到福王府去求皇叔,还到将军府见了萧老将军,想必云皇姐他也是见了的。我虽知道云皇姐不会随便答应他些什么,但是却是知道她是个心软的,自小就是这样,想必是那吴相在她面前老泪纵横她才动了侧隐之心罢?” 小桃见他说话时语气已软了下来,不由的微笑道:“难不成要铁石心肠才好?果真我若说想要你将那吴曼霜大解八块,碎尸万段,这才是吓人呢...” 风翊宣搂紧了她,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好好的,去牢里见她做什么?那里面关着朝廷的重刑犯,那牢里阴冷潮湿的,哪里是你姑娘家去的地方?再说,你不嫌晦气么?” 小桃见他说话的口风已有些松动,这才笑道:“你知道我向来不讲究那些的。” “真的想去刑部大牢里瞧瞧么?” “真的。”小桃表情认真的道:“不是想添麻烦,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是我和吴曼霜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她虽然如今关在牢里,但是我总觉得有几句话想亲自跟她说,阿宣,你放心,我只是去跟她谈谈,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好不好?” 风翊宣面对小桃这样的细声软语,哪里还拒绝得了半分,叹口气把披风在她身上紧了紧,半拥着她回身走向跟在后面不远处的马车,算是无言的同意了她的要求。 两日后的晌午,小桃在风翊宣的陪伴下来到刑部的大牢里。外面天空很高,蓝天白云,深秋的气息干净又清透,但是小桃一走进这牢房里便觉得立时走进了两个世界一样。 也许是因着这牢房里终日不见阳光的关系,这里显得格**冷潮湿,就连温度也比外面低了好些。小桃只觉得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刺痛着她的气管,让她呼吸都有点不顺畅了。阿宣还真没有说谎,这里的确不是女孩子家应该来的地方。 尽管小桃在前世电视剧里见多了牢房戏的场面,可是亲自置身于此就是另外一番感受了。小桃不由得觉得脑袋都有些晕眩,她很难想象,那个自持骄傲的吴家小姐怎么能在这里面呆住?只是在牢房里住了这近两个月,大概就让她吃了从来没有吃过的苦头了罢? 小桃心里暗叹,本来她和吴曼霜并没有什么过节,结果只因着对方太过于偏执所致,弄到她此时如此境地。她同吴曼霜那一场无形的战争,今日应该结个尾了。 刑部大牢里的官员自然是认得这位平遥王爷,没有多话就直接带着二人往牢房深处的一间独立僻开的单人牢房处走去。待小桃瞧见那只有四个草垫子大的阴冷潮湿的牢房里,吴曼霜穿着一身已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旧衣蜷在墙角那里时,还真是吃了一惊。 那缩在墙角里抱着膝盖,脑袋偏向一边不知想些什么的女子,就是当日趾高气昂,目无下尘,自持孤芳自赏的吴家大小姐吴曼霜么?她本来就是个消瘦的女子,这时更瘦了三分,面色憔悴,冷眼一瞧哪有过去那个吴大小姐的风采?好在她那双眼睛里还算明亮,甚至有着几分倔强的意味,稍稍弥补了气势上的不足。小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牢房前停住脚步。 吴曼霜自从被关在这里,倒没有受什么私刑摆弄,只因着毕竟她爹是当朝丞相,她的身份比较特殊,而且皇上派了太子来处理吴曼霜的案件,但那位太子爷却只来过一次瞧了瞧便再也没有来过,刑部的官员摸不清这里面的门道,只得押着吴曼霜等着上面命令而已。 虽然如此,对于从小享受惯了荣华富贵的吴曼霜来说,这大牢里的日子比死还难受。一日只有两餐饭,吃得连她吴府最下等的奴仆吃的都不如,往往只是一碗清汤一个馒头,那馒头硬得硌牙,清汤叫做刷锅水比较贴切。她也曾叫嚣着让牢头通知父亲来看她,又摔了饭碗誓死不知这猪食似的牢饭。可是那牢头象没听见似的,看也不看她一眼。她哪里知道风翊宣早就在刑部里放了风,谁敢私自放吴相进去探望,别怪他不客气。 刑部大牢里的差役们一个个猴精,虽说他们知道吴相权势大官职重,可是毕竟大不过七王爷罢?他们何苦去得罪王爷呢?吴曼霜在连摔了两天的牢饭之后,饿得头晕眼花,她虽然气得三尸神暴跳,但是毕竟没有撞墙去自我了结的胆量,她还想活着,于是那被她称作猪食一样的牢饭她也硬着头皮,梗着嗓眼儿吞下去了。 二百九十六章 今时今日 二百九十六章今时今日 吴曼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不仅被关在刑部的大牢里,还得吃着猪食似的牢饭续命,而她的父亲竟没有办法来牢里瞧她,更别提能将她救出去。 当初她将乐小桃掳在手里的时候,确实没有想过自己能有如此一天,那时候她的脑袋里想的就是,她不能让一个身份平平的丫头越过头去。不知为什么,她从在宫中第一次见到乐小桃的时候就不喜欢她,不喜欢她从容淡然的态度,不喜欢她对人总是和颜悦色的微笑模样,更不喜欢她能得到七王爷的另眼相看。凭什么?这三个字到如今还是搅得她不舒服。 吴曼霜知道自己得罪了七王爷,如今连她的父亲也不能来牢里看她一眼,想必是七王爷动了手脚...她觉得真是可笑,本来一开始她费尽了心机想要靠近七王爷做那个平遥王妃,没想到到头来竟是自己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大牢里。 上次太子曾来过大牢一回,美其名曰说是皇上将自己的案件交给太子来打理,吴曼霜心里好笑,那个太子是个只知道搜罗美女的草包,想必若是爹爹求到他头上,他为了得到爹爹的支持也会对她网开一面罢?可是谁知那草包太子竟是个没能耐的,拖了快两个月自己仍然在这湿牢里过着苦日子,想必是怕放了自己得罪了七王爷一派罢? 吴曼霜今日已经不知是第几回冷笑了,她靠在墙边却听到平日里死一般寂静的牢房过道里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她懒懒的转头往外面瞟了一眼,透过栅栏竟看到七王爷和乐小桃两人站在牢门口。 一瞬间,吴曼霜惊呆了... 小桃瞧着吴曼霜呆若木鸡的脸,她瞧见对方那双有些空洞的眼睛里射出了一股掺杂着嫉妒和仇恨的怒火。小桃在心里轻叹一声,这吴曼霜都到如此地步了,竟然还不反省自己的错处,真不知让她说什么好了。快两个月的大牢生活,吴曼霜脸上以前那种孤高自傲的神情已经消失不见了,那张脸比以前更显苍白,只是她虽然被囚禁在这个牢房里,可是在瞧见自己的那一瞬间,那眉宇间的瞬间流露的一种凌厉的气势,却是一点都没有消减。 吴曼霜右手扶着牢墙,慢慢的站起身来,眼光直直的盯在乐小桃脸上身上,却一眼都没有看向那个她以前拼命想得到手的男人。她不敢看向风翊宣,她只觉得自己此时象一只丑到家的落水狗似的,这个模样被自己曾心仪的男人瞧见,她没有勇气看对方脸上的神情。 她突然间好恨乐小桃,她是故意穿着漂亮的衣裳来自己面前炫耀她的胜利的么?是故意叫七王爷来瞧瞧她最丑陋的模样儿的么?她怎么会这样狠毒? 咬着牙,吴曼霜挪动步子走到栅栏处,隔着一道道栏杆定定的瞧着小桃,如果眼光能杀死人的话,小桃怕是要死上千遍万遍了。眯了眯眼睛,吴曼霜微抬了下巴,她就算到了今时今日让全天下的人笑话,也不愿意在乐小桃面前示弱,她轻咳了一声,冷冷的开口:“你是来瞧笑话的么?乐小桃?” 小桃轻轻叹口气,对这样的吴曼霜她心里有无奈、有感慨,还有一种莫名的同情,奇怪的是她本以为见到吴曼霜的那一瞬间自己会有些恨意,可是奇怪的是自己心里竟然是半点恨意也无,也许是吴曼霜如今的处境让她也恨不起来了,毕竟这个女子只是误入了情的歧途而已。 面对着吴曼霜毫不掩饰的不善的目光,小桃回以淡然的对视,两个女子隔着牢房的栏杆无语的对看着,过了好半晌,吴曼霜也没有从小桃的脸上看出得意和炫耀的神情来,她有些讥讽的冷笑道:“哼,乐小桃,原来你是在男人面前装大度来着,你来看我是为了表明你的宽宏大量么?还是想为你这未过门儿的平遥王妃增加一点好名声,让天下人都知道我害了你,你却不计前嫌的来牢里看我,是想这样么?哼,你真虚伪!” 小桃皱着眉头,瞧着吴曼霜还是没有说话。但是一边的风翊宣却忍不住了,他昨晚是架不住未婚妻软语相求,才答应带着她来刑部大牢里见吴曼霜一面。本来小桃是想要自己单独和吴曼霜见面的,可是风翊宣怕吴曼霜伤害到小桃,这女人的恶毒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虽然此时她象只困兽一样被锁在大牢里,可是难保她会不会狗急跳墙发疯伤害人。他一定要陪着小桃一起来。可是怎么样,果然这个吴曼霜是个好歹不知的蠢货,都到这个时候了,还口出恶言伤人,难道她就一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过分么? 风翊宣皱着眉,冷眼瞧了吴曼霜一眼,冷冷的道:“真不知道吴相怎么会教出你这种女儿来?可怜吴相如今四处奔走想为你说情,你居然还在这里不识好人心?本王真为吴相可叹。” 吴曼霜的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紧接着便冷哼道:“我便是那不识好歹的恶毒女人,何至于让七王爷您屈尊降贵来这牢里费心,七王爷不是巴不得我早死了解恨么?毕竟我是害你未婚妻的犯人不是么?若是你们二人是来瞧我的狼狈相的,如今也看到了,还请你们回去罢。我也不想看到你们!” 风翊宣气结,这个女人真是无可救药了,就不知道小桃为什么还要来见她?这岂不是自讨苦吃么?小桃转头瞧了瞧风翊宣,轻声道:“阿宣,我有几句话想私下里跟吴姑娘说,你在外面等我好么?” 风翊宣直觉的想要拒绝,话还未出口,却被小桃拉住衣袖轻扯了两下,道:“我没事的,你放心。这里横竖还有牢头和差役,我只是站在这里跟吴姑娘说几句话,她不会再伤害我的。” 瞧了瞧小桃坚定恳求的眼神,风翊宣叹口气转身出去,吩咐牢里差役照看好小桃。吴曼霜眼瞧着小桃两句话让风翊宣转身出去了,不禁心里又嫉又痛,冷冷的道:“乐小桃,你好本事!堂堂韶然国的平遥王爷你两句话就支使的这样方便,我可真是佩服你!” 小桃淡淡的道:“吴姑娘,我总算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落到如今的下场?你原来是根本不知道感情为何物的可怜人,也难怪你做事情会那样冲动不理智钻牛角尖了。” 吴曼霜象是被针扎了似的几乎跳起来,大声道:“你说什么?你是在炫耀你的王妃头衔么?自古以来,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没有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只是你不要以为你就是天下最懂感情的人了,你只不过是运气好,迷住了七王爷而已,你凭什么说我不懂得感情?” “就凭你刚才那一句话,”小桃很平和,声音云淡风清,“你难道不知道,阿宣在我的眼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平遥王爷,也不是什么尊贵的七皇子,他在我眼里只是一个男人,一个我喜欢的和喜欢我的男人,是我将来要陪伴着过一辈子的相公,我未来孩子的爹爹。而在你的眼里,他的身份和头衔怕是你最喜欢的罢?” 吴曼霜瞪大了眼睛,她从来没有想过会从眼前这个女人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而她竟然没法反驳,的确在她心里,平遥王爷这个名头确实比风翊宣这个名字更让她向往。她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小桃平静的往下说道: “吴姑娘,我不怀疑你对阿宣也是有好感的,或许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貌,或许是他的身份,或许是他将来能带给你的荣耀,只是我想告诉你,我喜欢这个男人不是因为上面的任何一种原因,而是因为他对我的那一份真心,就算他此时不是王爷身份,只是一介普通的百姓,我也会一样嫁他。这就是我们两个对感情不一样的地方。我相信,若是阿宣从一开始就没有这平遥王爷的身份,吴姑娘怕是不会多看他一眼罢,就算是喜欢也会衡量利益大小而择忧而取罢?” 吴曼霜冷冷的瞧着乐小桃,小桃看着心里也不由的赞叹三分,难得她如今身陷囹圄居然还能保持这等蔑视人的气势,坚持用鼻孔看她,好象她才是平遥王妃似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吴曼霜冷笑:“难道我想嫁个地位身份高的相公有错么?哪家的官家小姐不想着能嫁入皇家,光耀门楣,身上带着皇家亲眷的光环,将来的孩子也是皇室的后代。也只有你这种出身低微的平民女子才说什么感情,那种东西可以当饭来吃么?你有什么好炫耀的?” 小桃呵呵的笑了,“吴姑娘,我真的不是来炫耀的,也没有什么好炫耀的。咱们之间的胜负早就在皇上赐婚那一日就决出来了,不,还要早,在阿宣喜欢我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很明白了。只是你一直不肯承认失败罢了。我今日来,只是想跟你说几句心里话的。” 二百九十七章 你不配! 二百九十七章你不配! “心里话?”吴曼霜冷笑一声,“我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与乐小桃你这样亲近了?你难道是个傻子,我和你是仇人,你竟然还想跟我讲心里话,真是可笑。” 小桃轻轻的笑了,“吴姑娘,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仇人来看,我们两个既没有旧仇也没有宿怨,只是你那里一厢情愿的把我当作假想敌就是了,从在皇宫里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你可曾真正觉得我有什么开罪你的地方?” 吴曼霜低头了片刻,才冷声说道:“乐小桃,你不必假模假样的在我面前装相,我知道你心里恨不得我永远走不出这个牢房是么?你问我什么地方开罪了我?我就告诉你,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讨厌你,我讨厌你明明是一介平民却能与皇室中人相识,我讨厌你脸上总挂着云淡风清的笑,我讨厌你总是吸引众人的视线,我讨厌你为什么就不象个平民丫头似的老实呆在你该呆的地方,为什么要闯到我面前来,要是没有你,说不定这个平遥王妃就是我的,所以我才要人绑了你,我自然知道这样做可能会有很可怕的后果,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是想让你在我眼前消失,没了你,一切都自然好了。” 小桃看着吴曼霜状似歇斯底里的话语,反倒笑了,“原来吴姑娘,你还没有明白你恨的是什么?其实你恨的不是我,只是你恨你得不到你所要的东西,所以你才把这原因归结到我身上,这样也许会让你的心里舒服一点,你从此有了可以怨恨的人,自然心里的积怨就有了发泄的渠道,而我就变成了你思想中的假想敌。” 瞧着吴曼霜两手死死的攀在栏杆上,眼里现在诧异的神色来,小桃平静的看着她,旧时对她的那种厌恶一点点消消云散了。眼前这个女人只是个可怜的分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的女人,她费尽了心机也只是得到在大牢里受罪的结果,不后悔么? 小桃冲着吴曼霜笑了笑,淡淡的道:“吴姑娘,若是当初你知道现在的结果,你还会坚持那么做么?” 吴曼霜微微一愣,那时她真的没有想过事情会是这种结果,也许在当时问她她还会坚持那样做下去,可是如今在她在这阴暗的牢房里呆了近两个月之后,她不敢说自己没有后悔,毕竟她为此失去的太多。可是在小桃面前,她还是不想示弱,即使面前这个人即将是未来的平遥王妃,而自己此刻却是阶下囚,她仍想在这个人面前保有骄傲的外壳。 “乐小桃,事情是我做的,我想得到平遥王妃的位置,也想得到象七王爷那样出色的男人,所以我才选择那么做。我想要争取我想得到的,的确,别人看我身份高贵,是朝中丞相的唯一的女儿,似乎风光无限,只是我背地里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却是你们这些人不明白的。我早逝的母亲临死前告诉我一句话,若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要不择手段。我只是按照我的心意去做了罢了。不知道是我的运气不好,还是你的运气太好,总之我是失败了。” “七王爷宠爱你,把你保护的滴水不漏,若不是你大大咧咧的不喜欢他派暗卫跟着你,怕是我那次也不可能那样顺利就得手,你可知道我当时有多嫉妒,凭什么你一个平民丫头就可以享尽他的爱护,在那里过着宁静安详的日子,还有一大帮谈得来的朋友围在身边,而我一个丞相之女,却要事事落在你后头,你可知道,我自小勤练琴棋书画,拼命的让自己多学些才艺为的是什么,不过是为了要想超越过众人而已。哪个官家的女儿不想得到皇室子弟的青睐?那该有多风光,多安逸,我凭什么不想要?” 小桃忍不住反驳道:“哦,原来你学那些诗词歌赋,练那些琴棋书画竟然只是为了取悦男人?那荣华富贵你本身就有,那平遥王妃的位子就那样好,值得你费尽心思去谋划,就算是为此害人也要得到?” 吴曼霜的脸上有些挂不住,“这又岂是你这种人能明白的?” 小桃笑道:“我这种人又怎样?我在吴姑娘你眼里又是哪种人?你先将人分成三六九等,觉得象我这样平民出身的人就不可以得到众人艳羡的幸福,所以你才会这样累,才会跟你自己较劲,才会做出傻子一样的行为来。在我看来,你大可以不必如此。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样的平民丫头虽然没有一个手中掌握着权势的丞相老子,也没有一出生就落在富贵人家里享福,但是我却不是象你一样是一个经不起挫折一碰就会碎的女子。诚然,吴姑娘你就象那温室里的兰花,得小心呵护着细心饲养着,还不能经一丁点的风雨,若是有一点的不如意,根本不会在自身上找问题,而是怨别人没有给你想要的。” 吴曼霜的脸色唰的一下发青,咬着牙道:“若是嘲笑我能让你觉得高兴,那就随你罢。反正我如今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没什么好说的。认命就是。” “嘲笑?”小桃挑眉冷笑道:“到如今你还是这样执迷不悟,嘲笑你得不到任何乐趣,吴大小姐。更何况,我要做的事情很多,不象你们官家小姐似的整日看看花喝喝茶发发牢骚就过一天的,我还有几家铺子上百个伙计等着我去养活。况且,这牢里阴暗湿冷的,你以为我很愿意来么?我们同为女子,我只是不愿意看到你父亲为了你的事四处撂下脸子来求人,你为人子女的,让你爹为了你的事情四处奔走,可有觉得不孝么?” 对于这种人,维持冷漠和客套是种教养,可是憋得太久了也是会生病的,想这吴曼霜曾多少次在自己面前挑事儿,她只做不闻不问也就是了,可是如今她到了这种境地居然还不思懊悔,真是让她无语了。做人何苦总是同自己过不去呢,对于此时的吴曼霜,也许硬言冷语更好用罢? 吴曼霜想要说什么,但却觉得喉中象梗了东西似的开不了口,她从进了这牢房以来,不能说没有想过她爹吴离,但是只限于想到什么时候她爹能动用关系将她弄出去,根本没有想过其它的。 小桃朗声道:“吴曼霜,我同你做人的原则大不相同,你这样的官家小姐根本配不上知书达礼这四个字。我问你,你活着就只为了你自己么?你动不动就说自己是吴相的女儿,原来只是在利用你爹给你的这重身份,你何尝站在女儿的角度为你爹着想一下?就因着他是你爹,就应该无条件的宠着你,惯着你,你就可以做事情之前不考虑他的立场,你可有想过,如今你爹在朝中其它官员眼里是个什么样子?你可曾想过,你爹被你牵连被皇上大骂他教女无方时是什么心情?我估计你从没有想过这些罢,你只是活在你自己的天地里,习以为常的接受着你自认为是理所应当的好生活,却根本没有想过要感恩,甚至要孝顺你的父亲!” 吴曼霜只听得心越来越虚,头上几乎冒出冷汗来,她从来没有想到竟有人跟她说这样一番话,而这个人还是自己先前恨着的情敌,“别说了,我不听……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原来你真的是这样的人啊?”小桃半点没挪地方,反而声音更大了,“听到说到你心里的话,你便不愿意听下去了,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儿?你吴大小姐莫不是习惯了让奴婢们抬着娇着过日子的滋味,宁愿听虚情假意的奉承,竟连听一句真话的勇气也没有了?可怜吴相被阿宣他拒之门外好几次,还锲而不舍的想要求得他的原谅,他做错了什么?不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一个不知好歹的败家女儿么?否则他这样大的官,这样大的年纪,何苦厚着脸皮去求这个求那个,一个做到丞相的官员是那样就能放下尊严的么,还不都是为了你这个女儿?哼,我真是替他不值,本来我听说吴相这样,还想亲自来看看你究竟有没有反省,没想到你还是这个样子,看来吴相的心思全都白费了,就算是此时把你放出去,怕是你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枉费了吴相的努力。象你这样连自己的爹爹都对不起的人,还有什么脸面恨这个人那个人,最可恨的是你自己!你不配恨任何人!” 吴曼霜的脸色瞬间苍白得吓人,她象是突然间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单薄的身子顺着牢门处的栏杆慢慢滑下,一屁股坐在铺着干草的地上,沉默不语。 栏杆外面的小桃看不到她此时的面部表情,只瞧见她的双肩不停的抖动着,浑身也颤抖的厉害。小桃心道,可怜这位吴家大小姐怕是从来也没有被人这样劈头盖脸的骂过罢,若是早有人这样骂骂她,她怕是也不至于这样偏激行事。 二百九十八章 放过她吧 二百九十八章放过她吧 吴曼霜浑身无力的坐在地上,她想起小时候母亲临死前抓住她的手对她说的话,她也想起似乎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她心里对父亲就暗暗产生了一种疏远和隔阂,那种隔阂是无形的,但是却陪伴着她一直到如今。 那种隔阂来缘于父亲当年娶的那个小妾,虽然那人早早的死了,但是她从那时起就觉得那个小妾的死成了横在她和父亲中间的一道逾越不过的鸿沟,她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 她记起来了,好象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便不曾象小时候那样亲亲热热的扑到父亲怀里撒娇,也不曾在父亲面前展开过一个真正的笑脸,似乎除了住在家里每天和父亲一起静静的吃一餐饭外,她不曾多和他说过一句话。别人都以为是因着她是女孩家,年纪慢慢长大的关系,不好意思象小时候那样缠着父亲,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讨厌和间接害死母亲的父亲亲近。她只不过是顶着丞相千金的名头,想要为自己谋划一门好亲事,好早些离开这个丞相府,天知道,她早在这府里呆得够了。 在牢里的这一段时间,她心里怨恨父亲不想办法救她出去,却从来没有想过他因为自己的关系受到牵连,被皇上责骂被同僚暗中嘲笑,而这个被她一直隔在心门之外的父亲竟然放下丞相的架子,四处奔波为她想办法。 她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个身高权重的父亲只不过是自己的强硬的后台,她只需要在成亲前好好当她的丞相的女儿,自然就会找到一门好人家,那之后似乎父亲和她也并不会有什么牵连了罢。可是此时此刻她却突然觉得,原来一直以来父亲从来没有忽视过她,只是在她的冷淡和疏远之下,父亲站远了距离远远的保护着宠爱着她,用一种她不知道的方式。 吴曼霜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要消失了,侧着身子背朝着小桃倚在牢房栅栏上,她深深的呼出口气,用淡淡的语调轻声说道:“乐小桃...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输给了你,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也许你说的对,我真的是放了太多精力在不值得的事情上,若是有下辈子我等着再掰回来。” 小桃笑了:“你这一辈子才活了三分之一,那么早讲下辈子做什么?” 吴曼霜凄凉一笑,低下头去,眼角渗出一行眼泪,“你走罢。我自被关在这牢里的一天,就知道我的下场。以后任杀任剐,都随你们的便就是了。怕是七王爷心里巴不得将我一剑砍了。我不想再见他了,也不想再见你了。你不要再来打搅我,让我在这里自生自灭就是了。你莫要忘了,那天若不是他们来得及时,怕是你和那个丫头便被我放火烧死了...不过,我还想跟你说一句,我虽然不喜欢你,但是我却佩服你是个硬骨头...行了,你走罢。” 小桃瞧着吴曼霜僵硬的背影轻叹了一口气,道: “你怨,你恨,是因为你根本就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你也应该面对自己了。你以前口口声声说爱阿宣,其实只不过是你喜欢平遥王妃那个头衔和可以带来的权利,你做的那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自己得到私欲,甚至根本就不曾想过其它;你说恨我,并不是因着我得到了阿宣,而是恨我得到了平遥王妃这个位置,只是恨我的生活比你的顺畅成功...吴曼霜,你的人生还很长,你应该好好睁开眼睛看看,看一看为了你四处奔波求情的父亲,看一看将来要走的路,别再往牛角尖里钻了。说实话,我也并不喜欢你,但是我也不想看到一个年轻的生命因我在牢里慢慢死去。我们以后的确不会再见面了,各自的人生各自负责吧,你好自为之。我并不是可怜你才这样做的,只是我可怜那样为你奔波的吴相,天下父母都是一样的,你自己好好想想罢。” 吴曼霜呆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她听到小桃慢慢离去的脚步声,听到牢里差役跟着而去的声音,最后,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牢里似乎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突然觉得控制不住的想放声大哭,想起小桃方才说的,让她张开眼睛看看自己该走的路。 从小到大,她被母亲那一句想到得到就要不择手段的话影响着,照做着,凡事都想着争取最好的东西,为自己夺得最大的利益。可是母亲似乎是忘记告诉她,那最好的未必就是最适合她的。她为了想要得到一切,结果却失去了一切,好象是做了一场愚蠢的恶梦。 她无力的苦笑,从母亲去世之后就没有流过眼泪的她,此时却很想扑到父亲怀里痛快的哭一场。她还能么?还能再重新选择自己的路么?这一切会不会都太晚了? 离开那个阴暗潮湿腐朽的所在,小桃迈出刑部衙门之时,迫不及待的呼吸了几口外面新鲜的空气。不过是一堵墙,却隔出了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七王爷风翊宣就独自站在门口处等着她,他站在那里神态孤高洒脱,小桃知道他定是有话要跟自己讲,而她也有话想要跟他说,于是她慢慢的迎上去。 风翊宣瞧着小桃一脸淡然恬静的笑容,不以为意的笑道:“怎么,见了吴曼霜你很高兴?如愿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替她求情想把她放出去?” 小桃朝她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来,故意拖着嗓音道:“哟,七王爷,你可真了解我啊?不过,我怎么瞧着王爷您不太高兴啊,怎么,还真的想把吴曼霜砍了头才解恨么?” 风翊宣轻眯着眼睛,语气危险的道:“少跟我贫嘴,其它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这件事不成!你可知道,做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吴曼霜当日做出那种事情来,就应该想到有今日的结果。我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当时就一剑砍了她,还留她条命活到现在,如今你想就这么简单的放了她,为什么?你莫要忘记了,她可是使毒手想要杀了你的。” 小桃还是第一次见到风翊宣这样板起脸来的样子,她真的相信,风翊宣是真的想让吴曼霜在牢里比死还难受的呆上一辈子。她深吸口气,鼓起勇气来抬头向他娇媚的笑,试图分散下他的怒气,只是心里还在怦怦的跳着,硬着头皮开玩笑道:“阿宣,我这个当事人都不计较了,你还计较个什么劲儿?不是说,男人家胸怀天下,度量放大些才好。” “天下?”风翊宣扯起一边唇角,冷冷的笑道:“哼,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心里很小,容不下那么东西,你是要陪我走完下半辈子的王妃,我心里只装着你就行了,没那个心思装着别人。你说我度量小也好,睚眦必报也好,总之,吴曼霜当日伤了你,就别想这么轻易的离开。” 小桃心里暗叹,看来想说服自己的示婚夫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事情。不过,照现在的样子看来,虽然吴曼霜仍被关在牢里,但是倒是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也好,她也好有时间慢慢来说服他。 世间上的事情都是无巧不成书的,就在小桃和风翊宣二人上了轿子想要离开的当口,忽然从街道拐角处冲过来一人,上前拦住了风翊宣的轿子。小桃掀开桥帘往外偷瞧,心中不禁一跳,却原来正是吴曼霜的父亲吴离丞相。 小桃这是第二次见到吴丞相,第一次还是在菊园的比试那回,她还记得吴相站在皇上身边,虽说人上中年,但是却依旧是一副潇洒沉稳的样子,颇有些气度。如今不过两三个月的功夫,这位丞相大人竟然象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瘦了一大圈,本来就宽大的袍子穿在身上竟晃晃荡荡的,这位吴丞相显然是到刑部里打关系的,结果偏巧遇到了风翊宣。他拦住风翊宣坐的头轿想要见他,但是风翊宣想是刚才的火气就没有消下去,连轿帘也没有让人打起来,自顾坐在轿里让轿夫起轿。 小桃瞧见吴丞相一脸尴尬混合着着急的模样,兀自从额角都快滴出汗来,心里老大不忍。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那轿夫早听得轿里面王爷让起轿,但是眼前丞相大人拦着路,若是换了别人他们早就上前喝斥了,只是这位是堂堂一品,除了皇上皇子们等人,所有官员里面这位的官职最大,也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儿,他们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前喝斥丞相大人,一时间双方僵在那里。 风翊宣在轿里坐得心头火起,他本来今日就不情愿陪着小桃来大牢里见吴曼霜,谁想人见了之后,自己这位小王妃居然想替吴曼霜求情,这让他又气又急,这股子邪火还没压下去呢,吴离竟好死不死的撞了来,这让他再也忍不住了,一抬身掀起轿帘一身怒气的便迈了出去。 二百九十九章 王爷不高兴 二百九十九章王爷不高兴 “吴离,你这是做什么?”风翊宣皱着眉头,暴喝一声,“要拦本王的路么?” 吴离心中一抖,他在朝多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高傲淡然的七皇子发火,而且这火气还八成是自己惹来的,只是他心中为着女儿也顾不上这许多了。他冲着风翊宣施了一礼,语气略有些急切的道:“王爷,臣不敢。只是臣几次到王爷府邸去求见王爷未果,心里难免着急。方才来刑部办事,刚巧碰到王爷,便一急之下失了礼数,望王爷见谅。” 风翊宣满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眼睛里瞧着吴离就不顺眼,想起他那个女儿吴曼霜来就更是火上浇油,他本想一甩袖子不理他上轿走人,但是心里有气不发作不舒服,便冷冷的站在原地未动,瞄了吴离一眼,冷笑道:“你吴相什么时候又来插手刑部的事务了?少在本王面前演戏,你去本王的王府和到这刑部来为的都是替你女儿求情罢?” 吴离见这位七王爷一开口就语气不善,就知道这人情不好讨,但还是硬着头皮带出几分笑来,冲着风翊宣道:“王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既如此老臣就直说了,自从小女被关在刑部大牢以来,臣甚是揪心,臣知道小女犯下重罪,本不该来王爷面前讨请,可是臣膝下只此一女,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连个披麻带孝的人都没有,请王爷高抬贵手,饶了小女。” 风翊宣冷笑一声,背着手踱着步子向前走了两步,站在吴离面前瞧着他半晌不说话。吴离就觉得两道刺人的眼光直射向自己身上来,象是要烧出两个大洞似的。他在朝为官多年,自然知道这位七皇子不好惹,别看平日里言语不多,也不象太子似的动不动就发火叫嚣,但是明白人都知道这位的心计和手段远在太子和众位皇子之上,若不是这位七皇子对皇位不感兴趣,怕是太子的位置早就是这位的囊中之物了。如果不是情非得已,他也不想得罪这位不好惹的平遥王爷,而且明知求情讨饶十有**会被拒绝,可是为了女儿他只有厚着脸皮去做了。 风翊宣眼光在吴离身上打量个遍,忽的轻笑道:“吴离,亏你还是我们韶然国第一重臣。竟然于国法丝毫不放在眼里么?我问你,绑架皇亲是何罪名?妄图杀害皇亲又是何罪名?你说与本王听听。” 吴离一时间愣在当场,他自然知道女儿所犯之罪是何等严重,所以才想豁了老脸来保住女儿一条性命。虽说如今女儿被关在刑部牢房里还没有性命之忧,可是她从小娇养到大何曾吃过这等苦头,怕是挫磨时间长了,就死在牢里也说不定。虽然私底下吴离恨女儿不争气,惹下这滔天的大祸,但是毕竟那是他吴离的骨肉,怎舍得真的眼看着她列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呢? 小桃所坐的桥子在风翊宣所乘头轿的后面,不过几步之遥,她坐在轿里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是一清二楚。这样说话咄咄逼人的风翊宣真是少见,她在轿帘缝里瞧着吴相那副满头是汗,又急又无奈的神情也是暗自叹气。只是她是一个女子,虽说是风翊宣的未婚妻的身份,可是在这当口可没有她出去插嘴的余地,弄不好风翊宣瞧见她更火呢,看来这吴相求情是根本不好用了,她还是想想怎么慢慢说服风翊宣放过吴曼霜罢。 倒不是说她是那样圣女般的老好人,只是她实在是不愿意一个才十六七岁的女子因为她的关系,慢慢的死在牢里。再说她也没有想象中那样恨吴曼霜,在她眼里,那只不过是一个从小被娇宠惯了,得不到所要的东西时,发疯耍脾气的一个小孩子罢了。她是活了两世的人了,和个小丫头计较什么呢?应当是为自己积德好了。 外面吴离让风翊宣一句话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风翊宣冷眼瞅了吴离一眼,转身拂袍进入轿子,让轿夫起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刑部大堂门口,远远的把那位丞相大人甩在后头。 平遥王爷老人家心情不好,也不知是生小桃的气了,还是生吴家父女的气了,总之是将小桃送回乐府便黑着脸回去了。小桃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位未婚夫王爷使性子,不免有些好笑,原来这位王爷大人就算是生气了也不会对她恶言相向,只是自回王府生闷气去了。 小桃自是明白风翊宣的心情,他是因着对自己太过在乎,才会对吴曼霜那样忌恨。想来,若是有人伤害了风翊宣,做为她来讲,也会恨得牙痒痒的罢?只是,她真的觉得给吴曼霜一次改过的机会,并不是什么坏事啊。 回到家里,歇息了一阵又看了几本各处送来的帐册,可惜她心里总记着风翊宣今日临走时黑着的脸,有一点点担心,怕两个人若是真的为了吴曼霜这件事情生了气,可有些不值得。因着小桃心里有心事,吃晚饭时,便有些心不在蔫蔫儿的,林氏只当是她出去忙活了一天累了,吃完饭便催着她回房休息。 小桃回到房间和丫头们闲说了几句话,便懒懒的靠在床边上想心事。几个丫头她都打发回去睡觉了,因着这一阵子夜里天凉,她又嫌外间里笼着火盆烟熏火燎的,便不用丫头值夜,只让她们早上再来伺候就是了。 今日她与风翊宣去刑部大堂见吴曼霜,却是没带丫头去。几个丫头并不知道今日之事,见小姐回来无精打采的,只以为她是乏了,便早早给她铺好床铺让她歇下,各自回下人房里不去打扰她。 小桃倚了一会儿,翻身躺在床上,也没更衣,就那样烙烧饼似的翻来覆去的,心里只想着明日要不要去王府找风翊宣,瞧瞧他是不是真的动气了,毕竟这场气是自己惹出来的。 她心里想着各种可能性,不知不觉天色便渐渐黑下来,新月初挂。小桃叹口气,正想要翻身起来换了就寝的衣服睡觉,就听外间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小桃还以为是丫头在屋里落了什么东西回来拿,起身刚走到门边要开门,就听见一个熟悉的温柔的声音轻声道:“小桃,出来。” 小桃心中就是一跳,这分明就是风翊宣的声音。他怎么来了?还这样偷偷摸摸的?不过听那声音依旧温柔多情,小桃心就软了一软,伸手将门栓打开,果然门口站的是风翊宣。皎白的月色下,他穿了一身淡青的衣裳,站在门口拉住小桃的手便往外走,脸上早已不见了下午时那隐隐的怒色,神情显得一派闲适却带着点微微的邪气。 小桃心里怦怦乱跳,看看院子里没人,丫头房里的灯光也早熄了,这才跺了跺脚轻声道:“你做什么?这样黑天半夜的来找我,若是让别人看见,非说我不守闺礼不可,你也不怕败了我的名声?” 风翊宣扯着她的手,轻声笑道:“怕什么?横竖你是我的未婚妻,我不嫌你别人说什么也都是放屁罢了。我方才也想打呼哨吵你出来的,只是怕你的丫头们听了,怕是会疑心是哪个登徒子来闹事,一窝蜂的冲出来就不好了。” 小桃瞧着他嘻嘻而笑的样子,嗔道:“还呼哨呢,我又不是小狗小猫,你当我是雪球呢?” 风翊宣拉着她的手,走到后角门的围墙下,二话不说把她打横抱起来笑道:“不敢不敢,我的小王妃是要被我抱在怀里好好疼惜的,哪能随便呼来唤去的?只不过我见你被几个丫头团团围着,若是贸然现身了,怕又惹得好们一顿笑你打趣,你面皮儿薄,到时又要脸红半日,责怪我半日了。我便挑捡她们不知道时来就是了。那么,我们便走了。” 小桃被他抱在怀里,挣了两挣道:“这天都黑了,我们上哪儿去?你该不会是想把我卖了罢?” 风翊宣忍住笑道:“哪个不开眼的哪买我的王妃?不想活了不成?我在外面备了马,咱们去湖边瞧十二弟他们放飞灯去。” 飞灯?小桃愣了一愣,转而又明白过来,这飞灯就是孔明灯一灯的东西罢?没想到那个好新奇玩意儿的十二皇子竟然不知从哪里知道这飞灯的?她在韶然国长了十六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东西。虽然前世她也在广场上放过孔明灯,但那是隔世的事情了,听到在这里也可以放灯,小桃不免也蛮激动的。 风翊宣揽着她,施轻功越过围墙,吓得小桃一闭眼,只觉得耳边忽忽生风,再睁开眼时,已是在自家府外头了。小桃又是无奈又是好笑,让风翊宣把自己放下来,好笑道:“瞧瞧你这行径,哪里象个王爷,倒十足象个采花贼似的。我竟不知道你这王爷还会翻墙呢,真是笑死人了。” 风翊宣心情象是十分好,涎着脸笑道:“我是采花贼?你竟然这样说你的未来夫君?我若是采花贼,方才就直闯到你闺房里去了,何苦把你抱出来,莫不是我的小王妃,你想回去不成?” 第三百章 来道歉的 第三百章来道歉的 小桃转头瞧瞧四周无人,想是他一人来的,便歪了头瞧着自己的未婚夫君笑道:“自然是想回去,是你强把我掳出来的。你今日不是生气了么,送我回来的时候话都不与我说一句,这王爷脾气岂是我这升斗小民惹得起的?”说完,故意板了脸,假装掉头要走。 风翊宣急忙一把扯住她,急道:“哎...你别走啊...我这不是又来找你来了么?” 小桃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回身扯住他的手笑道:“原来你是来瞧我有没有生气的,是么?我就知道什么看飞灯,都是假的,十二皇子他放着好好的觉不睡,黑灯瞎火的跑出来到湖边放什么飞灯,原来是你在捣鬼。” 风翊宣见月色下小桃巧笑嫣然的模样分外美丽,一张俏脸被莹白的月光象蒙上一层轻纱相似,不禁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贴在她耳边轻声道:“来瞧你有没有生气倒是真的,不过带你去看飞灯也不是假的。我回府就见十弟找了来,说是从南边弄来的新巧的飞灯,保准咱们都没有见过的。我想着他也早已约了冷梅出来,他说这飞灯点燃了可以飞到半天空去,只是需得晚上放飞了才好看。我便来找你一同去了。” 小桃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微笑着道:“王爷不生气了么?” 风翊宣含笑不语,伸手将她抱上马背,再一纵身坐在她后面,策马慢慢行起来。 “当时自然是生气的,”风翊宣大方承认:“想着你竟然想将害你的人重新放出来,岂不是傻瓜一个?若是她死性不改继续害人岂不是你自找的?我想起当日那一幕情景来便心头火起,哪里象你这样想得开?” 小桃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想法。你生气也是常情。我倒不是故意去做那个圣人,只是想着同为女子而且吴曼霜那样年轻,就算是一时犯了错,也应该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若是一棒子就将她打死了,也未免太狠绝了些。再说,我瞧那吴相实在可怜,今日在那刑部大堂门口,我瞧着他那样子眼泪都快下来了。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为了子女什么也肯做,就算是为了可怜吴相这一片为父之心,我也想放吴曼霜一条生路。” 风翊宣策马轻轻走着,听了小桃的话半晌没有言语,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答应你再好好想想,可好?” 听他这样说,就是放松了话口,小桃觉得这事情还是有几分希望的,连忙点头。风翊宣这才策马飞跑起来。不一时来到湖边,果见那里站着几个人,十二皇子和冷梅,还有云平郡主和萧威夫妻两个。几个人旁边还站着几个家人,点着灯笼,把四周照得通明。 风翊宣把小桃扶下马来,云平郡主忙上前笑道:“小桃,这新鲜玩艺儿你是弄了不少了,可是这个飞灯你也是没瞧过的罢?刚才十二弟跟我们讲这灯能飞到半天空去,真是神奇。” 小桃只得点头称是,心道:这孔明灯在我们那世界里算得什么稀奇,在晚上的广场上卖十元钱一个,若是你们瞧见了飞机火车,怕不是眼珠子也要掉下来了?说实话,这古代的世界里其它都好,空气环境无污染,吃的都是纯绿色食品,没有化肥农药,就连花花草草碧水蓝天都美得象油画中一样有着艳丽的色彩,就只一条,科技现代化是甭想了。 小桃和云平郡主冷梅三个女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象是有说不完的话,连声催着风秀林将十几盏飞灯先后一一点燃了。趁着几个男人在一边摆弄那飞灯,小桃轻扯了一下云平郡主的袖子,将她拉到一边轻声道:“我今日去大牢里瞧吴曼霜了。” 云平郡主显是愣了一愣,那日吴相四处求情的消息是自己告诉小桃的不假,但是她本意只是想让小桃劝着风翊宣别对吴曼霜下了死手就好。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小桃竟亲自去监牢里看人了。 “哦?七弟他知道么,你偷偷去的?”云平郡主又交小桃拉远了两步,小声嘀咕,生怕被风翊宣听见。 小桃瞧着云平郡主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气儿倒觉得有些好笑,道:“不是,我是光明正大跟他说了去的。只是他怕我自己一个人去不放心,便陪着我一同去了。在外面等我罢了。” 云平郡主笑道:“真有你的,我知道七弟厌憎那个吴曼霜真是到了极点,你还有本事拖着他去刑部大堂,怎么样,他没有拨出剑来杀了她罢?” 小桃好笑道:“怎么会呢?只不过出来的时候正碰上吴丞相,阿宣发了脾气,直到把我送回家,这一路上脸子都不太好看呢。” 云平郡主皱眉道:“呀,这都是我的不是了。我若是不多嘴跟你讲吴曼霜的事情,你也不会好端端的想去牢里瞧她,若是七弟为这件事情跟你生气,可不是因我而起么...” 她还没有说完,便被小桃截住话头儿道:“郡主别慌,如今没事儿了。若是我俩还在生气,又怎会站在这里看飞灯呢?快安心罢,他哪里就那样小肚鸡肠了?” “你是不知道,其它的还好说,这吴曼霜却是七弟眼里一根刺,”云平郡主道:“对了,吴曼霜如今怎样了,怕是那大牢里的苦也难挨罢?” 小桃想起吴曼霜在牢里的情形,也忍不住轻叹一声,心里也有几分唏嘘,轻声道:“那牢里自然是比不得相府里了,那些罪不吃也得吃的。吴曼霜当日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看着也怪可怜的。往日我提起她来还有几分厌恶,今日一看她,那几分厌恶也淡了许多。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姑娘,就算做错了事也不至于让她憋屈死在牢里。” 云平郡主听到这里捂嘴笑道:“瞧你那说的,好象你七老八十似的,她比你年纪还大些呢,你就装起大人来了。她如今受这罪也是她当日行事歹毒该得的,怨不得别人啊。” “话是如此说,只是我今日瞧见吴相那副急得满头满脸是汗的样子,也着实怪不忍的,”小桃眼光瞟向不远处的风翊宣,跟云平郡主使个眼色道:“我跟他说了,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何苦把事情做得绝了,毕竟我虽挨了些苦头,终究是活得好好的不是?也没有缺胳膊少腿的,也算不错了。” “七弟可答应放过她了?” 小桃道:“那倒没有,不过今儿来时,他倒是答应我好好想想,我瞧着也许有门儿,横竖吴曼霜在里面也呆了两个月了,不在乎多这十天八天的,若是阿宣肯对皇上说放吴曼霜一马,想必太子就知道这案子该怎样审了。” 云平郡主点了点头,忽然间又想到了什么,吁口气道:‘哎,这岂不是又便宜了太子?他乐得做这样一个顺水人情。” “那又有什么关系?横竖众人的心里雪亮着呢,我只求个心安就是了。” 二人说话间,风秀林那边已经将飞灯打理好了,点上了烛火。云平郡主和小桃便不再说什么,扯着手到跟前去细看。果然那飞灯点燃后慢慢飘起来向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升了上去。喜得众人不错神儿的盯着瞧。小桃因早就知道这飞灯的原理,也不觉得怎样奇怪,只是在这幽静的湖边在半空中飘起十几盏明灯来也确实算上一美景,便也微笑着看了一回。那飞灯飘到了一定高度,自然就熄灭了。引得风秀林和冷梅二人连连大叹可惜。 风秀林跺脚道:“哎,几十两银子就这么没影儿了,怎么就全熄灭了呢?” 小桃心下好笑,她倒是知道个中原因,只是不能说罢了,总不能让她从二氧化碳讲起罢。众人看完了飞灯,便各自散去。风翊宣自是将小桃送回了家中,依旧是由着墙跳了进去,见她进了屋方才走了。 小桃坐在屋里,点上蜡烛心里好笑,今晚偷偷出门去疯玩了一回竟没半个人知道,倒也真是饶幸,若是万一他二人翻墙进来时,碰到丫头起夜去茅厕,看到了岂不是以为进了贼了,若是再叫人瞧见是王爷翻墙会未婚妻,怕是她娘就先把她唠叨晕了。看来以后这半夜会情郎的事儿还是少做为妙。 小桃心里虽然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却是掩不住的,带着笑换了衣裳钻进被窝里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起来,刚梳洗吃完早饭,便见外门上有个丫头送来一封印花的笺子来,小桃打开一瞧,却原来是南宫艳写来的,说是昨日才由南边回到京城,今日午时前后会到彩虹阁来亲贺绣线铺子开张。小桃看了心喜,本来她也要到新开张的彩虹阁去坐坐镇的,虽说是与顾文琪和冷梅合股的生意,但这二人都是生手,一时半日的摸不清门道,还得她多上点儿心。 小桃便吩咐丫头用家中漆盒装了一匣子昨日铺里新送来的精巧点心,又让外门小厮去迎客来告诉,中午时分送几样精巧菜肴送到彩虹阁里。 第三百零一章 你俩也有戏? 第三百零一章你俩也有戏? 彩虹阁从开张那天生意便一直非常红火。因着小桃她们的绣线品种最全,各种颜色也最多,不过几天的功夫,所卖绣线的颜色竟达到四五百种。引得京城里的姑娘媳妇们争相来这里挑选。 那刘远的媳妇刘氏和几个负责招待客人的媳妇子因着都懂些配色方面的技巧,因此卖线时便显出方便来了,那不太会配色的客人便直接告诉了想绣的物事,不一会儿功夫铺里便按照客人的要求配了各色丝线,便利得很。 顾文琪和冷梅两个初得了这么个店铺,兴头儿的了不得,整日里不是铺子里便是染坊里两头跑着,招的小桃笑她二人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这日待小桃来到彩虹坊,刘远媳妇告诉方才顾小姐和冷小姐来了,相约着去染坊里瞧着她当家的染那金线和银线,二人瞧热闹去了。正说着话的时候,便见南宫艳提了一个精致的雕漆盒子走了进来,见了小桃便笑道:“小桃姐姐,我贺喜来得迟了,你可莫要见怪。” 小桃赶忙将她让到二楼里坐着,命人到迎客来去将订好的菜肴取来。南宫艳笑道:“我没什么好送姐姐的,这回去南边顺便回了一趟家,这是我们那里出的上好的茶叶,我带了几包回来与姐姐尝尝,虽不金贵但好歹也是稀罕东西,这京城里却是没有的卖的,姐姐尝尝。” 小桃便让丫头拿去冲了来,待得捧了上来,只闻得一阵异香扑鼻,她奇怪之下揭开茶盅盖子来看,只见碗里还飘着些黑芝麻,还有几丝极细的桔皮丝,这却是小桃没有见过的,便笑问道:“我这可是孤陋寡闻了,南宫妹子这茶我却是不认得,这是什么茶啊?” 南宫艳闻言笑道:“小桃姐姐不认得也没什么奇怪,这种茶本是我们南边一带有些人家土法泡制的,是个野味儿,算不得名茶,只是在我们家乡那边很多人都爱喝,这茶叫做香味茶。是用晒干的青豆、青竹笋、糖浸桔皮、炒熟的芝麻和新鲜的黑豆腐干,还有那糖渍的桂花,加了少许的绿茶混在一起冲泡而成的,那盖子一揭香味儿能传得好远,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土名儿。” 小桃又冲那杯子嗅了一嗅,点头赞道:“嗯,果然香得很。” “姐姐这还只是闻这第一回的香,这香味茶冲泡第二回第三回时,那香味才会越来越浓,味道也越来越好,喝起来香喷喷甜蜜蜜还有些咸滋滋的,回味无穷的。”南宫艳扬着眉毛笑道:“姐姐若是喝着顺口,我便再多送些来就是了,我那里还多着呢。” 小桃笑道:“那我可先多谢你了,我昨日收到你的帖子,还道你有什么要紧事儿呢,原来就是为了让我尝这新鲜茶叶不成?” 她本是这样随口一问,谁知话一出口,只见南宫艳的脸腾得红了,小桃便觉得这里面有事情,这位一向率直大方的南宫大小姐居然还有脸红的时候,小桃便给旁边伺候的丫头子使个眼色,那丫头便出去了,轻轻带上房门,小桃这才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笑道:“好妹子,我瞧你是有事儿要跟我讲,来来,咱们好些日子没有见面,这会子这里也没有别人,咱们就说说体己话儿,莫要教旁人听了去,你瞧,我人都打发出去了。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啊?” 南宫艳脸上有几分羞涩,任由小桃将自己拉到旁边宽榻上坐下,见果然屋里没有其它人了,只是见小桃一脸笑吟吟的瞧着自己,更是不好意思,忙打岔道:“哪有什么事儿?不过是为了前来贺姐姐的新铺开张的罢了...还有就是,我这次回南边想着姐姐说的要我瞧瞧有什么稀罕的物件好筹备咱们的铺子,我便尽着我自己的眼光挑了两三箱子的东西回来,只是那箱子太沉了,在商号时搁着,待姐姐这几日哪天闲了,我便带姐姐亲瞧瞧去...” 小桃微转了身子,笑着捏她微红的脸蛋,轻声笑道:“你这张巧嘴儿,可是跟我撒谎呢?若是就这么点子事,什么时候说不行,值得你巴巴的下张帖子来让我在这里等你?你糊弄哪一个呢?我可跟你讲,你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再说我可不听了。” 南宫艳脸色更红了,扭头看了看窗外和门口都静悄悄的没人,这才压低了声音,耳语着小声道:“姐姐,我与你说,你可不许告诉别人。” “我哪里长那样长的嘴巴,你只管说就是了,”小桃笑道。 南宫艳吞吞吐吐的低声道:“小桃姐姐,我问你,你...你可知那萧十一萧公子他...他可有订亲啊...” 她这轻轻的一句话倒真把小桃给惊到了,莫不成这南宫艳和萧十一也有戏?这两人互相看上对方了?小桃心里既惊且喜,更多的是好奇和不确定,她瞧南宫艳坐在自己身侧,将那一张艳丽的小脸低得快垂到胸口了,半晌都垂着眼不好意思看她。 小桃轻轻拉住南宫艳的手,轻声道:“听你这意思,莫不是你看上十一了?” 南宫艳有些不好意思的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道:“姐姐别取笑我,只是我那次在迎客来和他不打不相识,算得上认得这个人了。本来我也没什么想法的,我们家商船那日启程,谁知他竟跑了来说是酒楼里要订些南边的干货,虽是我大哥接的生意,但是我当时也在商号里便见着了他。他与我说了几句话,还说...那日马怀水的事情是他鲁莽了些,说是我这次回来要请我吃赔情酒。我昨日回来,他也不知从哪儿听说了,派了人来问我哪天赴约...” 小桃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八成是自从那日马怀水的事后,萧十一便对南宫艳有了几分意思,这才打着酒楼的旗号跑到人家南宫家的商号里去下什么订单,天知道这迎客来从开张至今三年多来,他萧二公子何时这样上心过了?看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不过,看南宫艳这反应,应该也是对萧十一不讨厌罢,不然怎会问起人家一个男人家有没有订亲呢,呵呵,看来这两人有戏... 一个是自己的好哥们儿,一个是自己的好朋友,若是这两个人能顺顺利利的在一起,也未免不是一桩好姻缘。小桃瞧着南宫艳认真的样子,知她自己心里也不是没有主意的,也是在慎重考虑两人未来的可能性,这才问起萧十一的情况,对此小桃是十二分的赞成,这样了解清楚对方的情况再做打算自然理性得多,总好过寻常少女初尝爱情的甜蜜,一听见心上人有意,便什么也不顾了。 小桃眼睛看着手里茶杯,轻声道:“南宫妹子,你肯跟我直言不讳说这件事儿,说明你将我当成知心人,我自然跟你说几句心里话。十一我认得也有三四年了,他是个好男人,值得托付终身的。你这眼光的确是不错,只是姐姐希望早早给你提个醒儿,日后你俩个要行事什么的,心中也好多少有杆称在。” 南宫艳见小桃认真的跟她讲,便转过头来专心听。 小桃想了想,道:“十一他如今并没有订亲,也没听说他跟哪个姑娘有那种意思。听你说他这两回办的事儿,想是真的对你有几分意思。只是有几件事儿你要先想清楚,你是真的喜欢他么?还有,你的家在南边儿,你的父母会不会舍得你远嫁到这北方来?若是不肯,你们两人要怎样自处?” 南宫艳闻言愣了一下,“姐姐,如今我还没有想到这么长远的事情上。” 小桃微笑道:“南宫妹子,虽说现下提这个确实是有些早了,但是你不要忘记了十一的年纪已经到了订亲成婚的年龄,你也不小了,若是你们两上彼此情投意合有结亲的意思,那很快就要请媒人来发动婚事了。在那之前,你要知道你嫁人可不是嫁给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一个大家庭。有句话话糙理不糙,叫做买猪看圈,十一家里也算得上是达官显贵,你若是真的想和他结下良缘,他家里的情况你也要了解一二才好。” 说到这里,小桃叹口气笑道:“我这番话若是叫十一听见,必定得怨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其实以我对十一的了解,却是极赞同你的眼光的。只是不知道你家里若是知道这事儿,会是个什么态度?而且,将军府那边的想法咱们也不知道...不如这样,你既跟我说起这事儿,想是也对十一印象不错,我就干脆这两天找个时间跟他谈谈,摸摸他的底,也好叫妹子心里有个数,可好?” 南宫艳听小桃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她是个明白人,自然是知道小桃这都是为了她着想,心里十分感激,哪里还有不愿意的道理。这时,迎客来的伙计送来了几个食盒,小桃便留着南宫艳在彩虹阁吃了晌饭,又唠了些家常里短的闲话,到了黄昏时分方才各自散去。 第三百零二章 下帖子 第三百零二章下帖子 小桃自心里装了南宫艳和萧十一的这码事儿,便想立刻奔到迎客来去,亲自打萧十一口里探出些确实消息来,只是突然想起这黄昏时分正是酒楼里上客儿的时候,想是二楼的包房都订满了,那帐房里还有帐房先生在呢,说这些儿女情事却还得妨着别人听了去,想来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坐着马车回了家,小桃突然想到何不写个帖子让他明日白天不忙时来家里一趟,顺便留他吃一顿饭,横竖他也颇得自家娘的眼缘儿,就这么办好了。计议已定,小桃便走到书案前拿起一张花笺写起来。 她这里写得出神,却不知道她娘林氏见她回来的早,便来桃仙居瞧女儿。因小桃脑袋里尽是想着怎样捉弄取笑萧十一的坏点子,却没有听见她娘进来的声音。林氏见女儿专注的在书案前写着什么,还当她做什么正经事,便蹑手蹑脚的溜到小桃身后去瞧,小桃正写完帖子一回身便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大跳,浑身一震,抚着胸口连连嗔怪埋怨:“娘啊,你怎的走路越来越轻了,进门都没有声音的,吓得女儿半死。” 林氏最近家中双喜临门,先是女儿明年就嫁给王爷为妃,接着便是前不久乐文也与顾文琪订了亲事,她总算心上悬着的心事卸了两桩,每日里都是眉开眼笑的,这时瞧见女儿也是满脸的欢喜,笑道:“呸呸呸,年纪轻轻的说什么死啊死的,多不吉利。往后嫁到人家王府里去,那规矩多着呢,你这嘴可得有把门儿的才好。” 小桃抱了林氏的腰,将头拱到她怀里撒娇道:“娘啊,怎么弄得好象我明日便嫁人了似的?” 林氏抚着小桃的头发,听她这样说倒心里升出些感慨来,叹口气道:“哎,你明年便要嫁到王府去了,娘这心里是又欢喜又不舍得,巴不得咱娘俩儿天天在一处才好,那皇家里规矩有多么大啊,到了那里想是回娘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罢?” “怎么不容易?”小桃偏着头瞅着林氏笑道:“那王府又不是大牢,我又不是嫁到皇宫里去了,那里才是不得见人的地方呢?娘啊,你是想得太多了,宽宽心罢,这京城总共就这么点儿大,你想我了我随时回来瞧你就是了。” 林氏这才点了点头,又跟小桃说了一番近日给乐文准备婚事的事情,她暼见小桃手边的帖子,便笑问道:“你这又是请谁来家里玩呢?若是象顾家姑娘那样的女孩子,便多领几个回来,若是你二哥和三哥相中了,也好了了娘的心事。” 小桃听了不由得大笑,“娘啊,你也太实在了些。那文琪姐姐和大哥能成就姻缘也算是前世有缘,难不成我的每个闺中好友都得配我哥哥才好?这世上好女子多的是,要二哥和三哥喜欢才行的,娘,横竖大哥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你也算放下了心,至于二哥和三哥的亲事你也就别逼得他们太紧了,前两天我到铺子里去,三哥还说就怕你找媒婆来家给说亲呢,他吓得都快不敢回家了。你没瞧见吃晚饭时,二哥和三哥都不敢乱说话了,就怕将话题引到成亲说媳妇上头去。” 林氏也被她说得笑了,拍了拍怀里女儿笑道:“行啊,我就知道那两个臭蛋背地里在你面前诉苦了,不过好歹你大哥的这门亲事儿算是很好的,反正到时候有孙子抱我也就不太着急了,”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惋惜道:“哎,其实娘也不瞒你说,娘瞧着紫烟那姑娘真是不错,长相标致俊俏,行事又大方得体,接人待物浑不似那十几岁的姑娘,她那沉稳的性子我极是喜欢,若是能...” 话还没说完,早让小桃笑着拦住道:“娘,不要说了,各人有各人的缘分,该谁的跑不了,不是谁的强求也是不行的,紫烟姐姐过几日便随着聂大夫搬回聂府居住,想来她的年纪也是到了提亲的时候,人家父母自有说法,咱们在这里瞎操什么心?娘,你有三个好儿子和一个好女儿还不足么,莫不是要把这天下的好女子都拢了来作媳妇才罢?可要当心贪多嚼不烂呢。” 林氏也笑着啧啧称是,转念又笑道:“那你这张帖子是下给谁的?莫不是下给七王爷的?” 小桃笑道:“他哪里又得着下帖子,两天不见便找上门来了。这是我下给十一的,这两三个月我也没有怎么照看迎客来的生意,全都是他在那里看着照应,我想着他好久没来了,正巧今日南宫妹子来瞧我,带了些南边儿的特色茶叶和一筐子南边的风干腊味,便想着约了他和阿宣一起来尝尝鲜。阿宣那里我已经派人去送信儿了,这里下了帖子准备给十一的呢。” 林氏听小桃完完本本的说了,点头笑道:“嗯,这萧家的二公子也是个极好的,他家里满门子的将军,他却一点儿架子也没有,见了人不笑不说话儿的,我喜欢的紧呢。可惜我就只你这一个闺女,若是你再有个姐姐妹妹的,娘非要把这女婿也拐进咱们家才好。” 小桃抱着林氏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喘着气边笑边道:“娘,女儿干脆再开家亲事介绍所罢,就由娘来做第一媒婆,给这世间上没成亲的男男女女们做媒好了,省得娘在家里闷得慌,还想着撮合这个那个的。”说完,娘俩儿个相对不禁大笑起来。 次日一早,小桃便让厨房里将昨日南宫艳送的风干的腊味各样蒸上些做菜,又让厨房里备了些风翊宣和萧十一平日里喜好的口味,准备晌午招待他俩人。 快到约好的时辰,小桃便亲自到门口等着迎候。不多时,只听得街口转角处马蹄声响,待两骑渐渐近了,小桃瞧出正是风翊宣和萧十一二人,他两人却是没带什么随从,只身前来。两人近到乐府跟前便齐齐放慢了马速,任马儿轻轻走到乐府门前停住,而后利落的翻身下马。 风翊宣骑马小桃已经看过好多次了,不新奇了。那萧十一自小桃认识他至今,还是第一回见他骑马,瞧见他骑术也颇不错的样子,小桃便笑着迎上去道:“哎呀,了不得,我今日是开了眼界了,没想到你萧二公子骑马的样子也不错嘛,也象个潇洒公子的模样。” 萧十一见小桃上来便拿自己打趣,也不在意,笑嘻嘻看了旁边的风翊宣一眼,笑道:“七哥,你也不管管?想是桃子见王妃的头衔跑不掉了,这还没嫁到你王府里去呢,这王妃的气焰先就现出来了,拿我这好哥们儿打趣讨乐,七哥不说说?” 风翊宣笑着也不理他,上前自顾拉了小桃的手,才转头向萧十一打趣道:“我便是喜欢她这个样子,怎么,她说你是个潇洒公子的模样明明是夸赞你么?当着我这个未婚夫的面前夸赞别的男人,也就是你了,换了别人,少不了一通好打?还敢叫屈?” 小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萧十一做出十分委屈的样子来,苦笑道:“哎,果然男人都是重色轻友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连七哥你这样的人也不免落入俗套里了,天理何在啊?你们两口子明摆着是一条道儿上的,让我吃鳖来着,再这样我可走了啊。”说着,提了提右手里拿着的一只大口袋,故意叹口气道:“哎,可惜了我带来的这新鲜鹿肉啊,这还是我大哥和几个同僚出去打猎弄回来的,我特意带了这一口袋给你这好哥们儿尝尝野味儿,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啊...算了,我回去了。” 他这面装模作样的说着,那边小桃笑得肚子都疼了,忍着笑走上两步笑道:“哎呀,原来十一还带了好东西来啊,好吧,就为了这点子鹿肉我也得好好招待你呀,快进来罢,别在门口耍宝了,让人看见岂不笑话你?” 说着,让门房出来接了萧十一手里的口袋送到厨房里面,引着风翊宣和萧十一进来。萧十一有一阵没来了,边走边笑道:“奇怪啊奇怪,我昨晚接着你的帖子就寻思,你这还是第一回给我下帖子呢,本以为有什么要紧事情,结果只是请我来吃饭啊?我想着这里面不会有什么阴谋罢?你还叫了七哥来坐镇,不对啊不对...” 小桃素来与萧十一熟极,与他开玩笑也是小菜一碟,听了他这样说,便从风翊宣身边探出脸来笑道:“十一你真聪明,我与阿宣故意订好计谋引你来这里,喂你顿饱饭再把你灌醉了卖给乡下姑娘做女婿去,你如今逃跑还来得及啊。” 萧十一扬声笑道:“无妨无妨,方才你也说了,就算是要将我卖了换银子,也得先给我顿好吃的不是?我先来个酒足饭饱咱们再议价,不过先说好了,那卖了我的银子我也要分一份才行。” 几句话说得众人都齐声大笑起来,连小桃身后跟着的丫头也忍不住捂嘴偷笑。 三百零三章 老实交待吧 三百零三章老实交待吧 三人来到前厅里坐下说话,小桃便让丫头泡上昨日南宫艳相赠的香味茶来。待得萧十一手上也捧了一杯时,小桃便笑道:“这茶是昨日有人送我的,阿宣想是头一次喝罢,味道可还好么?” 风翊宣闻了闻手里茶香,又轻抿了一口,方才说道:“这茶一瞧便知是南边儿人做出来的,里面不光是茶叶了,还有好些个东西,倒不象茶了,不过这味道也还入得口去。” 萧十一见他们两人如此说话,便在旁边笑着插口道:“桃子,这茶我也是第一回喝,你倒不问我?” “问你做什么?”小桃挑眉笑道,一脸的促狭表情,“难道你真的没喝过不成?” 萧十一让她问了个莫名其妙,“我哪里喝去?我又没有去南边儿。” 小桃捂着嘴偷偷乐了半天,斜瞄着萧十一笑道:“真的假的?原来你不知道啊,这茶叶原是南宫妹子昨日来我彩虹坊瞧我时送我的,还捎了些南边风干的腊味来,我只当是你也收到了一份呢。” 萧十一这才听出小桃的意思来,便笑而不答,只顾带着笑品茶而已,小桃瞧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好笑,转头对风翊宣说道:“阿宣,你可知我最近几乎成了媒人,也不知道怎的,身边好友一个接着一个的红鸾星动,偏都让我知道了,我前些日子才将大哥和顾家姐姐说成到一起,如今南宫妹子的事情又到眼前了。”说到这里,眼睛向萧十一这边看了过来。 风翊宣这时也明白了小桃的意思,疑惑又新奇的眼光在萧十一身上扫来扫去,唇边还带着几分笑意。萧十一被这未婚夫妻两人四只眼睛盯着上上下下瞧来瞧去的,只觉得象身上爬了蚂蚁似的不得劲儿,皱着眉瞧着小桃苦笑道:“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我又不是冠绝群芳的美人,这样色迷迷的瞧我怪怪的。” 小桃放下手里茶杯,走到萧十一旁边的椅上坐下,笑吟吟的道:“十一,你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只问你,你要不要老实交待?” “交待?交待什么?”萧十一嘴硬:“我不明白。” “哈,你竟这样说?莫不是你害臊了?”小桃伸手拍拍萧十一肩头,颇有几分哥俩好的意思,还神秘的向他眨眨眼睛,笑道:“咱们都是自己人不是?有什么好难为情的,亏得你还是个堂堂男子汉呢,倒不如人家一个姑娘家来得大方爽快。我跟你说啊,你要是遮遮掩掩的,你们的事儿我可不管了,真当我是媒婆呢,整日闲着没事儿干不成?” 萧十一这才笑道:“我看你离做媒婆也差不远了。方才你不也说了,你大哥和顾姑娘的事情便是你在从中穿针引线促成的,如今又惦记上我了不成?” 小桃笑道:“少费话,直接说,要不要我管罢?要想我帮忙便跟我说实话就是了,否则我怎么知道你的想法?昨日南宫妹子找到我,虽说是送我东西贺店铺开张来的,但我瞧着她真正想的是说你们的事儿,她如今似乎也有几分摸不着你的意思,你干脆就跟我直说了罢,是不是对南宫艳有意思?” 萧十一毕竟是个性情大方的男子,小桃和风翊宣两个又不是外人,便直口承认道:“我先前在迎客来门前瞧着南宫艳手提着马鞭的样子,倒真的是有几分看不顺眼的,只当她骄横刁蛮惯了的。谁想后来却原来是那个马怀水害人在先,她竟是个行侠仗义的,从那之后,我想起那日她的样子来便觉得心里舒服,这样的女子我还是头一次遇见,象团火似的直来直去,挺有趣的。我想若是将来能有这么样一个妻子相伴,这人生岂不是乐趣盎然么?” 他这番话一出口,小桃便拍手笑道:“你的眼力不错,那南宫妹子我初时见她时,虽觉得她任性些,但是时间长了相处下来,却觉得她果真是一个性情中人。若是对了她眼的人,她会真心实意与你交往的。你们两个若是能在一起,想来也是绝配了。只是我担心一点,虽说南宫家在南边也算是名门,但是毕竟她家是出自江湖的,而你家是将军府,府中老少两位将军,也算得上是朝中得用的重臣,这样的门弟想来给你找媳妇也是要先考虑那官家千金的罢,这可怎么办呢?” 萧十一笑道:“这个大可不用操心。虽说我家是将军府,但是我家里已经有了一位郡主大嫂,这还不够么?莫非还要我再娶一位郡主不成?而且横竖大哥是将军,娶了我大嫂身份上也说得过去,而我虽然是萧府的二公子,但是却是没有功名的人,对那些名门千金也没甚兴趣。我选妻子,只要合我的眼就好,我爹娘如今只盼着我不流连在花街柳巷,便已经烧高香了,还挑那做甚?我反倒担心,那南宫艳的家里远在南边,她虽有兄弟,但只这一女,她父女舍得将她远嫁到京城里来么?” 小桃听了,想了半晌方道:“你说的这问题我也想过。若是你们两个果真有意,这些倒不算是难事。若是南宫妹子的父母相中了你,这些远嫁不远嫁的倒是次要的,难得女儿相中一个如意郎君,而且是嫁到京城里享福,她们家里海船常来常往的,就算是回去看望也方便。” 萧十一忽然想起一事,笑道:“我记起了,桃子你不是当初救过南宫世家的小公子么?还得了一块赤铜飞鱼令,虽然那令牌被你还回去了,可是这南宫家不是还记着你这宗人情么?要是到时为难,提你的名字想是也能起几分作用罢?就当是他们还人情好了。” 小桃听了几乎笑死,“十一,没想到你的脸皮竟也这么厚。原来我当初无意中救了那个小孩子,竟让你派到这里管上用场了?你这记性还真好,不过你说得也是,南宫艳上次还说,他大哥南宫离和她父母一直念叨着若是将来有机会到南边去,一定要去南宫世家作客,好答谢我那次的援手。没想到这便宜倒叫你占上了。” 风翊宣接口笑道:“没想到十一如今也想着娶老婆了,这手段也使出来了。我原以为你就这样吹风拂柳的过一辈子了。只是,你这门亲事如今又缠上了我的小王妃来插手,还将人情也派上了,若是说成了你怎样谢大媒啊?” 萧十一也不在乎这二人故意打趣自己拿他开心,只笑着道:“若是说成了,小桃子自然有猪头吃的。” 小桃故意噘嘴道:“可见你是故意打马虎眼的?谁稀罕你的猪头?还是留着你自己克化罢,油腻腻的。你也别提谢礼,我不稀罕那几个银子,莫不是真瞧着我是媒婆不成?” 萧十一笑道:“我说你是个与人不同的,果然如此。你不要猪头也不要谢媒银子,想是就要故意为难我取乐是真的。那不如这样,若是桃子你促成了这件事情,为了表示谢意,我便亲自弄两块上好的真品端砚送你,由着你做人情送人去,怎样?” 小桃本是故意与萧十一开玩笑逗他的,谁料他竟真的说要送两块真品端砚给她。这倒是难得的。她想起大哥和风翊宣的字都写得极好,她也曾去京城最有名的墨林轩买过文房四宝之类的用具,也稍知这砚台里面可是有大学问的。萧十一说的这种端砚实属于上上品,只是真品实在过于稀少,她也只在风翊宣那里看过真品,那圆石呈现青紫色,琢而为砚,属于有价无市的状态。那一块真品的端砚虽然价格昂贵,但所出甚少,一般市面上几乎买不到,没想到萧十一竟然私藏着两块? 小桃兴奋道:“哦,没想到你这只知道玩乐享受的萧二公子居然有如此雅致的想法,居然连那真品端砚也私藏两块?这可是奇了,不是骗我的罢?” 还没等萧十一说话,一旁的风翊宣先开口笑道:“那倒不是假话。他那砚台想来是前一阵子父皇赐与萧老将军的,只是萧老将军好武不好文,那砚台想是让这十一给花言巧语骗了来的。” 萧十一哈哈大笑,道:“你们管我怎样得来的?反正不是偷不是抢就是了。小桃子,你只说,我拿这两块真品端砚来谢你的大媒,行是不行罢?” 小桃笑道:“自然是行的。其实我这字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只比鸡爪划的好不了多少,若是我用这端砚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只是我想着,我大哥的字写得极好,没事时也爱写两笔书法,这端砚他一定很喜欢,正好下个月他的生辰,我便当做贺礼送上,他一定十分高兴。那一块就送与阿宣好了。” 萧十一转头对风翊宣笑道:“七哥,我真羡慕你,你这王妃还没过门儿呢,有好东西便先想着给你留一份儿了,原来我那两方好砚台收藏至今,竟是便宜你们了,哎,心疼啊心疼。” 三百零四章 口风 三百零四章口风 小桃笑道:“你在这里说便宜话不成?难道南宫妹子就不值那两块砚台了?小心我告诉了她,让你讨一顿好打。说的好似我为了两块砚台才帮你们的,既然这样,我索性不管了,横竖我少操心呢。” 萧十一急忙笑道:“罢罢罢,我不过说了一句玩笑话,你就有十句百句的等着我,”转头向风翊宣道:“七哥,你瞧啊,你这王妃不跟别人摆架子,偏偏跟至亲好友来这一套,你可得管管。” 风翊宣走上前去,到小桃身边将她往怀中一揽,握住她肩头,笑道:“我偏就喜欢她这调调儿。” 萧十一不由得大乐,拍着腿笑道:“果然是什么人找什么人啊,你们两个这腔调倒是配得很。罢了,乐大小姐,平遥王妃,就算是我萧十一求你帮这个忙成不成?你就不要再打趣我了,好不好?” 小桃这才笑道:“好罢,我明日便去南宫家的商号走一趟,亲自再探探南宫妹子的口风,若是她没有什么好说的,便你俩个自个儿去周旋去就是了,若是想定了这门亲事,我便硬着头皮去跟她大哥南宫离说说也没什么,想来因为上次那赤铜飞鱼令的事情,也好歹应有几分薄面罢?我就替你揽了这一遭。省得你整日里说我不够朋友。” 三人说说笑笑了一阵,晌午小桃自是留二人在自家吃了饭才算。第二日一早,小桃便准备去南宫家的商号里探望一把南宫艳。这时彩虹阁的生意却是真正不错,那顾文琪和冷梅二人俱都是冰雪聪明的女子,又是对生意颇感兴趣的,因此小桃倒是省了好些力气,二人算是半出徒了。顾文琪和冷梅与小桃说好,平日里只留一个人在店里坐镇照应着便罢,每十日一换人便可。 这几日正是顾文琪在店里照应,小桃便安心带着喜鹊和画眉两个丫头往南宫家位于城中的商号里来。小桃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南宫家的商号里,马车直驶到快到京郊的一处所在,抬眼便是一栋宽大敞亮的宅子,门口来来往往的都是商家的伙计们,搬抬着各种货物往宅子里走,那门口的大门整个打开着,迎面便是一大晌空地,堆放着各种货物,有几十个穿着同样衣饰的力工往来搬抬着货物装箱。 小桃下了马车,便和喜鹊画眉两个往里面走。那门房瞧见一个美貌姑娘带着两个丫环在那里,便赶着上前来带着笑问好,小桃便说来见他们家南宫小姐的。那门房是个聪明的,就知道这许是小姐的闺中好友,便哈着腰满脸带笑的带着三人往里面内院里去了。 那南宫艳一早起来正在房间里闲来无事,闷得无聊,却见二门上丫头带着小桃进来,不禁大喜过望,忙着迎了出去,上前一把挽住小桃的手亲热的笑道:“乐姐姐,你怎么想着来瞧我了?” 小桃笑道:“这几日我们那彩虹阁里是文琪姐姐照应着,我横竖也没有什么事情,想着你们家这商号我却是没有来过的,将来咱们的饰品铺子开张了,少不得要经常在这里常来常往的,便来认认门,顺便与你消遣消遣,省得你闷得慌。横竖我也是个无事忙,时间一大把呢。” 南宫艳忙让丫头们去取点心泡好茶来,边让着小桃进得她屋里来,瞧着小桃看自己的眼神,便明白了她定是来说与萧十一有关的事情,脸上一红,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忙低了头掩饰过去,将小桃让进屋在榻上坐下,拉住她手道:“乐姐姐第一回来我们商号罢,那前边儿是我们商船接货的地方,乱糟糟的,姐姐可瞧着了?” 小桃道:“看是看到了,只是觉得奇怪,你们商号走的是海船,何不在郊外靠海边的地方建一处宅子,专门来存放货手,路途也近便也方便得很?” 南宫艳笑道:“姐姐这就不知了,在海边弄几间库房倒也方便,只是那海边太潮湿,有些商家的货手是不能见潮的,若那样恐怕在路上那些货物就不新鲜了,所以在这京郊设了商号,那些商家把货手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装箱封好,再算定发船的日期,统一让我们的伙计用马车一箱箱运到船上去。” 小桃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想是我想得太简单了。” 丫头上了茶来,南宫艳便让丫头领着喜鹊和画眉两人到外间里也喝茶去歇着去。小桃正要单独和南宫艳说上两句私房话,便冲两个丫头使个眼色,喜鹊和画眉两人便随着南宫艳的丫头下去了。房里只剩下小桃和南宫艳两个,小桃瞧瞧左右无人,便朝南宫艳眨眨眼睛,笑道:“好了,现下这里没别人了,我也就不打什么幌子了,我来瞧你们南宫家的商号倒是次要的,来瞧你倒是真的。” 没想到南宫艳听到这句,却低了头叹了口气,小桃见她这样子却不是很欢喜的模样,却捉摸不透也的意思,昨日明明是她主动问起萧十一的情况,这只隔了一天的功夫怎么却愁眉苦脸的了?还没等小桃问出口,就见南宫艳往门口和窗口瞧了瞧,见周围没人走动,这才低声道:“乐姐姐别提了,我正为这个上火呢。” “哦,怎么回事啊”?小桃听南宫艳这语气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宫艳叹口气摇了摇头道:“姐姐不知道,昨晚不知哪里来了个天杀的媒婆给我来说亲,说的是我跟我们家常做生意的一户商家,那人在京城里也是个极富贵的,因他家的公子来我们这里托运了两次商货,不知哪只眼睛竟瞧见了我两次,非找了媒婆上门来提亲。” 小桃听得心中一抖,忙道:“怎么就这么巧,莫不是你哥哥他答应了?” 南宫艳噘着嘴道:“那倒不是。我的亲事怎么着也得家中父母答应了才行,我大哥昨日倒是把那个媒婆给拒绝了。只是我大哥说了一句,爹娘定不舍得将我远嫁到这边儿来,还说若是以后京城里有求亲的,直接给拒了就是了。” 小桃这才明白南宫艳郁闷的所在,那萧十一却是深根深底的京城人士。若是南宫离放出口风,称自家妹子不远嫁,那岂不是就非得找南边的夫婿人选了?这样一来,萧十一和南宫艳的事情可有些不妙。 南宫艳瞧着小桃也不说话,便自急了,她本来昨晚听了大哥的话就有些心里慌慌的,虽说她的亲事是父母才做得主,但是大哥向来在父母跟前说话极有分量的,若是大哥说动了父母让她回南边找夫君,岂不是要糟糕?只是她心里着急,面上却不敢跟大哥明白着说出来瞧中了京城的男子,这会子能说上话的小桃来了,便急扯着她的手,急得几乎蹦起来,道:“姐姐,这可怎么办?” 小桃了然,忙轻拍着她手劝道:“你也不要着急,许是你大哥他无意中那么一说。那昨日媒婆上门提的那人想是你大哥甚是瞧不中他,才会说不喜你远嫁。若是遇上好的,那许就另当别论了。咱们先不说这个,昨日我下了帖子请了十一来,亲问了他的意思,他倒是有意要与你好好相处一番,如今你俩个还没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不妨就听我的,十一不是邀了你去赴宴么,你就大大方方的去就是了,若是过一阵,你两个觉得彼此有定亲的意思,到那时再想办法不迟。” 南宫艳这才点了点头,小桃又正色道:“南宫妹子,咱们两个私下说些体己话,我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若是万一你俩个情投意合想定下亲事,可到时候如果遇到困难,你打算如何克服?” 南宫艳微低了头,想了半晌,才呐呐的道:“若是我真的决心跟了他,便是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了。虽说远离了家乡,又远离了亲友,定会有一时的不适应,可是总会慢慢好起来的” 小桃心里叹了口气,她还就怕南宫艳这样的回答。在没成亲之前有的人以为已经将所有的困难都考虑到了,以为自己满可以克服,可是往往却是到了实际才发觉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就好象有人看到诗词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觉得这样的景象很美丽,然而当自己真的身处大漠时,怕是早已晒得口干舌燥,那能将人吹成肉干的热风早把人折腾得浑身无力了,那诗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的苦中作乐而已,又哪会真得觉得大漠美景壮观入眼呢? 于是,小桃轻轻拍了拍南宫艳的背,以示安慰,轻声在她身边道:“南宫妹子,这婚姻大事总不是你一个人想好了便能做得了主的,还得你们家里和十一他们家里都支持才成得事。依着我的想法,你若是将来和十一想在一起,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怕是问题会出在远嫁这一节上。南宫妹子,你可想过,你若是将来嫁到京城里,也许会几年也见不到父母亲友,你可受得住?” 三百零五章 书房识宝(一) 三百零五章书房识宝(一) 南宫艳想是从来也没有想过小桃竟能说出这种问题来,睁圆了双眼喃喃的道:“乐姐姐,我从来可没想过这些事情?姐姐你也还没有嫁给七王爷,怎么就好象自己亲身经历过似的,有这么些道理懂得呢?” 小桃心里暗道,嫁是没嫁过,只是前世里把现代人的婚姻看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个中道理,这也是她必须给好朋友打个预防针的原因,她认为不管现代还是古代,女人在对于婚姻上的憧憬和态度是没有太大变化的。早早的未雨绸缪并不是什么坏事。 “嫁是没嫁过,只是经常看到听到我娘和大伯娘她们讲起家常里短的事情,知道的多些罢了。”小桃微笑道:“咱们既交好,你如今又和十一彼此有那个意思,我还托了你们两家的情来撮合这件事情,便先将那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罢,你心里好有个算计。” 说着,便认真看向南宫艳道:“你瞧我,说了这些莫名的不着边际的话,不过只是想说一个意思,就是不管是我和阿宣还是你和十一,将来若是成了夫妻就说明我们的确有两情相悦至死不渝的感情在,可是将来过起日子来就未必如同现在这样惬意了。那两夫妻在一起便是日复一日的柴米油盐酱醋茶罢了,你可得想明白了,若是真的决定选了十一便来告诉我,婚姻大事,单靠你们两个说了可不算数的,我到时候便厚着脸皮来找你哥哥提一提你们的事儿,做个媒人就罢了。” 南宫艳心中听了欢喜,脸上腾的升起一片红云来,慌忙低下头去不肯与小桃对视。小桃知道南宫艳害了臊,便笑道:“这一家女百家求,倒有什么好害臊的。如今你们两个的心意都已明白了,你便去赴十一的约又如何?你瞧他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的样子,礼数大面儿上还是过得去的,他必不会单独和你两个人吃饭,一定会叫上第三人做陪,省得叫别人瞧着说你的闲话不好。我想着,那第三人估计也是非我莫属了,谁叫我一人认识你们两家呢,哎,为了你们两个辛苦些也是值得的,我早就准备好了。南宫妹子,你准备什么时候赴约啊?” 南宫艳红着脸拍打了小桃一下笑道:“姐姐别尽着打趣我啦,今儿既来了,一定得留在我这里吃饭才行,还有我那捎回来的几口箱子里都是从南边儿带回来的小玩意,姐姐随我去瞧瞧去。” 小桃便和南宫艳看了一回她从南边儿带回来的小玩意,整整好几箱子,都是些精巧细致花样百出的各色小饰品,有鎏金的各式发钗簪环,木雕的各式小动物和笔筒,贝壳穿成的各种式样的手串和发梳,林林总总竟看得小桃眼都花了,不由得赞道: “这南边儿的东西做工就是精巧,咱们这里虽也有好工匠,但是心思灵巧上却不如南边儿的手艺人了,你这些东西甚是不错,咱们就留着,明年那菊园的商铺建盖好了,咱们就做起来,你这几箱子的玩意儿挑得甚好,将来若是有机会,我也同你一起南下一趟,瞧瞧南边儿的光景去。” 南宫艳笑道:“姐姐这话可未必能成事儿,我听听也就罢了,明年你嫁了七王爷做了平遥王妃,王爷哪里会放你一个王妃去南边乱转,倒不象我们,想走就能走的。” 小桃叹口气苦笑道:“你这一说我还觉得真是这么回事儿,前两年我这些铺子刚上正轨时我便想抽个空去南边一趟瞧瞧风景,偏就我爹娘和三个哥哥没有一个赞成的,好象我是纸拈出来的人儿似的,风吹吹就散了。死活压着我不让我去,说是一路上女孩子家不方便,又是什么遇上强盗又是什么水土不伏的,横竖是没有去成。这如今我又动了这个念头,偏又要嫁阿宣,想来除非他陪着我一起,否则怕是真的不会答应的。” 南宫艳笑道:“这是王爷心疼你,姐姐倒不明白?” 两个人便说着闲话聊天。那南宫离听下人说小桃来了,想起当日小桃救了自家小弟一事,一直将小桃当成南宫家的恩人似的,便瞅个空子来南宫艳这里与小桃客气了两句说了几句场面话,又吩咐下人到酒楼里订了一桌上好的席面送来,才出去了。小桃被南宫艳扯着直呆到下午方才离去。 出了南宫家的商号,马车在回去的路上,小桃与喜鹊画眉两个丫头呆在马车里,喜鹊便朝着小桃眨眨眼,抿着嘴儿笑道:“姑娘,我今日才知道,你劝人倒是很有一套。比那媒婆还能说呢。” 小桃挑眉笑道:“那是自然,你家小姐我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说我这嘴比媒婆还厉害,我倒不能枉费了你这番夸奖,我正想着呢,过几日便跟阿宣说,让陆平早早的派媒人来说定了你们两个的事儿,赶在我成亲之前把你嫁出去,可又是一桩好姻缘呢。你说可好不好呢?” 画眉听了在一边笑得直拍手,喜鹊羞得一张小脸通红,嗔道:“姑娘又疯魔了,拿我打趣,我不说了。”转头装作看向外面,引得小桃和画眉两个哈哈大笑。 正说笑着,却突然马车猛得停住了,那车夫老姚在前面大声道:“小姐,是王爷府的陆侍卫在这里,你可要见见。” 小桃没想到方才打趣喜鹊才说起陆平两字,这会儿子人就碰到了,不觉好笑,瞅了喜鹊一眼道:“你这情郎倒经不得念叨,一说就到了。”引得喜鹊脸更红了。 小桃便掀了帘子往外看去,只见陆平骑在一匹马上,瞧见小桃便下马告诉她原是风翊宣让他来乐府里找小桃过王府一趟,说是办置了一些好珠宝字画,让小桃同去相看。小桃因想着,这大概是风翊宣为了成亲时准备的,便点头让老姚驾车随着陆平一同到平遥王府去了。 及至下了车子,见王府的管家福伯早就等在门口,亲自引着小桃绕过王府北边进了风翊宣的书房。小桃虽说在王府也盘恒过一阵子,但是实在是因着这平遥王府实在太大了,而小桃上两次基本上都是呆在晓春阁养伤,并没有仔细将王府走个遍,因此若是自己一个人走在这里估计也得迷路收场。 这北边的书房还是小桃第一次来,她记得风翊宣的卧房旁边原有一间小些的书房,想是那是他就近批公文办公事的地方,这北边的书房却是一个南北很长的套间屋子。西边是一排雕空的镂花长窗,糊着天青色的窗纱,下半窗固定上半窗可开可阖,临窗望去外面可遥见隐在一片绿荫中的其它房舍。 这书房里陈设简单大方,一溜书案和茶几立在东窗下,雪白的墙上最打眼的是十几幅图画,有工笔有写意,错落有致的装饰让这书房具有了一种朴实无华的文墨气息。 小桃走进书房,只见风翊宣临窗而立,只穿了件家常的半新的宝蓝色的衣衫,正在瞧书案上的几副字画。小桃边进屋边笑道:“你巴巴的让陆侍卫将我叫来,到底是兴头什么好事了?对啊,我方才还觉得奇怪,怎么陆侍卫竟知道我去了南宫家的商号,想是你的暗卫如今又出去跟着我了罢?” 风翊宣瞧见她进来了,微笑着上前拉住她的手走到书案边站住,笑道:“不怪他们都赞我的小王妃聪明灵透,果然不假。”说着,手往书案上一指,道:“你瞧瞧,我是让你来挑选这些个东西的。” 小桃眼光顺着风翊宣的手指往书案上一瞧,差点儿没有惊叫出声来。就算是在最美丽的梦境中,小桃也不曾见过如此璀璨夺目的情景,只见书案上放着两捧灿烂晶莹的各色宝石,就那样大咧咧的呈现在小桃面前。 小桃觉得呼吸都停滞了,她此时才觉得怪不得人都说女人爱珠宝是天性,这么些美丽的耀眼的宝石放在眼前,让人不喜欢都难。小桃轻轻的伸手拿起那些宝石瞧,这些宝石大小不一,颜色也各不相同,有似鲜血一般鲜艳的红宝石,有天空一样蔚蓝的蓝宝石,还有一汪碧水一般的翡翠石,更稀奇的是竟然还有五颜六色的各色水晶。 宝石触手很清凉,只是小桃却不太会分辨成色,想了想便学着在首饰铺里看到的伙计的样子拿起一块红宝石对着窗口投进来的阳光仔细瞧,只是却什么都看不明白,反倒因对着阳光的时候眼睛被刺的有些微疼,小桃便转头瞧着风翊宣,道:“你什么时候弄来了这些东西?好漂亮。” 风翊宣见小桃脸上神情极是愉悦,知道她喜欢这些宝石,便笑了笑道:“你们女人家果然是喜欢这些闪闪发亮的东西。只是平日里人家都夸你无所不知的,没想到却不会分辨宝石么?你不是还想明年在菊园那里开首饰铺子么,不识得这些东西可怎么行?” 三百零六章 书房识宝(二) 三百零六章书房识宝(二) 小桃闻言笑道:“不敢不敢,莫不是七王爷还要教我不成?难道你要跟我合伙儿做生意?” 风翊宣笑着瞧着她道:“谁稀罕你那几家铺子?不过是想起你如今怕是置办嫁妆呢,我这里有往日里父皇和母妃赠的宝石,还有好些人家送的,我一个男人家留着也没用,这些宝石虽贵重,但用不着时也不过是垫箱子底白放着而已。如今想起来正好可以给你,你拿了去镶首饰或是打珠钗戴岂不是好?且是外头卖的都不如这些成色好。” 说着,又伸手打开搁在书案上的一个紫木匣子,里面竟又是满满的一匣子珍珠,白色的珠子里竟还有不少墨绿色和黑灰色的珠子,小桃自是知道珍珠里面白色的平常,那黑色墨绿的却是出产极少,想是珍贵得很。 小桃只觉得满眼前耀眼生花的将她的眼睛都晃得花了,这些宝石就算是她这样不太懂得分辨的人来看,也知道是极好的货色,不用透过阳光就看得出那些宝石光辉灿烂。 小桃手里拈起一颗拇指大小的墨绿色的珍珠,朝着风翊宣打趣道:“七王爷果真是大手笔。这样好的东西竟然一堆堆的,只是我若全打造了首饰戴起来,怕是天天轮着换着戴,一年也戴不完了。” 风翊宣屈身在她旁边的椅上坐下,笑嘻嘻的道:“那就只挑喜欢的打了首饰来,剩下的给你留着玩就是了。” 他说着,便伸手指着那数十颗颜色各异的水晶道:“这些是别人从海外毛人国那里弄了来的,咱们这里不出这个,我瞧着这些个东西五颜六色的倒也好看,你串一条手串戴着也不错。” 又从那堆宝石里面挑出两个鸽卵大的红宝石来,只见这两颗宝石颜色纯正似血,看不到一丝纹痕,风翊宣拿着笑道:“这两颗我瞧着极好,找个好匠人配了铰金丝打一对镶红宝的金镯子倒好。” 小桃心里想着这两颗红宝石若是打成了一对镯子,必定漂亮极了的,便微笑道:“好看是好看,只是太招眼了,我估计着这京城里的首饰铺子,这样成色的红宝怕是寻不出几颗来的。” 风翊宣云淡风清的笑道:“招什么眼?你是我的王妃,难道连几颗宝石都消受不起,那可真是笑话了。你没瞧见,太子二哥东宫里的姬妾们更是花枝招展,恨不得成箱的头面都缝在身上才好。我知你不喜招摇,但几颗宝石珠子平常得很,将来入宫的次数也多,这衣饰也不要被人家比下去才好。” 小桃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自己好歹将来顶着平遥王妃的名头,不要给风翊宣落了面子才好。便笑着点了点头,低头在一堆宝石里面挑捡起来。 风翊宣又道:“母妃前日还跟我说,这几日要送来几样东西,其中有一副鲛绡帐和一架春晓图的围屏甚好,我曾在母妃那里见过的。那是当年母妃生辰时娘家人送的礼,母妃想是喜欢你得紧,说是要把几样好东西送与你用。” 小桃从来没听说过鲛绡帐这东西,便抬头问道:“那鲛绡帐是个什么物件?我只听过蚊帐。” 风翊宣笑着道:“可不就是蚊帐么?只是却不同于一般的蚊帐,那鲛绡帐夏天张在屋子里头,说是一个蚊虫也飞不进去的,可不是好得很?你不是总说夏天最怕蚊虫咬得睡不好觉么?这下可不用愁了。” 小桃光是听了也知道这鲛绡帐十分珍贵,便正色道:“那咱们只要这一样便好了,那什么围屏的就别要了,咱们也不缺这些。” “这是母妃的一点子心意,你若是不受,她那里要不高兴的,”风翊宣接过丫头捧来的茶喝了一口,道:“那春晓图的围屏你别小瞧了,光是那一样就够盖一所大宅子的。那春晓图里的画儿是成套的,春耕,踏青,拜庙,游春,放风筝,各色春景都在其中,有趣得很,价钱倒在其次。” 小桃不由得笑道:“这劳什子的一架围屏就那么值钱?我道画得是什么稀罕物呢,这些春景都是平常事儿,一点儿也不新鲜,你若喜欢,我画一整册子给你瞧,还是春夏秋冬四季图的。” 风翊宣笑道:“你不说我倒忘了你这个画师的本事,也不知你上辈子是个什么脱生的,怎的就懂得那么些个稀奇古怪的玩意,有那些新奇的念头。” 二人正说着话,外面管家福伯来报,说是方才请的银匠来了。小桃这才知道,原来风翊宣叫自己来之前已经请好了银匠,来给自己按着心意打首饰。福伯又说那请来的银匠是京城里最大的首饰铺子珠宝斋的最顶极的匠人,那匠人平日里是不上客人门儿的,那珠宝斋的老板听说是平遥王爷要给王妃打首饰,这才派了他亲来。 那银匠三十五六岁年纪,跟着福伯恭恭敬敬来到书房门口给风翊宣和小桃二人施了礼,这方才进来挨着门边站下。风翊宣便说明了情况,让他看着小桃挑捡出来的宝石和珠子,给打些首饰出来。 那银匠细拿着风翊宣递过来的两颗红宝石瞧,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得出口赞道:“哎呀,王爷这两颗红宝甚好,小人自打小跟着父亲学下了这门手艺以来,打造了不知多少首饰钗环,这样的宝石还是第一回见到,真是开了眼界。” 小桃便笑道:“这位师傅,你瞧着这两颗红宝打一对镯子可好么?” 那银匠临来前儿便被福伯告知要见的是王爷和未来的王妃,便恭恭敬敬的答道:“回王妃的话,这两颗红宝打成镯子极好,小人想着这对镯子不要平日里那种用金子打了再再上面雕刻花纹的样式,而是先把金子抽成极细的金丝,然后再将金丝缠成花丝纹,铰合打造,中间再攒出一朵牡丹花来,那花蕊便用这两颗红宝就成,定然极精致美丽的。小的敢说,这对镯子打出来,必是极出彩儿的。” 风翊宣在旁道:“你的手艺如何?听你讲的这镯子要做出来颇费些功夫,你可成么?” 那银匠恭敬笑道:“回王爷的话,这打首饰是小人自祖父一辈便传下来的看家的独门技艺,小人指着它吃饭的,不是小人在王爷和王妃面前夸口,小人若是在京城说是银匠行里第二等的手艺,怕是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等的,方才小人讲的那抽金丝打造的镯子叫做虾须镯,这手艺满京城里会的人不超过五个,王爷不如这样罢,小的就先打这一对镯子,待得镯子出来了,王爷和王妃过目觉得满意了,再把其它打首饰的活计交与小人,也算是考较一下小人的手艺,可好?” 风翊宣听他这样说,便知道这银匠定是有十足的把握的,便放心笑道:“你既这样说,就拿了这对红宝去打镯子罢,我且问你,要多少工钱?这里我就先支了与你,我再与你一锭金子,你自去打造镯子便是。” 那银匠老实道:“平日里我们珠宝斋打对平常款式的镯子最多不过五两银子,但是这虾须镯打造起来甚是费事,却要足足三十两银。” 风翊宣便让福伯取了三十两银子与他回店里交帐,又交与他二十两银子,笑道:“这二十两银子是赏你的,你费些心思做得精细些,要知道这批首饰是我的王妃出嫁时所需用的,若是做得好了,今后王妃的首饰都专由你来打造,切莫粗心了。” 那银匠得了王府的活计本就喜出望外,又有自信能做好这一对红宝虾须镯,可又得了二十两银子的赏钱,自是喜出望外,连连点头称是随着福伯去取金子去了。 小桃瞧着风翊宣笑道:“你还真是个急脾气,我还以为只是叫我来挑捡宝石,没想到竟连银匠都找好了,我瞧这匠人颇有把握,想是这镯子打出来必是极好的。”说着,便开玩笑道:“只是这镯子这样招眼,我只得长袍大袖的遮着,轻易不也露出来,怕是让强盗瞧了去,砍了我的胳膊抢这对镯子呢。” 风翊宣愣了下才笑道:“你少操心,上次吴曼霜那回是我大意了,怕你嫌别扭撤了跟着你的暗卫,才让她得了手,如今你就算是说出大天来我也不敢再撤回暗卫了,我一个平遥王爷若是连自家王妃都护不住,还叫什么男人?” 小桃怕他心里想起旧事来不舒服,赶忙拉住他手急道:“你可不要多想,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跟你开句玩笑罢了...” 风翊宣揽了小桃入怀,轻声在她耳边道:“我自然知道,你只放心,我这辈子定会护你周全。” 小桃心里只觉得象喝了蜜水般甜滋滋的,把笑得春花般灿烂的一张脸拱到他怀里羞了半天,才抬起头来看着风翊宣笑道:“我既然都愿意嫁你了,自然信得过你。” 风翊宣瞧着小桃容光美丽的脸庞,心里也是舒服到极点,便笑道:“还有一件事若是告诉了你,你必定更是高兴,上次你不是说让我放吴曼霜一马么?我想了,就听你一回,收了手让她出来罢。” 三百零七章 别庄的用场 三百零七章别庄的用场 小桃实在没想到风翊宣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端地是既吃惊又意外,还带着两分欢喜,倒不是为着吴曼霜,而是因为这位说一不二倔强高傲的王爷居然也能听进去自己的话,真的要放过吴曼霜。虽然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小桃却是打心底里知道风翊宣既说出来便不会反悔,忙两手抱住他腰,在他怀里抬起脸笑问道:“哎呀,了不得,平遥王爷居然大发善心了?先前我只当你定要吴曼霜一辈子呆在牢里吃苦才算,好在你是想开了。” 风翊宣撇了撇嘴冷笑道:“谁说我想开了?只不过是为着你心里舒服,我由着你胡闹就是了。若是按照我自个儿的意思,那个吴曼霜死一百次也不算多...只是我知道你是个心软的,那个吴曼霜又是娇生惯养惯了的,那牢里饶是一个壮年汉子呆久了也得落一身病,若是这吴曼霜哪天死在牢里,怕是你今后难以安心...也罢,就遂了你的心,放她出来也就是了。”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凛,冷冷的道:“只是我只给她这一次机会,若是她再想兴风作浪,可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小桃想了想道:“不会的,如今她若是出来,便象隔了两世里重见天日似的,只要她没疯断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你只放心。再说你方才不是说如今整天都有暗卫在暗处保护我么,怕个什么?只是,这事儿怕是要让太子捡个便宜。你难道心里不计较?” 风翊宣知道小桃的意思,便笑道:“这还用着你说?自吴曼霜这案子发了至今,她锁在那刑部的牢里也不是一两日了,二哥心里想着什么我最是清楚,不过是他怕判重了得罪了吴相,判轻了得罪了我,况且这案子是父皇交与他的,他也不敢太闹大了事情,若是这事情不牵涉到皇亲国戚,怕是他早做了人情把人放了。四哥前几日还跟我说起这事儿,他就是等着我这里轻了口,他好从中做这个好人,让吴相领他的情罢了。” 小桃瞧他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想是他心中有数,自己想了一想也明白了个中道理,便微笑着说道:“我明白了,想来皇上虽然对这案子不闻不问的,但是眼睛却是暗中盯着太子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如今就算是你放过了吴曼霜让太子明面上做了人情,但是想必皇上和吴相还有那些明眼人心里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大家不说罢了。可是这个道理?” 风翊宣松开揽着小桃的手,在她对面坐下,瞧着她笑道:“你果然是个聪明的,和你说话就不费劲儿。横竖我是逍遥王爷当定了的,管他二哥想给谁做人情,我只管好我的一亩三分地,只等着你我成亲咱们便抽空子天南海北的游历一番,就象当初福皇叔和皇婶似的,可不逍遥?” “你说真的?”小桃喜道:“我方才从南宫姑娘那里来,她才和我说回南边儿这一趟的一些见闻,说实话,我早就想五湖四海的看一看走一走,只可恨我是个女儿家,出这种远门儿的事儿爹娘哥哥他们是全不答应,如今听你这样一说,倒了却我一桩心愿呢。” 二人正说着,却见管家福伯已送走了那珠宝斋的银匠,手里拿着两本帐册自书房外走进来,对着风翊宣道:“王爷,这是昨儿咱们京郊外的庄子上送来的这两个月的帐册,我瞧了瞧没什么出入,只是那庄子管事儿的问我,王爷如今都不大去那庄子,白养着那些人在那里等着伺候,也不见王爷露个脸儿,那里有咱们府里几个老人儿,都说快忘了王爷长得什么样子了。”说着便笑。 小桃听福伯这样说话,便知道那庄子里的人自是在王府里有些体面的老家人,他才敢这样回话。果然风翊宣听了笑道:“想是他们都是些劳碌命儿,我叫他们去那庄子里是怕他们在府里操心劳累的,想让他们去那里歇着养着,谁想到竟一个个不得劲儿起来,莫不是整日里忙得脚打后脑勺才高兴不成?” 福伯笑道:“王爷还不知道我们,不怕累着就怕闲着。他们几个还说,自打上次王爷带着王妃和四皇子郡主他们去了一次庄子,再没得见,如今他们听得王爷定了亲事,乐姑娘如今成了当家主母了,乐得什么似的,说是下回王爷若再去庄子要好好的给王妃磕头才行。” 小桃一听福伯这样说,忙在一旁笑道:“你说的这些人可是上次我们去庄子里瞧见的几位么?” 福伯听得小桃问他,忙回答:“王妃若是上次跟王爷去庄子,想是就见过那几个人了,只是王妃初次去那里,不认得罢了。那里的仆人里有几个都是咱们王府里的老家人了,王爷想着他们上了几岁年纪,怕他们在府里累着,才让他们去别庄去轻闲着享福,谁知我们这些人劳碌惯了,闲下来反而整天怪没主心骨似的。” 小桃扭头朝风翊宣道:“阿宣,我记得你那个别庄甚是有些荒凉,想是你一年到头去不了几次,那样荒着岂不浪费么?” 风翊宣道:“那有什么办法?那庄子是父皇当年赐下来的,平日里都是闲着不用,也只是以前春秋两季我和四哥十二弟他们几个上山打猎,才在那里略作歇息,连过夜都不曾。虽说浪费,也不能拆了啊,不如你就想一个法子,让那里不荒废也就是了。” 小桃想了一想,心里倒有几个主意,只是心念一转又摇头道:“不行不行,我如今还没嫁到你王爷里来呢,倒先要管起王府里的事儿来了,让别人知道要背地里说我手伸得长的,还是将来嫁进来之后再说罢。” 风翊宣听了这话,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拍拍小桃的脑袋笑道:“我道是我的小王妃果真是与众人不同的,没想到竟也受这些世俗之人的看法之扰,也是个大俗人啊。只是你也想得太多了,如今你我是父皇金口赐婚,就算你现下还没正式跟我成亲,但是名头上已经早已是平遥王妃了,就便是帮我管管家事,别人又能说出什么来?” 福伯也在一旁笑道:“王妃过虑了,您就算替庄子里那些闲得发慌的下人们想想,也该想个法子让他们有些事情做,否则他们整日念叨着闲得骨头都发痒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桃这才想了想道:“其实我也觉得那别庄就那样荒着怪可惜的,但是那里毕竟是皇上赐给阿宣的,又不得发卖掉,不如就居安思危把它派上用场。上次我去时瞧见那里庄子后头空着一大片空晌地,我那时便觉得那里若是种些什么倒不错。那山头的地皮开些田出来,种种粮食果树什么的,虽然咱们不指着卖果子赚钱,但是总比那样干闲着好。这样一来,咱们到时便能吃上自家种的新鲜果子,那些整日没事情做的人也有事做了,岂不一举两得么?”她说着,眼睛瞧向风翊宣笑道:“只是,怕是你们王爷要笑我是个乡下人,整日里脑袋里想着种田了?” 风翊宣笑道:“王爷的别庄变了果树园子,这倒是头一次听说,也是件稀奇事儿啊。” 小桃脸上腾的红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瞧罢,我就知道说了你一定会笑话我,我不过是那么一说,你觉得不好就算了。” 风翊宣笑道:“你瞧,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倒妄自菲薄上了。虽说这事儿稀奇,但是我倒不在乎这样做一做,横竖你说的有道理,那庄子荒着也太暴殄天物了些,后面那地种上些桃子李子的,春天有花看,夏天秋天有果子吃,倒是不错。” 小桃没想到他竟然赞成自己的法子,便高兴的接口道:“是啊,那里若是种满了果树,等到果子成熟的时候,光是那果香的味道就够好闻的了。而且那里树多了,夏天去避暑什么的也不错啊。” 风翊宣慢慢点头道:“嗯,你若是喜欢就叫他们把那里重新修缮一遍,那里经年不怎样住人,想是有些地方也该好好拾掇拾掇了。”说着便向福伯道:“你找些工匠去庄子那里瞧瞧,有那陈旧的地方就重新装饰一番,明年春夏我要带着王妃去盘恒着住几日。” 福伯点头笑道:“那敢情好。我前些日子去别庄瞧了瞧,这几年下来,有些背人的地方木头漆也暗了,有些破败之相,只是那里底子还好,想来只需要重新刷漆就好。方才王妃说的在庄子后面那块地上垦出农田来也甚好,那些老人儿们原都是那种田的行家里手,惯会伺弄那些田啊苗的,交与他们就是。” 三个人又说了一回,福伯喜滋滋的出去分派活计去了。风翊宣瞧着小桃笑道:“你瞧,今日我倒是如了你几个愿?你怎样谢我?” 小桃笑道:“你要我怎样谢你?说便是了。” 三百零八章 下厨犒赏 三百零八章下厨犒赏 风翊宣想了半晌,才笑吟吟的说道:“我要吃你亲手做的小笼包。” 小桃听了便笑,原来他竟然还记得。那还是上次她闲在家里,想起好久没有亲自下厨房露露手段了,便起了兴致,挽了袖子在自家厨房里亲自和馅儿带着厨娘们蒸了几锅味美多汁的猪肉灌汤小笼包。本想送一食盒到王府去给风翊宣尝尝,结果还是怕包子送到了也凉了,便派人去王府将风翊宣叫了来。 结果,那一回正巧十二皇子风秀林也在王府里与他闲话,听说厨艺高超的七嫂亲自做了猪肉灌汤小笼包,便跟着一起来了,吃得两个人赞不绝口。如今小桃听得风翊宣又提起小笼包来,知道他还记着,便笑道:“吃那个简单,让厨房里给我备下料罢。今日我多做一些,包准让你一次吃厌了才是。” 风翊宣笑着让丫头带了厨房里的管事来,小桃便说了一些材料,又想起光吃包子未免单调些,便想着再弄上两道凉菜,做上一锅好米粥便更好了。风翊宣听得她要做锅好粥,便接口笑道:“说得正好,前几日父皇那里赐了几斗上好的贡米,听说是专产贡米的珍珠镇费时了三年,请动了务农五代的农家,经过反复的尝试,这才种得这种极品的珍珠米。” 小桃听得眼睛立时睁圆了,珍珠米?光听这名字她就知道这米可不一般。风翊宣瞧未婚妻这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不禁菀尔,接着道:“此米晶莹剔透,颗颗圆润如珍珠一般,香滑无比,入口时带着独特的淡淡清香,独尝时有独尝时的美味,配菜时非但不会抢尽菜肴的风华,反而能增其风味。父皇最爱这种珍珠米,只是这米产量甚少,这次送了赐了我几斗,我还想着这几日让人送一半给你,你今日既来了,等走时顺便带上些回家。” 小桃听得他说得美妙,眼前浮现那一亩亩稻田之中饱满的稻穗随风摇晃,如波浪般层层叠叠的翻涌起伏着。小桃似乎都可以闻到那稀有的珍珠米的特殊香气,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起来,人也晕晕然的。 风翊宣瞧着自家小王妃一提到稀有食材便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不禁好笑,拍拍她肩膀道:“别发呆了,我好些日子没有吃过你亲自下厨的手艺了,若是今日这餐饭吃得满意了,下次父皇赐下那更宝贝的胭脂米时,我也全送了你好不好?” 胭脂米?小桃兴奋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扯着风翊宣的手道:“胭脂米是什么品种?我都没听说过?” 风翊宣笑着瞅着她道:“你自然没听说过。那珍珠米和胭脂米俱都是贡米,只有皇宫里有,外面根本不准发卖的,你哪里能见到?就是宫里所有也是有限的,因此才显得稀奇。想是父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你厨艺不错,才三番两次赐米与我,想是觉得这东西到你手能做出新鲜花样来罢?” 小桃喜得快要蹦起来,笑道:“那以后你若是得了稀罕的食材,记得好歹留一份给我,说不定我能做出别人想不到的菜式呢。” 方才小桃说出来的食材,不一会儿功夫厨房便给预备好了,齐齐的放在厨房里的案板上。本来小桃要跟着厨房管事的自去料理就是,可是风翊宣偏要跟着去瞧她蒸包子,小桃见这位仁兄心里对君子远疱厨似乎不太感冒,便默许了他在旁边看着。 厨房里的众人早就从管事的口里知道了未来当家主母要亲显身手,而且王爷主子还第一次下了厨房观看,一时间传为奇事,众人早将厨房擦抹得雪亮,那些食材也洗剥好了等着小桃选用。小桃原先在晓春阁养伤的时候也曾下过那里的小厨房,但是如今是站在王府里的大厨房里,只觉得这大厨房比那晓春阁里的小厨房大了六七倍,光是灶台便有六个,厨房里碗柜架子水缸一应俱全,倒象是现代里的酒店后厨似的。 而此时的小桃便化身大厨,早在衣服外面套了一件围裙,往那案板上看去。只见口袋里是新磨好的上好的雪白的面粉,细润得象雪一般;还有北边的鲜葱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辛香味儿,生姜,花椒,八角,油盐酱醋等调料一应俱全。 成堆的材料全搁在小桃眼前,却独独缺少了最重要的猪肉。那厨房的管事的见小桃脸上疑惑的表情,便猜到了两三分,赶忙上前赔笑道:“王妃可是要寻那肉馅儿?我们不知道王妃要瘦的还是肥的,因此等着王妃您吩咐呢,您发了话,咱们这就手脚麻俐的给您现剁了来。” 原来如此。小桃便笑着道:“那就捡那新鲜的猪肉,三分肥七分瘦的细细剁了肉泥,再弄几根大梁骨来,我要熬一锅好汤汁。” 那厨房管事的忙答应着吩咐下去,当下就有两个厨子取出几块新鲜猪肉来让小桃挑捡,小桃瞧了一瞧,挑了两块满意的,足有四五斤重,扔在案板上。那两个厨子便挽起袖子来,将那猪肉切丁剁成猪肉茸,想是因着要在王爷和王妃面前显露下本事,那活计干得又利索又漂亮,连小桃也心下暗赞。 小桃挑了两颗鲜翠的白菜剁碎拧汁,和那剁好的猪肉茸一起调出香喷喷的肉馅儿,加了一应调料拌好放在一边入味儿,这边又熬出一锅香气扑鼻的骨头汤来,本来这骨头汤熬得时间越长越是美味,可是眼下着急要吃,也只好退而求其次,节省些时间了。好在风翊宣的嘴不是很刁,吃不出这其中微小的差别。 将醒好的面揉搓得象一块白色软玉一般,小桃便亲自擀皮儿装馅儿,在手里只几下便捏成一只小巧精致的小笼包,一只只搁进早已准备好的蒸笼里。旁边的厨房众人想要帮她,因早听管事的说王爷要吃王妃亲手包的,便不敢上前伸手。 小桃这边把包好的头一锅包子上屉,另一边便手脚麻利的拌了一碟鲜香爽口的龙须菜,一碟子红油百叶,还有一份蒜泥茄条,清清爽爽的搁在一边。她又打开那装着贡米珍珠米的米桶,果然一阵清透的米香扑鼻而来,的确是上品。小桃便又拿珍珠米淘洗净了,做了一锅清粥炖在火上。 她这边弄好几样小菜,那边一阵喷香的味道从蒸笼里渐渐飘出来,引得厨房里众人争相往那蒸笼上看去。原来厨房里的人以为王爷不过是因着喜爱这位王妃,才要吃她亲手做的东西,虽说众人知道这位王妃家里还开着酒楼,但是却是没想到这位王妃主母大人真的有一手好厨艺,方才见王妃这拿刀的架式和切菜的刀工,便知道是个中里手了。这回子这小笼包的香味一冒出来,这厨房里的众人可都没有不服的了。 小桃闻到那小笼包的香气,便知道包子熟了。打开热腾腾的竹笼将包子一一捡出装盘。风翊宣见状接过两盘,道:“咱们去饭厅吃去,这里剩下的你们包了蒸上再送过来。” 两人来到饭厅坐下,那几道小菜已经送了上来,风翊宣瞧着桌上盘里那热腾腾的白雾随着香味儿,一股脑的往外飘,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那一个个白玉般剔透的小笼包放在淡青的盘里,晶莹欲透的薄皮儿上有着清清楚楚的十五摺,而且只只完整。 小桃见风翊宣满意的瞧着她的作品,红唇不自觉得往上扬起,心里不无得意,瞧着自己包出来的小笼包卖相儿好,味儿又极香,不骄傲那是不可能的,“阿宣,这灌包小笼包的手艺不错罢,快尝尝。”想当初在那世里,她可是极爱这小笼包的味道,特意跑到人家有名的包子铺去缠着人家老板娘硬是混熟了偷学来的技术,那蒸、皮、馅、和火候等等功夫可都是实打实磨练出来的。 风翊宣瞧瞧她,又瞧瞧小笼包,含笑拈了一只轻轻咬破一边包子皮,稍稍放凉汤汁,等了片刻才放进嘴里。食材鲜香,加上小桃的手艺的确没有说的,那小笼包自然极为美味,一口一包油汪汪的汤汁混着喷香的肉馅儿,转眼间他就吃尽一盘,随挟随吃,搁在旁边的那碟子乌醋也下了一大半。 瞧着未婚夫吃得眉开眼笑的,小桃便觉得心里象喝了甜水儿似的,笑嘻嘻的道:“喜欢么?下次还给你做好么?”眼见风翊宣连连点头,小桃直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正乐呵着,那厨房里的管事亲自将那熬好的珍珠米做的清粥端了上来,小桃亲自伸手盛了一碗,放在风翊宣面前,那管事的赶忙上前来拿起另一只空碗给小桃盛了一碗,才退下去。 小桃对自家包的小笼包倒不是很感兴趣,对那珍珠米做的米粥却是兴味十足的,舀了一勺在嘴边轻轻吹得微温,送到嘴里,果然米香清透醇厚,比市面上能买到的最贵的大米好出一大截来。 三百零九章 消息 三百零九章消息 小桃只觉得满口里都是那极品珍珠米的清香,由不得开口赞道:“这贡米果真不凡,我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回吃到这么香醇的稻米。就是不用配菜光喝这粥,就已经很香了。这珍珠米果然是好东西。” 风翊宣正吃着小笼包入神呢,听她这样说,便道:“这有什么稀罕,你若真的喜欢,就把剩下的那些都带回去,让你家里人也尝尝。这东西虽稀缺,但往年都会分到一些,倒是你拿回去慢慢做来吃罢。” 小桃笑道:“你倒真是个大方的,只是我若全取走了,那些下人们背地里该说我闲话了,只道是这王妃原来是个吃货,还没进得王府的门儿,先把米面厨房都搬空了...” 说得风翊宣也笑起来。正在打趣间,却听饭厅外有人笑道:“七哥,我说府里四处找你不着,原来却在这里躲着吃好东西,也不给弟弟留一口...”说着,便从饭厅外面一路走了进来。 小桃一瞧,却原来正是十二皇子风秀林,小桃因平日与他也熟了,便笑着起来招呼他坐下,让下人去添碗筷,留他一起吃饭。风秀林瞧瞧桌上的饭菜,鼻子耸了耸笑道:“原来是七嫂你来给七哥做了好东西吃,都不叫我一声。” 边说边接过丫头在一边递过来的筷子,直接从盘里挟过一只小笼包放到嘴里,小桃怕他被灌汤包里的汤汁烫到,刚想提醒他,那边风秀林一个包子已经进肚了,这才放下心来,心道好在这回子桌上两盘包子稍凉些,否则那包子皮儿内的汤汁流出来怕是要将嘴烫出泡来的。 风翊宣瞧着风秀林,笑道:“你就是个贪吃的。在你府里隔着这老远便闻着我府里这包子香味儿了?巴巴的没事儿跑了来蹭饭吃,瞧你饿的那样儿,好没出息。”虽如此打趣的说着,另一边却让下人去厨房再将其它蒸好的热腾腾的包子端来。 风秀林自小被风翊宣打趣惯了,也不在意,径自笑着接过小桃在旁边递过来的一碗粥,向着风翊宣笑道:“我是来给七哥送信儿的,倒不白吃你这一顿。” 小桃见他们兄弟俩有话说,怕他们谈论朝中的事情,她一来对朝廷的那些事情没兴趣,二来怕自己在这里他兄弟二人说话不方便,便起身要走。风翊宣伸手拽住她道:“躲什么?又不是外人,我们又不是密谋造反,你还怕听了担个连坐的罪名不成?好好坐下吃饭。” 风秀林也笑道:“是啊,七嫂。这事儿里原也有你的份儿,你便一并听了罢。”说着,又朝向风翊宣道:“七哥,上回父皇不是说要下月到围场狩猎?如今我听得信儿,这日子怕是要提前了,大约就是四五日之后。” “哦?怎的又提前了?”风翊宣轻皱着眉头道:“我却半点儿信儿也没听着。” 这时,下人已将厨房里现蒸好的小笼包端了上来,风秀林连吃了四五个,才到出嘴来说道:“你自然是不知道,我这信儿是打三哥那里听来的。呵呵,说来好笑,咱们这二哥这几日又做出稀奇事儿来了,七哥可听说了?”他说到这里时,刚要往下说,一眼瞧到对面风翊宣旁边坐着的小桃,又有些咽住了。 小桃瞧他表情猜到几分,那位太子好色她都早有耳闻了,这回子闹出事儿来,而十二皇子又当着她面前吞吞吐吐的,必是牵涉到男女情事上。她便起身来,笑道:“阿宣,这书房里有些气闷,我到外面花园里走走,一会就回来。” 风翊宣这才点了点头,瞧着小桃转身出去了。又挥手叫伺候的下人也全数退下。这才瞅着风秀林道:“他又做出什么丑事了?莫不是又犯了那老毛病?” 风秀林呵呵笑着道:“可不是。七哥说的一点儿不假。你如今的心思都放在七嫂身上,自然不太关注朝里的风吹草动,我却是个无事忙,喜欢看热闹儿的,自然四处打探乐子。”说到此,他压低声音道:“七哥不知道,就是半个月前,二哥东宫里突然死了两个宫女,当时都说是这两个宫女因着才召到宫中想家,又做错了差事被掌事的骂了几句打了几下,就想不开半夜里跳了井里溺死了。” 风翊宣听到这里,已经心里有数,冷笑一声道:“想必这两个宫女也有几分美色罢?想家?哼,想家的宫女多了,若是想了家挨了几句责罚就跳井,想是宫里的井里都爬满了。” 风秀林也笑道:“七哥说的极是,这里面的门儿道说给外人听怕是不明白,咱们还不知道么?我当时听了这传言便知道这事儿与二哥脱不了干系,果然慢慢传出闲话来了,说是二哥见这两个新进的宫女有几分水秀姿色,便硬做了一回霸王,结果那两个宫女也是烈性子的,不堪受辱又求告无门,便先后投了井自尽死了。这事儿刚发时父皇怕是就已知道了,那几天看二哥的脸色甚是不好看,冷冷的不搭理他,如今这谣言慢慢传出来,父皇面上不说,心里怕是气得什么似的,本来说是下半月去秋猎,结果为了散心才把这时间提前了。还有更好笑的笑话呢,饶是这样,二哥他还四处说有人诬陷他往他头上泼脏水,说是若抓住了那嚼舌的,要把那人舌头割下来呢。” 风翊宣不屑的冷哼一声,淡淡的道:“他如今是把脸藏在裤腰里装没事儿人呢。只是他这样的丑事做了不是一两回了,当初刚立太子时便听说打杀了一个宫女,也不知为的什么,只说是那宫女打碎了他极喜爱的一个花瓶便把人活活杖刑弄死了,当时父皇便很不高兴,只因着当时没人敢乱说话,那宫女的家人收了银子也没有再追究,才把这事儿过去了。只是咱们却是心知肚明发生了什么事儿,他只当咱们就都是傻子不知道呢。如今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父皇越发瞧他不顺眼了,他在这节骨眼儿上竟然又旧事重演,做出这种没脸面的事情,我瞧他这太子的头衔真的是不想要了。” 风秀林一时无语,停了半晌才低声道:“不是我说他,他那品性实在不够做一国之君的,别说没半点象父皇,就连七哥和四哥的一半儿都不如。依我说,当年七哥若是想...” 风翊宣连忙摆摆手打断风秀林的话头,沉声道:“罢了。别说了。当年我不稀罕这位子,如今更加不稀罕。你以为那把椅子是那样好坐的?在那上面坐着便象是坐在一个火炉上似的,那风光荣耀也不过是外人看着稀罕,背地里的苦处怕是也不为人知罢。横竖我天性象极了福皇叔,象他那样做个逍遥王爷已经是心满意足,如今又得了小桃,我可不愿意沾惹那些个麻烦事儿。” 风秀林沉默半晌,道:“七哥的心思我明白。可是如今朝廷上上下下背地里对二哥的闲话不少,说实话我也是个爱玩的,就连我没事时寻思一下也是胆寒,若是韶然国落在这样一个人手里,怕是给他毁了...如今瞧四哥的罢,横竖我是站在你们两个一边的。” 风翊宣道:“四哥心里自然有数,不用得咱们操心,到时候真到了需要咱们加把劲儿的时候,我自然不会不理的。”说到这里,他便又冷哼道:“这个太子二哥也太过不成材了,他那宫里面的美女姬妾还少不成?巴巴的打上了宫女的主意,那些丫头们都是到了二十五岁便要放出宫去自嫁人去的,他也下得手去。莫不成真觉得天下女子都得顺着他不成?” 风秀林面上露出蔑视的神色道:“可不是?听说这几日太子称病连宫门儿也不出了,听说是他那几房美女姬妾为这事儿闹起来,正撕掳不清呢。一个堂堂太子,强占宫女逼得人家跳井自尽,就他那德性怕是父皇看得清清的,这回怕是他要大难临头了呢。” 两兄弟自顾在这里说着,却不知此时的皇宫内也正热闹着呢。 “太子殿下到。”太监尖利的嗓音突然在御书房内响起。 韶然国的皇帝风擎日从厚厚一摞奏折中慢慢抬起头来,往书房门口看去,面沉似水,不带一点笑容。太子风显璃有些战战兢兢的挪进屋来,迅速飞快的瞟了一眼在书案前的父皇,心里就是一阵打鼓,看来他还真的是不得父皇的待见呢。 风擎日心里憋着一股暗气,瞧见底下风显璃穿的那一身明黄色常服就觉得不顺眼,眼瞧着风显璃行过礼仪之后,风擎日便皱着眉头冷冷的道:“昨日听说你病了,可好些了?我便觉得奇怪,你正值壮年,整日里参汤喝着补药吃着,难道竟比朕还忙?竟累得病倒了?” 风显璃一听这话来势便知道不好,这分明是话里有刺儿,他想了想才答道:“父皇容禀,儿臣前几日确实身体不适略歇了几天,请父皇恕罪。” 三百一十章 捅破窗户纸 三百一十章捅破窗户纸 风擎日锐利的眼光扫了底下站着的太子,似是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的打量着这个儿子。 这个儿子按照年纪而论,却正值而立之年,然而看上去倒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一些,平日里本就苍白的脸色今日更显得精气不足似的,想必是夜夜笙歌寻欢作乐损耗过度的结果。他的容貌也有几分属于皇家子弟的俊秀,但前提是不能与自家那两位兄弟比较,风翊宣的俊美,风湛然的儒雅都是他所不及的。不仅如此,这位太子的不走运也正是因着他本应是被众星拱着的月亮,可是这月上乌云密布,而那群星星也过过耀眼一些,放在他这月亮旁边,更衬得他分外黯淡。 风擎日心里忽得掠过一丝厌恶的情绪,这几日东宫里传出来的风言风语他早就知道了。而内里的实情更是早被他安排在东宫里的眼线一一落实报了上来,着实叫他又恨又气,然而更多的是一种厌恶。这种情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明显,许是压抑的时间久了,那厌恶反而越来越深了。 风显璃虽然低着头做出一副谦恭的聆听教诲的模样,但是上面父皇那锐利的能把他看透的视线他早就感觉到了。他有些不安的抬头看向坐在上面的父亲,却与风擎日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不知为什么他竟然从父亲眼里看出一丝蔑视来,风显璃不由的浑身一抖,心里莫名的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风擎日瞧着太子把目光回避了的模样,心里冷笑一声,吩咐周围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下去,书房里只剩下父子二人。风擎日猛的从书案前站起身来,斜瞄着下面的风显璃,冷冷的问道:“朕问你,这几**东宫里可出了什么事情么?你有没有话对朕讲?” 风显璃藏在长袖里的手猛得握紧,心里象根弦拉住了似的紧绷了起来,他听出来父皇问的正是他宫里两个宫女跳井溺死的事情,电光火石之间他心里做了决断,绝不能跟父皇说实话,于是他紧压抑着心中的慌张,故作镇定的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这几日身体不适卧床养病,不曾有什么事情...” 还不等他这里把话说完,书案前的风擎日猛的暴喝一声:“住嘴!你果真是粪土之墙不可圬!做下了那等上不得台面的事体,竟然还敢矢口否认?你自己说,你单这两个月来,你东宫里便新纳了四个姬妾,这却还不够么?竟然还下作到伸手到身边宫女那里去了?你东宫里的女人还不够,还要闹出丑事来才算完不成?你身为一国的太子,文武上不及其它的兄弟也就罢了,朕最恨你这不思上进,反奔着下流处走,整日里只想着美貌女人,成个什么样子!你若肯将这份心思放半点儿在政事之上,东宫也不会惹出这许多乱子和闲话来。一国的储君象你这般模样,朕丢脸也丢死了,朕怕是将来大行之后,真是无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风擎日这一番毫不犹豫毫不留情的训斥,丝毫没有给风显璃留下面子的打算,可是他虽然遭此怒斥,脸上却没有多少变化,那神情几乎可以用满不在乎来形容。方才听到父皇说起他东宫的事情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干的那些事情瞒不住了,索性便破罐子破摔。而且在风显璃的心里,那两个宫女不过是卑贱的下人罢了,他又没亲手把她们两个推到井里去,是她们自己想不开,**何事? 风擎日瞧着他那副神情,便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冷笑道:“你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丑事别人都不知道,朕告诉你,如今朝廷官员背地里议论你的甚多,你身为当朝太子却不以身修德,德才两样全无,你这太子做得也未免太舒服了...” 风显璃听到这话心下才有些惊诧,他知道自己好美色的毛病不得父皇喜欢,只是竟扯到太子头衔的问题上却是他不曾想到过的。他这才有些清醒,原来只要他一天还未登基,这太子的位置,随时随地都可以换上其他人来坐坐。而这正是他最接受不了的事情。 风擎日冷着脸瞧着一瞬间变得惊慌失措模样的风显璃,冷冷的道:“你不要以为你背地里对你那些兄弟们做的小动作朕都不知道,朕只是给你一个认错改正的机会。你们这十几个儿子都是朕的亲骨肉,朕不愿意看到你们内斗。谁想别人不惹你便罢了,你却日日想着去算计别人。你以为朕不知道么?” 风显璃浑身象掉进了冰窟窿相似,从头到脚象是泡在雪水里,连腿都站不稳了,一下子跪倒在地,高声叫道:“父皇,您说什么,儿臣听不懂...”他抖着声音说着,连声音都有些变调儿了。 一时之间,书房里静寂无声,风显璃只觉得浑身冷汗都冒了出来,他跪在那里只觉得整个人都被父皇看透了,那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难受极了。他不自禁的想,难道自己以前自以为机密偷偷叫心腹办的事情竟泄露出去了,否则怎么会... 风擎日冷笑着道:“不懂,怕是不想懂罢...那次老七在醉仙楼附近被黑衣人暗袭的事情,难道不是你的人做的?你不知道?” 这一句话出口,风显璃如遭雷击,再顾不得什么,猛抬头注视着父亲的眼睛,只见风擎日那双眼睛里一片清明,他便知道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一丝一毫都从来没有瞒过这位老皇帝的眼睛。风显璃用惊愕的目光盯着父亲,恍惚对着一个噩梦一般。可是他却固执的觉得,此时的自己若是在恐惧中承认了自己所做过的事情,怕是会召来更可怕的后果。 半晌,他才颤抖着伏下身去磕头,咬着牙关硬撑着道:“儿臣的确不知道父皇所说是何事?至于七弟被人暗袭的事情...儿臣不知道...” 风擎日听到这里,不由得笑了,只是那笑声里带着几分讽刺和干涩,“听你的口气,这些事情你是一概都不知道了?莫不是你还很委屈,是么?” “儿臣不敢委曲,父皇的雷霆雨露皆都是皇恩浩荡,只是儿臣并不知道父皇所说的那些事情,并没有怨尤之心,”风显璃顿了一下,接着道:“父皇自是知道儿臣生性不如弟弟们聪敏伶俐,政事上办差上或有失误不足之处,儿臣喜好美色也是承认的,只是儿臣自问敬上爱下,对弟弟们一片丹心,没有使过黑心...” “没有?亏你还说得出口?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大言不惭!”风擎日见他死不承认有错,心头憋了许久的怒火顿时被勾了起来,用冷得让人发颤的声音道:“你倒令巧言令色!和朕打马虎眼。你心心念念的怕老七当上太子,自量德力不够,四处去妄想结交朝中官员,政事上能插上手的必要给老七的差事上添点麻烦,可是也不是?你嫉妒他才干人望都在你之上,便处处提防着他,哼,提防也就罢了,若有机会还想除了他这眼中钉肉中刺,是不是啊?” “没有没有,”风显璃仰起脸来看着父亲,慌得连连摆手:“儿臣纵不肖,怎么嫉妒弟弟,更没有加害亲弟弟的心。父皇明鉴啊,一定是有人怨恨儿臣,暗地里生计造谣生事来陷害我。父皇圣明,那些鬼话都是冤枉儿臣的,您从小儿看着儿臣长大。儿臣虽然愚顽不肖,作坏事的心胆是没有的...” 风擎日冷笑道:“陷害你?算了罢。朕好歹是算给你留了面子,这书房里的奴才都让我遣了出去,你这副装模作样的演戏倒给谁看?你以为醉仙楼的事儿失了手,暗地里一杯毒酒弄死了知情的人便算完了么?朕实告诉你,别说朕知道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老七那些时日也查出些头尾来了,他本要追究,只是朕叫了他来密谈了一次,说了些兄弟间的大道理。他想是听出了朕的意思,更放了手没有继续追查,你以为他那样的聪明脑子会想不出来是谁指使的?不过是看在兄弟情份上放过你那一遭。你真以为别人不知道?” 风显璃此时浑身已瘫软下来,不知什么时候竟从跪着变成了半趴在地下,听着风擎日的每句话,他都象在听天上的雷声一样震惊和恐惧,那一声一声的沉重的打击着他本来就十分心虚和脆弱的神经。 风擎日依然没有停下,继续说道:“那件事情之后,朕虽然伤心,但念着你自小母亲早逝,便对你多一份耐心和容忍,想着你也许是一时糊涂做出那种没人伦的事情来,只是谁想到你竟然全然不改往日的习气,让朕心冷。老七的那个乐丫头明眼人都知道是和他情投意合的,只你当日竟然厚着脸皮来跟朕请求想纳为姬妾,你眼里心里除了美色,还有没有把政事放在心上?” 三百一十一章 兄弟(一) 三百一十一章兄弟(一) 此时,风显璃的精神已经在风擎日的一连串的轰击下快要崩溃了。他象一滩烂泥似的软倒在地上,他不明白自己原来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情,怎么会一件件那样清楚的被父皇知道。风显璃浑身象是被抽干了力气,他这才明白原来父皇一直放任着他的原因,是因为他一直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动作着,怕是他在外面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上报给父皇罢? 风擎日一脸鄙夷的神气,深吸了两口气,继续说道:“枉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人,也是受过明师指点教诲的,怕是道理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身为皇子,又是太子身份千岁之体,若不为非作歹,哪个敢在背后说你指点你。你莫以为你先前做下的那点子丑事别人都不知道,我瞧这朝堂之上有多一半儿的人心里便是有数的,只是碍着你的身份不敢直言便是了。你若是收收心安心政务倒也罢了,偏生整日里只顾着调花弄草,把个太子东宫弄得象坊间ji院一般。”说到这里风擎日冷哼一声,斜着眼睛冷冷的对风显璃道:“朕让你去处置吴曼霜的案子,好也好歹也好,这两个多月快过去了,不见你有半点声气儿,案子也不审,刑部也只去了一次,你倒打得好算盘啊。以为拖着见事情有转机了好趁势向吴相示好,好让他偏向你这一边对罢?” “父皇,您听儿臣说...”风显璃嘴唇都哆嗦了,“儿臣断没有私下营私结党结交外臣的想头儿,只是想着那吴曼霜毕竟是吴相的女儿,要慎重处理了才是...” “行了!”风擎日一声断喝打断了风显璃的解释,“你不要再说了,朕不想再听你的花言巧语。” 风擎日瞧着风显璃趴在地上的狼狈的模样,一股说不出的既酸又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他象石像一般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突然想起这个儿子小时候自己也曾抱着他在怀里逗弄过,他和其它的兄弟们小时候一起在御花园里爬树捉知了的情形...只是这温存只是一瞬间闪过,他眼前又浮现出他整日沉迷于女色,还背着他暗地里让宫里御医给暗调*药的事情,想到此处风擎日的眼睛里又象结了寒冷的冰层一样阴冷,他终于背过身去,说道: “过几日的秋围你就不必去了,你既病了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宫里养病歇着好了,吴曼霜的事情你也不必插手了,朕已经交与老四去处理了...朕听说你这一个多月来,事事与老四作对,他办差的时候你多有阻碍,莫不是如今你这黑手又想对着老四去了不成?” 风显璃被父亲这一句话吓得浑身不自觉的一抖,还没等对上话来,就听风擎日接着说道:“朕劝你还是安心养病陪着你那些娇姬美妾罢,哼,我听得那杜相的女儿也是个有名的才女,若真是给了你也是糟蹋了,你那些阴微的见识也只配跟那些人耍去。若是朕再听到你政事上缠绊着老四老七他们,别怪朕无情,你虽也是朕的儿子,但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饶了你一次不代表就会饶你第二次,你好自为之,回去好好想想!” 风显璃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风擎日瞧了瞧他,慢慢走到书房门口用沉缓的语调说道:“朕最瞧不上的就是你这副模样,大丈夫死则死矣,做得出就应当得起,看看你是什么样子,天生做不了大事的!”说着,径自去了。 风显璃这才一下子瘫在地上,如同在阎王殿上走了一个来回似的。他此时心里端地是打翻了五味瓶,害怕,恐惧,羞辱,愤怒等等感情混合在一起在他脑袋里炸开,他知道自己这太子的位子怕是保不住了,他真想拿把剑冲到老四和老七府里去大闹上一通,只是现如今就算是那两个人真的死了,父皇怕是也不会再让他做太子了。他想了许久,终于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来,方才那点子愤怒的火焰也就慢慢消失了。 风显璃迈着灌了铅似的步子慢慢回到东宫,一屁股坐在床榻边上,便两眼紧盯着前方一句话也不说。下人们瞧见他这样子没一个人敢过来问的,都偷偷躲得远远的,平日里那几个姬妾见此情形也不象往日那样上来痴缠,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风显璃从晌午直坐到夜晚子初时分,他还一点睡意也没有。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都让他给轰出去了,送来的饭菜也被他摔了,满地都是汤汤汁汁的。下人们象是知道了这位太子爷在皇上那里受了气回来的,也不敢上前擦地,只怕招来麻烦。 也不知又过了多少时辰,屋里渐渐亮起来,风显璃愣愣的站起身来,叫个太监来道:“找人把这里收拾利索了,你派个人去四皇子府和七王爷府,把他们请来这里,就说我有话要跟他们说。”那太监领命去了。 待得晌午时分,风湛然和风翊宣两人一起来到风显璃的太子东宫。今日一早,他们两人便分别收到口信,说是父皇昨日将太子叫到书房,遣出了伺候的太监宫女,单独和风显璃呆了近一个时辰。紧接着,风显璃东宫里的太监便亲来传信儿说是太子有请,两人便知道定是太子出事儿了。 这风显璃平日里和他们两人面和心不和,一直在差事上难为着,平时除了皇宫里年节见个面儿外,很少在外面有什么来往。就算是偶尔凑在一起,也不过是遮遮面子,表面上打个花胡哨而已。风翊宣昨日已听得风秀林说起太子毛病犯了,又逼死了两个宫女的事情,昨日父皇便单独在书房见他,定是与此事有关。风翊宣便先找了风湛然,二人一起来瞧风显璃又玩什么花招。 风显璃在东宫里等着二人的这段时间,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就好象从昨天起做了一场恶梦怎么也醒不过来似的,迷迷离离。他是怎么自御书房回到的东宫,又是如何踢翻了奴才送来的饭菜,又是什么时候叫人去请的两个弟弟,此时他都有点记不清了。 他如今满脑子都是昨日在御书房里父皇说过的话,他弄不明白,平日里什么也不说的父皇怎么就会对自己的事情知道的那样清楚,暗袭老七的事情,政事上偷偷做手脚为难两个弟弟的事情,奸yin了宫女的事情,还有其它的一切一切,都好象是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的,这一切既象真的又象假的,他时不时还回想起父皇那冷冷的笑声,不屑中带着轻蔑的眼神,那眼神越来越清晰的出现在他脑子里,让他心惊害怕。 直到太监回禀四皇子和七王爷已经来了,风显璃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他耳中听得那太监回道:“太子爷,四皇子和七王爷来了,是让两位来这里呢,还是去爷的书房?” 风显璃抬起身子便往外走,嘴里说道:“把他们请到书房里,你们不用跟来伺候。” 书房里,风显璃一头迎进去,便瞧见风湛然和风翊宣两人跟他行礼,风显璃失态的一笑,大声说道:“两位弟弟别行礼了,如今你们二哥这太子也怕是当到头儿了。” 风湛然和风翊宣虽然来时也隐约觉出了苗头,但是风显璃这样开门见山的一说,倒真的也出乎二人的意料。风湛然便微微笑着道:“太子说得什么话,不过是父皇训斥几句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太子是个聪明人,还是不要想太多,要自保重才好。” 风显璃忽的仰头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半晌才停住,盯着坐在面前两个极出色的兄弟,苦笑道:“算了,这里如今只我们兄弟三人,那些场面话就都别说了。我也不瞒你们,我今日叫你两个来也就是想说说这些年憋在我心里的话,呵呵,这太子的位子不好坐啊,以前想说几句真话都难啊。” 风翊宣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道:“二哥,你有话就说罢。” 风显璃眼光看着风翊宣,哈哈大笑道:“还是七弟你快人快语,我知道你向来是个心高气傲的,二哥只问你一件事,上次醉仙楼的那件事情你既已查出与我有关,为何没有继续追究下去。父皇说他找你说了些话,只是以你的脾气就算不报复我,也不会那样云淡风清的就真当没有发生过,听说那时伤的正是你如今的王妃,瞧你对她的情意,怕是当时想杀我的心都有罢?” 风湛然和风翊宣两人见他直接将当日的事情坦白说出来,便互相对望一眼,看来父皇是真的打算废了他这个太子,竟连他过去的事情都揭了个底朝天。 风翊宣瞧着风显璃,淡淡的笑了一下,道:“二哥既这样直截了当的说了,我也不想说假话。其实我当时确是查出了那事儿是出自你授意的,而我也确实想把你这幕后的人揪出来,可是父皇暗地里找了我,倒不是因着父皇出面我才放过你,而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件事,便是那件事让我决定不追究二哥你的那次举动。” 三百一十二章 兄弟(二) 三百一十二章兄弟(二) 风显璃一愣,目光有些疑惑的看着面前的风翊宣,只见他脸上的神情依然是淡淡的,继续说道:“许是年头儿久了,二哥怕也不记得了罢?我七岁那年,淘气爬到御花园那棵老树上捉蝉,掉下来差点摔死的事儿二哥可还记得?” 风显璃想了一想,却是记不得了,就不知道老七如何记得那样清楚。风翊宣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二哥记不得了,我可是记得很清楚。记得那日我偷偷去花园里玩,故意遣散了跟着的太监们,一个人爬到那树上去,偏就失了脚掉下来,当时摔得胳膊折了,可巧眼前一个人儿都没有,这时却见二哥你从书房里下学经过,大老远的瞧见我便一阵风似的跑了来,瞧见我摔折了胳膊,你当时眼泪就流出来了,哭着让太监抱着我去找御医,这一路上二哥你就没有松开我的手...嘴里不停的叫着七弟七弟...那个时候的二哥是真的把我当好弟弟来疼...”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沉默了,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半晌,风翊宣才又说道:“二哥可知道我那时心里面有多感动么?虽然胳膊疼得要命,但是瞧着二哥一脸惊慌和焦急,竟觉得那疼也好得多了...二哥,从什么时候开始,咱们兄弟之间便这样慢慢生分起来了呢?” 风显璃低了头沉默不语,良久才深深叹了口气,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是啊,都过去了,”风翊宣瞧着风显璃紧皱着眉头的面孔,依稀看到时光回到十几年前,面前这个一脸阴郁的脸和那张流着眼泪一脸惊慌的脸合二为一,“二哥忘了,我还记得。醉仙楼的事情出了之后,我便派人暗中追查,也知道这事情和二哥有些关联,那日父皇把我叫进宫里密谈,想来父皇也知道这事情的幕后主使是二哥你。说实话,那日那一记毒镖伤的是小桃,说我不恨不气是假的,只是我也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二哥那次握着我的手流泪的那天...为了那个,我才没有再继续追查。” 风显璃心里此时象被一记大锤猛力击打了一下似的,浑身一颤,抖着声音道:“你既知道是我...是我做的,难道就因为那件事情就放过了我?” 风翊宣点头正色道:“二哥,小桃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就算是一瞬间的真心也是真心,为了二哥那时一瞬间的真心,我愿意不去计较。” 风显璃一愣,眼里涌上一股酸意,他猛的想起年少的时候,这几个弟弟都曾经跟在他屁股后面,二哥二哥的叫着,而他则偷偷瞒着父皇领这些调皮的弟弟们到御花园里玩。只是那个时候好象再也回不去了。 风显璃别过头去,哈哈大笑道:“人都道是七弟是高傲冷情之人,原来竟然还有这份心思...罢了罢了,我还只道醉仙楼的事情并无遗漏,你根本当时没有查得头绪,却原来是我机关算尽太聪明,以为别人是傻子,殊不知你早已知晓了我的种种安排,就连父皇也是看戏般的透彻...怪不得父皇高看你一眼,我输于你确实是应该,没什么好说的。” 风翊宣淡淡的道:“二哥,其实一直以来你都错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太子这个头衔,从小没有,现在依然没有。只是二哥你太在乎这个太子这个位子了,根本就到了草木皆兵的程度,妄想着有人来与你明争暗夺太子之位,这才做出些糊涂事来。二哥以前大可不必如此,若是就那样专心政务,坦坦荡荡的做些正经事,就算事有疏漏,父皇也必不会责备你的。” 风显璃叹口气点头道:“我知道你并没有那个心,只是你太优秀太显眼,就算是什么都不做也似乎比我高明一筹,我恨的就是这个,”他说着,又看了看风湛然,苦笑道:“不仅如此,连四弟也是胜我许多的,有你们这样出色的兄弟,哪里显得出我来?” 风湛然瞧着坦露心事的风显璃,知道他是心知大势已去,如今说话也再不避讳,便也直言道:“二哥,你错在太在乎别人的看法,其实你只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情就是了,何必管别人的眼光。” 风显璃两眼死死盯着风湛然,凄然笑道:“我做错了什么?自从大哥病逝,我被立为太子以来,有哪个官员是真心把我当个储君看待,他们心里想得什么以为我不知道么?有的盼着你来当太子,有的盼着七弟来当太子,他们从来了没有把我这个太子放在眼睛里。就连父皇也是一样,他虽立我为太子,怕也是权宜之计,我知道当初父皇想立的人是七弟,不过是七弟没那个想头儿才推了我坐了那个位子,怕是满朝上下都知道这背后的实情,我这太子做得明不正言不顺,还不够丢脸么?” 风湛然目光忽的一跳,垂下眼睑喝了一口茶,脸上神情有种超脱事外的淡然,嘴角扯出一丝有别于平时温文的略带讽刺的笑容,道:“二哥,我正要驳你这不经之谈呢。你可知道父皇最看不上的并不是你能力如不如人,而是最厌烦你琐碎的窥探父皇的心思,捉摸众兄弟的心思,你只从只言片语中揣摩圣意,处处附就父皇,你皇说向东,你不敢向西,生怕出半点儿差错被拿住由头,这恰恰是你自己感觉太子之位坐的不稳,只是不敢或不愿意正面承认而已。父皇立太子是为了将来韶然国能有位好的储君,并不是要挑选听话的奴才,父皇那样雄心大略的人,怎么会瞧得上在他身边唯唯诺诺,连句自己的想法都不敢透露半点的人呢?” 风显璃听得心惊肉跳,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父皇事事瞧不上自己,原来自己竟是当局者迷,旁人竟把这其中关节想得这样清楚,只听得风湛然接着道:“二哥可知仰而求之难,比如一个人踮起脚来取东西,哪里有弯腰捡起来容易?若是二哥以前能以天下为己任,不避嫌恶,与兄弟们一起带上朝臣们好生整顿政事,父皇哪里还会对二哥左右前后的不放心?这便是俯而拾则易。就算这中间二哥有做得不妥当之处,那也是办差当中自然会遇到的,父皇取的是你的一片心,看的是你的诚意,并不是非觉得二哥你超越了众兄弟才是好的。二哥,可明白?” 一番话说完,风显璃已是呆了。他想起这些年来自从坐上了太子这个位子,没有一天不是提心吊胆的猜测着父皇的心思,看着父皇的脸色来办事,见着兄弟们办差做得出色了,他便害怕兄弟们在父皇跟前留下好印象,那便削减了自己的威信和尊严,如此一来,他便越来越多的干涉兄弟们的政务,有时还故意找些麻烦为难一下。没想到,这竟都被父皇看在眼里记在心上,难道自己有今日却是自食了恶果么? 风翊宣见他呆呆的发愣,摇了摇头道:“二哥,你今日叫我和四哥来无非是排遣一下心里苦闷。这里也没有外人,只我们兄弟三人。咱们哪说哪了,二哥这些话别跟外人道去就是了。让别人听了又是一场是非。父皇生气也不过是因着这两天你宫里那宫女的事情,父皇发作一通也是该的,过后许就没事了。二哥也不要太难过了。只是兄弟还想提醒二哥一句,你宫里那些姬妾实是不少了,父皇平日里虽不说但是瞧着你左一个美女右一个姬妾的弄进东宫里,也是颇为不满的,二哥还是好自为之,早日寻一个识得大体的正妃才是正经事。” 风显璃和这两个兄弟一番谈话,就有如身处梦中一般,这时的他就象是突然老了十岁似的,神情显得既憔悴又倦怠,只用目光扫了风湛然和风翊宣两人一眼,深长的叹息了一声,说道:“我是错了...从一开始就做错了呀...”说着,向看向他的兄弟二人摆了摆手苦笑道:“老四和老七,你们两个就回去罢,我身子乏累了,想安静一会儿。” 看着风湛然和风翊宣两兄弟并肩走了出去,风显璃这才长叹一声,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心酸沉痛之余竟还有一种隐隐的解脱之感,他终于不用再整日费尽心思的琢磨别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他整个人无力的软倒在椅上,黯然的闭上眼睛不再说话了。 走出东宫的风湛然和风翊宣兄弟两个也是良久沉默不语,直到两人走到宫门口要上马回府之前,风湛然才说道:“老七,咱们一处骑马回府,说说话罢。” 风翊宣瞧了风湛然一眼,默然的点了点头,翻身上马与风湛然二人并排策马慢慢在前面走着。风翊宣挑了挑眉,轻声道:“四哥,看如今父皇这意思,二哥的位子是再坐不住了,你是如何打算?” 三百一十三章 知心 三百一十三章知心 风湛然听了这话,沉默了半晌方道:“七弟,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如今二哥的事情刚出,父皇又在震怒之下,若说他这太子位子坐不成了是自然的。只是目前的情势下父皇断不会马上推出新的太子人选,那岂不是让兄弟们心中相互猜疑争斗么?” 风翊宣点点头道:“昨日十二弟到我府里盘恒了一阵,说是若有四哥用得上我们之处,只管说话。兄弟们自是齐心帮你的。” 风湛然勒住马缰绳的手略紧了一紧,让胯下马匹放慢了速度,轻声道:“七弟,其实你也知道,父皇心里最宠爱的是你,你四哥我对那个位子也没有多大兴趣,跟你一样看得开呢。” 风翊宣笑道:“四哥还不知道我么?自小性情便不喜拘束,自在散漫惯了,母妃还说我性情太跳脱了些。那太子的位子对我来说就是根金锁链似的,贵重是贵重,只是我不稀罕,套上了那劳什子,怕是我这一辈子不得自在了。如今我又有了小桃,明年成亲后我只管干好我份内的差事,剩下的便是与她两个四处逍遥快活去,也不枉来人世走一遭。” 风湛然不禁笑了:“你看得这样清楚明白,倒忍心让我这个哥哥去套这金锁链么?” “这倒不是弟弟我说了算的,”风翊宣笑道:“横竖我这辈子就顶着王爷这个头衔已是心满意足了,父皇是个极有眼力的,咱们兄弟之中若说才能本事能超过四哥的,怕是没有。父皇自然心里有数,这也用不着我们来操心,只等着瞧就是了。只是...可惜二哥做了这十几年的太子梦终是醒了,估计着过一阵子便会被父皇便会下旨废了他这个太子,也不知他做何感想。” 风湛然微微点头,叹口气道:“说到这个,凭良心讲,二哥这个太子这些年做得也不易。他也有他的难处,他既才能本事不够,却整整想着拔尖儿出头,偏又胆量不足心机也不够,政事上又不太上心,只揣测着父皇的心意过日子,哪能好得了?” 这些道理风翊宣也是明白的。其实他一向知道他们这个太子二哥也不尽是全然无能之辈。只是他才能不足,政事上显露不出头角来,自己办砸了差事只会往下面官员头上赖账,弄得官员们暗地里都与他离心离德。反而他和四哥倒还受到官员们的拥戴,他们又有自家的一套班底,手中也掌握着一些权力,虽说没有干预朝政,也没有插手人事,处处掣肘为难太子,但是太子本就不得人心差事哪里能办得顺手?再加上他贪恋美色,试想哪一个官员想要一个将来只想在后宫厮混的皇帝?所以这风显璃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只盼二哥能记住这次的教训,往后改了那些恶习就好了,”风湛然轻声道:“毕竟是至亲骨肉,他虽有些事情做的出格,但就算不是太子也是皇子,父皇不会太为难他的。” “但愿罢。”风翊宣轻声回答。 在城中与风湛然分手的风翊宣并没有直接回府,他这会子心里有些淡淡的不知名的情绪,象是酸楚又象是无奈,很想找个人说说话。想起小桃说的这几天会在迎客来里对帐本,便策马直接往迎客来奔来。 小桃正在帐房里摊着帐本算帐,便听见外间里有人推开门走进来的声音。迎客来这间专为她算帐用的帐房,平日里只有她和萧十一谈事情时才用,而且她在算帐的时候只喜欢一个人呆着,以便于集中精力,这个规矩整个迎客来从掌柜到伙计都知道,一般来说,没人在她算帐的时候来打扰她。可此时外间里那个人没打招呼便闯了进来,倒叫小桃有些惊异。 她刚从椅上起来,想出去看看是谁,便瞧见门帘一挑,却原来是自家未婚夫走了进来。小桃不由得笑道:“原来竟是你,我还只当谁有什么急事,单捡我细细算帐的时候来吵我,你今日怎么得闲来了?没去办差事么?” 风翊宣瞧着她娇美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恬静的笑意,只觉得心里一阵温暖,上前也不说话,只伸手把她揽在怀里,轻轻环住她腰际,把脸埋在她颈边抱住她。小桃见他这个样子,便知道许是他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心情不好,便也不说话,伸手也环抱住他腰,呆在他怀里静静不动。 过了好半晌,风翊宣才深吸口气直起身来细瞧仍抱着他的未婚妻。小桃见他眼光温柔的落在自己脸上,于是轻笑道:“你今日怕是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了罢?来,过来坐下。我给你泡杯茶喝。” 说着,亲手扯着风翊宣的手把他安放在刚才自己坐着的椅上坐下,又转身从旁边多宝格上取下茶叶和茶具,叫伙计送来热水,亲自泡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道:“你今日既来了,就晚些走。我等会去厨房里亲自给你做点好吃的,好不好?” 风翊宣淡淡一笑道:“回来再吃可好?咱们现在出去走走?” 小桃点头答应,回身放好了帐本,交待伙计准备几样食材,自己傍晚回来要亲下厨房做几道菜肴,又让伙计去自家的点心铺子捡那新做的点心捎几包来,留着给风翊宣回家慢慢吃。一切吩咐妥当了,这才与风翊宣在迎客来门口坐了马车向京郊驶去。 马车直驶到碧波湖畔才停了下来。此时湖边并没有什么人,只他二人挽着手在湖边顺着湖堤慢悠悠的走着。小桃还是第一次见风翊宣如此沉默的情形,轻声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么?” 风翊宣也不瞒她,便将今日和四哥风湛然到太子府里的事情讲说了一遍,又道:“我瞧着这回父皇是要废了二哥了,虽说平日里他和我背心,常常搅闹些麻烦,可是今日见他一副落魄可怜的样子,我便想起小时候他拉着我手,掉着眼泪陪我去看太医。我只是心酸,他若还是那时的那个二哥该多好...” 小桃心底深深叹息,自古以来皇家的兄弟们之间有几个能享有骨肉之情的,怕是十只手指能数出来罢?倒不是这些皇家子弟们没有亲情,只是他们个个儿都是天皇贵胄,一样的皇家子孙,谁又比谁身份上矮一头?每个人都离着那个皇位那样接近,似乎一触手便可得似的,大凡是个男人便是有几分野心的,哪个会不心热?这关乎一君一臣,一天一地,大利当头,亲情人情自然要往后放放。 比如当上了皇帝,那所有的哥哥兄弟,叔祖伯父,天下所有的人都要对你行君臣大礼,这一日登极,荣辱生杀都在一念之中,这可是小可的事?怎么能叫人不动心?小桃甚至想过,若不是风翊宣少年时曾受过打击,怕是如今也不一定看得开罢?毕竟这世间上象福王爷和风翊宣这样能把那至尊的荣耀看得云淡风清的只是极少数罢了。 小桃略抬起头看着身旁的风翊宣,只见他一袭紫色披风在秋风中翻飞,黑发在风中飘扬,侧脸俊美异常,眼神远远的望着远处的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小桃突然想起自己在桃花村的半山腰上初见他时,他的目光是有些冷冽和高傲的,谁想到在后来的日子里,他的狡猾、他的霸道、他的温柔、他的深情、他的戏弄、他的懒洋洋的微笑和幽深似海的眸子,都让她不知不觉的沦陷,直到此时,和他一起牵着手走在湖边,也走进他的生命里。 她喜欢他的微笑,大笑,各种笑容,不喜欢他象今天这样带着淡淡的愁绪,那会让她的心忐忑不安。小桃的眼珠转了转,拉住他的手停住脚步,仰着头瞧着他笑道:“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前几日我遇到一个游方的道士在街市上摆摊给人算命,听说算过的人都说准,我便花了十两银子让他教了我些法门,我已经给你算过了,你可要听听?” 风翊宣瞧着她,也知道她是故意引开话题来逗自己开心的,便顺着话头接下去道:“可是你蒙我呢,原来我身边竟有你这么个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的贤人了?” 小桃偏着头一笑,道:“你不要小瞧人,半仙我遍观了史书,前知岂止五百年?至于后知么,五行星命本姑娘也略知一二,天人感应,医卜相生也都还将就得来。我那道士师父说了,我天资聪慧,是天宫中仙女下凡,你走运了,娶到我这样的仙女。”她自己胡言胡吹着牛皮,自己也忍不住笑出来。 风翊宣更是听得扑哧一笑,心里方才的郁闷倒也消了一大半儿,伸手指戳了一下小桃的脑袋,笑道:“那有请仙姑算算,本王将来的日子过得如何啊?娇妻可还贤慧?” 小桃极力的憋住笑,板着脸沉着声音道:“那王爷可听好了,本仙姑只说一遍,收费五十两银子。” 风翊宣哈哈大笑:“原来是个骗银子的女骗子,你先别要银子,先说与我听听可靠谱儿么,若是说得本王满意了,自然有你的打赏。” 三百一十四章 秋猎(一) 三百一十四章秋猎(一) 小桃低头笑了一阵,好不容易忍着笑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学使出一副慵懒悠然的语气,说道:“本仙姑早已已经看过你的生辰八字算出来,你这一辈子就是服侍娇妻的命。” 风翊宣笑道:“此话怎讲啊?还望仙姑指点啊。” 小桃扑哧一笑,歪着头瞧着他道:“就是娇妻口渴时,要给她端茶递水;她用饭时,要给她倒酒布菜;她歇息时,要为她宽衣解带;她沐浴时,要为她擦肩搓背;她无聊时,要陪她说话聊天;她忧愁时,要替她分忧解难,她高兴时,要与她分享快乐...” 还没等她说完,风翊宣已经快笑倒了,伸手一把捏住她软嫩的脸颊,笑道:“你想得倒美,还没成亲你倒先学会奴役相公了...” 小桃望着风翊宣脸上大大的笑容,灿然一笑,那却是发自内心的幸福的笑容,“我的好王爷,我与你开玩笑呢。不是你做我的奴仆,是我做你的丫头好不好?一辈子陪在你身边,为相公你端茶倒水,铺床叠被,可好么?” “这还差不多。”风翊宣搂着她笑道,方才心里的阴郁竟转瞬间消失无踪。 三日后,是皇族秋猎的日子。韶然自立国以来,极重骑射,每年都有几次春猎秋猎的活动。围猎是在韶然国仅次于年节祭祀的隆重日子,上至皇帝、众皇子、再加上宗室、重臣侍从以及随行者千多人,浩浩荡荡的开往京城以北四百余里的皇家围场。 这一次的秋猎比往年提前了半个多月,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因着太子的事情皇帝心情不爽,而且众人出行前,还传出这次秋围太子因病不参加,这一举动令众人更是心生揣测,暗想着这次秋围回来怕是太子要换人做了。 因皇帝的指名,小桃和冷梅这两个已经定下的皇家的儿媳妇也列入秋围之列,虽说不会亲自下场去围捕猎物,也算是跟着开开眼界。小桃对于这秋猎的活动倒是兴趣十足,而冷梅也是头一次参加皇家的围猎,自也是十分兴头儿的,两个女孩子同坐在一辆马车里,唧唧喳喳说个不停。 小桃因着今日风翊宣将她的爱马雪球也带了出来,便特意提前将早已做好的青色的猎装穿上,这猎装还是上次云平郡主借她时她叫裁缝照样式做出来的,窄袖长靴,显得英姿飒爽,神采奕奕的,腰带上垂着的一圈银流苏和发间一根简单的白玉簪子又为她平添了几分妩媚。妆容上她也花了一番心思,既不能太娇艳也不要太素淡,只将腮边淡淡掠了薄薄一抹胭脂,略扫蛾眉,就已经明丽照人了。 冷梅也是一身橘色猎装,正忙着趁大队人马休息时在马车内泡茶。这皇家的马车不同于寻常人家,里面一应物什俱全,只见冷梅取了紫砂的茶具,让外面仆役拿来滚沸的热水,泡了一壶好茶。递了一杯给小桃,笑道:“乐姐姐,这是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顶好的茶叶,你尝尝。” 小桃凑过去闻那茶香,果然清香入脾,看那茶汤却是淡淡的青色,“这茶好香啊,是什么茶叶?” 冷梅笑道:“这是我父亲的一位老友赠与他的,那位伯伯最是喜欢游山玩水的,常年在各地游走,去年他去了咱们旁边的临云国,这茶便是那里出产的著名的云雾茶,听说那临云国有一处极美的山谷叫做万花谷,那里的山顶最高处常年薄雾笼罩,这茶便是那里出的。只因极难得,所以当地也所卖甚少,这还是那次伯伯费了好大气力辗转弄了来的,我爹平日都不舍得喝,只给我这么一丁点,我便带了来了。” 小桃笑道:“这正是物以稀为贵了,不过这茶确实极好,光是这茶香便使人醺醺欲醉了,只可惜文琪姐姐要留在彩虹阁照看店铺,不得与我们一起来,否则咱们三个一起品茶岂不更美?” 冷梅扑哧一声笑了,“我瞧文琪姐姐巴不得这个机会呢,如今皇上和众皇子朝臣们都来秋猎,自是各司职衙门都无事,想必你那大哥也闲了在家里,还不会去帮帮文琪姐姐的忙照看店铺么?这样一来,文琪姐姐能和未婚夫君呆在一起,岂不胜过与我们两个在这里瞎盘恒,我瞧她定是暗地里乐得爽快呢。” 小桃也被冷梅这一番话说的笑起来,“瞧你这丫头平日里正经巴脑的,没想到私下里这样坏,等咱们回去我便将你的话学与文琪姐姐听听,看她不扯你的嘴。” 两人正在相互取笑嘻闹,就见车帘一挑,十二皇子风秀林探着头瞧着二人笑道:“哟,你们两个怎的笑得这样开心,哎,这还吃上体己茶了,都没有我和七哥四哥的份么?”说着,一跷腿在马车外边坐下。 冷梅瞧着他笑道:“我方才跟乐姐姐说这云雾茶多宝贝,你便来要茶吃,可是对不住了,我只那么一点方才都用了,你府里好茶还少么,倒来跟我们要,可羞不羞?” 风秀林笑道:“七嫂你瞧,我不过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她便有这么多句话来对付我,可见我多么可怜,整日里受她的气。七嫂,我方才听得七哥说你带了好些精致点心,也让兄弟尝尝罢,有些饿了呢。” 小桃和冷梅不由得两人一起笑出来,冷梅笑得弯下腰去,伸手拍了风秀林一下,笑道:“好个贪吃的,我还只当是你来瞧我们呢,原来竟是饿了来要东西吃的,让人家听了去,只以为你堂堂一个皇子竟连饭都吃不饱么?没的叫人笑话。” 风秀林在众皇子中性情最是直爽简单,听了也不生气,只笑嘻嘻的道:“饿了就是饿了,装个什么,我又不是在外人跟前要吃的,七嫂也不是外人,虽说那些好点心好吃的八成都是为了七哥带来的,不过我好歹也是小叔子,嫂子分点好吃的也不为过罢。”说着,便瞧着小桃笑。 小桃笑得肚子都疼了,一边递过去旁边的一个红漆的食盒,一边笑道:“十二皇子的口齿是越来越伶俐了,你只说是饿了要点心吃就是了,何苦远的近的扯上那一堆,我这些点心本也是带来大家吃的,哪里单是独为了阿宣才带的?你倒取笑我,以后我铺子里再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小心我忘了你那一份儿。” 风秀林接过食盒,笑道:“不过跟七嫂开个玩笑罢了,七嫂可当不得真啊。若是传到七哥耳朵里,说是我拿七嫂打趣,非得给我一顿好排头吃呢。”说着,一翻身下了马车往前面去了。 小桃便笑着瞅着冷梅笑道:“哟,人都走远了,还瞧什么,横竖明年便成亲了,有你瞧的日子去。” 冷梅脸一红,转身作势要打小桃,嘴里嗔道:“乐姐姐学坏了,整日里拿我打趣,想是有七哥给你做靠山,尽着欺负我。我不依。” 小桃边笑边道:“你不依,那赶快扯着嗓子叫两声十二皇子来救我,想来他便飞车快马的跑来与你解围了,我说的可对不对?” 冷梅红得脸象红布相似,也不说话,只笑着来撕扯小桃打闹。二人正闹得欢,却见方才去了的风秀林去而复返,一脸苦笑的道:“七嫂,你莫不是方才着恼我打趣你了,给我的那食盒里的东西是什么,那东西怎么个吃法儿啊?” 小桃这才猛的想起,怕是自己方才给十二皇子那个食盒里装着的是半成品的食材。她打开其它几个食盒,果真这几个食盒里才是装着点心零嘴。小桃便笑道:“是我大意了,那食盒里其实也是好东西,我带着小煎饼鏊子呢,那里面的食材摊了煎饼才好吃呢。” 说着,便把装着点心的食盒重新拿了一个给风秀林递了过去。风秀林听说方才拿走的食盒里是摊小煎饼的材料,顿时起了兴趣,朝小桃笑道:“七嫂,横竖这会子咱们在这里歇息,你就把那小煎饼做些来给七哥和我们尝尝,也省得无聊嘛。” 冷梅听说小桃还随身带来了煎饼鏊子,也十分好奇,也吵着要看。小桃便笑道:“你们两个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了,我真拿你们没法子,那煎饼鏊子在阿宣那里带着,咱们去找他要去。” 于是,小桃便与冷梅两个下了马车,随着风秀林去到前面风翊宣那里。因着此时也正是大队人马在这里歇息的时辰,风翊宣正与风湛然兄弟两个在路边闲话,便见风秀林一马当先带着冷梅和小桃两个往这边来,还不曾走到近前,风湛然便笑道:“我的话再不错的,你瞧,果然老十二把小桃扯来了。” 风翊宣也笑道:“那是他经不住那煎饼的诱惑,他向来喜欢新奇新鲜的玩艺,小桃做的煎饼怕是他平日里也没尝过,哪里就会放过了这好机会?” 果然,风秀林几步窜上前来,笑道:“我可是厚着脸皮硬把七嫂给请了来了,两位哥哥等会儿吃了好东西,该怎么谢谢兄弟呀?” 三百一十五章 秋猎(二) 三百一十五章秋猎(二) 风翊宣笑道:“让你这馋猫白吃就不错了,再说便罚你去烧火去。” 风秀林搔搔脑袋笑道:“烧火也行啊,只要能吃上七嫂做的好吃的,便让我打个下手也没问题。”说着,便真的走到小桃面前要帮忙。 小桃忙笑着摆手道:“得啦,十二皇子的心意我领了,不过摊几张煎饼做点小食罢了,哪里用得着你这皇子伸手?若是想帮忙,十二皇子只帮我把小风炉和柴火从那车厢里搬出来就行啦。” 风秀林便随着小桃走到风翊宣所乘的那辆马车上去,只见那辆马车车厢里放着一个箱子,里面竟然满满当当的装了许多食材,还有两口袋粗如手臂的青灰色的木头,风秀林便依着小桃的吩咐把那小风炉和小锅等杂碎东西取了出来,放在外头,又拿了两三根那青灰色的木头放在地上,好奇的问道:“七嫂,这木头好烧么?怎么这么个颜色,该不是受了潮罢?” 小桃指着那几根木头笑道:“十二皇子不认得这个,这个是专为着出门生火用的特殊的柴火,是用碎瓷树籽油混合制成的,非常好烧,若是出门在外带上一口袋这个,比带一车柴火还管用呢。这东西卖得不便宜,要二百文钱一枝呢。” 风秀林连连点头,一旁的风湛然也凑趣笑道:“果然是小桃懂得多,我们这些只等着吃就是了。” 小桃笑着将所用的物什端到路边放下,把那法烛用火折子点起来,塞在小风炉下面,果然片刻功夫那火苗就烧得十分旺盛,接着便蹲在那风炉前,先将那一口小锅支起来,手里拿过方才风秀林取走的食盒,把里面一格格的半成品食材取出来。 几个人在旁边不错神儿的看着,却不知道那些东西怎么个做法。只见小桃手也不闲着,从一个小罐子里用勺子舀出一勺白如凝脂的猪板油来,抹在锅底上,又从食盒里抓起一把切好的葱姜蒜末爆锅,登时一股喷香的气味便升起来。她紧接着又把食盒里剩下的一些蔬菜碎丁和鲜肉块放进去,略炒几下之后,添了一罐老汤慢慢熬起来。 “乐姐姐,这干菜不洗会不会有沙子啊?”一旁的冷梅道。 “不妨事,这些干菜都是我在家洗净处理好了的,蒙着沙布晒出来的,没有沙子干净得很,那些肉块儿都是在家里用各种调料腌好的,既有味道又能给干菜入味儿,好吃得很,等下你就知道了。”她这边说着,那边手上功夫利落,又在旁边坐上了另一个小风炉,上面烧着煎饼鏊子。 这鏊子只有一尺见方,小桃兑了水调好面糊,取出事先调好的酱料,一张张摊起煎饼来。一会儿功夫便摊出好几张,让冷梅端着一个大盘子接着。待到一小盆煎饼烙完,她又换了一个小锅,烙起葱饼来。这种葱饼放了好多香葱碎屑,芝麻椒盐,没等出锅便扑鼻的香,引得众人暗自叫好。 待得煎饼和葱饼都烙完了,那边的汤也炖得差不多了。风秀林看得连连叫好,道:“今儿可亲见了七嫂的手艺,我真是佩服。七哥可真是个有福的,什么时候也教教梅儿才好。” 小桃笑道:“只管来学,不过是些家常小吃的手段,算不得什么。” 正说话间,却见那边一个太监笑嘻嘻走过来,冲着众人行了礼方才笑道:“各位主子,皇上在听着你们这边热热闹闹的,让奴才来瞧瞧是有什么新鲜事儿么?原来是各位主子在这里做小灶呢。”说着,嗅了嗅那香气,笑道:“奴才方才也瞧着了两眼,这七王妃的手艺真是绝了,怪道那香气都飘到那边儿去了呢。” 小桃听到这里,便知道这个太监敢这样说话便是在皇帝面前有几分得用的,便笑了笑道:“公公夸奖了,方才几位皇子还说等吃食做出来了要单独拿出一份给皇上尝尝,只是我手艺粗糙怕是皇上吃不惯,只好厚着脸皮献丑啦。”说着,便和风翊宣两个单独用个盘子将煎饼和葱饼各装了一些,又用个小汤钵装了满满一钵浓汤,让那太监送到皇上这来。 那太监捧了托盘美滋滋的走了。这边风秀林急不可待的道:“父皇那里也送过去了,咱们也赶紧吃罢,凉了就不好吃了。” 冷梅捶了他肩头一记,取笑道:“瞧你,活象八辈子没有吃过饭似的。”虽嘴里这样说着,还是拿了一双筷子递到他手里,又塞了一条自己的帕子给他。 小桃和冷梅只取了两只葱饼和两碗汤自回马车里去吃,剩下的都给风家三兄弟留下了。只吃得风秀林心满意足,连声叫好,声称在和冷梅成亲前一定要让她跟着小桃好好学学厨艺不可。那鲜香的汤喝到嘴里不仅味道好,还暖洋洋的,冷梅不禁舒服的叹息一声道:“乐姐姐,七王爷娶了你真是好福气,我若是个男子,也想娶你当老婆呢。”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听马车外面刚才那个太监的声音道:“七王妃,皇上叫奴才请您过去说说话儿呢,您这就跟奴才走啊?” 小桃赶忙下了马车,随着到了皇帝那龙辇前。只见风擎日没有穿平日里的皇袍,而是一身精干的明黄色猎装,更比平日里显得年轻了好些。旁边风家三兄弟也陪坐在一边儿,想是皇帝闷极了找了儿子们来聊天了。小桃赶忙上前施了礼,风擎日瞧着她笑道:“乐丫头,你如今也算是朕的儿媳妇了,过不了多少日子该改口叫父皇,而不是叫皇上了。”说罢,哈哈大笑。 小桃瞧着今日皇帝心情甚好,似乎没有受到太子风显璃那件事情的影响,这就略放了些心。若是这皇帝因着太子的事情郁闷,这趟秋猎怕是不会给其它人好脸色,那样该有多扫兴啊。如今见皇帝还能开玩笑,想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小桃瞧见皇帝面前放着一个小几,上面便是刚才太监送来的自己做的吃食,如今只剩下一点残渣而已,那碗汤更是见了碗底,便笑道:“皇上,小桃的手艺粗糙,您可别见怪。” 风擎日哈哈笑道:“你这丫头也过谦了,怕是说的假话。你方才做的那吃食甚合朕的胃口,本来朕还不饿,闻见你那吃食的香气倒是食指大动了。想来你京城里那家酒楼的菜肴味道也是不错罢,你那迎客来我虽没去吃过,但是听说福王爷和朕的几个儿子都去光顾过,等哪天朕有了兴头,微服带着几个大臣也去瞧瞧热闹去。” 小桃喜出望外,笑道:“皇上若真有此意,真是小桃的福气,若是当天皇上能亲笔给我们迎客来提上几个字就更好了,不知道行不行啊?” 风擎日笑得更大声了,看了看风翊宣,回头指着小桃道:“老七,你这个王妃果然是个精明伶俐的,朕不过是说了一句,她便要朕给她提字了,好好好,就依了你。我方才听老七说你和他商量要求朕放吴相的女儿一条生路,说是你不计前嫌为她求情,朕很是欣慰,没想到你这丫头不光脑袋灵光,心也是很善良的,朕就依你们所说,秋猎回去便下旨刑部放了吴曼霜出来,让吴相带回去严加管教就是了。”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道:“只是,朕想问你,你这丫头果然一点都不记恨她么,莫忘了,当初她可是差点害了你。” 小桃抬头望着风擎日,那眼光里一片清明安宁,只听她缓缓说道:“回皇上的话,若说一开始小桃不恨吴姑娘那是假的,那时我背后鞭伤痛得要命,也不得埋怨愤恨。只是到了后来,听说她被关进刑部大牢,也吃了不少从未受过的苦头,也就渐渐放开了。想来吴姑娘也是自小娇生惯养养尊处优长大的,性格上难免争强好胜,虽然在我的事情上做的有些极端,但是毕竟我现在好好的,还有什么放不下的。既然吴姑娘已受了教训,日后只要改过便没事了,何苦好端端再害了一条性命。皇上,小桃只记着一句话,若是不能从心底真正的原谅别人,那自己也会一辈子处在不开心中。那又是何必呢?” 风擎日听着小桃的一番话语,心里暗赞老七有眼光。这样的女子实在是世间少有的,单这一份心胸豁达便胜过许多须眉男儿了。瞧着她神情镇定从容,隐有傲骨,倒和老七的性格十分般配。只是这媳妇还多了一份温婉如水,心思灵巧,虽出身平平但却胜过许多名门千金,那气度和风采更是不知胜出多少。 更难得的是,这丫头自第一次见他,便没有慑于他皇帝的威严,而不敢说真话。想来自己亲生的皇子公主们当中,也是大都在他面前不是卑躬强颜便是战战兢兢,何曾象这丫头一样平静中带着淡然,温柔中又不失风骨,难怪连太后和李妃也在背后夸赞这丫头与众不同。 三百一十六章 秋猎(三) 三百一十六章秋猎(三) 风擎日心里对小桃是大加赞赏,不由得温和笑道:“嗯,听你这几句话便知道果然是个与人不同的。也亏得你年纪小小便有如此心胸,罢了,不说这个了。乐丫头,你来陪朕下几局棋罢,解解闷。” 小桃苦笑道:“皇上,小桃的棋艺最差,您这不是故意丢我的人么?” 风擎日哈哈笑道:“稀奇,你这丫头竟也有不如人的时候?你放心好了,朕知道你在那围棋上不通,只是你整日和老七在一起,他的棋艺可是朕儿子里面拔尖儿的,倒没有跟他学两招?罢了,你做出来的那些个跳棋,黑白棋那些朕也闲时略摆弄了一下,今儿个也带了出来,咱们就下那个好了。” 小桃这才笑着答应了。风秀林在旁边打趣笑道:“父皇真是有些偏心呢,只令七嫂相陪着下棋,儿臣们本想时刻陪于父皇身边也好替父皇解解闷儿的,也权当做是尽孝了,却没个机会。” 风擎日叫身边太监摆下了黑白棋的棋盘,瞅了一眼风秀林笑道:“老十二,朕看你并不是想陪朕,倒是想替你七哥说话,怕是老七也怪朕霸了你的小桃罢,也罢,瞧你说的怪可怜的,不如就让你们几个在一旁观战也就是了,省得说朕偏心眼儿。” 皇上下棋果然是与人不同,就算是在外面也是气派得很。小桃坐在皇上对面,边下棋边用眼角瞅着那在身边忙活的宫女忙着取来香饼,投到一边的熏炉之中,片刻那空气中便隐隐带着股清香的淡淡熏香的味道,不仅如此,还有宫女取过一把五弦琴,弦起低音渐转悠扬,琴音袅袅之中,小桃也觉得在这种氛围里下棋对弈是一件多么清雅又愉悦的事情啊。怪不得自古至今,那些皇上的儿子们都打破了头的想争那个位子,看来这也是有原因的啊。 就在琴音和熏香的美好氛围中,皇上直与小桃下了六七盘棋,小桃本以为这跳棋和黑白棋古人接触的少,是自己的强项,但是几盘棋下下来,却发现皇上风擎日竟然把她杀得少有还手之地,小桃仿佛又看到了当日和风翊宣下跳棋时自己的惨败。这又一次让小桃深刻的体会到,不论是什么东西,只要是聪明人就会很快的上手的。 风擎日见小桃在毫不相让之下被自己杀得惨败,苦着一张小脸象苦瓜似的,心情大好。一路上行行进进,不必多说,这一日傍晚众人马便已到了猎场外围的行宫。随驾而来的上千禁军,早已将行宫上上下下附近周边细细搜索了一遍,准备休整一晚后,次日再开始秋猎。 小桃与冷梅因想二人做伴便分在相邻的两间房舍里,小桃因记挂着自己的那匹爱马雪球,人回屋换了身衣裳便去找风翊宣想把雪球牵出来,骑出去先转转。风翊宣见横竖这里也无什么事情做,便携了小桃牵了自己的马匹和雪球,与她一同出来。那雪球见着主人,兴奋的在小桃身上拱来拱去,甚是亲热。 小桃被风翊宣扶着上了马鞍,那雪球四蹄撒开便飞奔起来,小桃因着是刚学会骑马的新手,还生怕一个不稳被雪球给摔了下来,便抱着雪球的脑袋道:“好雪球,你好歹慢些,你主人我害怕呢。” 谁料那雪球甚是通人性,象听懂了小桃的话语一般,四蹄慢慢放慢了速度,步子极是稳健,这才让小桃放下一颗心。风翊宣骑着马跟在她身边,两人一直骑马跑到猎场山脚下外围的一处湖边,这才下马行走。 小桃见这片湖泊在黄昏夕阳的映射下,湖面闪着金色的波光,分外美丽,不仅驻足细看。风翊宣见小桃站在淡金色的霞影里,深身象是渡上一层淡金的光圈一般,分外的好看,不禁脸含笑容,走到她身边伸手轻揽住她肩头,眉梢一挑笑道:“我可是帮你养了雪球好长一段时间,这笔帐,如何算啊?” 小桃扑哧一声笑,转头偏着头望着他笑道:“依王爷的意思,又该如何算啊?莫不是王爷又小气起来了,跟我讨要雪球吃的草料银子不成?” 风翊宣此时见了小桃娇颜如春花般的笑脸,听着她银铃般的娇俏的声音,不禁放声大笑,自己就在不久前还因着风显璃的事情有些郁结,谁知只要看到这个丫头在自己身边,看着她从始至终这样清丽洒脱自然,便觉得心里满足得无以复加,便象拥有了全天下一样。 “要银子多俗气,”风翊宣傲然一笑,“不如你早些嫁了我,以身抵债罢。” 小桃笑得打跌,伸手捶在他肩上笑道:“你想得美,那日子都订好了明年春天的,已经够赶的了,如今你要改日子,怕是皇上老爷子不答应,况且我家的嫁妆还没备齐呢,你着得什么急?” 风翊宣笑道:“你还备什么嫁妆,你将来到了王府,连我都是你一人的,还要带那些劳什子做甚?还怕王府里没有你合用的东西么?” “话可不是那样说,”小桃握着风翊宣的手晃着道:“哪个姑娘出嫁不备嫁妆的,没的让人家笑话。况且我们家里虽不至于臣富,办些拿得出手的嫁妆倒是没问题的,虽然我这人已经够特立独行的了,但是只带着两只手一张嘴进你王府里,这样的事情我还做不出。” 正说着话时,一边的雪球似是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径自跑到小桃身边,用长马脸拱她撒娇。小桃笑着抱了雪球的头抚着它的头颈,笑道:“你瞧,雪球象是能听懂人话似的,它如今倒象是条小狗似的,哪里象匹名种良驹,这样缠人,不过也实在招人喜欢。我如今瞧它象自己的朋友一般,片刻离不得它,想着秋猎后又要把它送回你家马厩里,便有些舍不得。” 风翊宣笑道:“它在我府里和在你家里是一样的,你只每日到我府里来瞧它就是了。要不我方才怎么说让你提早嫁我呢,就是为着你和雪球天天在一起不是?” “你拿雪球打马虎眼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小桃打趣道:“你干脆说每日里都很想我,想跟我时时在一起,白天晚上都能见到我,干脆些不好么?” 几句话说的风翊宣不由得大笑,将小桃抱起来原地转了几圈,直到小桃大声叫头晕才将她放下来,“果然我的王妃是天上人间独一份儿的,连说话也与人不一样,稀奇稀奇。” 这两人正在嘻闹之时,那行宫里皇帝风擎日却召来了四皇子风湛然密谈,风湛然一踏入皇帐之内,迎面却见到父亲脸色似有不满的神色,还未等他行礼,风擎日便冷冷的道:“朕真是生得好儿子,一个比一个贤良,朕还没有说要把太子怎么样罢,你那求情的密折倒先递上来了?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太子暗中瞒着朕败了多少家当,你掌管着户部对这些情况不会不了解罢,竟还出头为他求情,你这贤良人儿做得太过了罢?” 风湛然心里一震,面上却是神情未变,只是沉声说道:“回父皇的话,父皇说儿臣故意假作贤良人,儿臣不敢替自己辩白,只是儿臣上那道密折只是请父皇看在父子情分上,不要给二哥太过严苛的责罚。儿臣自奉父皇之命掌管户部以来,自然是清楚以前二哥插手户部事务有些帐务不明,儿臣也曾问过二哥,只是他矢口否认又无凭无据,其它经手的人又摄于二哥的太子身份不敢乱说话,只说是奉太子的命令行事,儿臣也是没有办法。可是自儿臣接管了户部以来,二哥便不曾再来户部调款,也算是知错能改。还望父皇不要深究了,二哥再不好毕竟还是父皇的血脉,他如今...已经那样了,父皇何不就留给他最后一丝体面,何苦把个烂帐掀个老底儿朝天呢?” 风擎日听得四子这一番话,又见他说完了话只在地上跪着不语,心里也不由得一软,满头怒火便泄了几分。其实关于风显璃以前在户部调款一事他早就知道,一直隐忍着不发,直到方才风湛然竟把一道替风显璃求情的密折递了上来,这才让他又勾起对风显璃的不满,偏又这个人没跟来秋猎,他一腔怒火无处可发,只好叫来风湛然发泄到了他的身上。 风擎日瞧了瞧风湛然脸上没有一丝惶恐的神色,想起留守在京城内的太子风显璃,不由的生出几分无力之感。风显璃他老早就有废了他的心思了,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好时机,本来他心里最看好的便是老七风翊宣,只是那小子的性情却是和自己的皇弟福王极相似的,根本对这皇位不感兴趣。细数众皇子之中,除了老七之外,便只有老四风湛然能力和才干与他相当,在朝中百官心中的威信也算不错。 他在心里暗叹一声,平缓了语气淡淡的道:“你起来罢,朕再给你一段时间,将户部里以前太子弄得亏空给我盘算清楚了,暗地里跟他追缴,难不成要让他以为国库里的银子是他自个儿家里的么?至于求情,朕心里自有打算。下去罢。” 三百一十七章 真的没想法 三百一十七章真的没想法 风擎日遣退了风湛然,背着手对服侍的太监吩咐道:“去把老七和乐丫头找来,朕有话要说。” 在湖边散步的风翊宣和乐小桃很快被太监和侍卫找到,随着来到皇帝面前。风翊宣一瞧见父皇的脸色便知道他此时心情有些不爽,便不多话,只行了礼立在一旁。小桃也静静的挨着他站着,心里却道这给皇家人做媳妇儿果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事儿太多,规矩也太多。 风擎日瞧着这个极是出色的七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又是喜欢又是惋惜,若说自己的心意,是极想把太子之位传给他的,只是这个儿子却似乎却无半点想法,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总是耿耿于怀,如今风显璃被废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还是想着这个七子能回心转意,接下这个太子位子。 “宣儿,朕问你。那多年前朕曾向你提过的那个建议,你如今的想法还是照旧么?” 风翊宣自然知道父皇所指为何,多年前父皇便暗示自己要传太子位给他,可是却被他婉言拒之,想来父皇这十几年来还未曾放下这个念头,他淡淡的道:“父皇,儿臣何德何能能得父皇这样器重,只是父皇的错爱罢了,儿臣的才干也只是平平,远不如其他的兄弟。” 这句话说的就等于变相的拒绝了,风擎日哪里会听不出来。他眉头一皱,道:“你也太妄自菲薄了些,你这性情有时也真古怪,也难怪你福王叔说你倒象是他的儿子。你和年轻时的福弟倒是像的很。” 风擎日此刻满心无奈,想把话说的透彻一点,但是瞧见小桃站在儿子身边,他想着在一个女子面前谈论国家大事有些不妥,便转了话锋叹道:“乐丫头,朕问你。你生在平民百姓之家,这家中若有子女犯了错该是如何教训处置?” 小桃听出皇帝的话外之音,估计着是指着太子风显璃一事,便想了想才轻声道:“回皇上的话,我们平民小户人家谈不上处置,若是子女不顺心了,只由得父母慢慢训导归入正途也就是了。” 风擎日停了半晌没有言语,负着手在屋内走了几圈,又回过头来在风翊宣和小桃脸上来回看了许久,眼神闪烁,也不知想些什么。小桃觉得皇帝心里好象有什么心事,便有几分不安,空气中似乎也流动着沉滞的气息。 这时,内侍进来回道晚膳已经备好,风擎日这才收回目光,让小桃半个时辰后再来与他下棋对弈,却没有叫上风翊宣。小桃答应一声,先随着风翊宣出了皇帐,让皇帝用晚膳。风翊宣将她带到落脚处,叮嘱她道:“瞧父皇的意思,还打算想我接那个烫手的山芋呢,我是不愿意的。父皇叫你下棋对弈怕是借口,想做通你的思想让你来劝我才是真的,等会儿父皇不管说什么,你只咬死了不羡慕那位子就是了。” 小桃得了风翊宣的传授机秘,自然心中有数。只是暗中好笑,她这未婚夫果真是世间异类,别人打破了头拼命要争取的东西,到他这里竟巴不得一脚踹走,实是不容易。 果然半个时辰后,皇帝身边的太监来院落里请小桃过去陪皇帝下棋。小桃进得帐内,见皇帝风擎日在单独面对自己时倒显得神情放松些,两人边下棋边随**谈,皇帝似是对她极为关注,屡屡问及她一些生活琐事,小桃面上镇定,心里却思量着小心回答,总感觉皇上在麻痹自己的警惕心好套自己的话,难道皇上当真以为自己能劝动风翊宣做太子不成? 棋下了一半,风擎日却停住手,让太监上得茶来,慢慢饮了一口,道:“乐丫头,朕且问你,你中意朕的老七是为何?” 小桃一愣,倒没有想过皇帝能问出这个问题来,只见风擎日呵呵一笑,“你不必害羞,只管直说。朕这个儿子年轻才俊,人也生得俊美,你眼光倒是不差,只是朕听说你在认得老七时也同时认得朕的老四,朕还听说初时你对老七却是有些看不顺眼,倒对老四敬服有加的,若说起来,这老四也不比老七差着什么,他也是堂堂皇子,你为何单看中老七了?” 小桃心道,这样的私事怎么竟连皇上也知道了,看来这个皇帝不简单,这些皇子们的平日里的行动八成这位当爹的都心里有数。迟疑了片刻,小桃抬起头来,眼里却有一种坚定的神采,微笑着道:“回皇上的话,情之一字,本来就难以说得清道得明。小桃是在民间长大,自小便自由自在惯了,性情上也略有些跳脱不受拘束,想来是与阿宣有几分相像,才谈得来的。四皇子自是个极好的,俊秀儒雅,只是他却不是与小桃一路的人,这却是没有办法的事。” 风擎日笑道:“素来女人婚配,都巴不得自家夫君更上一层楼才好,你倒不喜欢老七的身份地位更高人一等么,那样将来你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不好么?” 小桃正色道:“皇上,在小桃心里的情之一字似与别人不同,我的喜欢与不喜欢完全不是以一个人的身份和地位来决定的,我喜欢的就是阿宣这个人,在小桃眼里他不是皇子也不是王爷,只是一个和我两情相悦能相伴着走完这一生的普通男人罢了,就算此时阿宣他一文不名,也没有了显贵的身份和地位,只是个普通的平民,只要他是真心对我,小桃也一样嫁他为妻!皇上许不知道,我对幸福的定义很渺小,不需要至尊显贵的身份,只要他一份真心就足够了。皇上可明白?” 风擎日眼神直直的瞧着小桃,对上的是一双清可见底的明净眼眸,这种清澈的眼神在皇宫里他可是太久没有见到过了。风擎日突然展颜笑起来:“嗯,你这丫头果然是个怪胎,配老七正好。” 这句话说过之后,小桃瞧着皇帝的神情便知道自己没什么事儿了,风擎日再也未提起这个话题,便让内侍送了她回去。回去的途中,小桃便心下明白,知道皇上此次秋猎是想借着此机会决定太子的继位人选,想来那风显璃以前挪用户部库银的事情还有其它种种丑事都已经让这位皇帝忍无可忍了。按照皇上的想法自然是想要最喜爱的风翊宣来接任太子的重位,可是无奈襄王有意神女无情,皇帝想借着她的枕头风吹吹也在情理之中,可是谁叫她也是不爱招惹事非的那类人呢,在太子这一事件上她与风翊宣的口径是一致统一的,就是不去捡那个烫手的山芋,那个龙椅岂是那样好坐的? 这皇家猎场地域十分辽阔,那山群连绵不绝,丘峦层叠密森众多,森林莽莽。皇帝风擎日在次日一早便亲自主持了开猎祭奠,祭奠过后,风擎日身披金甲带着一众诸皇子和宗室亲贵还有外臣,在号角齐鸣中开始了第一日的秋猎。这时早有侍卫从四处将各种兽禽逐步赶入了围场,众人纵马追逐,弯弓搭箭,一时间万箭齐飞喊喝声震天。 小桃和冷梅两个是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弱女子,只在队伍最后面和看守的侍卫太监们一起看看光景等着众人回来罢了。这场围捕直到两个多时辰之后才猎罢,清点了收获,却是以皇帝和云平郡主的附马萧威将军猎得最多,风翊宣和风湛然两个次之。其余宗室亲贵也都略有斩获。 风翊宣骑马着跑到小桃身边,扔下几只死狐狸笑道:“怎么样,等剥了这几只狐狸的皮给你做件冬天的大氅可好?” 小桃瞧着那身上兀自插着箭的狐狸尸体,吓得往后躲了躲,苦着脸道:“怪吓人的,我不要。你赶快把它们拿走,血淋淋的怪可怕。”说着,偏过头去不敢看。 风湛然和风秀林两个跟在风翊宣身后策马过来,风秀林瞧了笑道:“七嫂,你莫要不识货。七哥射杀的这几只狐狸可都是皮毛极好的,做了大氅冬日里穿起来极是暖和。我本想也射杀几只的,只是都让七哥挑先儿弄了去了。怪可惜的。” 小桃撇着嘴笑道:“有什么可惜的,你若是跟你七哥要去好了,我瞧那狐狸血淋淋的怪吓人的,听说狐狸这东西不是有灵性的么,若是把它剥了皮做了衣裳穿在身上,半夜里那狐狸大仙来作怪可怎么办?”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风湛然笑道:“我只当小桃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原来却怕这个。若是那狐狸只只个个都有灵性,我们自小打猎杀的也多了,岂不是早就被狐狸大仙儿给缠死了?瞧着你平日里最古灵精怪的一个人儿,还只当你啥都看得开,原来却怕这些个鬼呀神儿的。没事儿,你只叫七弟给你到庙里求一个金子打的避邪牌子整日挂在脖子上,就是狐狸大仙排了队来找你也不怕的。” 一番话说的小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三百一十八章 奖赏(一) 三百一十八章奖赏(一) 小桃也不在乎众人的打趣,只笑道:“阿宣若是打一个金的避邪牌给我,那还不如化了金水铸造成金元宝的好。我这人一向俗气,那金元宝还能拿来花用该是多好。况且,人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有了那金元宝压身,想是便是鬼来了,散与它几两银子,怕也好通融了。” 众人轰的一声笑起来,风秀林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来,揉着肚子道:“七嫂果然是个妙人儿,怕是鬼见了你也怕呢。” 前几日的山猎过后,休息了两日,便是进行考较诸皇子和宗室子弟及武将们骑射之术的田猎。田猎是在野外扎营,并不以猎兽为主,而是在场地里拼些骑术和射箭练剑之类,最后胜出的人由皇帝亲自颁奖,若有那等想出人头地的武将便把这田猎的机会看得极其重要,巴不得在这场合里展示过人的技艺,以求得一鸣惊人,引起皇帝的注意,从此平步青云。 营地驻扎在河岸东面的敞地上,营帐连绵旌旗似海,皇帝的皇帐安放于正中央,其余诸臣子和皇室子弟们的营帐如众星拱月一般作其屏卫,那上千禁军更是在周围设营遥护着整个营地。 这日田猎里的骑射比试正式开始,皇帝风擎日坐在营地的高台上,望着场地里的众人比拼骑术射箭,一派的兴致盎然。可惜小桃对这些全不感兴趣,只因着风翊宣也在这些人里面,让她来帮他加油助威来着,小桃倒觉得横竖他们两个也不用捕猎野兽过日子,何苦刀啊箭啊的飞来往去的怪危险。只是这也是她心里偷偷念叨一下罢了。 经过数轮比赛,最后胜出的四个人被带到了皇帝面前,小桃抬眼望去,不禁失笑,这四人之中倒有三个是自己相熟的,自家的未婚夫风翊宣、云平郡主的老公萧威将军,还有十二皇子风秀林都在此列,另一位却是宗室里的一位子弟。风湛然却不在此列,小桃想着他平日里云淡风清的儒雅模样,想是这武之一项他不甚在行罢? 小桃见风翊宣此时身着银白色软甲,一袭紫色披风,更衬得面容俊美,英姿挺拔,在人群里非常的打眼。不禁盯着抿着嘴儿瞧了又瞧,风翊宣似是注意到了她这道火辣辣的视线,眼光朝她这边看过来,勾起嘴角笑了,眼晴朝她眨了眨,二人同时在心底微微一笑。风擎日将这四人夸赞了一番,又赏了许多物什,这时场上便有人提议让风翊宣和萧威再比试一回,好开开眼界。 萧威本就是将门之后,自己又是将军,那骑射功夫自是胜人一筹的,而风翊宣的功夫在众皇子中也是首屈一指的,只他二人谁高谁低还真的没有比过。这两个人虽都是声震朝野的名人,但是却还未直接交锋过。想起这二人对决,群情激动,这时众人吆喝着想让两人露一手,就连风秀林也凑上了热闹。 这下子连皇帝也来了兴致,看了看萧威与风翊宣二人,笑着道:“既然大家都这样说,你们两个便比上一比,也好全了他们的兴头。” 萧威微笑道:“皇上,七弟和臣的功夫约莫在伯仲之间,今日若得机缘讨教,也是难得的机会,臣便厚着脸皮献丑了。” 风翊宣早先耳里已灌满了自家这个堂姐夫如何了得,今日得了机会,也想与他切磋一番,便朗声笑道:“父皇圣恩,儿臣定当全力以赴,但儿臣斗胆想提一要求,若是等下儿臣胜出,并不要那金银赏赐,只想求父皇将那雪貂的披风赏与儿臣,儿臣想要赐人。” 他话音一落地,满场的人都忍不住轰的一声笑了,眼光齐刷刷的都聚集到站在一边的小桃身上。小桃只觉得脸上轰的一声,象着了火似的,见众人投过来的眼光带着羡慕、打趣、玩味、嫉妒种种,不由得心跳加速。这些人也真是的,阿宣说要那雪貂的披风送人,怎么见得就是送给她的?而且就算是送给她的,何必在这么些人面前大庭广众的说出来,羞死人了。 冷梅这时正站在小桃旁边,扑哧一笑,用胳膊肘轻轻一拐小桃,低低的说了一句,“七哥对姐姐真好。”小桃的脸更加热烫了。 风擎日的眼光也在小桃身上溜了一圈,又看了看志在必得的风翊宣,哈哈大笑道:“好,朕答应了,这雪貂披风总共才得了三件,一件朕献与了太后,一件给了李妃,这另一件倒还没有出脱得手去,宣儿既这样讲了,那这件披风就当作这次比试的奖赏,不过朕可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萧威赢了,这披风可就得让他拿回去给云丫头穿了,你可服气?” 风翊宣傲然道:“若是萧将军赢了儿臣,儿臣自然心服口服。” 风擎日笑着转脸对一旁面带笑容的萧威道:“萧将军,你也得拿出真本事来,你家的云丫头也是个爱俏的,那雪貂披风又是极其罕见难制的,若是拿了回去献宝她定然欢喜。” 众人都轰堂大笑起来。风翊宣笑着走前两步,将肩上披风一解往旁边一扔,笑道:“萧将军,请罢。” 这时,一阵秋风拂来,场地四周的旌旗猎猎作响,校场四周围站满了前来观战的王公贵族,重臣侍从,若不是军规森严,怕是那营地四周驻守的禁军也会蜂拥而至,来观看这一场难得的龙虎争斗。韶然国以武立国,军功尤盛,风翊宣和萧威比试自然是先比骑射,萧威便先行上阵。 那萧威三十出头的年纪,身材极是高大魁梧。小桃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原来跟云平郡主在一起时也见过这位萧大公子几回,那时候他都是穿着家常的衣裳,并未这样戎装佩剑,这时再看,他一身玄色软甲劲装,腰系着织锦的武士带,玉冠束发,越发显得身形挺拔,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与平日不同的威武之气,真的是气势逼人。 小桃见风秀林跑过来站在她和冷梅旁边,便小声叹道:“十二皇子,平日里我只见到这位萧将军陪着云平郡主,一副好好相公的温柔模样,没想到他上了战场竟是如此英武逼人么?” 风秀林捂着嘴扑哧一声笑出来,压低声音小声道:“我的好七嫂,你这话也就是对兄弟我说说罢了,可千万莫要七哥听了去,他若是听了你这样夸赞堂姐夫,怕是要吃飞醋了。”他笑了一阵,才接着说道:“现如今堂姐夫已是年过三十,你们没瞧见他二十几岁时的模样,那真是威武俊朗如天神下凡一般,否则云平皇姐怎么会看中他呢?” 冷梅听了,在一旁插嘴道:“对了,我听说当年云平郡主是自个儿挑的女婿呢,然后皇上才下旨将她两个赐婚成亲的。我听我母亲讲过,好象是萧将军曾救过云平郡主呢。” 小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眼睛顿时一亮,女人都是很三八很八卦的,不分古今,有趣事儿有绯闻的地方便有女人,于是风秀林只得将云平郡主与萧威将军结缘的事情道出:“我那时还小,还是听福王叔后来当笑话讲起,那时是春猎,云平皇姐和萧将军都参加了,云平皇姐因追一只野兔跑进林子里迷了路,却遇上了几只野狼,正这时萧将军奉命来找他正好碰到,便挥剑砍杀了野狼救了云平皇姐,自那一回,云平皇姐便记住了萧将军。后来,父皇想给云平皇姐说亲事时,云平皇姐自己说要嫁到将军府去,这才成就了一段姻缘。” “哦。”小桃和冷梅频频点头,果然这云平郡主颇有其父福王爷之风,一个女孩儿家主动指名道姓的要某某做夫君,这勇气可不是当时一般女孩子能做出来的事情。 就在风秀林和两个八卦的女人说着云平郡主和萧威的婚前情史的时候,萧威已经开始了射箭,只听场上的他大喝一声,骑在马上的双腿紧着一夹马肚,骏马沿着场地边沿疾弛飞跑,奔动间,萧威吐气拉弓,嗖嗖嗖三声连响,三支劲箭连珠迸发,正中二百步外的箭靶红心处。围观的众人爆起一阵喝采叫好声。萧威面色依然沉静无波,依旧骑马奔驰,稍后又再喝一声,从背后箭囊里取出三支长箭,夹在手指缝里,三支劲箭有先有后向远处的箭靶闪电般的疾射而去。 当第一支箭命中了红心时,另两支箭又分别命中了前一箭的箭尾处,哧的一声将前箭破开钉在红心处。全场短暂的一瞬沉默后,喝采声雷动,久久不歇,连高台上的皇帝风擎日脸上都露出了赞赏的笑容。 萧威淡淡一笑,策马奔回台前,向着旁边骑在马上的风翊宣笑道:“七弟,我早听说你箭术精绝,只是未曾开眼见过,你可得让姐夫我开开眼界才行。” 小桃在旁边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这萧威的三箭连发把她的魂儿都快震住了。她以前在武侠电视剧上也曾看过这样超绝的箭术,只是她从来都觉得那是假的,没想到今天亲眼见到了现场版,怎由得她不吃惊?赞叹佩服之余,她不免有些担心,虽然早就听说过自家未婚夫武功不错,但这萧威这样出色,他能赢么? 三百一十九章 奖赏(二) 三百一十九章奖赏(二) 一旁的风秀林似乎看出了小桃的担心,笑嘻嘻的道:“七嫂莫要担心,虽说我们这位皇姐夫的功夫是头一等的,但是七哥的本事却不在他之下呢,你瞧好儿就是了。” 小桃只能跟着点点头,担心还是担心的,输赢她倒不在乎,那个什么名贵稀有的雪貂披风她也不甚感兴趣,只是她担心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若是阿宣输了比试,会不会不高兴?虽说那个萧威将军是云平郡主的夫君,算起来也都是一家人,可是她还是想自家老公赢得漂漂亮亮的。 就在小桃担心的时候,场中的风翊宣却是双眸奕奕生辉,脸上的笑容越发衬得他面目俊美潇洒,只见他向风擎日行了一礼道:“父皇,儿臣不才,这就献丑了。”他说着,眼光向场边的小桃看过来,接着笑道:“只是儿臣向来与我的王妃配合的亲密无间,可否请她过来相助一二呢?” 满场众人的眼光刷的一声都向小桃这边投射过来,小桃不由得惊羞交迸,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说蒸个馒头煮个稀饭倒还拿手,这骑射一说却是完全的门外汉,别说射箭了,怕是弓她也拉不开呢。怎么这时候他却攀上自己了? 可是此时皇上却显然来了好兴致,呵呵笑着在台上道:“哦,这乐丫头也会射箭不成?” 小桃觉得自己老脸涨得通红,刚要张口否认,却听得风翊宣带着笑音的声音道:“父皇误会了,她半点功夫都不会的,儿臣只是想要她上前来在儿臣要射出的箭上吹几口仙气儿罢了。” 众人闻听轰然大笑,原先众人便听说这位向来冷傲的平遥王爷十分宠爱他的平民小王妃,只是未曾亲眼得见,此时见他这样说,众人方才信了。又听他将这位王妃比喻成仙子,可见宠爱程度非同一般。 若说方才小桃只是害臊,这会子却是想刨个地缝钻进去了,还什么仙气儿,莫不成她乐小桃还成了半仙儿了?可是她脸红归脸红,害臊归害臊,心里还是有些美滋滋的。 风擎日笑着道:“原来乐丫头在宣儿眼中竟还是个半仙儿之体,有趣有趣。”说着,转头看向小桃这边大声道:“乐丫头,你就助他一臂之力罢。” 小桃无法,心里把风翊宣埋怨了无数遍,才在众人或艳羡或看热闹的眼光中走出人群,老着脸皮走到风翊宣马前站下。风翊宣瞧着自己的未婚妻一张俏脸涨红如猴屁股似的,不禁好笑,从箭囊里抽出六枝长箭来,递到小桃面前。 小桃只得硬着头皮在这把箭杆上做势吹了口气,赶忙快步又站回一旁去了。风翊宣笑了笑,接过侍卫递过来的劲弓,在马上微微一笑,道:“我射出这箭有个叫法,叫做流星追月,大家看仔细了。” 他此言一出,人群里有懂得骑射的人便发出一阵喧哗。这流星追月乃是箭法达到最高境界的一种射箭之法,听过此箭术的人多见过的人却少,能将流星追月射出来的就更少了,就连身为将军的萧威也不曾练过。只听说萧威的父亲萧老将军当年在校军场上就是以这招流星追月而名扬天下。此时风翊宣说出流星追月这四个字,显然是震惊了全场。 风翊宣就在满场人半信半疑的眼光中,驱动了身下骏马,向箭靶相反的方向疾奔,待得奔出一段距离,却猛的掉转马头向回疾奔而来,回身间,只听风翊宣大喝一声,手中三枝利箭如同一弯新月般,向二百多步外的箭靶疾射而去。他手里的箭矢刚刚射出,就见他右手快如闪电的在背后箭匣里一搭,又抽出三枝箭来,闪电般迅速的搭弓出手,这后三支长箭如流星一般划过,带着强劲的破空的声音恰在前三支箭矢将要射中箭靶红心之时追上,叮的一声后又是扑的一声,风翊宣射出的前三支利箭被后三支箭破羽而入,钉在红心之上,而那前三支箭都破成两半,掉落在箭靶前的草地上。 此时全场一片寂静,鸦雀无声,众人都是瞠目结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凡是有武功底子的人,或是有骑射经验的人都知道,象方才萧威将军那样一支破一支的射箭之法已经是箭技之极至了,极为难练,但象流星追月这种技法就更是传说中才得一见的神技。象风翊宣这样,掌握着自己先后出力的力度和手法破自己的箭势,需要极高的掌控能力和技巧,别说还是在骑马疾弛间一一破羽,那可真是难如登天了。 良久,全场众人才象醒过神儿来一般,爆发出一阵如雷般的喝彩声。小桃看得眼睛也直了,真恨这里没有摄影设备将风翊宣的风采给拍下来,慢慢回味。她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古代老公很帅,但是这样帅的模样还是第一次看到。 萧威看得也是满脸佩服,走上前拱手微笑道:“七弟,好本事。我服了。这流星追月除了家父,怕这世上还少有第二个人能使出来,没想到七弟的箭技竟高明如此,佩服佩服。” 风翊宣也翻身下了马,朝萧威拱了拱手道:“姐夫,承让了。这不过是一时运气好,平日里这流星追月使出十回,能成功的也不过三两回罢了,今日运气实在是好。” 皇帝风擎日在高台上看得分明,嘴角慢慢勾起,意态悠闲的笑道:“看来,宣儿的骑射功夫果然不错,这雪貂的披风算是给乐丫头赢到手了,”说着,转头竟向小桃这边看过来道:“乐丫头,你方才那口仙气儿吹得好啊,果然有些用处。”说罢,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小桃红了脸道:“皇上取笑了,那不过是王爷拿我来打趣罢了。” 风擎日又道:“乐丫头,你说他二人若是再接着交手,依你看谁的胜算更大一些啊?” 小桃想了想道:“皇上,王爷和萧将军的武功都是萧老将军指点过的,自是不相伯仲。但萧将军毕竟是战过沙场的人,实战经验丰富,若是平日里比划难说,若是上战场怕是不及萧将军手段多变,谁胜谁负,还真是不好说,小桃看不出来。” 风擎日听了忍不住笑道:“好你个精灵古怪的乐小桃啊,你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两边儿不得罪,倒叫朕说不出反驳的话来了。得了,朕回宫后,便把那件雪貂披风赏与你就是了,你可仔细穿着,这可是宣儿拼尽技艺给你挣回来的,哈哈。” 小桃见风翊宣赢了比试,自是心情无比欢畅,眼见着皇帝散了众人回了帐内,便笑意盈盈的来找风翊宣。因着冷梅吵着要风秀林带她再去密林里打猎,说得小桃也上了兴头,前几日的围猎她和冷梅两人都没有参加,这时让冷梅一吵嚷小桃也想亲自去感觉一下打猎的感觉,便在旁边帮腔。 风秀林本就说不过冷梅,又加上小桃这张嘴一起,更是招架不住,便无奈带着她两个来找风湛然和风翊宣。他若是带着冷梅一个人去山中捕猎倒也罢了,若是再多带上一个乐小桃他可不敢轻易入山,这山里还有许多前几日秋围时放出的野兽,若是万一这个未来七嫂有个什么刮碰擦伤的,可怎么跟七哥交待啊?看平日里七哥对这七嫂如珠似宝的劲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不扒了他的皮? 风翊宣正在自己屋内换衣服,便见十二弟苦着张脸身后跟着小桃和冷梅两个丫头,一步一挪的进来,便知道八成是这两个丫头提出什么让十二弟为难的事儿了。果不其然,原来是想进山打猎。风翊宣本来想拒绝,那山林里如今野兽不少,她两个又是丝毫不会武功的,若是被伤到了皮肉怎生是好?可是小桃如今满心思的想亲自体验一把捕兽的乐趣,将一张美丽的脸笑得如春花一般娇美,笑得风翊宣心也软了,想要拒绝的话便又咽了回去。风秀林瞧着暗道,果然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就连七哥也不例外了。 风翊宣又约了四皇子风湛然一起,约好第二日清晨几个人入山打猎。小桃和冷梅这个激动劲儿就甭提了,不仅小桃是第一次参加秋猎,冷梅也是大姑娘上嫁头一回。两个人兴奋的晚上觉都没有睡好,天还没亮小桃便起来摆弄起自家带来的那些调料食材,因着昨日风秀林提议,若是今日在山上猎到了新鲜野味,便当场洗剥了烤着吃,于是小桃便带足了一应调料准备山中烧烤时备用。 小桃与冷梅换上一身精干简洁的猎装,头发只编成长辫盘在头上,平日里穿的绣花鞋也换成了小牛皮的短靴,颇有几分飒爽英姿的风采。修整完毕之后,两个人便到行宫外面等着风翊宣等人来会合,过不一会,风家三兄弟便腰悬着宝刀长剑,背挎着雕弓,又带了六七个侍卫随行,一行人便向山里行去。 小桃瞧着他们几个腰悬长剑甚是威武,也上来了侠情,硬是将风翊宣腰间一把刀鞘上镶着宝石的锋利匕首缠了来,也别在腰间,自认为与武侠电视剧中的侠女外形上相差无二了,乐的喜滋滋的。 三百二十章 捕猎?野餐? 三百二十章捕猎?野餐? 小桃自从把那柄本用来割兽皮的匕首别在腰间开始,就觉得自己已经迈入了武林侠女一类了,最起码也是外形上十分接近了。瞧此刻他们这些人雄赳赳气昂昂身负冷兵器跨山入岭的样子,这要是放在现代社会,怕是猎杀野生动物的罪名肯定是跑不了的。可是此时却是正大光明的皇家狩猎。 小桃边想边暗暗在心里偷笑,不知这是不是因为她兴奋过度的关系。冷眼瞧了瞧旁边的冷梅,这丫头看来也挺高兴的,那双嵌在修眉下的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此时格外闪亮,完全充满着对进山捕猎的好奇和新鲜感,小桃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个什么?”风翊宣已经瞧了自家未婚妻好半天,见她一副暗自窃喜的搞笑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笑得傻乎乎的呢,“进山打猎就那么高兴?” 小桃笑道:“自然高兴,我和梅妹还是头一回参加捕猎呢,新鲜着呢。”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山间,只见远处峰峦连绵起伏,近处林木中草木的气息芬芳浓郁,因为是秋天,树木开始染上古铜绿色的调子,地面的土地也满是浓艳的色彩,这眼前的一切组成一副华丽隆重的艳彩山水,小桃不禁感叹古代人所生活的自然环境是多么美好,而现代人所谓的郊游踏青,回归自然等等口号则永远根本无法和其相比拟。 走着走着,忽然风翊宣在前面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显然是感觉到什么。小桃以为是有什么野兽要出来了,不由得便有些紧张,那些后面跟着的侍卫见此情景便上前几步挡在小桃和冷梅两个前面。小桃偷眼抻着脖子往前面看去,只见前方竟有一只小鹿轻轻巧巧的蹦了出来,出现在众人眼前。 小桃有些惊喜的看着这忽然闯入眼帘的小家伙,这是可爱的小东西显是不太怕生,睁大了一双圆光溜溜黑锃锃的大眼晴四处张望着,小桃还是第一次在野外大自然里看到这美丽的小生灵,原来都是在动物园里看的关在笼子里面的,一时间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生怕惊忧吓着了这个小东西。 那小鹿两只黑眼珠灵动的看着众人,停住四蹄,竖起的耳朵一动一动的,片刻后,它灵巧地跳跃着转身向林子深处跑去,这时风湛然条件反射的便拿起弓箭搭箭要射,小桃下意识的叫了一声‘别伤它’,风湛然手一抖,那箭射得偏了,从小鹿身旁掠过掉在地上。那小鹿受惊一溜烟儿的跑了。 风湛然回头对着小桃笑道:“可惜了,让它逃了。” 小桃看着那小鹿逃脱了,心里才松了口气,又看了看风湛然掉在地上的箭,突然觉得自己好象有点逾越了,狩猎嘛,自然那梅花鹿也是猎物的一种,只因着自己喜欢便不让人家射杀,似乎是过分了一点。于是便笑着上前捡起那根箭来,递到风湛然面前去,笑道:“四皇子,不好意思,是我太多嘴了,我只是方才瞧着那小鹿可爱,一时失口才叫出来,等下若再有我保证不吵你了。” 风湛然接过箭来,毫不在意的笑道:“我看出来了,你喜欢那小东西,算了,这林子里其它的猎物多的是,再打就是了。” 小桃心道,若是你们打个野狼野猪什么的倒还行,若是再打这样可爱的小东西,怕是我还是忍不住要叫嚷,那岂不是成了跟着来添乱的了?想了想便笑道:“阿宣,我有些累了,不如咱们在前边找块干净宽敞的所在休息一下,你与四皇子和十二皇子尽管去打猎,我和梅妹在这里捡些柴火等着你们打来猎物洗剥干净,咱们便来野餐如何?” 风翊宣笑道:“你昨日不是还吵着要出来打猎,怎么这才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消了兴头儿?莫不是对着那些猎物下不去手?” 他嘴上这样说着,瞧着小桃有些喘气的样子,知道她许是真的累了,想到她平日里至多坐着马车来往于几个店铺之间,哪里这样翻山越岭过?身体自然是吃不消的,不禁又是好笑又有点心疼,便返回身来走到她身前,伸手挽着她胳膊扶着她走。 小桃见他来搀扶自己,心里一暖,由着他扶着走了一会儿,前面便是一大块空敞地,四周清清静静的,不远处还有一道山溪缓缓穿过。风秀林瞧了笑道:“这里甚好,等会打了猎物回来正好借着这溪水洗剥,七嫂,你和小梅不如就在这里歇着,我们去前面打些野味儿回来。” 冷梅本就是官家小姐,平日里出门不是坐轿便是坐车,和小桃一样哪里走过这许多山路,再加上这山路坎坷早就累了,听得风秀林这样说忙连声赞成。风翊宣便让那几个侍卫留下保护二人,自与风湛然和风秀林兄弟三人往前面捕猎去了。 小桃瞧着他们三个走远了,方才从袖口里掏出手帕来擦了擦额上细汗,叹道:“哎,本以为围猎是件新鲜事儿,怎想到却原来这样累人,竟是跟着来做厨娘的,什么命儿啊?” 说的冷梅扑哧一声笑了,“这可是俗语说的雷声大雨点儿小了,咱们昨日挣命似的求了七哥他们带着来,也不过是来野餐的,不过只要有乐姐姐你在这里,保准能吃到好东西,这也好过白来一趟。也不知他们能打些什么回来?” 小桃笑着和冷梅在四周围捡了些柴火回来,将那几个侍卫背上来的锅碗和小风炉等东西安置好,便生了火架上风炉,又支了口小铁锅在上面,到旁边小溪处接了水烧着。冷梅见小桃打开一个包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里面竟是一包放凉的煮得熟烂的鸡肉块儿,便问道:“姐姐要炖鸡汤么?” 小桃笑盈盈的道:“正是,这鸡块是我昨日炖出来的,我还带了香菇红枣笋干儿还有干菜,这些等会用水泡发了,一起用搁到鸡汤里面炖烂,然后再放点儿咱们带来的菌油,香得很呢。还有这干菜也是极新鲜的,等会你吃的时候便知道了。” 她这边说着,那几个侍卫闲着无事也在一边抻着脖子往她这里看着。这几个侍卫都是跟随风翊宣和风湛然的,平日里早就听说这位未来的七王妃厨艺超群,就连王爷都特别爱吃她亲手做的菜肴,这时见她亲自在眼皮子底下动手,不由得都又好奇又兴奋的望着,其中一个胆子大些的便装着胆子说道:“七王妃,等会儿您这鸡汤做出来,小的们也能讨一碗尝尝么?” 小桃爽朗笑道:“那是自然,这还用问么?你们陪着王爷皇子们出来也是正经差事,哪里有让你们饿着肚子的道理?我等会还会再弄两道吃食,然后看看阿宣他们弄回什么野味,咱们可以烤着吃。我昨日现烙得十斤春饼,想是够吃了。” 那几个侍卫一听今日能亲尝到七王妃的手艺,自是个个高兴无比。他们几个闲着也是闲着,便帮着小桃捡了好些树枝当柴火。方才说话的那个侍卫见小桃说话亲切丝毫没有王妃架子,便笑道:“王妃,其实你开的那个迎客来,我曾去过两回,真是不错,不错。” 小桃听说他去过迎客来,便来了兴致,问他道:“哦?何时去的?点了什么?” 那侍卫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过点了四个菜,一壶酒,还是兄弟们请客,不过王妃那酒楼的菜真是味道不错,那日还赶上猜谜会哩,只可惜我们都是些粗人,不会那些文的,没拿着奖品。” 小桃听了笑道:“你说的是,这话倒提醒我了,这些客人里却不是个个都会卖文儿的,也该有些大众化的东西才好。你这位军爷也算是给我提了醒儿,我倒要好好谢谢你,你下次只管再去我的酒楼,跟掌柜的要张可以打八折的金卡,就说是我让你来拿的,若是问你,你只说是王府里的侍卫,掌柜的便会给你了,以后你再去吃饭便可以打八折,我再让他们送你一个菜,可好?” 那侍卫不过是随口几句话,谁想到竟然得到小桃的许诺,当下喜出望外,偏巧这个人心眼也实在,便冲着小桃连连拱手谢了好几谢,说好围猎回京后便去迎客来光顾。小桃边和那侍卫说着话,边炖着风炉里的鸡汤,等到鸡汤炖得差不多了的时候,风翊宣三兄弟却提着几只猎物回来了。 小桃见他们手里是三只野兔,还有一只狍子,风秀林手里还倒提着一只小野猪,可谓是所获颇丰,不禁笑道:“十二皇子真威风,成了杀猎大将军了。” 风秀林瞧了瞧手里的小野猪,笑道:“七嫂这就不懂了,这野猪做好了味道极佳,我还嫌只碰着这一只,若是多射它几只,让七嫂帮着把野猪肉风干了,留着慢慢吃倒好。”他说着,便闻到一股极浓郁的鸡肉香味飘散出来,嗅了嗅鼻子道:“七嫂手脚真麻利,这会子儿功夫敢情是给七哥熬了鸡汤?” 小桃将口袋里的干菜香菇等物一一倒在鸡汤里,笑道:“说的我好象单给阿宣一个人做的似的,难道十二皇子你不吃么?尽着来打趣我拿我开心,小心我光给你盛汤不给你吃肉。” 三百二十一章 请客(一) 三百二十一章请客(一) “七嫂,吃独食小心贴秋膘哦,”风秀林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我方才走好运竟打了一只小野猪,七嫂会烤野猪肉么?这东西烤着吃极香的。” 小桃看了看风秀林手里提着的小野猪,笑道:“这可难住我了,这东西我可真是第一次见着,也不太会做,要不然留着拿回去让我们迎客来的大师傅给做了,怕是我瞎鼓捣浪费了这好材料。” 风秀林想想有道理,便从侍卫那里接了条麻口袋,将那野猪装了,准备提回去。小桃这里熬的一锅鲜鸡汤也好了,便招呼着几个人坐下,从带出来的食盒里拿出几副碗筷来分与众人,让他们自去锅里舀着吃去。那几个侍卫毕竟不方便与几个主子一个锅里吃东西,小桃便善解人意的让他们捡了些大块石头垒起一个小石灶,上面单架上一个小铁锅底下点了树枝,把那锅鸡汤倒出一半儿来单与他们分着吃。又将带来的春饼也分了一半儿与他们,惹得几人连声道谢。 小桃见那野猪肉今日是做不了了,但那野兔倒可以现烤来吃,只是她不敢剥皮,风秀林便走到一边溪前将两只野兔剥皮洗干净了,提了来与小桃,小桃在那野兔肉上擦了粗盐、香叶、胡椒等调味料,又用削尖的树枝将野兔穿了,架在火上慢慢烘烤,不一会儿便闻到一阵阵诱人的烤肉香气。 风秀林嗅了嗅空气中那喷香的味道,竖起大拇指笑道:“七嫂好手段,这野兔烤得真香,难怪七哥总说将来你们成了亲便天南海北四处游玩去,我想便是到了没有饭馆子的偏僻地方,有七嫂在身边跟着,总也不至于没有好吃的。” 风翊宣拿着皮水袋正喝小桃一早就灌好的茶水,闻言笑道:“你只记得吃,早知这样小桃那迎客来的酒楼就该算得你一份儿,你好整日呆在厨房里瞧着做吃的。” 冷梅听了扑哧一笑道:“哎呀,那可不行,他是个大胃口的,又嘴馋,若是让他进到厨房里,客人点的菜还没有上,他便先给尝完了,可用什么上菜呢?” 一句话把众人都说得笑了,风秀林便作势要去拧冷梅的脸,羞得冷梅躲在小桃身后不出来。小桃拿过碗来舀了一碗鸡汤送到风秀林伸过来的手上,笑道:“罢了,十二皇子,老实吃饭罢,等会闹大了弄洒了这锅鸡汤,大家都不用吃了。” 风秀林笑着接过碗来,尝了一口道:“嗯,这鸡汤熬得很好,我得多吃点儿,哎,不行,我还得留着肚子吃野兔肉呢。”他自言自语的边吃边说着,“七嫂,听七哥说你还会做什么烧烤,下次也得带上我,我也没吃过你做的呢。” 小桃笑道:“那有什么问题,不过是烤些羊肉串蔬菜串之类的,你若喜欢吃,我便将调料酱送你些,你尽管让厨下的人将羊肉切了薄片烤了,再把这酱料蘸来吃就是了,简单得很。如今是秋天,正是吃羊肉的时候。” 说话时,那野兔肉也慢慢的烤好了,小桃便将那兔肉用小银刀慢慢片了下来,分了一只给那几个侍卫,另一只便片了两盘,一盘直接用盐抹了吃,另一盘却用带来的拌好的蒜泥儿兑上调料来吃,一股浓浓的肉香立刻就在四周弥漫了起来。 众人边吃边赞,风湛然便道:“小桃,你那迎客来生意甚是火爆,不如趁这势头再开一家岂不是好?” 小桃笑盈盈的道:“我若再开一家,便开一家能装天下美食的酒楼,那才过瘾。” “能装天下美食?那是什么意思?”风秀林边咬着手边的兔子腿边问道。 小桃想了想,便答道:“怎么说呢?其实我是希望我的店里能卖各地的美食,不管是东海的鱼,还是草原上的黄羊肉和乳酥酪,或是那边域的无花果,还有那毛人国的奇异的水果,若是都能在一家店里吃到,岂不是很令人高兴的一件事。坐在店里,便能吃遍天下美食,这便是我最大的理想了。” 风翊宣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笑道:“听上去有点意思,虽说不是不可能,只是若是真的要做起来,不只是很费银子那么简单,还要有入货的途径才行。” 小桃歪着头想了想道:“银子嘛我还有一些,至于进货的途径嘛我还没想过,我如今只是有做那个的想头,毕竟还没有落实到实际上去,若是真的有那一天,我便会找南宫家的商号帮忙。南宫家的海船听说有时候也会到毛人国去,等下次我见着南宫艳姑娘便好好打听打听便是。如今那菊园还没有整理好,等那里建好了开了张,一切走上正轨,我再寻思那囊括天下美食的想头便是。” 众人边说边吃,直吃了快一个时辰才心满意足。小桃小心的上旁边溪边提了一罐水来,浇灭了柴火。一行人这次以捕猎为名的行动以野餐做为终结画上了句号。 又过了两天,大队人马便开拔回京。在皇城口小桃与四皇子和十二皇子告别时,风秀林还特意上前叮嘱:“七嫂,那小野猪我便派人送到迎客来去了,七嫂好歹叫他们仔细着做了,那肉可是金贵呢,莫要炖得烂了,不好吃了。”他说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轻轻松松把那装着野猪肉的口袋放在小桃坐的马车后头。 风翊宣又好气又好笑,伸手便在风秀林头上打了个爆栗笑道:“你这小子还记挂着那野猪肉呢。” 小桃笑道:“我听明白了,十二皇子这是在要我请客呢,这样好了,我今日好好歇歇,明日晚上就在迎客来的包厢里,我请众位吃那野猪肉,我再叫上十一和云平郡主也来,给你们准备两坛好酒,你们兄弟们尽情吃喝,可好啊?” 风秀林哈哈大笑:“七嫂真是水晶心肝八面玲珑的,既如此,兄弟就叨扰了,明晚我定准备一份厚礼来多谢七嫂的款待。”说着,骑上马自去送冷梅去了。 风翊宣便对小桃笑道:“这小子看来与你极是亲近,这也不易,你瞧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一副没正形的样子,其实在宫里除了我和四哥,其他人他不过是做做表面功夫,他这样与你要吃的,想是心里把你真正当成自己人了,你人缘不错。” 小桃回到家里,先忙着到浴房里泡了个澡,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连日来的疲惫也消失了。她回来时,风翊宣将猎的狐狸、野兔、狍子等野物都装了麻袋里,让侍卫给提到小桃这里来了。小桃不敢弄那些东西,但是也知道这狐狸皮是好东西,便直接叫了二哥乐武来,把那些东西给他,让他找人剥皮,拿那狐狸皮做件披风坎肩儿给娘亲穿着也好。 乐武是习武之人,自然不怕这些,兴头头儿的提着麻袋自去街上找皮货行去了。桃仙居的几个丫头见自家小姐回来了,一窝蜂的涌上来,上茶的上茶,给小桃捏肩膀的捏肩膀,都道:“小姐去了这几日,这屋里好象少些什么似的,我们几个虽闲着没事儿做轻闲,但是生来劳碌命,竟手脚都没处放了,直盼着您回来。” 小桃倚在榻上边喝茶边笑道:“你们几个鬼丫头敢情是喝了蜜了,小嘴儿这样甜,得啦,别在这里耍嘴儿了,王爷猎了好些野味儿回来,我都扔在厨房里让他们做出来,今儿给你们留两盘子好兔肉和狍子肉尝尝鲜儿,你们留着肚子晚上多吃点儿。” 喜鹊上前笑道:“知道姑娘疼我们,跟姑娘说件事儿,前两天南宫姑娘来找姑娘闲话,听说姑娘不在家,便留了话儿说是姑娘若是回来了,便着个人通知她一声儿,她要请姑娘喝茶吃点心呢。” 小桃扑哧一笑,她家里就是开着点心铺子的,怕是南宫艳醉翁之意不在酒,喝茶吃点心倒在其次,怕是跟她交流萧十一的事情才是真的。小桃想了想便让豆儿到厨房里带上两只野兔送到南宫商行里去,就说是给南宫姑娘尝鲜儿的,顺便再请她明晚到迎客来的包厢来吃野猪肉。豆儿接了小桃写的贴子转身去了。过了半个多时辰,豆儿回来了,说是南宫姑娘多谢姑娘的心意,明日一定到。小桃又叫小珍去将军府去给云平郡主夫妻二人送了帖子,约他们次日晚上来迎定来吃野猪肉。 第二日晌午时分,小桃便换了一身雪青色窄袖衣衫,八幅的织锦长裙,披了件豆绿色的披风,脸上略扫了薄薄一层脂粉,坐了马车带着喜鹊画眉两人往迎客来去了。 那厨房里的大师傅因昨日听掌柜的说今日东家要在酒楼里宴请王爷皇子一众皇亲,还点名让他把那野猪肉好生做了,说是有位皇子专爱吃这个。掌柜的还说,东家说了,若做的让皇子们满意了,便有赏。无巧不成书,那大师傅里偏有个擅做野味儿的,便接了那活计来,要做一道烧野猪肉。 三百二十二章 请客(二) 三百二十二章请客(二) 傍晚时分,迎客来正是宾客迎门,热闹非凡的时候。二楼的最大的雅间里,今日却没有对外开放。因着迎客来的东家小桃要在这里招待亲朋好友们请客吃饭。 这间雅间便是当日皇上赐婚后,小桃和风翊宣用来招待那些来贺喜的官员们的房间,宽阔的房间里布置得美仑美奂,两张红木嵌螺钿的餐桌四周放着锦缎包着的月牙凳团团排开,上头垫着丝绒的坐垫儿,桌上香茶袅袅,各式小点心琳琅满目,引人垂涎。 靠窗处还摆了一张软榻,软榻中间设着一张小几,此时云平郡主便被小桃硬是按在软榻上半靠着,她则是在右侧坐着与她说着话。小桃因知道云平郡主此时有孕在身,便对她极细心照顾。 如今的云平郡主不似往日那样装饰华丽,只穿着件淡蓝色织锦裙,连腰身款式也是松松大大的,腰带只是象征性的在腰间绕一下系着,丝毫没有勒着肚子,艳丽的面孔上脂粉未施,饶是这样依旧是眉目明丽照人。她接过小桃亲手递过来的果仁茶喝了一口,轻笑着道:“小桃,我又不是纸折的人,你这样小心翼翼的,都让我不自在了。” 小桃摆了摆手笑道:“可别这么说,如今萧将军和整个将军府的上上下下都把郡主当成活宝贝了,今日郡主能来这里,已是天大的面子了,萧将军如今人在那边儿眼光却时不时瞟过来瞧着,若是我没有把郡主伺候好了,想是要挨萧将军的白眼儿了。” “不过是有了身子罢了,何至于就这样兴师动众的?”云平郡主轻笑着说,脸上的神情却是欣喜的。 小桃笑笑:“郡主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别说是萧将军如今有了子嗣,就是我们这些人知道了也是极高兴的,我连小孩子的礼物都准备妥当了,只等着他出生了。” 两人在这里说着闲话,隔着纱帘外间一桌上便坐着风家三兄弟和萧威兄弟二人,另一桌上却坐着顾文琪和冷梅还有南宫艳,今日小桃便把他们所有人都请到了。顾文琪本是个性情爽朗的人,南宫艳也是直性的,与顾文琪和冷梅坐在一起没几句话便混熟了,又因着顾文琪在南边儿住过几年,而南宫艳又是南边儿人,自有许多话聊。 因小桃今日款待贵客,而且这些贵客不是皇子王爷便是将军郡主,再不就是名门之后,哪一个都是大有来头的,这迎客来的厨师们格外慎重,把压厢子底儿的本事都使了出来,在后厨里忙个不停。伙计们先端上各种珍品佳果。 两个冰裂纹的青色大瓷盘被端上桌来,盘子里是鲜美的荔枝,壳如红玉,膜如紫绾,果肉洁白如同冰雪。这种只产于夏季的水果要保存到这深秋时节,需要费许多麻烦的功夫,极其不易。也不知风秀林是如何弄来的,这便是他所说的要给小桃一份贵重的礼物,还有那两只冰裂纹的青色大瓷盘,乃是南边儿最好的官家窑场出品的瓷器,许多高官的府里,也难得有这样好的东西。因着风秀林极好这些东西,便收藏了好多官家窑场中产的精品,今日便带了两个极难得的冰裂纹的大瓷盘来了。 风秀林此时见小桃和云平郡主从纱帘那头的软榻边上起身出来,坐到旁边女客们那一桌去了,便笑着道:“咱们今日可是大有口福了,七嫂这酒楼里的厨子手艺就是不一般,光上得这几道水果点心,便弄得跟花儿似的好看,我看了半晌都不舍得下嘴了。”说着咂咂嘴,做了个吸口水的动作。 众人被他逗得直笑,云平郡主也捂着嘴笑了半天,才指着他笑骂道:“你这个猴子,少来说嘴,你哪里是舍不得下嘴,是留着肚子吃那野猪肉罢?你也真行,猎了头小野猪便等不及了的要小桃请客,我也猜着了,你往年围猎时什么野味儿没吃过,只是如今想着来见识见识小桃的迎客来的美味佳肴才找了这么个借口罢,我说得可对也不对?” 风秀林大叫冤枉,挥着手道:“哪有的事儿?实在是这嫩绰绰的小野猪肉实是难得的,我又不敢让家里厨子随便下手,怕是糟蹋了这好东西,这才想到七嫂这酒楼里敢情是藏龙卧虎,才麻烦七嫂帮下忙,将这野猪肉烧了大家尝尝鲜儿,却让皇姐说的我好似馋嘴猫儿似的,不信你问姐夫去,这野猪肉可难得不?” 萧威在一旁喝着茶笑道:“你姐弟俩个只管斗嘴,我今日来是吃东西喝酒的,谁管你们姐弟俩吵嘴玩儿?”几句话说的众人都笑了。 风秀林性子直率活泼,与萧十一却有几分相似,两人性情中都带着豪爽洒脱,便靠着相邻处坐了,不住的说话。萧十一见今日小桃还请了南宫艳来,心里也是高兴,说话间眼神便不自觉的溜在南宫艳身上,风翊宣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笑笑不说话,而那风秀林却是个机灵鬼儿,见了此状况便先明白了七八分,便又凑到萧威旁边低声笑道:“姐夫,你们萧家快娶媳妇儿了。” 萧威军人出身,人又正直,却不曾想到别的地方去,听了风秀林这样说倒是一愣,“哦?什么娶媳妇儿?是你皇姐她快要生小孩子了,哪里是娶媳妇儿?” 风秀林笑道:“哎呀,我的好姐夫,谁和你说皇姐的事儿啦?我是说,你们家的萧二公子要娶媳妇儿啦。” 萧威这才听懂,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坐在对面与风湛然和风翊宣说话的二弟,皱了皱眉头说道:“是么?我怎么没听他提起过?是谁家的姑娘?” 风秀林向南宫艳那边瞥了一眼,给萧威递过去一个眼神儿,道:“就是那个穿红衣的,我方才瞧着萧十一总往那边儿看,肯定是她无疑了。” 萧威顺着风秀林的暗示往旁边桌上瞄了一眼,见那桌上坐着的除了那个红衣的女子,剩下的还都是自己认得的,可见风秀林说的不假,再看看自家二弟,果然有意无意眼神儿总往那边儿瞟去。萧威便又细细打量了南宫艳几眼,见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容貌艳丽身材苗条,正与旁边的四皇子的表妹顾文琪说话正欢,看样子也是个性情爽朗的女子。便暗自记下了,准备回家问问二弟的口风。 这时,酒楼伙计便开始上菜了。伙计们手脚麻利的撤下桌上的水果茶点,铺上锦布,再摆上几副精致的餐具。等在门外的上菜伙计,则端着香味四溢的佳肴,鱼贯而入。一道道凉菜热菜,水陆鲜脍俱都是厨师们拿手的绝活儿,最后一道菜便是风秀林心心念念的烧野猪肉。 这道野猪肉是那擅做野味儿的厨师亲手烧制的,一片片嫩滑喷香堆在盘里,风秀林一见,忙就跳起来先捡了两片肉亲自到云平郡主面前放在她面前小碟里,笑道:“皇姐,你如今是个活宝贝,这两片肉先孝敬你,你也尝尝鲜儿。” 云平郡主笑道:“就你这小猴子会献殷勤,行啦,我知道你对皇姐好,等你和冷姑娘大婚的时候,皇姐送一份大礼包你满意就是了。”说得众人都笑了。 这边小桃因南宫艳第一次见云平郡主她们,怕她认生不自在,便坐在她身边招呼。云平郡主和顾文琪还有冷梅虽没有见过南宫艳,但见如此场合小桃叫了这个姑娘来必是意有所指的,她们个个儿都是聪明机灵的人儿,早瞧着对面两道灼热的视线时不时的投过来,正是萧家的二公子萧十一,便心下明白。 云平郡主是过来人,自是看得明透,想着这南宫姑娘怕是将来便是自己的妯娌了,便暗地里观察南宫艳的举止行动,见她和顾文琪有些相似,都是大大方方直爽明快的性情,倒有三分喜欢。 小桃忙着招呼众人用菜,南宫艳知道此时一桌上坐着的都是些大有来姑娘,不仅有郡主还有朝中重臣的千金们,便生怕自己露出怯来让人家笑话,便小心翼翼在眼前的一盘菜里挟了一筷送进嘴里,轻轻咀嚼起来。哪想到这盘菜却是麻油拌的牛百叶,南宫艳平静的小脸顿时转为苦瓜脸。 原来南宫艳自小最不能吃的就是麻麻的东西,此时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了一口极麻的牛百味,此时舌尖发疼,就象是嘴里含着一团火似的直往脑子里冲,若是在自家里或是别的情况下,她早就跑到一边将食物吐出来,可是这如今一桌上坐着的都是有身份有讲究的人,而且还有萧十一的家人在这里,打死她也不好意思当着这些人做出不礼貌的举动来。 其实这盘子麻油牛百叶还是小桃特意让酒楼里的厨师做的,因着这时候的牛都是务农用的,等闲根本没有牛肉卖。更别提牛百叶了。这还是四皇子风湛然不知从哪里弄了来的,送到她这里来,她这才让厨师做了这道麻油牛百叶,因着风翊宣似乎喜吃麻香的东西,便加大了麻油的分量,果然南宫艳误吃了一口便麻得头皮发紧,眼泪都快淌出来了。 三百二十三章 吃好喝好 三百二十三章吃好喝好 南宫艳此时嘴里象火烧似的,麻得感觉自己的嘴唇都好象肿起来了,就算她此时想借口尿遁出去把食物吐出来,也是不行了,一来因为那口牛百叶就在嘴里面含着,吐不出来咽不进去,她总不能嘴里含着东西说话罢,二来当着这些初次见面的人,尤其是还有萧十一的兄嫂在的情况下,她若说去茅厕岂不是大大的煞风景? 南宫艳此时是进退两难,眼光瞅着那盘麻油牛百叶,就觉得胃里一阵紧缩,难受得要命。只是其它人却并不知道她此时心里所想,因着顾文琪方才跟南宫艳聊了一会天儿,觉得这女孩子跟自己的性情有几分相似,便有了结交的好感,见她只挟了一筷子菜便住手不动了,还只当她是不好意思,便好意的笑着让她挟菜,还殷勤的问道:“南宫姑娘,怎么样,小桃这酒楼里菜肴的味道不错罢?你瞧,她这里也算得神通广大,连牛肉和牛百叶也弄得到。” 南宫艳哭笑不得的咬着红唇,朝着顾文琪笑了笑,也不敢开口说话。只怕自己一张口,就会把那口难以下咽的牛百叶给吐了出来,她额头上都快冒出薄汗来了,实在没办法,便决定咬着牙死命硬吞进肚里得了,便伸手拿过面前茶杯,皱着眉头硬是直着脖子咽下了那口牛百叶,赶紧端过茶水来一气猛灌以中和一下那火烧似的麻痹感觉,直到一杯茶水都见了底,她还觉得嘴里兀自麻麻的。 南宫艳虽说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是心里一松,觉得总算是维持住了礼仪。虽说她们南宫世家是江湖人出身,但是她好歹也算得上是个千金小姐,若是在宴席上当场吐出主人家的菜,那恐怕包括萧家人在内的众人都会嘲笑她不懂规矩了。 南宫艳此时的舌头都已经没有了知觉了,看着满满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她只觉得胃在翻搅,拿在手里的红筷都发抖了。坐在旁边的乐小桃看她半天不挟菜,还只当她是害羞,便笑着让道:“怎么,南宫妹子,莫不是这些菜不合你的口味么?你喜欢吃什么,我让厨房里做了来。” “啊,没有,我很好,这些菜很好吃。”南宫艳性情再直爽,也没傻到在人家请客的时候挑菜吃,她扯出一个微笑来,虽然嘴角有些略微的抽*动,早知如此她就应该只捡青菜吃。 顾文琪也好心的把那道麻油的牛百叶指了指,对南宫艳说道:“南宫姑娘尝尝那个,很好吃的,又麻又香,这牛百叶可是很难弄到,你多吃点。”说着,还取过南宫艳的筷子来给她又挟了一筷放在盘里。 “南宫姑娘,你别瞧我也在南边儿住过几个年头儿,那南边儿的菜肴吃着虽精致但总觉不如京城里的香。我南边儿的一个表妹,就吃不得麻油,我总笑她不懂得吃,不懂得麻辣两味是百味之冠,我那表妹若是吃东西时沾了一点麻油就哭爹喊娘的,那种人啊,也太暴殄天物了。” 南宫艳眼瞅着顾文琪又给自己挟了一筷麻油百叶,脑袋里嗡的一声都快晕倒了。对顾文琪的好意真是哭笑不得。若是平常她就实话实说自己吃不了含有麻油的东西了,只是自己这是第一次见到顾文琪,人家好心好意挟了菜给自己,自己若是说不吃岂不显得太不识好歹了。况且那位还大咧咧的发表了一番不吃麻油的暴殄天物论,于是南宫艳咬了咬牙,心一横,反正就算吃几口也死不了人,就当吃的是萝卜白菜了。 南宫艳想也不想的伸筷挟过顾文琪送过来的麻油百叶,一下子送进嘴里,唇上笑着,心里却哭了,不过也好在刚才已经让第一口给麻得舌头失去知觉了,这第二口倒不似第一口那样难以下咽了。南宫艳干脆就将那桌上的茶壶取过来放在自己身边,又连灌了两三杯茶水,小桃瞧着还只当她是口渴,笑道:“南宫妹子敢情是渴了罢,等会有厨房里大师傅吊的八珍汤,你若这时多喝了茶水,等下肚子里满了倒把那八珍汤往哪里装啊?” 冷梅也在一旁接口笑道:“是啊,我听说这八珍汤若是熬得好了,是极好喝的,我家里厨子倒是做过两三次,但是总觉得不太得味儿,今儿咱们倒要好好尝尝乐姐姐这里大师傅的手艺了。” 那边一桌上,风家兄弟和萧家兄弟正在吃喝,风秀林听到冷梅说那八珍汤便笑着道:“是了,当初我还没见过七嫂之前便听人说这迎客来的名气大呢,还听说咱们这京城里大户人家若是摆宴,都会来迎客来,说是这里有些市面上少见的稀缺食材,就是这八珍汤里面有两味食材还真是少见呢。” 小桃听了,在这边笑道:“不过是我们这里货运的快,食材都是挑最新鲜的,因此很多供货的商家都愿意与我们来往买卖,所以有时那些稀少的食材只给我们。”她说到这里,笑了笑望着对面桌上的风翊宣笑道:“若说起来,如今倒要感谢阿宣了,以往虽然那些食材商也给我们原料,只是不知怎么着,自从皇上赐婚以来,以往都是我们去食材行去订货的,如今那些食材商倒隔十天半月的主动派了伙计来我们酒楼里主动问询,可说得上是殷勤周到,想来是我沾了平遥王妃这个光罢。” 小桃这说的也是实话,就象今日菜肴里的四样山水拼盘,还有那八仙盘、玉皇饭、百花饼,金粟鲜羹这几道菜的食材别的酒楼就根本很难弄到。还有就象风秀林送来的新鲜荔枝,若不是他有门路,这个时节哪里能吃到如此新鲜的果子?就算是这些南方的水果在京城里能零星买到,不仅价钱贵,而且也不象风秀林送来的那么新鲜,估计着八成是果农在自己建的暖室里种出来的。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风湛然听了笑道:“小桃说出这样话来,我还真就放心了。原来来吃饭时,听那些外面的客人说这迎客来冬天腊月里也能得到新鲜的蔬菜,都说是这里的老板是神仙下凡了呢。如今看来却是有人专门供应,若这样,小桃不如在乡下也买些地,建些暖室出来,雇上些人力给种植着各样蔬菜岂不省事省力?” 小桃和风翊宣都忍不住同时笑了起来,风翊宣先就笑道:“四哥果然好心思,只是这丫头她早就这样做了。她乡下家里的田地上据她说早已盖好了几个暖室,她管那个东西叫做什么蔬菜大棚,还雇了旧时邻居给她种着。否则那冬日里哪里有新鲜青菜吃?” 小桃笑道:“话是这样说,只是这蔬菜大棚只有那么几间,毕竟那大棚里种出来的青菜和顺季节生长出来的味道上略有不同,不过是应个景而已。若想吃真正味道地道的青菜,还是得应季的才好,这还没有到冬天呢,到了冬天,怕是就是我那蔬菜大棚里头杀头也凑不齐十几样蔬菜,只能啃萝卜白菜了。” 风湛然故意打趣笑道:“小桃哭穷了,你莫不是怕我们冬日里跟你要新鲜蔬菜吃么?” 小桃笑得更开心了,“四皇子是拿我取笑呢,不过是些萝卜白菜之流的,若是你想吃,尽管让下人去桃花村拿麻袋装回来就是了,能值几个银子,我就那样小气?” 云平郡主也插口道:“说起这个生意经来,小桃妹妹也确是个极有心思的。我还记得今年夏天的时候,她做了些什么果子酪、酒糟甜酪之类的吃食,记得那时她还叫人提着两个食盒送了十几碗来,别说是我爱吃,连相公和公婆也爱得什么似的,只是她的铺子里却没得卖,否则怕是光我们将军府便将那些果子酪买空了。我如今还记得有桂花味的红豆味的,还有一种甜酒味的。” 萧威本在一边听着他们说,提起果子酪来却也笑着道:“哦,原来那果子酪却是乐姑娘做的?我还只当是在哪家点心铺子里买了来的。那时夏天最热的时候,我在家里练完武了一身臭汗,娘子便逼着我洗澡,然后再端来两碗用冰块镇好的果子酪给我,嘿,那味道真是不消说了。只是不过吃了三两天便没有了,原来是乐姑娘的手笔,只是那样好的东西为什么不多做些卖呢,想是能赚不少银子的。” 小桃听了笑道:“萧将军说的确实有道理,那果子酪虽然是小本儿的生意,但是若是做得好的话,可能比大生意银子来得还快些呢。我当初也想过在点心铺子旁边再盘下家铺面来,专做夏日里冰食小点的生意,想着卖些各种口味的冰酪和酥酪点心的,横竖那夏季里各样水果多得很,做起酪来也并不麻烦,只是那牛乳确是个难弄的东西,上次还是我们经常进货的那家食材行的老板送了我两小桶牛乳,我才做了那些果子酪来尝鲜送人,我爹娘哥哥他们也说好吃,只吵着要我再多做些,只可惜那两桶牛乳不过做了那一点子东西,分一分也就没有了。我也是没吃够呢。” 三百二十四章 片糖燕窝粥 三百二十四章片糖燕窝粥 风秀林听了一拍腿笑道:“这个生意真是做得,我虽没吃过七嫂做的这果子酪,只是听云平皇姐和姐夫这样说,便知道定是味道极好的,这样放下岂不可惜?” 顾文琪和冷梅因着如今与小桃一起开了那彩虹阁,所以对这生意经一事上也非常感兴趣,便细问起来那果子酪的成本及利润,小桃也不掩饰,直言道: “若是真的开这样一家店,光是夏天一季便可以赚个不少,你们想啊,那时天气热起来,这京城里富贵人家不少,还有些家里为着渡夏还弄了冰窖存着些冰块儿,咱们这果子酪保守的估计每天就能送几千碗到各个大宅里,这还不算上咱们铺子里散卖的,加起来也有一万碗差不多了。那普通水果的果子酪就算卖十文钱一碗也极有赚头,若是那稍贵些的水果若是加了蜂蜜、莲子、燕窝银耳酪的话便价钱更高一些,这果子酪的本钱也不过是牛乳和各样果子配料,所费也有限。只是牛乳一样,却是不好得的。” 众人听得有趣,便笑问道:“若是有了牛乳,这果子酪最多可以做多少种口味来?” 小桃掰着手指一一细数:“那可就多了,只要是夏季里有的水果都可以做成果子酪来吃,比如说梅子酪、西瓜酪、蜜桃酪、蜂蜜百合酪、甜酒酪等等,粗略算一下,总能做出二十几种来罢?一碗碗配上冰碎屑,瞅着雪白润滑,香柔可口,再加上铺上一层新鲜水果,口感既清爽又香醇,那大热天里吃起来尤其舒服冰爽,这大夏天的本来人的食欲都不太好,吃些这样水果酪再了不过了,若是让我放了量来吃,怕是一天得要六七碗才好呢。” 顾文琪听了心里一动,抓着小桃笑道:“咱们干脆把这个果子酪的铺子开起来罢,明年夏天咱们就在点心铺子边上弄一家铺面,方才小桃你说牛乳实是不太好弄,干脆咱们就在乡下包块地,专门雇了人来养些产奶的母牛不就好了?” 冷梅也在一边连连点头赞成,小桃瞧着兴奋的二人笑道:“你们两个想是那彩虹阁做出些甜头儿来了,对这果子酪的事情也这样上心起来了。文琪姐姐说的养些奶牛来产牛乳,这法子我原先倒是也想过的,只是如今这耕牛倒有,奶牛却是稀少难见的,听说咱们这边儿北方更少,若是真开了果子酪的店铺,只养那几头牛是远远不够的,起码也要几十头才行。况且取了那牛乳也不只是为了做果子酪,若是咱们手里牛乳充裕了,还可以做其它的点心,用处多着呢。” 南宫艳在旁边愣神听着她们几个人说了半天,又喝了两杯茶水,忍着嘴里麻麻的感觉插口说道:“小桃姐姐,你们方才说的奶牛我倒有些办法。” 众人一听,皆是又惊又喜,顾文琪便在旁边催着她快说,南宫艳便说道:“这产牛乳的奶牛咱们北边儿和南边确实是少见得很,只是我们南宫世家有一个老家人,他家里原是边界草原里的牧民,他虽然在我们南宫家里做事,但是他的兄弟亲戚还都在那里,不如下次我们家的商船回南边儿的时候,我让伙计帮我捎封信问一下,看看能不能帮小桃姐姐这个忙?” 小桃听了笑道:“那我就先谢谢南宫妹子了,管它能不能成,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南宫艳笑笑,眼光瞧向对面桌上,只见萧十一的眼光正朝着自己瞟过来,不由得脸上一红,忙低下头去装作吃饭,挟了一筷子素炒青菜放进嘴里,只是她这时候嘴里已经没有了味道,麻得舌头都快大了。 好不容易这顿饭吃完了,小桃便让伙计收了菜,上了七八样精致小点心和茶水,几个女孩子凑在一起说些闲话。南宫艳正听她们说的欢实,却见萧十一走到她们这边来,对着她笑道:“南宫姑娘,我带着你细瞧瞧我们的酒楼可好?” 南宫艳愣了一愣,旁边的小桃和顾文琪等人便低头笑起来,小桃因与萧十一熟极,便笑着打趣他道:“好啊,南宫妹子虽然来过咱们酒楼,但是却并没有细瞧,你便带着她楼上楼下细细走一遍,不着急,慢慢的逛就是了。” 南宫艳听得脸也红了,没想到萧十一当着满屋子人把自己叫出去,想说自己不去又觉得可惜,只得红着脸忍着臊起身随萧十一出了包厢房门,来到走廊上,萧十一在前面慢行,将南宫艳带到走廊另一端的帐房门口,对她笑道:“咱们进去,我有话与你讲。” 南宫艳愣了一愣,她是不知道这里面是小桃算帐的帐房,还只当是另一个包厢,便站在房门口没动脚步,虽说她个性爽朗直性,但是毕竟还是个未出嫁的姑娘,虽然与萧十一彼此有意,但是单独两个人跑到一个没有别人的房间里,南宫艳对此还是有些犹豫的,只怕被别人瞧见说她不守规矩。 萧十一似乎是看出了她的顾忌,便笑着走到门边,推开门让她往里瞧,说道:“你别怕,这屋子不是包厢,是小桃平日里看帐本儿的所在,我给你准备了一样儿东西,等会儿伙计便会送了来,咱们只坐一会儿就是。” 南宫艳更是好奇,这好端端的,萧十一给自己准备了什么东西?正想着的时候,却见走廊里一个伙计上前来,对着他二人笑道:“萧东家,这位姑娘,我泡了茶来了,两位怎么站在这门口儿,不进去坐么?” 南宫艳见原来屋里还有伙计伺候着,这才放心迈步进了帐房,找了个椅子坐下。萧十一跟着进来,接过那伙计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这才打量了南宫艳一眼,不由得笑道:“我只知道你是个倔脾气的,没想到你硬撑到如此地步?” 南宫艳一愣,听到萧十一继续说道:“我方才吃饭时往你那里瞧了一眼,正瞅见你整张脸揪得象苦瓜似的,又看你是挟了一筷麻油百叶,莫不是你吃不得麻辣的食物?” 这一句话听在南宫艳耳里,不亚于半空中打了一个响雷,她做梦也想不到萧十一竟然知道自己方才的窘境?“萧公子,你...你知道?” 萧十一微笑道:“我早就瞧出你不太自在,只是没想到竟这样厉害?我只是觉得按你平日里的性格,又与小桃和顾姑娘合得来,哪里会在宴席上闷不作声,只顾着喝茶水。只是你也太逞强了,那麻油百叶连我都不敢吃多了,你不肯放下面子告诉人,才会吃足了这苦头,不是我笑你,如今怕是你嘴巴都没有知觉了罢?” 南宫艳瞧着萧十一淡淡的笑着,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激荡,她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对自己如此心细,正想说什么,却见门帘一掀,方才上茶的那个伙计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进来,那托盘里放着一个蓝花瓷的小碗,将它放在南宫艳面前的高几上,笑道:“萧东家,您要的片糖燕窝粥好了。” 萧十一朝南宫艳点点头道:“我叫厨房里炖了碗片糖燕窝粥,想来你也没吃几口菜,别饿着了,快些吃点罢。” 南宫艳瞧着面前那一碗散发着香甜味道的片糖燕窝粥,心里只觉得又甜又暖,正如萧十一方才说的,她因为误呼了麻油百叶,导致根本再没有心思吃别的菜,此时肚里还真的是有些饿了,再加上这片糖燕窝粥是甜的,能缓和嘴巴里麻麻的感觉,这片糖粥可是解麻的良方。 端过桌上那碗片糖燕窝粥,南宫艳拿起勺子舀起一勺甜粥,缓缓吹凉,慢慢送进嘴里。一股香甜糯懦的味道充斥在舌尖,慢慢的缓解了那口腔里麻麻的苦涩的感觉。南宫艳只觉得眼睛里一热,竟然有想哭的冲动,在她的记忆里,除了父母和兄长,萧十一是唯一一个对她这样细心的男子。这一碗片糖燕窝粥一下子接近了她与他的距离。 萧十一瞧着对面的南宫艳喝着燕窝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直到瞧着南宫艳将一碗粥慢慢的都喝完了,这才让伙计收了碗筷,又冲了一碗果仁茶来,对她笑道:“你今日的茶水喝得不少了,喝点儿这个果仁茶罢,以后再别逞强了,你就是说出来不能吃麻油,难道我们还怪你不成?” 南宫艳眼光直视着萧十一,点了点头,想了片刻,又略低下头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句:“萧公子,你...你找媒人去跟我兄长提亲罢...”她声音压得好小,萧十一一时间没有听清楚。 南宫艳只好又红着脸提高了声音,说道:“萧十一,我想让你去我家提亲,你...你愿不愿意?” 这下了萧十一可听清楚了,他没想到南宫艳一个姑娘家倒挺直接的。瞧着南宫艳脸象红布似的,知道她此时虽然说了这样的话,但是心里却是害羞得厉害,于是萧十一笑道:“你是认真的么?可不要只因着一碗燕窝粥,一时感动许了终身,过后后悔可来不及了,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三百二十五章 自己找婆家 三百二十五章自己找婆家 南宫艳低了半晌头,过了好一阵才说道:“谁有心思与你开玩笑,我上次听乐姐姐说起,说是你...你对我也有好感,我虽然是个姑娘家,可是性情大约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扭扭捏捏藏着盖着的,不瞒你说,你这碗片糖燕窝粥,我...我很喜欢,我愿意,所以你若是有那个意思,便找了媒人去向我大哥提亲罢,到时候我再告诉我爹娘他们。” 说完,便红着一张脸,眼光看也不敢看萧十一的表情,转身飞快的出去了。 萧十一瞧着南宫艳苗条的身影出了帐房,不禁露出兴味的微笑来。若说他之前对这位南宫大小姐是有相当的好感,那么此时她在说了这么一番话之后,自己对她更喜欢了,能遇到这样一个直来直去的姑娘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提亲嘛,嗯,他并不排斥。 南宫艳回了包厢,坐到小桃旁边,一张红得象关公似的大红脸却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顾文琪瞧见吓了一跳,问道:“哎呀,南宫姑娘,你这脸怎么这样红?莫不成是方才喝了酒?不对呀,我记得你光喝茶来着,你这是怎么啦?” 小桃也拉着她细看,不过她这人细心,早瞧见了南宫艳前脚进来而那个萧十一却跟着后脚进来,而且眼光有意无意总在南宫艳身上留连,便猜想着许是这二人方才不知背着人说了些什么,便笑着打量了一回南宫艳,笑着说道:“哟,南宫妹子,这脸红得象小猴屁股似的,莫不是方才出去偷偷捡了客人落下的金元宝了,高兴成脸红脖子粗的。” 南宫艳方才刚说了那一番大胆的话,此刻还心里怦怦直跳,听到小桃打趣她,便掩饰着道:“哪有啊,乐姐姐打趣我,不过是我今儿穿的有些多了,又吃了东西有些热罢了。” 小桃知道现下有别人在跟前,她不方便说些私话,便笑笑不再问了,又拉着她和众人闲话些衣服啊,首饰啊之类的女人间的话题。直聊到众人慢慢散去,小桃却扯了南宫艳让她留下,等送走了众人,小桃便把她拉到一边,笑道:“南宫妹子,你老实招了罢,方才和十一出去究竟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弄得你一张大红脸啊?莫不是他不规矩,对你动手动脚了?” “乐姐姐,哪有的事?萧十一规矩得很,不准你这样说他...”南宫艳条件反射似的维护萧十一,等话出了口,才猛然瞧见小桃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点着头瞧着她,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又羞又臊之下,伸手便作势要扯小桃的脸,嘴里笑嗔道:“哎呀,乐姐姐你太狡猾了,我不依。” 小桃躲过南宫艳的手,笑道:“好了好了,我不打趣你了,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瞧你急的,就算你不好意思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八成是十一他向你求亲了罢?你臊成这样?” 南宫艳心里一跳,没想到小桃还真猜到了个**不离十,她早将小桃当作知己,自然有话不瞒着她,便红着脸道:“我告诉姐姐,你可别告诉别人去,怪丢人的,其实方才是他叫我出去,让厨房弄了一碗片糖燕窝粥给我喝,因着我方才吃饭时误吃了一口麻油百叶,麻得实在难受,只是当着那些人不好意思吐出来,硬着头皮咽了。也不知怎么的,竟让他看在眼里了,刚才叫我出去不过是让我喝些甜粥缓缓嘴巴里的味道,实告诉姐姐,我方才实是非常感动,便直接告诉他可以找媒人来找我哥哥提亲,若是我大哥允了,我爹娘那面便也不成问题了。” 小桃拍手笑道:“这是好事啊,我还只当你怎么了弄得脸红得猴子屁股似的,原来竟是你向他求亲了,好好好,不愧是南宫世家的大小姐,行事果然爽利得很,我喜欢。” 南宫艳连忙拉着小桃的手道:“乐姐姐,你可别笑话我。” 小桃拍着她的手笑道:“什么话?我哪里会笑话你,我佩服你还来不及呢,你这胆色当属女子里的翘楚了,我极是赞赏你这样真性情的人,要知道真性情的人这世间少之又少,何况你还是个女子,我自认我自己也是个性情中人,你倒与我是一路的呢。” 二人正说着话,却见外面一个伙计带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进来,那女孩子穿着青碧色衣衫,一副丫环打扮,南宫艳一瞧,正是自己的贴身丫头青玉,她今日来这里赴宴,告诉青玉不必跟着,自放她去市集里闲逛去了,不知此时她怎么突然找了来? 那青玉见了小桃和南宫艳,先是跟小桃行了礼,后跟南宫艳急急说道:“小姐,不好了,我方才逛完了市集回家,却看见有个媒婆进了咱们商号,直接奔大少爷的书房里去了,我想大少爷在家乡已与陈家的姑娘定亲了,这媒婆必不是来说他的事,怕不是来给小姐说亲来的罢?我就赶紧跑了来给小姐送个信儿,让您有个准备啊。” 南宫艳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瞪大了眼睛急道:“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亲眼看到的?” 青玉连连点头:“是啊,我亲眼见到的啊,小姐。你还是快回去瞧瞧罢。” 小桃瞧着对南宫艳道:“你也别急,不过是个媒婆上门来说亲罢了,你父母都在南边,这里你大哥也不可能一口答应什么,这也是正常的事儿。你好好一个大姑娘,媒婆来说亲再正常不过了,你等会儿回去瞧瞧,看看你大哥是个什么说法,再做打算,快去罢。” 南宫艳这才匆匆跟小桃告诉,跟着青玉自回了南宫商号。南宫艳肚里窝着一股子邪火,直接便冲到南宫离办事的书房里,果然见南宫离坐在桌案前,只是不见了那媒婆的踪影。 南宫离瞧了瞧南宫艳一副喘嘘嘘的模样,当下便皱了皱眉头,道:“你这风急火燎的象个什么样子?你如今也是十五六岁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跟在家里似的,一副野丫头的模样?” 南宫艳也不在乎自己大哥说什么,眼光在屋里转了一圈,扭回头对南宫离道:“大哥,听说方才来了个媒婆,莫不是要给大哥说亲的?我是来提醒大哥一句,你在南边已经有了未婚妻子,便是这京城里花朵一样儿的姑娘,你也莫要招惹了。” 南宫离被她几句话说得乐了,“大哥的事情自有分寸,不过你这耳报神也灵通得很,你人在外面却知道家里来了媒婆,想是那丫头告诉你的罢?”说着,便斜着眼睛瞧了瞧站在南宫艳身边的青玉一眼。 青玉吓得心里一哆嗦,赶忙眼睛注视着地面,不敢看向自家大少爷。南宫艳几步来到书案前,站在南宫离面前,兄妹俩面对面的站着,南宫艳梗着脖子道:“大哥,你少转移话题。我问你那媒婆该不会是来给我说亲的罢,我告诉你啊,我的亲事不准你给我定,我自有自己拿主意。” 南宫离瞧着她冷冷一笑,慢慢从椅子上坐起来,“艳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虽然咱们南宫世家是江湖出身,但是好歹规矩上不要太错了,你也是南宫家唯一的女孩,是南宫大小姐,怎么嘴里竟说出自己找婆家这样的话来了,幸亏这是我听见,若是让外人听了去,怕是要笑话你不守妇德,笑话咱们南宫家没有家教了。” “大哥,你别来教训我,”南宫艳根本不听,她方才才让萧十一放心来她家提亲,这回子突然冒出个不知哪个路数的媒婆来,由不得她不生气,“我生来就是不守规矩的,我若是不喜欢的坚决不嫁,再说上面还有爹和娘呢,你做不了我的主,那个什么媒婆她从哪来的便让她回哪去罢,若是真让我在家里看到她,非拿鞭子伺候她一通不可。” “你敢”南宫离猛的在桌案上一拍,震得桌上笔筒刷啦一下倒了,里面的毛笔散落了一桌子,磨了一半儿的墨汁儿也从砚台里洒了出来,将桌子上的帐本也染脏了,吓得青玉连忙上前收拾。“若是你不听话就给我回南边儿去,别在京城里呆着。你还嫌你惹出来的乱子不够啊?当初你在大街上策马差点儿把人家乐姑娘给踩着,她可是咱们小弟的救命恩人,若是真弄出事情来咱们岂不成了恩将仇报的人了?” 南宫艳回嘴道:“那不是早已经没事了么,如今我和乐姐姐好着呢,而且当时我哪里知道是乐姐姐救了小弟,若是早知道我哪里会做出那种事儿来?大哥你何必老生常谈呢”? 南宫离冷笑道:“老生常谈?你还敢说,你以为你鞭打了马怀水的那回事我不知道是不是?你做的好事” 南宫艳听得心里一惊,马怀水的那件事只有她和青玉知道,怎么竟让大哥知道了?她偷瞄了南宫离一眼,只见他面色不善,便软了声气儿道:“既然大哥知道那件事,必定也晓得那马怀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强抢民女,若不是我教训了他救出了那个女孩子,怕是那女孩子就让马怀水给糟蹋了,难道我还做错了不成?爹从小就说我们习武的人,要执强扶弱,救人于危难,莫不是大哥忘了?” 三百二十六章 想办法 三百二十六章想办法 南宫离被这个妹子弄得哭笑不得,皱着眉头道:“我的好妹子,咱们南宫世家早已经不是在江湖上讨生活的了,咱们家里如今经营着商号海船,也是商道里有名号的,做什么还要打打杀杀的?就算那马怀水不是个好人,自有官府来处置他,你又冒充什么好汉?何况还是个姑娘家。” “大哥说得好轻巧,”南宫艳气得一屁股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伸手拿过南宫离放在一边未喝的茶来,一口气灌了一阵,不屑的道:“那马怀水家里有银子,怕是那受他迫害的姑娘家连官府的门边儿都摸不着呢,反正我没做错。就是爹娘亲自问我,我也是这样说。” 南宫离瞧着自家妹子,简直是拿她没有办法。他们南宫世家三代都是男丁,好容易在他父母这辈生出南宫艳这么个宝贝女儿来,简直成了南宫家的活宝贝,自小娇宠惯了,就连南宫离虽然面上摆着兄长的威严震慑着这个妹子,心里却是对她疼惜得很,就算往日里她惹恼了自己,也不舍得用重话骂她,此时他见南宫艳一副根本毫不在乎的样子,只得捺着性子道: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我也不与你说了。你问方才那媒婆的事情,我就索性告诉你,那个媒婆确实是来与你说门亲事的,对方是咱们南边的官宦人家的公子,年纪与你相当,这个人如今在京城书院里备考,准备明年参加科举。其实这人的家世也算不错,咱们没来京城之前去年的时候,这田家人似乎就有意与咱们家攀亲,只是爹娘没有亲自见到过这位田公子,便没有爽快答应,只说你年纪还小看看再说。如今咱们兄妹来了京城,偏巧那位田公子也正在京城里备考,倒是有机会见上一见,咱娘给我来了书信,让你去瞧瞧,若是这人模样性情你还满意,便让我做主将这事儿订下来...” 他这里话还没有说完,南宫艳早听的不耐烦了,立刻出声反对,“我不答应。我不嫁南边儿人。” “什么?”南宫离看了自家妹子一眼,丝毫不理会南宫艳急躁表情后的怒火和担心,“你不嫁南边儿人?莫不是要嫁到京城里不成?离家里那样远,爹娘哪里会放心?你还是个惯会闯祸的,若是闹了事情,天高皇帝远的,哪个能护得了你?” 南宫艳毫不让步的走到兄长面前站住,仰着头瞧着南宫离道:“大哥,你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还不知道妹子的脾气么?我说不同意田家的亲事,你要我说几遍才明白,我不喜欢他,自然不愿意的。大哥你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我不愿意的事情谁也甭想勉强我,你信不信我敢找着那个姓田的,一顿鞭子包管他消了来求亲的心思。” 南宫离气得够呛,他还真相信这个宝贝妹子真能做得出来这样的事情,“你敢?若是你敢做出那种事,以后就不要管我叫大哥,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子。你还是回南边儿罢,别呆在京城里给我添乱。” 南宫艳急得直跺脚,上前一把抓着南宫离的衣袖,急道:“大哥,你怎么这样不讲理?我都说了不喜欢他,这什么走霉运的田公子长得是圆是扁我都不知道,要嫁你嫁去。” “你说的是啊,你连人家的模样都没见过,怎么就说不喜欢?”南宫离无奈的看着妹子,他也不愿违着妹子的心意让她不高兴,只是她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有这样合适的人选自然要上些心思,“莫不是你有意中人了?” 本来南宫离只是随口这样一说,但是谁知道却正说到了南宫艳的心里。其实若是按照南宫艳素日的性格脾气,早就张口将与萧十一两情相悦的事情说了出来,可是方才她既听了大哥说不喜欢她远嫁,她那到嘴的话便重新咽了回去,眼珠一转,想了想才道:“大哥也不用逼着我,爹和娘不也说了,让我亲自瞧瞧那个什么姓田的去,那意思就是让我瞧瞧满不满意,若是我看不中他,自然这门亲事就当没有过,是也不是?” 南宫离明了的眼神瞧了瞧她,半笑不笑的道:“你个刁丫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是什么打算,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摇摇头,亲事就一定会做罢?实话告诉你,这个田家在南边儿也算是一等一的人家,看娘那信里的意思对这家的家世背景都挺满意,单是凭你一句不喜欢怕是不管用,爹娘还不知道你那由着性子胡来的脾气?这次这门亲事虽说未定下来,但是却绝不由着你的性子来,若是你胡闹冲撞了人家,怕是就要乖乖的回南边儿去了,再也别想到京城来了。” 南宫艳听得无名火起,顿时便想发作,却见旁边站着的自己的贴身丫环青玉却偷偷扯了扯她衣角,南宫艳一愣神儿间,青玉便向她微笑道:“小姐,恭喜你啊,这是好事儿啊,你怎么还发起脾气来了呢?咱们在南边儿的时候我便听说过那田家,他们的家世背景配小姐你也不算辱没了啊?再说,那位田公子你人还没有见过,哪里知道喜不喜欢啊?说不定他还是一位翩翩的佳公子呢,你说对不对,小姐?” 青玉说这番话的时候,是背对着南宫离的视线,所以南宫艳分明清楚的看见这鬼丫头说话时偷偷向自己眨了眨眼睛,南宫艳便知道这里面有门道。虽说她脾气上来时比较冲动,但是这丫头从小跟着自己,却是个心里十分机灵得用的人儿,自己从小闯了好多祸,除了被发现的那些,剩下的都是青玉帮着自己给处理掉了,因此这时青玉丫头说了这么一番‘好话’自然是用意良多的。 南宫艳深嘘了一口气,装作无奈的样子道:“行了,大哥,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答应你不去找那个姓田的麻烦不就行了,”说到这里,她又连叹了几口气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大哥让我好好想想罢,哎,我也怪累的了,青玉扶我回房间歇着去罢。有事儿明天再说罢。” 南宫离瞧着她扶着丫头出去自回房去了,这才重新坐回椅上,想起方才兄妹俩一场争执,不禁好笑的摇了摇头,那个田家虽说家世不错,但是这个田公子确实他没有接触过,自己只有南宫艳这一个妹子,若是她嫁得不好,自己当哥哥的岂能心安?南宫离决定派人暗地里打探一下这位田公子的人品。 且说南宫艳在青玉的陪伴下回了后院卧房,一屁股坐在床边上道:“鬼丫头,你方才打断我,是有话要说么?”边说边叹气。 青玉自小跟在南宫艳身边伺候,身份上虽为主仆,但是私底下情意却是象朋友一样,她自小为这个爱闯祸的大小姐挡了不少事儿,颇得南宫艳的信任。因此南宫艳和萧十一的事情也并没有瞒着她,她自然是知道自家小姐心里头已经有了意中人。 青玉转身在一边倒茶,边说道:“小姐,你不可以再这样冒冒失失的发脾气了。你想啊,若是你和大少爷两个人顶撞起来,你们两个人都是在气头儿上,若是你心里一着急,把和萧公子的事情讲了出来,大少爷生着气的时候你也不是不知道多吓人,八成是根本不能同意你与萧公子来往。若是大少爷发起狠来,把咱们赶回南边儿或是不让你出门见萧公子,岂不是坏了大事么?横竖如今那田家只是有求要的意思,咱们这边儿也并没有定下来,小姐你慢慢从长计议就好了。” 南宫艳往后一倒,扑在床上有气无力的道:“哎呀,我方才听大哥这样一说,魂都吓掉了,生怕爹娘他们拍了板儿让我嫁那劳什子田家,这回子哪里还有心思想计策?我今日还跟萧十一说,让他请了媒婆快些上门儿来提亲呢,这可好,说什么来什么,只是不是他派的媒婆来,否则我早蹦着高儿的答应了。” 青玉扑哧一笑,“小姐,事情还没有那么糟糕。一家女百家求,这都是极寻常的事情。如今是咱们在京城里,识得的人少些,不比南边儿,若是此刻还在家里,怕是上门求亲的人几天便是一拨儿,不说咱们南宫世家的家世背景,就是小姐这副好相貌也招男人喜欢呢。” 南宫艳哼了一声道:“谁稀罕他们喜欢?只要萧十一喜欢就行了,”她说到这里,翻身坐起来,冲着青玉道:“好青玉,你自小就聪明灵俐,脑袋瓜子有时候比我这做小姐的还好使,如今你小姐我大难临头了,你快帮我想想办法啊。若是真的大哥和爹娘他们鬼迷心窍,把我当真许给那个田家,可怎么办哪?” 青玉递过来茶,笑道:“这话奴婢不信,若是真的到了那时,小姐就当真没有办法?” 南宫艳哈哈大笑道:“好丫头,果然还是你最了解我。小姐我到最后自然有最后的法子,大不了我逃婚,让他们都找我不着,横竖我是打小野惯了的,惹急了我就豁出去跟着萧十一私奔了去,成了亲再回来,我瞧到时候那田家人还有什么话讲?” 三百二十七章 巴掌和甜枣 三百二十七章巴掌和甜枣 “不成,不成,”青玉听了连连摆手,“小姐,你可千万不要有这种念头。若是你想将来与那萧公子平平安安的在一起,就莫要想私奔那条路了。什么私奔你想也不要想,那样小姐你的清白名声可就毁了,而且就算是老爷夫人和大少爷他们也绝不会轻易饶了萧公子的,莫不成小姐还能永远不回娘家了不成?这以后娘家和婆家之间该怎么相处呢?” 南宫艳愁眉苦脸的道:“我不过说说而已,我自然知道那条路行不通的。只是你方才也听到大哥他说了,不喜欢让我远嫁,而那个田家不过是咱们南边一个官宦之家,若是比起萧十一他们将军府来,怕是根本就不够看呢。” 青玉瞧着她笑道:“是啊,其实那位萧公子的家世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了,那萧老将军是何等的威风,就连如今那萧公子的兄长也是位将军,这家世是挑不出一丁点儿毛病来着。所以说啊,小姐你先莫要着急,自乱了阵脚,如今不过是冒出个田家想要来求亲,虽然大少爷让你考虑,毕竟没有答应他啊,况且小姐的婚事毕竟还得由老爷和夫人一头,才做得了主。咱们如今先不忙,想个法子慢慢打消了那田家的心思便是了。” 南宫艳自来知道青玉这个丫头脑袋灵光,便招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坐了,细细问她。青玉想了想,瞧着南宫艳笑道:“小姐,你首先要做的便是这两天不要乱出门了,就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呆两天,学着绣绣花啊,看看书啊,总之要让大少爷觉得你这两日安分了,他才不会盯着你的行动。否则你这样风风火火的四处乱撞,大少爷一定会禁你的足,若是真惹火了大少爷,他当真让小姐回南边儿,这事儿可就不好办了。” 南宫艳边听边点头,听到青玉说让她老实呆在家里绣花儿看书,便连连摆手道:“不成不成啊,若说让我练武站马步还差不多,那绣花儿我可是做不来的。我这一双手拿枪使棒还不费力,捏着那绣花针便象千金重似的,不知怎样使力了。还有那看书,你自小跟着我难道还不知道么,我一瞧见那书册子便觉得头昏眼花的,哪里有骑马扬鞭爽快?” 青玉脸色青得象个绿黄瓜,皱着眉叹了口气道:“唉,我的小姐啊,你整日打马扬鞭,武刀弄剑,哪里象个千金小姐啊?那些武功册子上的东西你一学就会,可为什么偏偏就是征服不了那一根小小的绣花儿针呢?奴婢真是不明白。” “我不能怪我啊,”南宫艳理直气壮的说道:“要怪只能怪我爹从小把我当男孩子养活,也怪我娘太吹毛求疵了,太高估我了。我娘巴不得让我成为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标准淑女,原先咱们在南边儿的时候,她整日念叨着想让我嫁人,生怕我嫁不出去似的。看来我跟着大哥来到京城真是明智的选择,否则听得耳朵都流油了。” “小姐,你小点儿声儿啊,”青玉如临大敌般的惊跳起来,赶紧跑到半开的窗前往外张望,看到院子里并没有人经过,这才重新掩上了窗,回身道:“我的好小姐,下次你讲这些话的时候好歹也麻烦小点儿声儿,好不好?要是被大少爷听到,又要教训你了。” “没事儿,有你帮我想法子,我怕什么?”南宫艳信心满满的说道,这青玉丫头就是她的小军师。 青玉忍不住嘟着嘴咕哝着道:“小姐就是这样我才害怕呢,大少爷如今隔三差五的就把奴婢叫了去训话,无非让我看着小姐别闯出祸来,大少爷还说若是小姐再弄出马怀水那样的事情来,便要处置奴婢了,罚我三个月的月钱银子。小姐瞧啊,这分明是大少爷已经知道背地里我给小姐收拾乱摊子,才这样整治我的。” 南宫艳听了笑道:“哎呀,我的好青玉,罚点月钱银子算得了什么?你别怕,大不了小姐我从我的月钱银子里分给你就成了呗。” 她话音刚落,青玉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哭笑不得的慢慢说道:“小姐这话说得早了,大少爷还说了,若是小姐还闯祸便连小姐的月钱银子也停了,也不让帐房给小姐支零花钱...” “你说什么?”南宫艳不淡定了,眼睛瞪得象鸡蛋相似,“大哥居然这样说了...他这样狠...早知道这样,当初从家里临走的时候,爹私下里给我塞的五百两银票我就应该收下,我当时只想着既然有大哥在,还能亏了我不成,就没有要。谁知道大哥这样狠啊,竟然拿扣月钱来管着我,我...等我回去了,一定要在爹娘面前告他的状。” 南宫艳的爹娘生有三个孩子,只有南宫艳这一个宝贝女儿,而且南宫世家家族已经三代单传只生儿子,如今有了南宫艳这个女孩子,自然是南宫家的活宝贝。南宫艳的爹爹南宫远向来是个慈爱又好脾气的父亲,而且相对于儿子来说更疼这个唯一的女儿,他总是觉得女儿不过养到十六七岁,便要说亲嫁人,那便是别人家的人了。所以南宫艳未出嫁之前,南宫远总觉得让女儿过得快快乐乐的就好,何必要给她那么多的压力的束缚呢?因此,南宫艳小时候学武,学骑马,不喜欢学女红,厨艺等等行为,南宫远便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只做看不见罢了。就连妻子柳氏有时要罚闯了祸的女儿,他也一定在旁不断向南宫艳求情,说好话,让女儿好受些罚。所以在南宫艳心里,这个爹爹比起娘亲来更要疼爱她。 南宫艳此时想起父亲的好来,便直接站起身走到外间书案上拿起纸笔写起信来,字里行间暗示了自己想自己找婆家,而且已经相中了一门亲事的事情,并把萧十一的家世略微的提了提。写完信,南宫艳用火漆将信封口,叫了个小丫头进来,让她把信送到自家商船的主事的手里,让他明天跑船时捎回南边儿给爹爹带去。 那小丫头领命刚去了,便见南宫离手里端着一个放着青瓷小碗和一碟子点心的托盘走进来。青玉忙上前接了过来,放在桌上,又给南宫离倒茶。南宫艳瞧着哥哥来了,嘟着小嘴半情不愿的蹭到他身边,嘟嘟哝哝的咕哝道:“哼,大哥是大忙人,怎么有空到我屋子里来啦?哟,还带了点心和燕窝粥啊?我可受不起。” 南宫离瞧自家妹子一副撒娇耍赖的模样,不怒反笑道:“你瞧你,大姑娘了,还跟个小孩儿似的,净耍孩子脾气。怎么着,大哥说你几句都不行了?莫不是还生大哥的气?大哥多说你还不是为了你好,就怕你生气晚上不吃饭,那点心是厨房里刚做出来的,是你最喜欢的甜豆糕,那燕窝粥里也搁了双份的冰糖,你吃是不吃?不吃我可吃了啊。” “谁说我不吃的?”那甜豆糕和燕窝粥是她素来喜欢的吃食,哪有白白放过的道理?“大哥真是的,哪有送妹妹的吃食自己反给吃了的?不过,大哥,你这样算不算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啊?” 南宫艳说着走到桌边,径自捧起那碗燕窝粥吃起来。南宫离瞧着她吃的香甜,摇着头笑道:“什么打个巴掌?你从小便是咱们家的活宝贝,连爹和娘都舍不得碰你一根手指头,我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你这丫头?”他一眼瞧着青玉在旁边直跟南宫艳眼色,心里好笑,转过头去瞅着青玉笑道:“青玉,你说是不是啊?” “啊...”青玉猛然听见南宫离将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吓了一跳,赶忙露出一副十分无辜的表情,这是什么跟什么啊,大少爷和大小姐斗嘴干嘛又把她这个小丫环扯进来啊,“大少爷说的是,大少爷英明。”赶紧谄媚,希望不会引火烧身。三个月的月银啊,你可不能跑了啊。 南宫离瞧着青玉似笑非笑的道:“青玉丫头,你自小跟着小姐伺候的,自然了解她的脾气。她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能安分些,只怕离了我的眼便不知道要野到什么地步去了?这姑娘家该会的女红厨艺她是半点儿也不会,如今我交与你一件差事,从明个儿起你便慢慢教她些女孩儿家该懂得的东西,比如什么绣花儿啦,厨艺啦,听说你的绣活儿在咱们南宫世家的丫环里头,也是数一数二的。少爷不要求你把小姐教到和你一样好,只要她能绣出个像样的东西来就成。” 大少爷发了话,青玉心里再不愿意也只得装出愿意的样子来,其实不是她不愿意教啊,实在是小姐在女红方面实在是太笨了,绣十针能在自己手指头上扎上九个针眼儿,最后看得她都不忍了,主动提出放弃了。就连家里夫人瞧见小姐这样,也是心里凉了半截儿,不再逼着小姐学绣活儿了,可如大少爷旧事重提,这难道不是故意找事情给她做,是嫌她主仆二人平日里过得太闲太自在了么? 三百二十八章 乌龙相亲(一) 三百二十八章乌龙相亲(一) “大少爷放心,奴婢自当尽力。”哼,小姐成天会在外头野,姑娘家该学的事情没一样会的,还不都是被老爷夫人还有大少爷你给宠出来的。青玉心里虽这样想,可打死也不敢乱说,那样的话可就不是三个月的月银不保,怕是从今以后难吃南宫家的饭了。 “尽力?”南宫离摇摇头道:“你还敢说?这丫头整日成天的在外头野,有一半儿都是因着你尽跟在她后头帮她收拾烂摊子,是也不是?这丫头如今胆子越来越大,都是你们这些人宠得她。每次闯了祸都偏袒她,帮她说好话,还有爹也和她一搭一唱的,这才弄得艳儿今天这样无法无天的个性。” 青玉低了头小声道:“大少爷,您怎么说着说着又说到奴婢这儿来了?奴婢是家生子儿,自小跟着小姐前后伺候,自认对小姐忠心一片,大少爷还这样说人家...再说小姐也没做什么坏事儿,不过是偶尔路见不平教训几个流氓恶霸罢了。” 南宫艳收到青玉投过来的求救的目光,连忙拿出应对策略,对着南宫离道:“大哥,行啦行啦。你就不要再责怪青玉了,我是小姐她是丫环,若是我要出去她还能挡得住不成?你要是怪就怪我好了,也不要罚青玉的月钱银子,咱们南宫家什么时候克扣起家仆的月银了?传出去没的让人骂。顶多我今后不再闯祸了还不行么?” 南宫离瞧她认错的小脸儿,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儿,心里一软,嘴上虽然严厉,但是面色已缓和了下来,“这可是你自个儿说的,要说到做到。不然,不要说是青玉的月银,就连你的我也给你扣了。” “是,大哥,都听你的好不好?”南宫艳赶紧上前两步,挽着南宫离的手撒娇,象个受尽虐待的小媳妇儿似的。“不过大哥,咱们可不可以再商量一件事儿啊?那个田家的儿子我真的没有什么兴趣,大哥就直接给拒绝了,好不好嘛?” 南宫离瞧了瞧她,微笑道:“别的都可以商量,这个不行。爹娘来信了,说要你亲自去见一见这个田公子,这事儿可马虎不得,非去不可。”说着,他转向一边的青玉道:“青玉,你明日一早就给小姐好生梳妆打扮,那些不属于姑娘家的行头通通都给我换掉,午时那个媒婆会在迎客来的门口等着你,引你去瞧一眼那个田公子。”他一口气下完命令,笑眯眯的瞧着妹子的反应。 “什么?”南宫艳和青玉两个同时发出惊呼声,“迎客来” “是啊,我托那李媒婆把那个田公子约到迎客来了,明日晌午让青玉陪着你去见一见再说。” “我才不去”南宫艳又惊又气又慌,气得是大哥居然安排自己跟那个田公子相亲,惊的是居然地点还安排在迎客来,而且还在楼上的包厢里。 天哪,那迎客来是小桃和萧十一的买卖。而萧十一又是整日呆在酒楼里的,明日自己若是去了,若是正好被他碰到,那成了什么事儿了?自己刚和萧十一说了让他找媒人上门提亲,便和别的男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见面,这不是自打嘴巴么?那样一来,自己不就成了水性杨花的女人了?不行,绝对不行啊。 南宫艳的抗议被南宫离挡了回来,“这事儿由不得你。你方才还说什么以后要听大哥的话,你若是明日不去也行,那就跟商船一起回南边儿罢。两条路你自己选。我劝你乖乖的跟着李媒婆,要是再闯什么祸的话,回来有你受的,听见没有?” “大哥,你怎么...”南宫艳跺着脚刚想发作,就瞧见青玉躲在南宫离身后跟她拼命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眼睛眉毛都快挤成一团了,她只有改口道,“好...好罢...我就听大哥一回,只是大哥我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这个人不入我的眼,你可不准硬逼着我答应。” 南宫离不置可否的笑笑,“明日见了面再说,好了,你歇着罢,青玉,你好生伺候小姐,看着她别让她又出什么妖娥子。”说着,起身离开了南宫艳的房间。 南宫艳瞧着哥哥离开了,这才一下子蹦到青玉面前,眼泪都快下来了,“青玉,怎么办啊?是迎客来啊,迎客来萧十一要是知道了我去跟别的男人相亲,会不会不喜欢我了啊?” 青玉用手捂着发疼的额头,也觉得此时一个脑袋有如栲栳般大,她得好好想想,一方面这大少爷安排的相亲不去不行,二来,这在萧公子的酒楼里相亲实在是太危险,虽然小姐只是走走过场,可是怕只怕那萧公子对小姐产生误会,那就不妙了... 次日晌午,迎客来门前。 一辆漂亮的马车静静的停在迎客来酒楼的对面街道边儿上。南宫艳偷偷掀起一角车帘,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有些贼兮兮的往对面酒楼门前张望。 青玉叹口气捂着头呻吟不已,“小姐,我算是瞧出来了。你是不想再要青玉伺候你了,才做出这样的事儿来,若是让大少爷知道了小姐你打扮成这样儿,我这后半辈子怕是一文钱的月钱也讨不到了。” 南宫艳倒是心情很好,伸手笑眯眯的拍了拍青玉的肩头,笑道:“放心罢,我这副样子连我爹娘都认不出来了,包管叫那个姓田的打退堂鼓,横竖亲事是吹了,大哥就算知道了生气也无事无补了。你的月银不是问题啦,等我和萧十一的亲事成了,你也算是大功臣一个,我们会好生谢你的,啊。” “谢字奴婢不敢当了,”青玉觉得自己已经快晕倒了,“那月钱奴婢也不敢想了,只要大少爷知道了之后,不把奴婢扒了皮就是好的,哎...我说好小姐,你...你已经弄成这样儿了,那面纱咱们就摘了好不好?” “不行不行,”南宫艳连连摆手,认真的道:“既然那个田公子那么急切的想见见我这个南宫世家的大小姐,我当然要给她一个惊喜呀。” 呵呵,青玉心道,是真够惊的。怕是那位田公子不一定能承受得了这份‘惊喜’。 迎客来。通往二楼雅月间的楼梯上。 萧十一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第九次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次看向正在楼梯处向二楼走的那个臃肿的身影。此时不仅是他瞧着那边发呆,就连酒楼里大堂用餐的客人们无一不或光明正大,或暗自偷偷的瞧着那个身影发笑。 一个女人长成这么副模样儿实在是人间惨事。只见这个女人梳了一个流云堕马髻的发型,头发上插了七八根金钗宝石簪子,闪闪发光,夺人眼目。一件油绿的宽袖上衣,大红的百幅长裙,腰间一条艳紫的宽腰带上,坠着一圈金光闪闪的金色流苏,随着那女人的步伐左右摇晃。那姑娘虽然穿着花红柳绿的,但是腰身却是比一般的女孩子家粗壮两倍,那老腰板子背后看上去颇有些威风凛凛,虎背熊腰的架式。 迎客来酒楼里的食客们全体傻了眼,有的还把喝到嘴里的酒给喷了出来,只为了那女人还画蛇添足的在自己脸上蒙了一道淡红的面纱,只一对粗粗的卧蚕眉和一对画得黑黑的大眼睛露了出来,实在喜感十足。 那女人身后跟着一个身着青衣的丫环,那丫环倒是一副眉清目秀的好模样,只是那丫环脸红红的,一副不好意思外加郁闷的表情。众客人们心想,这也难怪,这样一个奇丑无比的女人脾气八成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丫环伺候这样一个主子,跟前跟后的,不知受了多少白眼儿和嘲笑,这该有多郁闷啊。 南宫艳很满意众人投过来的嘲笑的目光,看来她花了十两银子让青玉偷偷请来的戏班子的女伶给她化的妆成功了。那女伶是戏班子里专门演丑角儿的,整日里化的妆夸张又艳俗,也不知青玉那小脑袋瓜儿里怎么想到的?听说她要化个奇丑无比的妆容,便请了这女伶来帮忙。这个妆一画上,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就算是现在她爹娘和大哥站在眼前,猛的看上去,也认不出来是她了。 南宫艳得意的想,既然逃避不了去迎客来相亲的命运,那么她也不会任由着虽人摆布自己,她就不信她弄成这样丑样子,还吓不死那个姓田的男人?而且这样还有一个作用,就算万一不幸遇到了萧十一,这副样子他也必然认不出来她,这样岂不省去好多麻烦?如此一举两得,岂不甚好? 南宫艳笑得面纱后面的嘴都快咧开了,她今天在衣衫里面套了件两件冬日里穿的薄棉衣,故意让窈窕的身形显得肥胖臃肿,正得意的走上二楼过道,便一眼瞧见萧十一就站在自己面前,那张俊秀的面孔上正带着忍笑的表情瞧着她乐。 南宫艳心里一惊,他干嘛朝她笑啊?他不是认不出她来么?一想到这里,南宫艳心里安稳了一些,装作不认得他的模样径自找寻雅月间的包厢。谁知她刚走了没两步,就听身后萧十一带笑的声音道:“南宫艳,你搞什么鬼?弄成这副样子吓人么?” 三百二十九章 乌龙相亲(二) 三百二十九章乌龙相亲(二) 轰的一声,南宫艳就觉得脑袋上面象是炸了一个响雷一般,愣在当地动弹不得。 怎么可能呢?萧十一他,他竟然能认出这样的她来?明明她是故意打扮成这副人憎狗嫌的丑模样儿的,就连从后门溜出去时碰到自家商号里进出的伙计,连他们都没认出她来,怎么才见了他几次的萧十一竟一眼把她认了出来?这太可怕啦,她这副丑样子竟然被他亲眼瞧到了?对了,刚才他好象还笑了罢,一定是嘲笑她弄成这副半死不活的德性,不行不行,打死她也不能承认自己的身份 南宫艳打定了主意,装作没听见萧十一的话仍是硬着头皮往前走,终于看到那间门口上挂着‘雅月间’牌子的雅间了,她逃难似的两步就窜了进去。后面紧紧跟着的青玉死死低着头装死,虽然她心里已然肯定这位萧公子已然认出小姐和她了,但是既然小姐要装驼鸟,她做丫头的理当奉陪对罢? 萧十一被南宫艳的举动弄的莫名其妙。其实从方才南宫艳一迈进迎客来时他便瞧着她了。当时他正在柜台里和掌柜的说着进货的事情,就见打扮成个大花灯似的南宫艳带着那个贴身丫头摇摇摆摆的进来了。不是他不上前打招呼,实在是他也被她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着和唱戏似的妆容吓着了,他还好,可是他身边的掌柜的惊的手里的一杯茶都泼到了衣裳上。 她这是做什么?唱大戏么?满酒楼里食客的眼睛一瞬间全盯在她身上,乔装改扮的南宫艳顿时成了人们议论的焦点,萧十一哭笑不得,他知道这丫头弄成这样一定是有事儿,只是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不惜把好好一张漂亮的脸蛋儿弄得象打翻了调色盘似的?而且这丫头对这副行头好象还十分自豪,那路走的是抬头挺胸,生怕别人不注意她似的,真难为她了。 如今他问她话,她居然还装作不认得他,嘿嘿,这果然是现实版的掩耳盗铃。萧十一耸耸肩膀笑了,瞧着南宫艳主仆二人走进雅月间,眼珠一转,转身拦住一个伙计,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那伙计连连点头去了走廊尽头的帐房里,不一会儿,一身淡粉衣衫的小桃随着那伙计笑吟吟的走到萧十一身边,笑道:“刚才伙计说,南宫姑娘来了,在哪里?她也奇怪,来了怎么不来找我?” 小桃今日是因着供货商要来谈下半年进货的价格,她才亲自来商谈,那供货商与小桃谈了半天,两家里都定了个相互满意的价钱,便心满意足的去了,小桃想着反正人也来了,便在帐房里理理帐,却不想听说南宫艳来了酒楼,结果出来却没有见到人影儿。 萧十一打发了那个伙计,将小桃拉到一边,边笑边说道:“说给你听要笑死你了,方才我瞧着她打扮得象个戏里面儿的媒婆似的,绿衣衫红裙子紫腰带,头上至少戴了**根金钗,整个脑袋都金光闪闪的,那衣裳里也不知穿了几件棉袄,弄得肥了两圈儿,也不怕热着...方才你不在外面没有瞧着,整个酒楼里象看怪物似的看着她,她还得意的头摇尾巴晃的,我跟她说话,她还装作不认得我,也不知犯了什么邪兴,闹起妖娥子来了。” “哦,真的?”小桃双眼一亮,绰绰闪着兴奋的光芒,她一听萧十一的话,便知道八成是那个丫头八成是在搞什么鬼,而且还是避着人的,否则不会装作不认得十一,“她弄得很丑么?” 萧十一不说话,长长叹息了一声,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小桃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她弄成那样儿,上哪儿去了?” “刚进了雅月间里,我还没来得及问伙计那包厢里有没有客人呢?”萧十一说着蹙起了好看的眉头,显是有些担心和疑问。 小桃瞧了他一眼,转身向楼梯口站着领客的伙计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小声问道:“现在雅月间里有客人么?” 那伙计答道:“有的,东家。那雅月间是昨日下晌一个年轻的公子模样的人来定下的,包了咱们雅月间晌午的时段儿,刚才也就是一盏茶功夫之前罢,我瞧见昨日来定房间的那个公子和一个媒婆打扮的妇人一起进了房间,只要了两杯茶,说是等人来齐了再叫菜呢。” 等到那伙计将话说完了,小桃也抱着肚子快笑倒了,她挥挥手让伙计仍旧回他的工作岗位去,瞧着萧十一的神情兴味十足,她眼尖的瞧到萧十一平日里笑吟吟的脸上此时却是副苦瓜脸儿,可见他也是立即就明白了为什么南宫艳会做那打扮。 小桃忍不住笑道:“十一,这下你可明白了罢?想是她家里不知怎的逼着她来相看男子,她定是不愿意前来但是又拒绝不了,便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把自己弄成那副德性好吓退那个男子,方才装作不认得你,怕是担心你会因此责怪她罢?” 萧十一哭笑不得的道:“我自然知道她有她的难处,如今我还没有派人去她家里提亲,自然她家里不知道我们的事情,她怕我生气瞒着我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只是她那副打扮你没瞧见,实在是...哎,等会儿你若亲眼瞧见了就知道了。我只是觉得她为了让对方死心,而把自己弄成那样实在是不值得,那脸简直惨不忍睹...” 小桃被他说的起了好奇心,一对乌黑晶莹的眼珠儿转了一转,拍拍萧十一的肩头笑道:“十一,咱们要不要等会儿进去瞧瞧热闹?南宫妹子既然打扮成那样,以她的性情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的,她八成会闹出点儿乱子来才解气,我想那个相亲的男人要倒霉了,咱们不如...”说到这里,小桃便压低了声音说了几句,萧十一也笑着连连点头。 雅月间里此时死一般的寂静。屋里面四个人除了南宫艳和青玉之外,另外两人田宇田公子和李媒婆已经被南宫艳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娘哎,这,这就是李媒婆口中那位如花似玉,美丽可人的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南宫艳?田家公子田宇简直想直接扑过去一拳打晕那满嘴里跑马车的李媒婆。 田宇回想当初在南边儿的时候,他便听说南宫世家在当地颇有些势力,而且家财富贵,虽然他家里的父亲是朝廷的一个官员,可是只不过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五品官员,家里的日子虽过得可以,但是离大富大贵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所以父亲和母亲便想让他娶一门家底颇丰的女子为妻,也好将来让妻子娘家帮衬些钱财银两,就算不行,那有钱人家嫁女儿的嫁妆也不会少到哪里去,人都嫁过来了,嫁妆还不是得用在婆家里。 后来田家听说南宫世家有一位年纪妙龄的大小姐,而田父也在其它场合见过南宫远几面,觉得这门亲事若是攀上了,甚是得利,便有了结亲的念头。只是当时田宇已来京备考,便托了家人千里迢迢的送来家书,让他想办法请了媒婆去南宫家在京城的商号找南宫离提亲事,这才有了今日的相见。 其实若是按照田宇的真实想法,他是觉得虽然自己家里日子过得不如南宫家富裕,但是好歹是跟官沾边儿,而南宫世家再威风也不过是个行商的人家,算起来身份上还是自己高着一头,所以对于南宫家提出来的让南宫艳和他见一面的提议,他打心眼儿里是不太愿意的。只是毕竟人家财大气粗,而他们田家既然想捧人家的大粗腿,免不得受些委屈,将就一下,所以那自命清高想要拒绝的话便说不出来,只是笑嘻嘻的答应了。 可是,眼前是什么情景?虽然田宇也知道媒婆的话是信不得的,十句话里有三句是真的已经算是有职业道德了,但这位南宫大小姐也离着如花似玉差得太远了些罢?田宇暗暗在心里呻吟一声,极力忍住想要一脚踹死那个三八媒婆的冲动... 李媒婆也感觉到了来自于田宇那边飞刀似的刻薄目光,她大嘴一扁,也觉得很委屈。虽然她接了这门子生意,也没有亲眼见过这位南宫家的小姐,可是她明明提前到商号里打听过了,那些伙计们都说虽然大小姐脾气急了些暴了些,但是心眼儿却是好的,尤其是长相儿没得挑,花朵儿一般,配上那性情就是一朵带刺儿的又红又香又扎手的玫瑰花儿。 李媒婆当时自动四舍五入只记住了又红又香的玫瑰花儿这几个字儿,至于脾气大些任性些她倒是没在乎的,反正又不是她自家儿子娶媳妇儿,那样仔细做什么?而且那些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哪个没有些大小姐脾气,这也正常。可是如今这一瞧,这位南宫艳大小姐根本和玫瑰花儿半点儿不沾边儿,别说玫瑰花儿了,就连那狗尾花也还比这位清秀几分。 三百三十章 乌龙相亲(三) 三百三十章乌龙相亲(三) 李媒婆感觉到来自田公子那边儿射过来的刀子似的眼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再偷眼瞧瞧旁边那个大马金刀一屁股坐在那里的南宫艳,那身子打摆子似的抖得更厉害了。 天哪,那家伙就是大哥媒婆口中称的田家的翩翩佳公子?南宫艳伸手扶了扶有些发疼的额头,要不是她今日没有带鞭子出来,非好好把那媒婆痛抽一顿不可。什么才二十三岁,瞧那姓田的男子的长相活象三十多似的,两只小眼睛此刻正惊恐加不信的盯着自己,嘴巴张大到都可以塞进去两个鸡蛋了。 这位仁兄长相平平也就算了,而且还用那对小眼睛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盯得她浑身不舒服,瞧他那面部表情,分明是带了毫不掩饰的嘲笑和不屑,虽然这副丑模样儿是她故意费力整治出来的,可是被这姓田的这样瞧着她可是心里不舒服。 南宫艳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她这一路上外衣里面穿着两件冬夹袄,虽说臃肿的效果是出来了,可是身上因为这样的穿着却让她觉得碍手碍脚的,这一路来时幸亏是坐着马车,走路时要不是有青玉丫头在旁边拉着扶着搀着的,她早不知道要跌倒几次了。 好不容易来了这包厢里,安安稳稳的坐在了椅上,谁知一进来那两位便象是见了活鬼似的瞧她,让她仅存的一丝耐性跟好脾气很快便消失殆尽。 南宫艳半笑不笑的瞧着桌子对面坐着的那位田家公子,自从她进来这屋子这位的屁股就没有离开过椅子,就连礼貌性的话也迸出一个字儿来,南宫艳心里有数,冷笑着瞧了那一边明显已经傻了的李媒婆一眼,冷笑道:“李媒婆,我便是南宫家的大小姐,南宫艳是也。你不是跟我大哥约好让我来这里见那位田家的公子么?人怎么还没有到么?莫不成是让我一个姑娘家等着他不成?他好大的派头儿啊。” 李媒婆让南宫艳几句话说得清醒过来,虽然这位大小姐长相打扮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但是她毕竟是自己生意的主顾,而且还是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又不是给自己家讨媳妇儿,管那么多做什么,她才不会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呢。 李媒婆想通了这一层关节,立马堆开职业化的笑容,脸上的皱纹都笑平了,上前到南宫艳身边笑道:“哟,南宫小姐,您说笑了,这在您对面坐着的这位不就是田家的田宇公子么?对了,您们两个这是头一次见面儿,也难怪您不认得。” “哦?”南宫艳化的两道双粗又黑的卧蚕眉微微挑了一挑,眼尖的发现她挑眉时对面这位田公子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南宫艳使劲儿忍住笑意,故意把眼光移到田宇身上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将他打量了个遍,哼了一声,眯起眼睛来危险的斜睨着李媒婆,慢慢的道:“李媒婆,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听说你在大哥面前赞那位田公子什么年轻有为、风度翩翩、卓尔不凡、温文儒雅,还有什么气质出众、才华横溢...可我面前的这位嘛,哈哈,说不得,差得太远了,该不会是李媒婆你弄错了罢?” 她一口气说完,趁着李媒婆和那位田公子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站起身子来指着对面的田宇对身边的青玉说道:“青玉丫头,小姐向来眼神儿不太好,你帮小姐我瞧瞧,对面坐着的这位公子可是象李媒婆形容的那样?有哪一样是适用在这位公子身上的?” 她话音未落,坐在对面的田宇早已忍耐不住,啪的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指着南宫艳便斥道:“放肆,你堂堂南宫世家的大小姐居然说话如此无礼,真是叫人大失所望。你长成这个样子,还好意思来说别人?真正可恶。” 南宫艳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视线在田宇的手指上滑过,这个男人竟然敢指着她的鼻子说话,他的风度又好到哪儿去了? 南宫艳冷笑着道:“哎呀,好吓人哪,这位公子好大的官威啊?敢问您身居几品官衔哪?在哪任职啊?又是哪里的父母官啊?还放肆呢?呵呵,如果本小姐记得没错的话,你这位田家公子还只是在京城里读书备考罢?这明年春天的科举看来田公子是信心十足能状元及第了?要不然也是位榜眼,探花?否则哪来的这样大的官威?只是田公子还未做官呢就摆起了官架子,这可不好。也许是你想提前演练一番?” 田宇让南宫艳这一番话噎得够呛,偏就支吾了半天也反驳不出来,于是涨红了脸和脖子站在那里,象只斗败了的公鸡。他方才一见南宫艳如此丑陋便把那份求亲的心早打消了一半儿,只是念在对方家里原财势才忍住了没有当即抬腿儿离席,这会子见这个不止貌丑还言谈举止粗俗的女人竟然还一副伶牙俐齿,更是恼羞成怒,当即想甩手离开,突然想起父亲在家书上叮嘱自己的就算求亲不成,也万万不可得罪了南宫家的人。想到这里,田宇刚想迈出去的脚步又慢慢的收了回来。 李媒婆见此情景,赶忙上前打圆场儿,“哟,田公子,南宫小姐,你们两个这怎么一见面还开起玩笑斗起嘴来了呢,可见是年轻人儿自来熟儿,田公子,人家南宫小姐是个年轻姑娘家,说话但凡有不周到之处您一个大男人可得让着些儿,您说是不?”说着,便暗自跟田宇使眼色。她眼瞧着这门生意八成是做不成了,但是好歹也不能连她的跑腿儿银子都搭进去啊,若是惹翻了这位南宫小姐,人家腿儿一抬走了,自己找谁要赏钱去? 田宇咽了一口气没有吭声儿,低着头死也不愿意再看南宫艳。南宫艳心里爽快极了,她今日本想吓到了田宇便转身就走的,但是到了此刻倒想好好耍耍这位以貌取人的田公子了。南宫艳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装模作样的笑道:“哎,李媒婆,你做这行当也怪辛苦的不容易,走东家串西家的不过是为了糊口赚个辛苦钱儿,我南宫艳从小家教极严,知书懂礼会体谅人儿,方才田公子口出不逊的事儿我就看在你李媒婆的面子上,就当作没发生过不跟他计较了。” 话一说完,对面的田宇被气得半天作声不得。这时,只见李媒婆赶忙转移话题几步窜到门边儿挥手叫伙计来点菜,南宫艳心里一惊下意识的一转头,却见门口却是小桃萧十一两人带着两个伙计笑盈盈的走进了包厢里。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南宫艳赶忙一缩脖子转回头去,生怕被小桃和萧十一看见自己的脸。 小桃一眼便瞧见脸上五颜六色的南宫艳,差点儿扑哧一声儿笑出来,这才知道萧十一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敢情这南宫艳为了搅黄这次相亲真是卯足了劲儿了,连这样丑怪的扮相儿都捣鼓出来了。 早在这出相亲闹剧开始的时候,她和萧十一便在这雅月间外面站着,虽不是为了听墙根儿,但是因着南宫艳方才说话声音比较大,她和十一两个在外头把她们在里面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小桃颇有些兴致盈然的看着事情的发展,嘴角的笑就一直没有停过。 小桃觉得自己越来越喜欢南宫艳了,觉得这姑娘的性情倒颇有点儿现代女孩子那样的风采,许是南宫艳与自己一样自小就没有被父母用那些条条框框约束着自己,才生出这样直率清朗的性格,在这韶然国里,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瞧见这样好笑的事儿,这南宫艳实是太有趣儿了,敢在相亲的时候恶搞自己修理对方,普天之下怕是没几个女子敢这样做的。难怪萧十一那次才见她两面儿便喜欢上她了,若是她是个男人怕也是要对这有趣的南宫艳感兴趣了。 那李媒婆是个惯会看人的,瞧见萧十一和小桃两个衣着华丽,相貌不凡,身后又跟着酒楼的伙计,便想到两人可能不是一般人,便带了笑儿问道:“哟,您两位是...” 小桃闻言笑道:“这位客人,我们两人是这酒楼的东家,因着我们酒楼每隔三月便有一次抽奖免费用餐的活动,偏巧刚刚我们抽出来今日免费的房间便是这雅月间,所以今**们这几位客人的餐点我们酒楼全部免费,我们便是来亲自恭贺的。” 那李媒婆一听,自是乐得喜笑颜开,虽然这顿饭也不用她花银子,但是若是这样一来,等会儿她点菜时便可以照着那平日里听说过没吃过的好东西大点一气儿,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儿的给自己打打牙祭。听到有便宜可占的李媒婆连带着看小桃也顺眼得很,见小桃生得容光照人,极是美丽,不觉多看了两眼,心里暗道,若是那样南宫家的小姐有这位姑娘三分的容貌,也不至于让那位田公子看不上啊。 三百三十一章 闹剧 三百三十一章闹剧 “哟,您两位东家,这可谢谢您了,”李媒婆笑着道:“我们今日也不知走了什么运,竟不花银子来您这儿白吃白喝一顿,这可真是过意不去。” 萧十一瞧着这媒婆便来气,半阴不阳的对她道:“行了,这是本店的规矩,你也不用说那么多,赶紧点菜罢,”说着,向站立一旁的伙计道:“去,让她们点菜。” 那伙计便拿着迎客来的菜牌上前,却径直走到那南宫艳面前,笑道:“姑娘,您来点罢。” 南宫艳此时恨不得自己变成哑巴,怕自己一开口说话便被小桃和萧十一听出声音认了出来,虽然她觉得此时小桃和萧十一两人的出现八成是认出她了,可是她还是得装到底的。于是她冲伙计摇了摇手,表示自己不愿意点菜。 小桃见南宫不敢说话,低着头脖子都快要垂到胸口去了,差点儿要笑爆了肚子。忍着笑瞧了一眼萧十一,笑道:“十一,怎么说这几位也是今日咱们酒楼的贵客,那位小姐既然害羞,你便亲自介绍几道菜肴可好?” 萧十一点了点头,亲自上前几步,走到南宫艳旁边径直坐下了。此举动让一旁的田宇和李媒婆几乎看傻了眼儿,他们见这位年轻英俊的东家居然主动坐在这么难看的姑娘旁边,可算是稀奇事儿,而且更稀奇的是这位东家公子居然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异常的神情,就好象对这位南宫大小姐的丑颜视而不见似的。李媒婆心里抖了一抖,她做媒这么多年,还从没见过如此不搭的两人坐在一处,而且看那南宫大小姐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奇怪呀,就连刚才这位进了屋摘了面纱露出一张丑脸儿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啊?莫不是姐儿爱俏,饶是这位大小姐自己长得不怎么样,但是瞧见那俊俏公子也心中暗喜罢? 南宫艳见自己心上人坐到自己旁边了,心中哀叹一声,她是知道这一定是萧十一早就认出她了,故意来戏弄她来着,她偏着头看向另一边儿的青玉,想让她给自己想个法子解围,可是瞧见小桃竟走到青玉面前,跟她小声儿说话,便嘴一扁,知道自己的伪装彻底在这二人面前暴露了。 萧十一瞧着她扭捏着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却有几分好笑,故意端着笑容温柔的道:“这位姑娘好生面熟啊,瞧姑娘的面貌五官倒与我家未婚妻子有几分相似,许是姑娘是她家亲戚,敢问姑娘贵姓尊名啊?” 此言一出,李媒婆和田宇几乎绝倒。这么一位风度翩翩容貌俊朗的佳公子居然有位貌丑的未婚妻子,难不成这位的眼光有问题?喜好与别人不同? 南宫艳心里一跳,双手不由得便抓紧了腿上的裙子,粗着嗓子道:“你...你这人好生无礼,谁...谁象你家未婚妻子?你分明是说话轻薄想占本小姐便宜...你若再要胡说八道,莫怪本小姐无礼了。”她这几句话字面儿上义正言辞,可语气却软的象小猫儿撒娇叫唤似的,毫无震慑力,倒象是半嗔半喜的情人间打情骂俏一般。 李媒婆在旁边将嘴儿一呶,暗笑这位南宫大小姐真是不知好歹,她那副丑样子连自己年轻时还胜她三分呢,有这样一位英俊公子如此说她是她的荣幸,还竟然得便宜卖乖,难怪南宫世家那样的财势,这位大小姐到如今还没有定亲,可见这位心性愚笨,不知所谓。 萧十一心里明知南宫艳怕自己识破她的身份,不觉好笑,其实她把好好儿一张脸画成那个样子也实在难以分辩,只是一个人的模样再怎么掩盖,那眼神却是掩饰不了的,尤其象南宫艳这样性格外向的姑娘,那双眼睛里神采飞扬奕奕有神哪里掩饰得了。 萧十一肚里暗笑,故做样子道:“这位姑娘说的是,是鄙人冒昧了。那就请姑娘点菜罢?” 南宫艳浑身上下象爬满了蚂蚁似的,整个人都不得劲儿,哪里吃得得饭去,方才想戏弄一下那田家公子的心情也顿时消失无踪,站起身来,对青玉道:“咱们走,我还是不吃了。” 青玉在一旁还没有答话,先就急坏了一边儿的李媒婆,她好容易挨到了可以白吃一餐好吃好喝的,若是这时候这位南宫小姐走了,自己跟这位田家公子一处坐着吃饭也实在不合规矩,于是便死命拉住南宫艳的衣袖,笑劝道:“南宫小姐别走啊,你和田公子话还没有说上两句呢,怎么能回去呢?老婆子我好容易把你们两面儿都约出来,好歹咱们慢慢吃慢慢聊嘛。” 南宫艳让她拉住了袖子,又听这李媒婆张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姓氏,急得只想要扑上去捂住她的大嘴巴,可是想要发作,又碍于心上人萧十一在跟前儿,不好意思使出刁蛮泼辣的手段来,只好又一次被李媒婆半推半按的重坐回椅上。只瞪着桌子对面儿的田宇翻白眼儿。都怪这个倒霉催的田家公子,若不是他叫什么李媒婆来自己家提亲,哪里会有如今这么一出闹剧,如今看来萧十一已经知道她偷偷出来和别的男人相亲,若是他误会了自己可怎么办? 萧十一瞧见南宫艳一脸的不自在,心里暗笑得不行,面上却仍然一副云淡风清的潇洒样子,摆足了温柔款款的架式,对她微笑道:“原来这位姑娘姓南宫啊,真巧啊,我一位交情极好的故人也姓南宫,这南宫一姓甚少,莫不是我的那位故人也是姑娘本家儿?” 南宫艳脸一红,撇开眼闷声道:“不认识,不知道。” 萧十一挥手叫那个伙计拿着菜牌过来,笑道:“客人们许是第一回来我们酒楼,不如就让在下替客人们点几味本店的招牌菜,可好?”说着,也不等人答话,就看着菜牌说道:“我们店里新来一位大厨,做得一手好菜,尤其是麻辣菜品做得甚好,不如就先来三道他的拿手菜,麻椒鱼排、红油螺片、双色麻椒一锅烩,好不好?” 别人尚没有觉得怎样,南宫艳早就在听萧十一报出第一道菜名时,额上便冒出汗来了。从她听到萧十一嘴里冒出第一个菜名开始,她就知道这男人是故意的。饶是她再怎么单纯直性,也听得出来他是故意要点这些菜让她食不下咽的。南宫艳心里只觉得又委屈又生气,也顾不上别的,拉了脸子用不满的眼神儿瞪着萧十一。 “啊呀,南宫姑娘莫不是不满意这几道菜,”萧十一见好就收,笑道:“敢情是南宫姑娘吃不得麻辣口味的菜品罢?那就再上几道清淡的,清蒸鳜鱼、荷塘月色、素炒三丁、八宝鸭、田园四宝烩,哦,对了,别忘了再给南宫姑娘来一碗片糖燕窝粥啊。姑娘家大都喜欢喝甜粥的,对不对啊?南宫姑娘?” 南宫艳知道萧十一是故意戏弄自己,再也忍耐不住,蹭的一声从椅上站起来,冲着萧十一道:“萧十一,你什么意思嘛?故意的对不对?我知道今日是我不对,可是...可是我也是没办法啊,你...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弄成这副样子?你还要笑话我戏弄我,你...” 她连说了几个你字,便说不下去了,想起今日打扮得象个唱戏的似的,还不是为了打消田家求亲的念头,结果自己这样努力,还阴差阳错弄成这样,越想截止是委屈,那眼睛一热,眼泪便上来了,登时在涂得厚厚脂粉的脸上刷出两道深沟来,她这不哭还好,一哭还止不住了,那眼泪接二连三便走珠儿似的往下掉,这还不算,她还扯着衣袖在脸上抹了两把,生生把脸颊上的粉蹭去半边儿,露出底下一抹白嫩细致的肌肤来。 萧十一本是逗着她玩儿的,见她急了,又掉了眼泪,把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弄得象花猫相似,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伸手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拍,笑道:“你瞧你,怎么象个小孩子似的,说哭就哭了,我这不是跟你闹着玩儿么?我可没有怪你,自然知道你的用意,你如今赶紧去洗把脸罢,那脸上粉搭的城墙都冲塌啦。” 南宫艳听他说根本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这下子便放了心,反正只要萧十一不怪她,她就什么也不怕了,索性不愿意再装模作样下去了,便扑哧一声儿笑了,扭着臃肿的身子走到小桃和青玉旁边去,笑着对小桃道:“乐姐姐,你带我去洗把脸罢,我这脸上厚厚一层,怪难受的。” 小桃笑着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笑道:“你也知道啊?好好的模样儿弄成唱戏里的丑妖精了,还不快跟我走?青玉,你去街对面儿的那家成衣铺给你家小姐买一套现成的衣裳,让她把这一身儿换了,这样子走出去,别人真把她当成唱戏的了。”说着,便携着南宫艳的手转身出了雅月间。 三百三十二章 摊牌 三百三十二章摊牌 迎客来的二楼帐房里。南宫艳正低头在脸盆里洗着脸,看着那脸盆里的温水从清澈透明渐渐变成浑浊,小桃就觉得又好笑又好气,她站在南宫艳旁边,帮着她把头上七七八八的金钗从头发上拿下来,嘴里还叹气道:“你说你这是往脸上涂了多少香粉胭脂?这脸盆里搓下来的都够和成粉砖的了。还有你这头上插这么多沉甸甸的金钗,竟也不觉得累么?也亏你想得出来。” 南宫艳接过小桃递过来的绢帕,仔细擦了擦脸,终于现出原本的容貌来,这才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噘着嘴穿上青玉买回来的新衣裳,咕哝道:“乐姐姐你不知道,都是我大哥非逼着我来跟那个田家的公子相亲,我没办法才想出这么个主意,反正那人瞧见我这副丑模样,估计也不会再来提求亲的事儿了,哪里想到萧十一一眼就把我给认出来啦。” 小桃笑道:“方才十一与我说了,从你进了迎客来他瞧见的那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可知道就算你脸上涂再多的粉,也掩盖不了那双眼睛里的眼神,他便是从你的眼神里瞧出来的。再说了,你大哥要你来相亲,你只跟他直说你有心上人了不就行了,把自己弄成这样做什么?” 南宫艳想了想道:“其实我也有想过跟大哥坦白说,只是我还没有说出口呢,大哥便说他不喜欢我远嫁到京城这边儿来,我怕说了我与十一的事情,他会一口反对就没提,想先放放等过看大哥心情好时找个好时机再跟他说,谁想到弄成这样...” 青玉也在旁边帮腔道:“是啊,乐小姐,我们家小姐听说大少爷要她来相看田家公子,急得什么似的,是我帮着她出主意让她先不要吵闹,先混过去这次的相亲再为萧公子的事情想办法。乐小姐,如今萧公子知道了我家小姐来相亲的事情,会不会生她的气啊?这事儿都是我出的主意,不怨我家小姐啊。” 小桃听了,瞧了瞧青玉又瞧了瞧南宫艳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一片忠心护主的,放心罢,十一不是那样不明事理小气的人,若是那样他早就一掉头走掉了,还哪里会跟着我进那雅月间里逗你呢?只是既然你已经答应了你大哥来相看那个公子,这样瞒着他于理一字上却是说不过去的,若是事后被你大哥知晓了怕是也要训斥你的,何况听你的说法那田家在你们南边儿那里大小也是个官家,而且和你们南宫世家也算相识,事情闹得太大了也是不好,你准备怎么料理这后面儿的事呢?” 南宫艳想了想,道:“既然十一已经认出我来了,我脸也洗了,衣裳也换了,也犯不着再瞒那个田家公子了。方才乐姐姐说的是,横竖我是跟定了萧十一了,不管大哥和爹娘他们答不答应,我总是心里有他的,别的男子我是决计不嫁的。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就干脆出去和他们说清楚,一了百了。” 此时的雅月间里,李媒婆和田宇都觉得气氛有点儿诡异。方才从这位酒楼的东家公子和那位南宫大小姐的对话中可以看出,这两位是认得的,而且看样子还很熟,从两人对话的语气中还隐隐带着几分暧昧的感觉。可是李媒婆和田宇怎么样也想不通,这位相貌俊秀的年轻公子怎么会看上那位丑怪的南宫小姐,难道也是因着南宫家的财势?可是不对呀,既然这位能在京城开起这样一间红火的酒楼,想来也不是一般人家,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呢? 正在两人疑惑的当口,就见从门口走进一个美貌少女来,李媒婆一瞧那姑娘穿着一件淡青的普通棉布的衣衫,下身的那条红裙却眼熟得很,很象是方才南宫大小姐穿的那条,而且这姑娘的发式也和南宫大小姐的一模一样,只是头上没有了那些金钗,只别了一根玉簪子。这姑娘秀眉挺鼻,一对水汪汪的杏眼又黑又亮,容貌娇艳美丽,只是这姑娘眉梢微挑着,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媒婆心里惊奇无比,尤其是在瞧见这姑娘身边跟着的丫头便是方才南宫小姐身边儿的那个,更是有些晕头转向了,便带着笑问道:“哟,这位姑娘是...” 南宫艳冷冷瞧了她一眼,径直走过去仍在方才的位子上坐下了,冷笑道:“怎么,李媒婆记性不大好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我不过是去洗了把脸,你就不认得我南宫艳了?” 轰的一声,李媒婆和田宇的脑子差点儿没炸开,原来这才是南宫家大小姐的真面目,那方才那个德性是她故意弄成那样儿的?李媒婆还没等开口,那边儿的田宇早已坐不住了,猛的站起身来怒道:“南宫小姐好生无礼,你若无心来与我相见直说就是,何必装痴扮丑的来戏弄人,这岂不是太不尊重人了么?” 南宫艳眼皮儿抬了抬,漫不经心的将视线在田宇脸上掠过,收回来重新放在桌上摆放的菜品上,边拿筷子夹了一筷香煎芙蓉球到嘴里,慢慢品着咽着,才端着茶杯慢悠悠的说道:“田公子言重了,我南宫艳平日里出门见客就是方才那副打扮,怎么,田公子看不顺眼?不好看?抱歉了,我觉得挺好看的,而且脸长在我身上,我爱怎么打扮就怎么打扮,我觉得好看就成。再说了,田公子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好生打扮自己,您没有听说过女为悦己者容这句话么?” 田宇此刻已明白了这位南宫小姐根本没有看上自己,而且怕是连到这里来相见也是不愿意的,否则怎么一个女孩子家将自己重要的面容弄成那副丑样子?他一方面越想越气,另一方面此时瞧着了南宫艳的真面目又有些惊艳的感觉,想要发作又没有理由,想要甩袖子走了又觉得有点儿不舍得,便僵在那里动弹不得,愣了半天才冒出一句话来:“哼哼,南宫小姐好大的架子,这又是何苦呢?” 南宫艳是决定豁出去了,反正自己是横了心非萧十一不嫁了,才不管自己在别的男人眼里是不是刁蛮任性不讲理,只要萧十一不嫌弃她就成了。就算是大哥怪她她也认了,不过是挨顿臭骂就是了,要是大哥要赶她回南边儿,脚长在她身上,她不会溜么?找个客栈偷偷住下来,料想也无妨。她既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便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也不瞧田宇那发青的脸色和李媒婆的一脸无奈,径自在桌上吃喝起来,还时不时跟旁边的萧十一说上几句话。 萧十一好笑的瞧着南宫艳故意冷落那位公子,心里好笑,也不作声,由着她来。那田宇鼻子都快气歪了,只坐在那里生闷气。李媒婆这一辈子给人做媒拉纤的,瞧着这情景,便明白了**分。这分明是人家南宫大小姐不满意这门亲事,但又碍天情面不得不来相亲,才弄了这么出扮丑的戏唱给她们看,她方才还真的只当是南宫家的小姐貌丑,原来这位还真的是位货真价实的美人,只是这脾气看来也不是吃素的,瞧这样子她和那位东家公子倒象是一对儿似的,看来这位田公子的事情是完蛋喽。不过,瞧情形这两位也没有订下亲事呢,她若是此时好好儿的讨好一下这两位,说不定能再揽一宗亲事呢? 想到此处,李媒婆便立即转了风向,哎呀一声笑着挪到南宫艳身边儿坐下,歪着头左瞧右瞧,嘴里啧啧称奇道:“我就说嘛,人家都传南宫小姐貌美如花,是个标致的美人,哪里会生成那样?原来竟是姑娘你化错了妆容,我说这个妆若是化不好啊,生生的能把个美人硬是给化的丑了。” 南宫艳一听她这话音儿转了,心里一喜,她方才还担心这媒婆跑到她大哥南宫离面前告刁状呢,这样看来,这媒婆还挺懂得见风使舵的,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笑道:“还是这李妈妈通晓事理,怪不得大哥说你嘴巧呢。来,李妈妈也吃点菜。青玉,来给李妈妈倒杯酒。” 李媒婆心花都要盛开了,这一会儿功夫这南宫小姐对她的称呼就从李媒婆变成了李妈妈,看来自己这次没有站错队。青玉迎上前来,亲手倒了一杯酒递了过去,小脸笑得象朵花似的,甜笑着对李媒婆笑道:“李妈妈辛苦了,这大老远的四处奔跑,快喝了这一盅儿。我们小姐方才说了,今儿劳烦了李妈妈跑腿儿,实是过意不去,早就让我带了红包出来,也算是我们小姐的一点儿心意罢。” 李媒婆左眼皮儿一跳,笑得咯咯的,连头上皱纹都笑平了,半推半就的接过青玉递过来的一个红封,用手一掂,便知里面是五两银子,忙站起身来向南宫艳谢赏。 三百三十三章 我有心上人 三百三十三章我有心上人 田宇见了李媒婆临阵倒戈的模样,几乎三尸神都要暴跳起来,他没有胆子和南宫艳公开叫板,怕得罪了在南边势力庞大的南宫世家,却也不敢轻易招惹这酒楼的老板东家,因着他似乎记着这家酒楼的主人的背景似乎不容小觑。 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此时见了李媒婆笑吟吟的接了银子,心里这股子火儿是再也按捺不住,他不想自己有意攀富结亲才不敢壮着胆气说话,却把错儿一股脑儿的推到李媒婆身上,猛的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李媒婆的鼻子道:“你这媒婆太可恶,明明收了我家的银子要替我说和亲事,这如今竟然又收对家的,你安的什么心?” 那李媒婆受了田宇这一句吼骂,心里极是不痛快,偏着头哎哟一声,瞧着田宇冷笑道:“哟,我的田大公子,你自己没本事让人家南宫小姐瞧不上,倒埋怨起我来了?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我看你怎么这样不通情理。咱们明明说好双方见一面相看相看,谁又说人家南宫少爷就把妹子许给你了?这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儿,如今人家南宫小姐没有瞧上你,这求亲的事儿自然就做罢了,你埋怨别人也是没用的。” 一番话把个田宇说的面红耳赤,半晌答不出话来。他瞧着对面南宫艳和萧十一的便也看出几分故事儿来了,怕是这位南宫小姐心里已经有人了,可是他看看南宫艳那艳丽出挑的外貌,想想她家里的风光,又觉得十分舍不得撒手,心中天人交战之下又厚着脸皮问道:“南宫小姐,你的意思如何?这媒婆的话不可信,我不会听她胡言乱语...” 南宫艳心里长叹一声,这是怎么了,这位田公子怎么是个如此不识趣的人?亏得他还是个读书人呢,莫不是读书读傻了,成了书呆子?看来这种人跟他说话不摆明了是不行的,于是,她放下手里筷子,正色瞧着田宇道:“田公子,既然你这样说了我也不瞒着你了。其实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也已经准备向我大哥提亲,所以...” “南宫小姐,你别说了,我...我明白了...”田宇打断南宫艳的话,用不着再让对方说下去了。 站起身来,田宇转身便走出了雅月间,他再在这个屋子里呆下去是不可能了。因着他方才明明看到在南宫艳说话时,旁边那个英俊的酒楼东家紧紧牵住了她的手。 瞧着田宇走出房间,南宫艳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叹道:“哎,终于没事儿了。真是的,早知道这样,我还扮什么丑啊,直接来了扔下话来就走多好。” 萧十一瞧着她笑道:“不知道你怎样想的?说实话,那田公子今日受了你的惊吓,也着实有些委屈。怕是你大哥若是知道你这样戏弄人家,非得教训你几句不可。” 听到萧十一这几句话,南宫艳心里还真有点害怕,她大哥若是知晓今天她在迎客来上演的这一出好戏,会不会一气之下让人把自己带回南边儿去啊?想到这里,她瞧了瞧一旁正吃的欢实的李媒婆。 李媒婆虽说嘴里吃着美味佳肴,但眼神早瞧着南宫艳望她这边看来,赶忙笑着表态道:“南宫小姐放心,老婆子的嘴紧得很,回去跟你家大少爷回报,只说是小姐您没瞧上那位田公子也就是了,其它的多一句老婆子也不会乱说的,您尽管放心罢。”说到这里,李媒婆抓紧机会话锋一转,笑道:“南宫小姐,方才您说有了心上人,还要上门提亲,不知这是哪一家的公子?若是南宫小姐不嫌弃,可不可以让老婆子接了这趟生意,保准给您说成这门亲。”说完,那眼睛便往萧十一身上瞄了瞄。 话音刚落,就见青玉在旁边笑道:“李妈妈,这个你就不要操心了。那位公子的家世也不是普通人家,这等婚姻大事自然有官媒出面促成,而且也不过这两日便要上门提亲了,妈妈若想找生意做,倒是也不难,我们南宫商号里有好多工人都是光棍儿一条呢,他们大都是京城这边的本地人,有好多也是该娶媳妇的年纪了,不如我让我家小姐跟商号里的管事的打声招呼,妈妈哪天有空来商号了解一下情况,也好给他们找个好媳妇儿啊。” 李媒婆一想这南宫大小姐的心上人怕就是眼前这位酒楼的东家公子,瞧这位非富则贵家世一定不一般,这样的人家提亲大都都爱找官媒,她怕是接不到这个生意了。可是青玉方才说的让她灰了一半儿的心又燃起来了,她当初为了打听南宫艳的长相,还曾到南宫家的商号里去过。那南宫家的商号起码有百八十号工人,就算除去已成亲的,还剩下差不多一半儿都是未成亲的小伙子,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活资源,她手头儿还正好有几家普通人家的姑娘要找婆家,正好可以让他们相看相看。 这一下子,李媒婆乐得嘴也合不拢了,今日又得了银子又得了生意,喜得连连向南宫艳道谢,于是饭也顾不上吃了,急着回家去那几家女儿找婆家的人家走动走动,准备明日晌午便去南宫商号里走一遭。 小桃从帐房走出来往雅月间里去,在走廊里正巧看到李媒婆乐呵呵的下了楼梯,脚下象踩了风火轮儿似的快步一溜烟儿的去了。走进房间,瞧见萧十一和南宫艳两个正边吃着边说话,便笑着问道:“那媒婆想是得着什么好彩头了?象有个大元宝等着她捡似的,一阵风似的走了。” 南宫艳起身挽着小桃在自己身边坐下,笑道:“乐姐姐不知道,那是方才青玉丫头给她招揽了生意,让她替我们南宫商号里的工人们找媳妇儿,我们那些工人虽是出力的,但是工钱却是京城商行里最多的,大都手里有几个银钱,那李媒婆若是能做成几个亲,怕是中间的谢媒银子也不少赚呢。她能不高兴么?” 说到这里,她话头一转,正色道:“乐姐姐,如今我还有一件事儿要求你帮忙。你也瞧见了,今天我这副模样在这闹了这么一场,虽说李媒婆不会跟我大哥说什么,但是我怕万一将来田家那边儿将这事儿传到我家里,怕是我吃不了兜着走。我如今横竖是铁了心了,除了萧家别家的亲事一概不答应,我想求姐姐陪我走一回商号见见我大哥。我想我和十一的事情也瞒不了许久,倒不如坦白对大哥说,瞧瞧他的反应。只是我怕大哥不愿意我远嫁京城,一口回绝了,还想请乐姐姐帮我说两句好话,成不成?” 小桃听了笑道:“这是自然,你和十一的事情我自然要出力的。只是我怕我说话不够分量,若是你家里人铁了心的不让你嫁到京城里来,不知道我说话能不能起作用?” 南宫艳笑道:“姐姐莫不是忘记了,当初你救了我家小弟的事情。姐姐不知道,虽然我爹娘没有见过姐姐的面,可是心里却是很感激姐姐对我家小弟的救助之恩的,上次我爹写来的家书,还提到姐姐用我们家的海船运货,不让大哥收银子呢。我娘还说,若是以后有机会来京城,定亲自登门给乐姐姐你道谢呢。所以,你如今是我们南宫世家的恩人,恩人说的话我大哥总要听进去几句罢。” 小桃笑着瞧了瞧南宫艳又瞧了瞧萧十一,禁不住笑道:“十一,你这未来的媳妇儿好一张巧嘴。为了你们的事儿,我还真得厚着脸皮装一回恩人去讨人情了,只是将来事情若是成了,你们怎么谢我这个媒人啊?” 青玉在一边抢着笑道:“乐小姐想要什么尽管跟我们小姐张口,我们小姐如今只要办成了这件事儿,什么金银财宝的都舍得往外送的。” 她这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南宫艳红了脸作势要去拧青玉的嘴,青玉笑着求饶道:“小姐行行好,饶了奴婢这一遭罢。奴婢知道您日后若有了姑爷自然是有了靠山,用不着奴婢了,可是如今您没出阁之前,那些大事小情怕是还得奴婢前后的给您跑着腿儿出着主意呢,您就这么快鸟尽弓藏,卸磨杀驴了?” 南宫艳让她逗得又羞又臊,又急又笑,扯着青玉不撒手,两人闹在一处。萧十一笑道:“这丫头前半句话说得还好,这最后一句倒把自己绕进去了,好笑好笑。”说着便哈哈大笑。 青玉嘟嘴对南宫艳打趣道:“小姐瞧,您和萧公子的亲事还没定下呢,萧公子说话间便护着你了,说我是驴呢。”南宫艳也笑个不住。 小桃拍着手笑道:“你这丫头和我家的画眉有得一比,这嘴里就是不吃亏的。”说着,转向萧十一道:“十一,如今南宫妹子要让我也出马了,你那里可有跟家里提过这事儿?若是我那里顺利,你这边便要趁机会赶着去求亲了,若是拖的时间长了,怕是人家以为你没有诚意。” 三百三十三章 感谢(一) 三百三十三章感谢(一) 萧十一方才就瞧南宫艳和小桃二人在那里说的热闹,又听小桃问自己,便笑道:“你们两个丫头在那里比划一阵,便把我的终身给卖了,也不问问我的意见么?” 南宫艳眼睛猛的睁圆了,抖着声音道:“难道...难道你不愿意?”萧十一这一句话说的她心里心上八下的,别说是她,就连旁边的青玉也脸色发青了。 萧十一见她当真了,便哈哈一笑道:“我逗着你玩的,你还当真了。我此时若说不愿意上门求亲,怕是你们主仆二人要活吃了我呢,你瞧你那两只拳头攥的比斗还大,莫不是要揍人?” 南宫艳这才明白他是故意逗自己呢,红着脸扑过去就拿拳头作势要打,小桃忙拦住笑道:“你们两个消停些,不要闹了。如今在说正事儿呢,你俩个却打情骂俏起来了,我说南宫妹子,你若是真的把十一打个腿断胳膊折的,他家里岂不要害怕,说是这未来的媳妇儿却是只母老虎,人还没到,先把自家的夫君打的起不了炕了。” 众人又说笑一阵,一起吃了饭,小桃便答应了南宫艳第二天便去南宫商号去拜见一下南宫离,提一下萧十一的事情。小桃对完了帐本,便留着萧十一和南宫艳在那里闲话,自己便让车夫赶了马车径自回家歇息。 刚进门,几个丫头便拥上来给她递过暖手的小熏炉来,因着这时节已是深秋,已渐渐进入冬令,天气慢慢转冷,乐府里早在搬入前便打好了地龙,这几日便烧上了,因此屋子里还是暖烘烘的。小桃无事,便将南宫艳今日在迎客来扮丑相亲的事情讲了一遍,听得几个丫头笑得前仰后合的,嘴都合不上了。 喜鹊掩着嘴笑道:“这南宫姑娘果然是个办事儿爽直的,不喜欢人家竟然还扮丑去相看,那个公子也是倒霉,碰上南宫姑娘这样一个硬生米,生生的叫她气得够呛。只是那南宫姑娘的兄长若是知道了此事,怕是她要挨些教训呢。” 画眉摇头道:“我看未必,我倒要为南宫姑娘这一出好戏喝声彩呢。依我说,那田家公子未必是冲着南宫姑娘的人来着,怕是八成是为着南宫家的财势而来,否则他知道了南宫姑娘的真面目后为什么不斥责她呢?还不是怕得罪了人,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没一点儿硬气儿,叫人瞧不上。” 小桃手里织着毛线,得空瞟了一眼画眉笑道:“你这丫头惯会说嘴,这个瞧不上那个不顺眼,全天下的人到了你嘴里,怕是没几个让你赞声好的,我就瞧着,你这丫头这辈子若是不嫁人便罢,若是嫁了人,我倒要瞧瞧你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 其它几个丫头哄然叫好,画眉红了脸嗔道:“小姐如今越发不正经起来,连男人都说了出来。我也不瞒小姐说,我这辈子便是个奴婢命了,只得伺候小姐一辈子也算是走了好运,横竖跟着小姐身边吃喝不愁的,就是不找男人也饿不着我。” “越说你越来劲儿了,”小桃笑着倚着床边,伸长手里竹针在画眉脑袋上轻敲了一记,笑道:“莫不是你要终身不嫁,跟着我不成?罢罢罢,你们几个丫头我是早晚都给你们嫁出去的,就算嫁了人也一样可以以媳妇子的身份呆在我身边伺候嘛,哪里那么些讲究?喜鹊如今已是有主儿的人了,小珍和豆儿丫头年纪还小,不着急,只是你这丫头眼光高,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儿的,既然如今话聊到这儿了,你便实告诉小姐我,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我好给你留心着。” 画眉见小桃说的认真,更是不好意思,便低了头绣花也不说话,小桃笑着推推她笑道:“怎么,你一向是个脸皮厚的,这会子说起正经事儿来倒害起臊来了?” 画眉笑道:“小姐不要取笑我,我倒不是害臊,只是我是一个丫头,有些话说出来怕是人家笑话我。” “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只管说,我听听。”小桃停下手里活计,瞧着画眉说道。这丫头一向是个牙尖嘴利眼光刁的,她还真不知道这丫头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画眉想了想,道:“小姐,这好男人世上虽说不多,但也不能说没有。至少小姐身边便有几个极好的,象是王爷还四皇子,十二皇子,还有萧公子,还有咱们家的三个少爷,我觉得都是顶尖的好男人。只是那是小姐这样的人才配得上的,我们这些做奴婢丫头的,自然只有看看的份儿,想都不敢想的。象奴婢将来只想嫁一个本本分分,老实厚道的男人就行了,只是奴婢虽然只是个丫头,但是也想象小姐那样做他的正妻,不喜欢他娶小老婆,也不知能不能成?” 小桃没想到画眉还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看来在她身边呆得久了,连这些丫头们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些新思想捏,呵呵。小桃忍着笑,道:“画眉丫头说得好,没想到你这丫头除了骂人掐架厉害,还能说出这样一番像模像样的大道理来,嗯,不错不错。小姐我支持你,你这丫头若是有了喜欢的男人,便来告诉我,我给你做主,而且我好歹也是个王妃,有我和王爷给你压着场,保准他不敢再娶小老婆,怎样?” 画眉自是喜笑颜开,小桃瞧着剩下三个丫头笑道:“你们不用瞧着她笑,连你们也一样。我乐小桃别人管不着,也犯不着管,只是你们几个都是和我极贴心的,你们几个日后成婚自然小姐我给你们做主。” 次日一早,小桃便吩咐小厮去自家点心铺子备了几色上好的精致点心,待到天色大亮,便换了出门见客的衣裳,坐着马车只带了喜鹊一人跟着,去南宫商行去见南宫离。这一路上,小桃便在心里想着准备说辞。 谁知马车到了南宫商号,喜鹊一掀帘子让小桃下车,小桃一冒头便瞧见商号门口站着青玉丫头,正四处张望着象在等人。小桃便知道她这八成是在等自己了,便笑着朝她招招手。那青玉果然见了她象见了活宝贝似的,撒开两腿飞快跑了过来,亲热的冲小桃笑道:“乐小姐,您真讲信用。您昨日说的天光大亮便来商号,我们小姐便让我早早的来这门口儿等着。我还嫌我们小姐无事忙,以为您得中午时分才能过来呢,没想到您真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小桃笑道:“说好的事情自然要做到了,你们小姐昨晚是不是兴奋的睡不着觉了?”说着,跟着青玉往商号里走去。 青玉在前面带着路,笑得小脸象朵花似的,道:“乐小姐真是聪明,我们家小姐昨晚脸都快笑酸了,趴在被窝里跟我东扯西唠的,还不让我睡,”说着,指了指自己眼窝嘟着嘴道:“您瞧,我这眼睛都有黑眼圈了。” 小桃和喜鹊二人让她逗得不禁笑起来。南宫商号的下人早已通报了在里面的南宫离,南宫离听说是乐小桃来了,便亲自迎了出来。小桃和南宫离二人不是第一次见面,二人早在因南宫艳在市集上抢绢花时便已见过,后来又在迎客来举行的猜谜会上见过,但彼此却没有正式说过几句话。 南宫离迎出来寒暄一番,将小桃让到前厅里奉上茶来,又让青玉去把南宫艳叫来相见。小桃今日穿着一件织锦的粉紫衣衫,腰间一条玉色腰带,系着一条水波纹的深紫长裙,裙角用银线绣着几条如意纹,显得大气又华贵。 南宫离让丫环奉上茶来,笑道:“乐姑娘,哦,不,我是不是应该称呼你王妃啊?” 小桃赶忙笑道:“南宫公子别取笑了,我和南宫妹子情如姐妹,大家都是极好的朋友,这里又不是外面哪里用得着那些规矩客套?上次我们酒楼里需要的食材还是托南宫公子的商船运来的,我这王妃头衔之前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无需这样客气。” 南宫离见她言谈得体大方,不由的一笑,道:“乐小姐果然快人快语,怪不得就连艳儿得罪了你,你也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那样容易就原谅了她,还与她做了好朋友。她这丫头整日说你不离口呢,我们兄妹俩个初来京城之时,我还担心她任性刁蛮的个**不到朋友会闷得慌,如今也不用担心了。乐小姐当初仗义救了舍弟的事,我南宫家非常感激,”说着,站起身来朝着小桃深施了一礼,道:“我代表我们南宫世家多谢乐小姐。” 小桃赶忙让开,连连挥着手道:“南宫公子千万别这样,令弟的事情我只是举手之劳罢了,而且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南宫公子若是这样,我很不好意思,我今后会常来这里找南宫妹子,公子若是这样,岂不是让我不自在么?” 话音刚落,就听厅外南宫艳的声音笑道:“是啊,大哥。乐姐姐人最好了,帮了弟弟之后连赤铜飞鱼令都还给咱们了,还稀罕你一个礼么?我说,你还不如来点实惠的,比如,乐姐姐今后若是有用得着咱们南宫世家的地方,咱们就尽力帮忙就是了。” 三百三十四章 两家口风 三百三十四章两家口风 小桃忙笑道:“这个不敢当,只是我今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却是真的有件事儿要与南宫公子说。” 南宫艳自然知道小桃要说的是什么,脸上一红,转身就想避开,她虽然性情爽直,但是人家当着自己的面跟她兄长讨论自己的婚事,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 她刚想迈步,却被小桃一把扯住手,笑道:“南宫妹子,上次我借你的两本画册子可好看么?那里面夹着一张我给丫头画的绣鞋的花样子,想是你没有看到那里不知道,今日我正好取了回去,你去拿给我好么?”说着,便朝南宫艳飞快的眨了眨眼睛。 南宫艳也是聪明人,当下便明白了这是小桃借故要支工自己,便顺水推舟笑道:“姐姐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没看到那里呢,我这就去拿去,姐姐等着。”转身便去了。 南宫艳装模做样回了自己后院的屋子,呆坐了一会儿,寻思着靠着软榻歇一会儿,心里却总是惦记着前厅里小桃跟自己大哥讲到哪里了?又想了想青玉还留在前厅外边伺候着,想是她等会儿便能来给自己通风报信儿了。正在想着的时候,却见青玉一路小跑回来了,却没有进门,倚着门槛儿对里边儿的南宫艳笑道:“小姐,还是乐小姐她面子大,方才我在外面偷偷听着她跟大少爷说起萧公子的事儿,大少爷想了想,竟然答应了,说是会写家书给南边的老爷夫人,问询他们的意见。你说这可不是有门儿么?” 南宫艳高兴的差点儿从榻上蹦起来,真想狠狠抱着小桃转几圈儿。青玉也是一脸喜色,笑道:“小姐,我瞧着这事儿八成是十拿九稳了,老爷和夫人虽说是不舍得小姐远嫁,可是毕竟象萧公子那样好的家世可是难得的,想来老爷和夫人是不会说什么的。” 南宫艳走到门口,想了想道:“我这会子去前厅里,是不是不好啊?他们还是在说十一的事儿么?” 青玉笑道:“别去啦,我方才过来那会儿听见乐小姐说要来后院儿跟你聊天呢,商号里的帐房先生也找大少爷说事儿呢,乐小姐这会儿子怕是已经往咱们这里来了。” 果然,片刻功夫小桃便由着一个丫头引着来了后院,南宫艳自然是拉着她的手好一通感谢,小桃坐在软榻边上对她道:“有什么好谢的,我不过是跟你大哥他提起萧十一的真实情况罢了,无非是说说将军府里的人口背景,让你大哥和父母对他有个基本的了解。不过,我可没有提起你和十一相熟的事情,只说是你去迎客来瞧我时遇到萧十一,他对你印象相当不错,这才遣了我来探探口风,你可别得意忘形说漏了嘴啊。” 南宫艳连连答应点头,小桃又坐了一会便起身告辞,说道还要去将军府里瞧瞧怀孕的云平郡主,听听将军府里的口风。南宫艳直把她送到商号门口,眼见着小桃带着喜鹊主仆二人上了马车,方才回去。 小桃这才让车夫将马车赶往将军府里,引得喜鹊在车里笑道:“姑娘,你还当真象个媒婆的样子,这两家里跑着腿儿,也不知得多少谢媒银子?” 小桃将身上披风紧了紧,笑道:“那有什么办法,这两边都是我的朋友,而且他们两个如今情投意合的,而且有意结为婚姻,我不过是跑点路给两面说和一下,费点儿嘴皮子罢了,有什么难的?”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外面车夫的声音道:“哎呀,小姐,下雪了。” 小桃一惊,忙掀了车帘往外瞧去,果然见外面纷纷扬扬竟下起雪来,只觉得惊喜不已。这如今离入冬不过只剩下几天功夫,却提前下起雪来。惹得喜鹊也探头探脑的往外瞧,嘴里笑道:“小姐,今年冬天的雪来得倒早,我记着离入冬还有几天呢,想是这雪存不住,怕是落到地上就化了。怪不得我觉得今儿有些凉凉的呢。” 小桃扶着窗笑道:“瞧这样子,今年冬天的雪不会少了,来年必定是个好年头儿。” 来到将军府,丫头便引着小桃去见云平郡主。云平郡主此时怀有身孕,平日里便不大出门了,只呆在家里养胎,此时正在后院的一间小休憩间儿里歇着。那小休憩间儿里收拾得干净利索,瞧着也是极敞亮温馨的。因外面刚下了雪,丫头们怕冷着大少奶奶,忙着在屋里笼了火盆,屋子里面此时是暖意融融的。小桃一进来,便觉得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十分舒服。 只见云平郡主穿着件家常的半新的绣着菊花的小单夹袄,正倚在房间靠墙的软榻边上,手里正摆弄着一顶小小的虎头帽,丫头素云在一旁陪着,手里拿着一张花绷子在绣着什么活计。主仆两个都是低着头专心忙着自个儿的事情,所以丫头掀了帘子让小桃进来她两人也丝毫没有察觉,小桃便笑着轻咳了一声儿。 云平郡主闻声抬头一瞧,见来者是小桃,不由得心里大喜,素云也赶忙在旁边站起来把小桃让到榻边坐下,又出外间儿给她倒茶。云平郡主笑着让小桃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让丫头笼了个手炉给小桃塞在怀里,笑问道:“今日下雪了,你怎么反倒想起来我这里了?” 小桃笑着道:“听你这话讲的,莫不是怪我平日来的少么?我倒想常常来的,只是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这满将军府里将你当成个活宝贝,我若是常来便还得劳动你陪着,若是累着了乏着了岂不是我的罪过?所以,我能来你这十次,也改成只来三次了。等你的宝宝出世,我有多少来不得?” 云平郡主笑着在小桃头上戳了一记,笑道:“就只你这嘴儿巧,怪不得将老七哄到了手。我与你实说罢,你还是没事儿便来瞧瞧我好,我如今为了这孩子养胎,行动都不得自由,相公他巴不得我走路也数着步数儿才好,多行一步便叫我躺回床上歇着,哪里就累死了我?平日里我到书房里看书如今也不成了,我娘说看那么些字累眼睛,吩咐丫头们盯着我。”说着,叹口气笑道:“我如今只得听着他们摆布,整日吃了睡睡了吃,倒象是养猪呢。” 小桃笑得不行,捂着肚子道:“你这形容还真形象,如今这将军府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保证你们母子两人健健康康的,这也怪不得她们。这会儿算什么?等到你孩子出世做月子那会,才是真正的养猪呢,到那时八成会给你吃一堆一堆的东西,就算不是猪也喂成肥猪了。”这倒不是说假的,她曾亲眼见到前世里自己的大学同学做了妈妈后,整个人肥了两圈,都认不出来了。 云平抚额苦笑道:“你何苦笑我,我自是知道的。如今隔十天半月的,我娘便亲自带了丫头捧着一大堆人参燕窝的来我这里,说是留着我生了孩子后补身子。还有我婆婆也是,恨不得一天让我多吃三顿饭,生怕饿着了她的小孙子。我这还没生呢,这几日便觉得身上有些长肉了。待到坐完月子,怕是都吃得走不动了。相公说了,你想吃什么,只管去厨房里要,我瞧着若是天上的月亮能捞下来,他也能弄下来给我炖汤了。” 小桃笑着在云平郡主的肚子处轻抚着,笑道:“这孩子也是个有福的,能投在这样好的家里,有你和萧将军这样的爹娘是他的造化。这孩子若是象萧将军,怕是将来也会是个金戈铁马的英雄呢。” 云平笑道:“你这话和相公说的如出一辄了,他也是希望是个小子,将来继承他的衣钵,就象当年相公继承我公公的衣钵一样,只是我却不喜欢这孩子依旧舞枪弄棒的,这些年韶然国与其它三国互不侵犯还不错,若是象旧年似的摊上战乱,这兵将先行,我岂不是要为他担心。这孩子我倒希望他弃武从文呢。” 二人正唠着家常,突然听得外头门响,然后便是一个妇人的笑声响起:“哎哟,可是我的干女儿小桃子来啦?”原来进来的正是萧老将军的结发妻子萧夫人。 小桃早就在认得萧十一时便识得萧夫人了,后来又与云平郡主相识,再加上与风翊宣的关系,便与将军府的人熟得很,因着当初风翊宣在皇帝面前说她是萧老将军的义女,这萧夫人旧时原也是一位武将的女儿,脾气性情也极是爽利的,见了小桃便极喜爱她,初时见她和自家二儿子相处甚好,还动过心思若是能得这么个儿媳妇就好了,哪知这小桃却是与七皇子对眼儿的,萧夫人深感可惜之下便把小桃当成干女儿了,亲热得很。 小桃迎到门边去,只见萧夫人披着件厚厚的大氅进来,瞧着小桃笑道:“你这丫头也有好久没来了,莫不是光想着和你心上人谈情说爱,忘了来瞧你干娘了?” 三百三十五章 家事宫事(一) 三百三十五章家事宫事(一) 小桃笑着在萧夫人身边搀扶着她进来,边走边道:“干娘这可是冤枉我了,我这些日子可是没得闲呢,家里铺里事情一堆,便是这样我心里还是记挂着干娘呢,只怕干娘不信我呢。” 萧夫人笑着拧了小桃的脸一把,笑道:“你这丫头便是嘴巧,怨不得连皇子王爷也拐了去了。” 她说到这里,瞧着小桃今日一身衣衫淡紫深紫,衬得那细腻的肌肤胜雪,容光娇艳,又见小桃头上只斜斜的挽了一个髻,上头只戴了一只珠钗点缀,那珠子却是有拇指大小,光华流转,便也不嫌太素净。 萧夫人瞧着小桃一身打扮心喜之下忍不住打趣道:“你这丫头一阵子不见,倒越发出落的美丽了。我家这大媳妇儿就是个美人儿了,我当初还想着若是二媳妇能似你这般,我也就心满意足了。谁知你竟是皇家的媳妇儿了,可惜啊可惜,只怪我们家十一没那福份。” 小桃也不在意,笑着亲自接过丫头递过来的茶,捧到萧夫人手里,笑道:“瞧干娘说的我好象香饽饽似的,那是干娘喜欢我嘴巧讨喜才这么说,您不知道么,那是因着阿宣眼光怪异才看上我,我毛病多着呢。十一总说我是女儿身子,男人的性子,自认得十一起他心里便没把我当个女子,怕是当兄弟看还多些呢。”说得屋里人都笑起来。 云平郡主对萧夫人笑道:“娘,外面飘了雪,你还来我这里做什么?小心路滑,我没事的。自从我有了身子以来,娘每天都到我这院儿里瞧我,媳妇心里过意不去,应该是媳妇儿跟您去请安的。” 萧夫人眼睛在云平郡主的肚子上打了几个转儿,虽说云平郡主如今穿的宽松的衣裳把微微隆起的肚子遮得严严实实,但是萧夫人仍是笑得见牙不见眼,“免了免了,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安心养着才是正经事。那请安什么的虚礼儿什么时候做不得?云儿,跟娘说,这几日可有想吃的东西,娘叫人弄去。” 云平郡主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笑了。她自从与萧威成亲以来,这许多年没有怀上孩子,也不知是为着什么,如今突然怀上了,便突然给她凭添了许多新奇又奇妙的体验。那么一个她和相公两人的孩子正在她肚子里慢慢的生根发芽渐渐成长,虽然她现在还看不到他,可是这孩子确是实实在在在她的身体里面,她能感觉到他的成长,等到再过几个月他们就可以看到他了。于是,云平每天都过得很幸福,盼着那一天早点儿到来。 也有些事情让云平觉得很不可思议,她怀孕之前口味偏清淡,不太喜欢口味太重的食物,结果现在有了宝宝,也不知道是宝宝的口味还是怎么的,她的饮食喜好完全来了个大颠覆,以前不喜欢吃的东西如今却喜欢的不得了,还尽爱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比如上个月她突然想起吃月饼,但是中秋节已经过去了好久,街上哪里还有月饼卖,只好让厨房里的厨子们现做了来。可是她却吃着觉得味道不太对,这才想起来自己想吃的那种口味是中秋节时小桃送来的那种。那几种口味各异的月饼还是小桃亲自在家里领着厨房里众人做的,分送了亲朋好友一些,当时便送了将军府四盒子。 云平郡主突然想吃小桃做的月饼,这别人做的味道她吃着便觉得不可心。只是她却觉得为了口吃的跟小桃不好意思张嘴,素月便奉了萧老夫人的话亲自到乐府笑着讨月饼去了。当时小桃听了先是一阵大笑,想起娘亲曾说起过一句笑话,说是怀孕的女人想屁吃。就是说有了身子的女人很奇怪,常常想吃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于是小桃二话不说,吩咐人去自家糕饼铺子取了各式食材,当即便领着素月下了厨房,掳起袖子来做了满满两食盒新鲜月饼,一共四种口味,八十个,够云平郡主吃一阵的了。 自从那天开始,小桃便留了心,若是自家糕饼铺子和小吃铺子出了什么新口味的吃食点心,便先让伙计包上两包送去将军府,让云平郡主不好意思之余又很感动。当然云平郡主对食物的喜好似乎不太固定,昨天还抱着猛啃不肯撒手的食手,第二天见了也许就不愿意多看一眼了,弄得厨房里的人见了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少奶奶,您今天想吃什么啊?” 此时,萧夫人又问她,就把云平问了个大红脸,想起来自己上月跟小桃讨月饼吃,便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娘,媳妇儿今天想吃八仙打卤面。已经吩咐厨房里准备却,您别费心了,我要是想吃什么,就让人跟您说。” 萧夫人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又道:“是啊,要吃什么可得先派个人儿来跟我说,别乱吃东西。你们小孩子家又是第一次有孩子,这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这都是有讲究的。象是兔子肉怀孕了就不能吃,吃了孩子生下来会生兔唇的;还有那羊肉也不行,吃了会有羊颠;还有狗肉也不行,吃了狗肉生下孩子来爱咬人,吃了鸭肉孩子爱摇头...总之,这忌讳多着呢。云儿,你听话啊,为了咱们萧府的这个大孙子漂漂亮亮健健康康的,你可得多忍忍啊。娘是过来人,听娘的准没错。娘不是给了你那个大夫列出来的忌食的单子么,那个我已经让厨房里的人硬是背熟了,他们会帮你记着的,你只放心啊。” 小桃听得云山雾罩的,笑道:“怎么,还有这么些东西不可以吃?” 萧夫人面色认真的点头道:“那是自然,有些东西孕妇吃不得的。你们小孩子家不懂的。” 小桃瞧着云平郡主笑道:“我瞧着郡主的饭量倒比先前大了好多,我只知道,吃完饭别马上就躺下了,到花园子里走上小半个时辰,多吃些水果多喝些牛乳,将来孩子生出来白白净净的。” 岂知她话一说完,萧夫人和云平郡主便都笑了,连一边的丫头们也笑了,小桃让她们笑的莫名其妙,“你们笑什么?我说错了么?” 云平郡主笑着指着她道:“不是说错了,是说得蛮象那么回事儿似的。不看你这一身姑娘家的打扮,光听你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过了似的,说的头头是道的。”说着,捂着嘴又乐,“怕是这些话都是从你母亲那里听来的罢,这也好,你如今懂得这样多,将来嫁到王府去,快快给我七弟生一个大胖小子,那回子我也不用指导你了。” 小桃脸色大红,若是平常日子便早扑过去和云平郡主闹成一团了,可如今对方是有身孕的人,她不能跟她打闹,便扯着萧夫人的手撒娇道:“干娘瞧,郡主欺负我,说的是什么,我不依。” 萧夫人笑道道:“虽是玩笑话,不过云儿说的也没错,如今你和七王爷的好事也快近了罢,明年开春怕就要成亲了罢,嫁妆可准备得怎么样了?到时候,干娘可得送你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给你添妆。” 小桃笑道:“干娘,怎么说话扯到我身上来了?到明年春天还得好几个月呢。干娘且别说我,我今日来还是有件事情来探探干娘的口风的。” “哦,探我的口风?”萧夫人笑道:“你倒说说,是什么事情?竟求到我头上了?” 小桃先就问道:“干娘,你方才还说替十一着急娶媳妇的事儿,莫不是你们二老心里还没有人选么?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做媳妇儿?”她还是先问问的好,毕竟萧府是大将军府,也是韶然国臣子中极有地位的,虽说南宫世家在南边儿也是颇有威望的,但是毕竟还属商家,却是与官家差了一截的。她不敢保证每个人都象风翊宣那样不在乎对方的身份和地位的。 萧夫人听她提起二儿子的婚事来,便先就叹口气道:“丫头,他还有什么你不知道的?这老2和老大性情可是大不一样,他大哥成熟稳重,象极了我家老爷;这老2的性情却不知道象谁,跳脱的厉害,说他不聪明罢,可也冤枉了他,他自小读书便好,却不爱考功名;自小跟着他大哥一起跟老头子习武,虽然不比他大哥那样,也算是有一身好功夫,但是却也不愿意做武将,这文不文武不武的,头几年几乎没将老头子气死。” 小桃听了不由好笑,萧十一还真是那种跳脱纵性的脾气,他想做的事情你拦他不管用,他不想做的事情你八头牛也拉不回来,当初也就是这一点真性情让小桃觉得这人挺真实的,才与他慢慢交上了朋友。 此时听得萧夫人这样讲,小桃便笑道:“干娘也不必这样说,十一他是个真性情的人,自然有人欣赏他这一点。” 萧夫人一拍双手,道:“着呀,若就是这样也就算了,这孩子偏就不省心。若说起长相来,他比他大哥还风流俊俏两分,若说起我们家的家世来也挑不出什么,若不是他前几年整日里没个正形,哪里会到现在还没有成亲。他若是安分点,早成婚抱儿子了。” 三百三十六章 家事宫事(二) 三百三十六章家事宫事(二) 小桃和云平郡主听了萧夫人埋怨,也知道这是做母亲的替儿子着急婚事所致,所以埋怨归埋怨,那话里的担忧却是真真实实的。 小桃便劝道:“干娘,你何苦捏着老帐本儿不放,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十一他不过是爱玩些,若说真的闯出祸来那还真的不是他的风格。他不过是外表风流,其实若是认准了谁,那是肯为人掏心掏肺的。他是干娘亲生的,在您眼皮子底下长了这么大,您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小桃这番话可算得是说到萧夫人心里去了,其实也难怪。这天下所有的母亲都爱数落孩子,可是自己数落是一回事儿,若是听的人也跟着数落那却是另一回事儿了。 萧夫人抓着小桃的手,边拍着边叹气道:“还是你这丫头知道他的脾气。哎,只是那别人家的姑娘可不这么想了,哪里有你看得这样通透。前几年我没少找媒婆打听这亲事,只是那些姑娘家里听说十一没有文职也没有武职,又不知在哪里听说他素来风流,便将他当作个纨绔的二世祖了,哪里肯答应?” 云平在一旁插口道:“咱们家的门户也算上是大家了,她们竟如此没有眼力?” 萧夫人叹道:“倒有一半儿人家是愿意结亲的,只是那个混小子却看不上人家,让他去跟人家姑娘碰碰面,他故意弄出那副吊儿朗当的鬼样子来,把人家吓得变脸变色的,自然亲事就吹了...”说罢,气得直喘。 小桃听得忍不住好笑,这还真是萧十一这家伙的作风。在不喜欢的人面前,根本不顾忌什么形象问题,她便笑着说道:“干娘不要着急,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只管等着抱你的大孙子。况且,十一如今似乎要走桃花运了。” 萧夫人一听,两只眼睛登时就睁大了,“怎么,那小子有意中人啦?” 云平郡主听小桃这样一说,便想起来前几日在迎客来大家吃饭时见过的那位复姓南宫的姑娘,便笑道:“莫不是那位南宫姑娘?” 小桃便笑道:“正是。干娘听我说,那位姑娘复姓南宫,家里也是南边儿的大户人家,只是不是从官的却是从商的。那南宫世家在南边儿也算是有些名头,在咱们京城这边还有商号,专管着海船往来搭货运输,这南宫姑娘的兄长来京城这边打理商号的生意,她便跟着来了,认得了我。有时到我那酒楼里去便见过十一几次,我瞧着十一倒是不讨厌她的,她人长得俊俏,性情也直爽,倒不象那南边儿的姑娘,倒象我们北边儿的姑娘似的。郡主也是见过她的,您问问就知道了。” 萧夫人赶忙又问云平郡主,云平郡主自上次在迎客来见过南宫艳和萧十一的情形,便知道两人定是有那意思,这时听得婆婆来问,便笑道:“那南宫姑娘我是见过一次,连相公他也见过的,确实是个漂亮姑娘,性情也是大大方方的,倒有些象顾文琪姑娘的脾气,一点也不扭扭捏捏的。” 小桃接口道:“这南宫姑娘的容貌品行都是不错的,人也没什么心眼子,只是一条,她却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只是个富家小姐罢了,若是干娘嫌她家里门第配不上...” 还没等小桃把话说完,萧夫人便急急的打断她道:“不妨不妨,咱们家里虽说有云儿这个郡主,但那是因着她和威儿两个人对上了眼儿,别说云儿是郡主身份,就是个普通的好人家的姑娘若是真的被我儿子瞧上了眼,那却是不太讲究那些门第之见的,只要姑娘人品好性情好那便行了。她看上我们家二小子了么?” 小桃虽然根据以前对将军府众人的了解,也估莫着他们不太会反对,但是此时亲耳听萧夫人说出来不介意门第,这才真正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笑道:“干娘真的不介意?” “自然是不介意的,”萧夫人笑着拉着小桃的手,道:“不怕丫头你不爱听,你不也是平民小户家里出来的姑娘么,虽说如今家里富裕了,当初不也是过的苦日子的,看看如今,你成了平遥王爷未过门儿的王妃,是皇帝的儿媳妇儿,哪个还敢说个门第不般配不成?还有福老王爷和王妃,不也是和你们一个样儿么?不瞒你说,当年我嫁与你干爹时,他就已经是将军了,而我爹只是个微末的小官,不过是个五品,这说起来也是天差地别的呢,谁知遇上他这不也成就了婚姻了。依我说,若抛去了这门第之见,怕是更容易找着对眼儿的呢。” 小桃听了萧夫人这番明理的话,恨不得蹦起来大声叫好。原来这萧夫人竟然是这样明白事理的妙人儿,小桃便笑着道:“自然是有几分意思的,若不然我怎么能来探探干娘的口风呢?我瞧着十一对南宫姑娘印象也是不错,想着先来问问看干娘的意思。正好,过两日我们那里便能进到一批稀少的食材,我便整治一桌,请干爹干娘去吃饭去,南宫姑娘正好那日会来找我说事情,便让干娘顺便见见她如何?” 萧夫人连连点头道:“甚好,甚好,就这样办。” 小桃任务完成,便笑嘻嘻的陪着萧夫人和云平郡主闲说话,萧夫人便留着小桃在家里吃饭。小桃便欣然答应了。云平郡主便笑道:“我如今有了身子,却成了个没出息的人了,瞧着小桃你在这里,便想起来上次你整治的那个暖锅来,倒是突然想吃那个了。前两日想让厨房里弄来吃,只是当时忘记问你那汤底和涮料酱料如何弄的,只得作罢了。今日既然你送上门儿来了,我横竖是个厚脸皮的,便请你整治些让我过过馋瘾,如何?” “这有什么难的?”小桃笑道:“你日后若是想吃什么稀奇的,只管派人来我家里找我,我若不在家便是在酒楼里,我便给你做一份便是,再附给你一张食单,你若是随时想吃便让厨房里做了来。” 素月听了,便忙叫外面小丫头到厨房里把管事的叫了来,小桃便列了一张单子,让他们只管按单子上的肉菜准备了来,再熬上一锅浓浓的清骨汤。那厨房管事的便依言下去做准备了。萧夫人便笑问道:“你这丫头哪里学来的这些稀奇的吃法,我们听也没听过,不过味道却是极好的。怪道你和十一那酒楼大把的赚银子。” 小桃嘿嘿笑道:“干娘还不知道么,我就是个吃货。喜欢吃便喜欢钻研,再加上小时候不知在哪里看了一两本异国的食谱,便想着两相结合弄些稀奇的吃食来过嘴瘾,谁知道竟靠这个起家了?这也是吃货中人的最高境界了罢?” 说的满屋子的人都大笑起来。小桃便和萧夫人,云平郡主一起来到饭厅,那厨房的管事早已按照小桃的吩咐去厨房里吩咐厨下人将羊肉切成薄片,又将各种蔬菜洗剥干净切好装好,一样样送到饭厅的桌上来。因着萧老将军和萧威两人此时不在家里,厨房便上了三只小小的汤锅来,底下是极小巧的风炉,里面蓄着炭,汤锅里每只里炖着一只鱼头。 小桃便让厨房里的人拿了麻酱、青葱、香油、豆腐乳等物来调制酱料,待得一会儿调制好了,满室浓郁的香气,引得云平郡主直说垂涎三尺。小桃一向喜欢在秋冬季吃火锅,以前在桃花村的时候家里没条件,那羊肉又贵,只能涮些蔬菜吃,后来到了京城里冬日里全家人倒是常常涮火锅吃的,当初也想过在冬日里开家火锅店,可是想了想这时代的人们出门都是宽袍大袖的,吃那个不太方便,倒不如在家里穿着随便吃的自在,便打消了这念头。 厨房里的动作很是迅速,不一会儿的功夫,切成薄片的羊肉片和各式菜蔬就一样样的端了上来。小桃瞧着那羊肉切的虽薄,但是比现代里用机器削出来的薄如纸的羊肉片还是有一定距离,但是毕竟这里不是现代,也就将就了。她也没那本事发明电和冰箱冰肉,然后再来方便切罢?不过,这个时候也有这个时候的好处,就是不管是肉还是菜,所有的食物都是纯天然的,不存在被农药化肥饲料荼毒的食材。这点比在现代好得太多了。 云平郡主见桌上盘子一点点摆上来,锅底是鱼头锅,还带着浓浓的骨香,眼睛不禁都亮起来,嘴里便笑着跟萧夫人说道:“娘,你是不知道。自打我当初办那百花宴认得了小桃,这嘴可是学得越来越刁了,常爱吃些新奇的东西。说来也怪,这小桃脑袋里也不知装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想头儿,明明就是平常的食材她偏能想出新鲜吃法来,而且还样样好吃,口味也与别家的不一样。就说这暖锅罢,上次我们吃时,她那个锅子也与咱们汤锅不一样,等着让她给咱们画个图样,咱们也照着做两个,这冬天里吃这暖和和的锅子正好。” 三百三十七章 家事宫事(三) 三百三十七章家事宫事(三) 三人有滋有味儿的吃了一回暖锅,便离开饭厅自回到云平郡主的屋里坐着闲聊,萧夫人便打趣自家媳妇道:“云儿,这回可过了瘾了罢?还想什么吃趁桃丫头在这里赶紧说了,让她照你开的单子详细写了菜肴做法来,省得你七弟怪咱们把他的宝贝王妃当作了使唤丫头了。” 云平郡主笑道:“娘说的甚是,别说依着我七弟宝贝桃丫头那性子,保不齐真的不乐意呢。” “干娘和郡主只管打趣我罢,”小桃红着脸道:“阿宣哪里就那样小气了?” “哎哟,咱们还没说什么呢,不过一句玩笑话,桃丫头便不乐意了?”云平郡主故意玩笑道:“这还没有嫁过去呢,就这样护着严实,若是真嫁过去了,怕是我们多看一眼七弟也不行了。”说的小桃也忍不住笑了。 萧夫人便问小桃如今嫁妆备得如何,又问她最近做些什么,小桃便实话实说道:“哪里做些什么?我娘整日里忙着四处给我看嫁妆,买首饰,我还是如往常似的去各家铺子里看看,捡捡帐目。这几日阿宣似乎宫里头的事儿忙,也没得见着,我也没什么事儿,也没去搅他。” 萧夫人听了叹气道:“这倒是的。这些日子里宫里不太平,老头子和阿威也整日东一头西一头的,咱们妇道人家虽说不管他们老爷们儿的事情,只是也略知道几分信儿。听说是皇上有意废了太子,另立储君,这一干子大臣们便一窝蜂似的挤成几团,怕就是议论着这事儿。” 云平郡主沉吟了半晌,才道:“哎,按说太子是二哥,年纪也长着我些,按理我不该说他,只是他现下也闹得太不像样儿了。前些日子那东宫里死的两个宫女就跟他脱不了干系,虽说别人当着人面前儿不敢说什么,可是背后里都议论纷纷,偏偏那风声儿还是从他自个的东宫里头传出来的。我瞧着八成这事儿属实,他做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总是改不了,难怪皇上生气。他那东宫里美女姬妾还少不成?只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眼皮子浅总想着勾三搭四,幸亏那个杜相的女儿杜千千的事情皇上一怒之下便作罢了,否则说句老实话,真的是害了人家姑娘。那杜千千是官家小姐里面出了名的才德兼备的,若是给了二哥,可算是糟蹋了。” 萧夫人道:“哎,这太子小的时候我进宫时也见过他两回,那时他倒是不错的孩子。只是这慢慢大了却生出些来异样的毛病来,这可是想不到的。不过这也难怪,都说生在皇宫里的孩子富贵,那也看怎么说了,这皇家出来的兄弟姐妹能象四皇子和七皇子还有十二皇子那样和睦的并不多,只因着都各存了各自的心思。外边人儿看着他们笑的脸上开花,其实心里都在咬牙,好些个都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挣点子‘功劳’,削尖了脑袋弄事情,更别提那拉帮结伙的明争暗斗,都够瞧的了。其实这都是一家子亲手足,有什么意思。” 小桃见她们说起宫里的事情来,也不好插嘴,便只静静在一边听着。其实前日风翊宣便派陆平来给她送了皇上赏赐的雪貂披风,小桃为着喜鹊留了陆平在前厅里说了一会儿话,早就从陆平口里得知自皇上秋猎回了皇宫后,便已经下令撤换了太子东宫的好多侍卫亲随,明摆着是对太子风显璃极为不满。这几日风翊宣没有来瞧她,她便猜想着一定是宫里有了重要的事情才如此,也隐约猜到了大约与太子有关。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就见云平郡主接着道:“娘说的何尝不是这个理儿?这道理不用说人人心里都明白,可就是不做又有什么办法?想着他们都是皇上的亲儿子,何必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的。归根结底也只能有一个人做皇上接替不是?这还是老七根本对那位子没有兴趣,若是他真存着那个心思,还等到现在,那太子的位子早就是他的了。偏就这二哥想了许多年想不开,存了心思猜疑着老七,所说还存着更混帐的心思,真是了不得,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原来我听我爹说起过,皇伯父这人最恨人家把家务国务搅和起来,二哥偏就爱做那以私废公的事儿,再加上他那喜欢美人的嗜好,若是皇上喜欢他才怪呢?哪个当皇帝的专爱美色有好结果的?” 小桃见她们婆媳两个说得热闹,也不好随便插嘴,本身她对这种政事也丝毫不感兴趣,便想转移开话题,趁着接过素云递过来的茶水时一扭头,瞧见那边小几上摆着一盆仍在开放的白色菊花,便借机笑道:“哎呀,郡主这里好地气啊,这时节马上就入冬了,今天都飘了雪花了,你这里菊花竟然还开着?可真长久,怎么伺弄的?” 云平郡主果然被她吸引过注意力来,瞧了瞧那盆菊花笑道:“你说那个啊,那原来是放在小书房里角落里的,因着那小书房里比别的屋子冷一些,我这一气儿也没怎么去那里,所以那里也没点火盆儿什么的,谁想别的花都开败了,偏这旧时不开的却开了几枝白菊出来,打扫的丫头们当个趣事儿来说,我便让素云给它搬来了这屋里,瞧着养养眼晴。” 正说着话,倚在外间窗边和喜鹊说着话的素云却进来笑道:“主子们瞧,这方才外面雪花飘了一阵便停了,这会子又下起来了,瞧这样子比方才还更密实些呢。”说着,便用手指着窗外让她们瞧。 众人走到窗边掀开一角往外瞧,果然见外面阴云密布,微霰纷飞。小桃便笑道:“这雪若是下来能积住,咱们也就装一把雅人,赏雪对诗也挺不错的。” 萧夫人笑道:“桃丫头果然是个雅人,听说你那诗词做的也是极好的,”说着,便握着小桃的手去看她左手腕上太后赏赐的那条翡翠片儿的软金镯,笑道:“这东西听说便是你做了诗讨了太后娘娘的喜欢,太后娘娘赏与你的罢?” 小桃笑道:“那次是我歪打正着,偏赶上太后她老人家喜欢我做的那首诗,便赏下了。” 萧夫人打趣道:“莫不是当时太后当时便相准了你这个孙媳妇儿?才把这翡翠软金镯赏了你?横竖你将来也戴着进王府,也算没出了风家的门儿。”一句话说的众人都笑起来。 素云靠着窗子看了一阵,怕风闪了郡主身子,便关了窗笑道:“乐姑娘今日想赏雪怕是赏不成了。我瞧那雪点虽密,但是落到地上只一阵子便化了,积存不住,看来姑娘想着踏雪寻梅还得过个把月呢。况且,这时节梅花还未开,还得一阵子呢。” 小桃听了素云的话笑道:“了不得,素云丫头竟然比咱们还风雅了。我不过说个赏雪二字,素云居然说了个踏雪寻梅,果然郡主身边的丫头都是不一般的。这倒是给我提了醒儿了,我记得上次在平遥王府养伤时,管家福伯带我在王府里转了转,有一处地方种满了梅树,我当时便想若是雪天里这一院子梅树都开花了,该是何等的美景啊,定然美不胜收。听福伯说,那里的梅花分白红两色,我都想好啦,等到时候便让他们搭了棚子,我调好了色板现场画个寒梅图,一定美极了。” 她瞧了云平郡主的脸和肚子,又道:“只是可惜了郡主你此时有身子不能呆在雪里太久,不然就站在那梅树旁边,我正好画一幅梅林美人图,岂不是好?”说到这里,她便转了脸瞧着萧夫人道:“干娘,不如到了那天你也随我去王府,我就把你和梅花画在一处好么?” 萧夫人一听哈哈笑道:“小丫头可别拿我开玩笑了,你那画儿的名字都取好了,叫做什么美人图。若是倒回去三十年你干娘我还勉强可算得上一个美人,可如今都是美人娘的年纪了,站在那梅花儿旁边可别糟蹋了好景致,惹人笑话罢了。”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笑倒了。小桃笑得肚子也快痛了,扯着萧夫人手撒娇道:“干娘就会说笑话,谁说美人上了年纪就不是美人儿了呢?人家都说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干娘你还不是犹存,简直就是风韵不减,你若不信咱们便打赌画上一张献给干爹瞧,看他老人家满不满意?” 萧夫人边笑边摇手摆头的,“不行不行,使不得。可别让老实子瞧见了吓得坠了马可了不得。该说是看到老妖精了。” 众人哈哈大笑,又说笑了一回。小桃见天色不好,便起身告辞。云平郡主拦下她道:“这外面雪虽不大,但是却有些冷,我瞧你今儿来时外面只披了件薄披风,想是也不够暖和。这坐着马车回去还得一阵路呢,冻出病来可不好。我前些日子刚做了两件猩猩毡的斗篷,一件大红的,一件绛紫的,我瞧你今儿这一身紫衣倒与那斗篷蛮相配的,倒象是给你做的。不如我就送了你,你直接穿回去罢。” 三百三十八章 兰茜要嫁? 三百三十八章兰茜要嫁? 小桃素来和云平郡主熟极了,也不见外,便笑着道了谢,接过素云取来的那件绛紫的猩猩毡的斗篷来披了,喜鹊忙上前来帮她穿好,因云平郡主的身量与小桃相差不大,那斗篷的长短肥瘦便如同替她量身定做的一般合适。 云平郡主又让素云取一把油纸伞来给小桃打着,小桃却摆手不要,笑道:“郡主不要麻烦了,外面不过下几点雪粒子,用不着打伞,几步就上了马车了。再说这斗篷后面有帽子呢,我罩上就是了。哪里就娇弱死我了?”说着,便让喜鹊将斗篷的风帽给轻轻罩在头顶上,辞别了萧夫人走了出去。 云平郡主要亲送她,却让小桃推了回去,让她好生在屋里歇着。云平便让素云和另一个丫头打着青油纸伞将小桃送到门口马车上。这会儿子外头雪点儿渐密,那院儿里的梧桐树下的山石上隐隐的有些积雪,却是斑驳不均的。远远看去,缭白萦青的,那院子一个小池中的枯蓼寒芦也沾了雪,显出一份素净萧瑟的美来。 小桃便笑道:“看来这雪若是再多下一阵,还真能赏起来了。” 待一行人走到将军府的门口时,那雪片儿却大了起来,小桃忙钻进马车里,挥手让素月等人回去了。这才让车夫老姚赶车回家。车子刚到了乐府大门口停下,喜鹊便先出来扶着小桃下来,那门房里今日当值的小厮是个正经长眼色儿的,见自家小姐顶着雪出来,忙在门房里边撑开一把油纸伞递给喜鹊,喜鹊扶着小桃刚要跨进门槛儿,却听见身后有个女子的声音轻声叫道:“四小姐,您请等等。” 小桃听着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便停住脚回头瞧,见身后站着的正是邻居兰府的大小姐兰茜的贴身丫头小容。小桃总有两三个月不曾见过兰茜和小容这主仆两人了,听说是去亲戚家串门子去了,至于为什么住了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回来,小桃也不便细问,因为那毕竟是人家兰家的家事。 此时见了小容,小桃心里便是一喜,张嘴便问道:“小容,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小姐呢?可是串门子回来了?”说着,便四处望了望,却并没有见着兰茜的人影儿,心里不免有些奇怪。 那小容往前走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四小姐,咱们能不能进去说话,这里人多眼杂的,我怕我们家里夫人瞧见,”说到这里,她压低了嗓音道:“不瞒四小姐说,我是从邻县偷偷跑回来的。” 小桃一听她如此说话,便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事儿,便让小容跟着自己和喜鹊进了乐府,回了桃仙居。一进门便感觉一阵暖气儿扑面而来,原来是画眉嫌着地龙没有烧得太热,怕小桃回来嫌冷,便带着小珍豆儿两个在屋子四角里分别笼了火盆,把屋子熏得暖和和的。 众人见小桃身后跟着小容进来,都是吃了一惊,纷纷问询兰茜跑到哪里去了,这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却见小容眼睛一红,却是一副要哭的模样。小桃心里一惊,心道难道兰茜竟遭到了什么不幸么?忙让喜鹊和画眉拉着小容在旁边的椅上把她按下坐了,说道:“我瞧你这模样儿,是不是你家小姐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只管开口跟我讲,我自当尽力帮她,你且别难过,先说说她如今在哪里?” 小容揉了揉眼睛,轻声道:“四小姐,我们小姐她...她要嫁人了。” 小容这一句话说时是轻声细语,但听在包括小桃和众丫环耳朵里无异于半天空中炸了个响雷一般。嫁人了?小桃做梦也没有想到那个兰茜只不过是串门子而已,怎么这两三个月不见竟然已经出嫁了。而且,她一点风声儿也没有听见,也没见着兰府里准备婚事嫁妆之类。 “小容,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阿茜只是去亲戚家里串个门子么,怎么这出去一趟还把自己给嫁出去了,我都一点儿不知道。”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果然,小容叹了口气,红着眼圈道:“四小姐对我们家小姐极好,所以这事情我也不瞒着您。我今日出来也是我家小姐让我回来给四小姐您报个信儿,怕您记挂着她。说起来,这都是我们家那夫人搞的鬼,那串门子倒是不假的,只是在半路中遭遇了变故,您听我慢慢给您讲来。” 原来,那兰府的夫人陈氏一直便嫌兰茜是个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快些找个人家把她嫁了出去,好省得在自己面前打眼。只是这兰茜出生时道士有那么个克人的说法儿,所以那差不多的富户人家便不喜欢找这么个命硬的媳妇儿,虽然陈氏想早些将人扫地出门,但是却无处施计,也是整日郁闷得心痒痒的。偏前三个月,兰老爷本家一个亲戚来京城里走动,这家人就住在京城邻县,倒也是做买卖的人家,这家人按辈分排,也算是兰茜的表叔之类。这表叔年轻时也去过兰家老宅,见过兰茜死去的生母,对那表嫂的印象不错,至于兰茜生下来带着克人命硬这么个说法,这位表叔家里却是抱着几分同情的态度的。兰茜自小见过本家的几位长辈里面,唯独对这个表叔印象不错,这表叔也背地里跟自己妻子感慨兰茜这孩子怪可怜的。 后来,兰府搬离老家来了京城,这表叔一家也于早几年搬来了京城的邻县做买卖,听说兰老爷一家也来了京城,所幸两地离得也不十分远,便上门拜访了几回。那一次这表叔和表婶一起来的,见兰茜在人面前闷声不说话的样子,也估计着这孩子在家里不十分自在,那表婶因着年轻时生过一场病,病好后却不能生育,至今也没有所出,几次三番让丈夫纳妾生几个孩子,但无奈这表叔为人甚是耿直,对妻子也是一心一意,言道命里无子便罢,也不娶小纳妾,仍与这结发妻子一心一意的过日子。 这表婶因无子女,瞧着兰茜便十二分的欢喜,心道自己若是能生育,养个孩子差不多也是这么大了罢?便拉着兰茜的手东一句西一句说话,只是舍不得放开。那兰茜自小便失了母亲,父亲对她的态度又十分的冷淡,何曾有过长辈这样温柔细声儿又亲热的和她说过话?于是便也跟这表婶说的把投机。 偏陈氏在一边看着了,心道正好。便说若是这表婶喜欢兰茜,便让兰茜上这表婶家里串门住两天也可。那表婶正中下怀,兰茜也不愿意整日在家里看那陈氏的黑脸,便也欣然同意,随着表叔表婶到了邻县。那表叔两口子对兰茜真是十分好,照顾得也十分周到,他们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算是不错的,家里丫环婆子也有几个,对兰茜一口一个表小姐的叫着,十分亲热。兰茜住得舒心,本来来时想住十天半月的就回去,但是这样一来便不舍得走了,对那表婶也产生了一种母亲的感觉,便接着住了下来。 那兰茜本也不是陈氏亲生的,她不回来,陈氏乐得逍遥自在,也不着人去催,就好象家里没了兰茜这个人儿似的。兰茜直住到两个月头儿上,还是小容提醒她是不是该回去看看,虽说这里表叔表婶对着十分好,但是毕竟是亲戚家,哪里有住一辈子的道理?兰茜想想也是,便决定过两日便回去。谁知就这天却发生了一件事情。 小容讲到这里,便红了脸有些吞吞吐吐的,显得很不好意思,神情间还略带着尴尬。小桃便知道事情就出在这时候,便问道:“小容,你也知道我与阿茜极好的,你有事儿也不用避着我,我也不能将这话跟别的外人说去,你若是觉得难开口,便不说也行。我只知道阿茜她此时过得好与不好,便也够了。” 小容怕小桃误会自己对她生分,便连连摇手道:“不是不是,四小姐千万别误会。奴婢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奴婢想起那件事儿来,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罢了。横竖四小姐就象我们家小姐的姐姐似的,也没什么怕人的,我便与您说了。” “这事情说来巧得很,也该着我们小姐与那位吕相公牵扯不清。”小容接过豆儿递过来的茶,猛灌了几口,才说道:“四小姐,是这么回事儿,我那日跟小姐商量好了过两日便跟她表叔说要回来,我便先着将衣服箱子收拾出来,那日表叔表婶偏一齐去个好友家参加那人儿子的婚礼去了,家里只我和小姐还有丫环婆子几个。我在偏房里收拾东西,小姐在那屋里睡午觉刚起来,谁知道这时候表婶娘家的一个远房侄子找了来,本来是来送东西的,见两位主人不在家便放了东西要走。我们后来才知道这相公姓吕,是个教书先生,家里与表婶家处得甚好,常来走动....” 三百三十九章 不在意 三百三十九章不在意 小容红着脸滔滔不绝的讲着,小桃终于明白了事情经过。原来这姓吕的公子往日与兰茜这表婶家往来频繁,有时也在这里住一两宿的,也是家常便饭。这家的丫头见是他来了,便让他仍到后头常住的房间里歇着,说是晚上家主人便回来了,让他见了面吃了饭再走。这吕相公便答应了往后院儿来。 这吕相公往日住的房间偏就在兰茜此时住的房间隔壁,他却是不知道的。也巧那日他那房间里多日不住人有些阴冷,便想着挪到旁边向阳的这房间来歇着,他也不知道旁边的房间此时住着个大姑娘,那丫头婆子也忘记告诉他后院还有位亲戚家的小姐在那里,结果那吕相公也不疑有他,推开门一腿便迈了进去,结果正碰上刚午睡醒来的兰茜衣冠不整的穿着中衣正在外间对镜梳理头发。兰茜眼瞧着一个年轻的二十出头的男人走了进来,吓得梳子也掉了,条件反射的一声尖叫就出了口。 小容在偏房里还以为怎么了,出来一看也傻了。一个年轻男子一只脚站在门外一只脚站在门里,和里面的兰茜傻乎乎的四目相对,神情木雕泥塑一般,看样子也傻在那里了。小容赶忙惊慌中回过神儿来,将那男子拦了出去,问了几句,这才闹明白原来是一场误会。只是她们方才这里出了些动静儿,那家里面儿的丫头有听到声音赶了来的,却也知道了这一出事儿。虽说是误会,对方又是表婶娘家的子侄,可是兰茜还是觉得又羞又臊又有些着恼,何况她一个大姑娘家穿着中衣的模样让个陌生男子看了去,也实在让她心焦,便闹着马上要走。 待到晚上,她表叔表婶参加婚礼回来,丫头早把这件事儿告诉了夫妻二人,又说兰茜羞了要走。表婶忙忙的赶到后院儿来瞧她,着实的安慰了一阵,又替自家侄子说了无数好话。兰茜这些日子在表婶家住着,知道这夫妻二人对自己极好,拿自己几乎当了亲生女儿来看待,她也知道那吕公子确实是无心之举,只怨自己点子背。谁知那吕公子也是个极讲究规矩的人,他虽是无意间闯了人家大姑娘的闺房,但毕竟是自己的失误,便亲自来与兰茜赔礼致歉,兰茜瞧见人家那样谦恭,倒也不好使出小性子来了。 本来兰茜想着过两日就回去的,这下子出了这个事情,倒不便提了,怕表婶以为自己还在闹脾气生气,便决定多住半个月再说。偏巧这回跟着兰茜一起来的丫头里有个老子娘生了病,她急着回去瞧,兰茜便放了她先回京城探望老子娘的病,也不必再回来伺候了,她身边有个小容便够了。那丫头回去瞧了一回老子娘的病,便直接回了兰府。那陈氏便叫了她来问询兰茜在那边的情形,这丫头素来也是将这个大小姐不太放在眼内的,一心只想着讨好当家的陈氏,便把那吕公子误闯了兰茜闺房的事儿当个笑话似的说与陈氏听了。 谁想那丫头这边儿说者无意,那陈氏却听进心里去了。她觉得机会来了,平日里恨不得除了兰茜这个眼中钉肉中刺儿,只是没个好机会,这下子机会来了。陈氏当晚便在兰老爷枕边吹了一宿的枕边风,第二日一早便命家人雇了马车,亲自带着两个丫头和兰老爷的话来了邻县。 陈氏转来的兰老爷的话很简单,说是他兰家清清白白的大姑娘好生生的让个陌生男子给看着了衣冠不整的样子,传出去不好听,如今家里下人们都传遍了,说是大小姐让男人看到了只着中衣的样子,兰老爷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让那吕公子给个说法儿。表叔夫妇俩听了这话,便明白了七分。这表叔好歹也是做买卖的人,心思也不钝,知道这分明是陈氏借着这个机会想把兰茜丫头扫地出门,让她嫁出去,好省得在家里碍自己的眼。 这夫妻两人对兰茜死去的生母印象很好,对这位后续弦的夫人却是不怎么入眼。不提她那出身,光是这一身刁钻油滑的性子就不讨人喜欢。可是如今陈氏来了,偏又自家侄子确实是误闯了人家大姑娘的闺房,明面儿上却是有些理亏。表婶便叫了那吕公子来,当面让他与陈氏解释清楚赔不是。 那陈氏今日来是抱着非把兰茜弄出去的心思来的,哪里理会吕公子的道歉,只说自家女儿被他损了清誉,今后不好找婆家,只让吕公子负责,摆明了赖上了人家。事也凑巧,这吕公子还真的未曾婚配,他方才瞧见过兰茜,见她相貌姣好年纪又与自己相配,又听到婶子提起这姑娘的身世和处境,又说这丫头是个可怜的,对兰茜又多了几分同情。这时听陈氏让自己娶了兰茜,便动了结亲的心思,只说要回家问问父母的意思再决定。 陈氏见事情有门儿,喜出望外,知道这吕相公的家里就在不远儿,便忙着让他回去请示,自己就在这里等着回信儿。吕公子前脚一踏出大门,表婶连忙把他拉到背人的地方,悄声道:“孩子,你真是个傻的,那陈氏分明是想把兰茜硬塞给你,怕那丫头在家里碍她的眼,恨不得早早把她嫁了出去,好省心,你就这样答应了?” 吕公子道:“婶子,这事情本是我大意弄出来的,怨不得别人赖我。何况我如今也没有婚配定亲,我听婶子说那兰家小姐人还不错,不如就答应了那夫人,省得兰小姐以后难做人。” 表婶寻思了半晌,才低声叹道:“你这孩子不知道,那兰丫头别的处处都可,只是她小时候生下来时有个道士给她算命,说是这丫头克父母克亲人,这才不得她父亲的喜爱,弄得如今小姐不象个小姐,在家里受人家白眼。你难道不怕这个?” 谁想吕公子不听这个还罢,听了这个倒笑起来,“婶子放心,我从来不信这些。我小时候生下来时偏赶上鬼过节的生日,当时有个算命的来说我命里不好养活,活不过十二岁。这如今我也不平平安安的二十出头了,可见有些道士和尚的话信不得,若说别的还好,说这个我却是不惧的。” 表婶心里一动,她这个远房侄子人品甚好,若是真的能和兰茜婚配,也算是把兰丫头变相的救出那苦海了,也省得她在家里受那陈氏的搓磨,便点了头让吕公子去了。这吕公子回家跟父母说了这事儿,那夫妻二人听说对方是个京城里买卖人家的小姐,觉得配自家的儿子也尽够了,而且瞧自家孩子的样子是瞧上这家姑娘了,便点头同意了。 吕公子忙忙的又回来跟陈氏回话,陈氏一听大喜,恨不得蹦起来庆祝兰茜终于出清了。她忙将兰茜叫来,跟她说了定亲的事情。兰茜不知道自己竟然迷迷糊糊的就被许配了出去,又惊又怒,当着表叔表婶和那位吕公子的面又发作不得,只得咬着牙死不吭声儿,陈氏知道她心里大概不愿意,只当不知道,说是兰茜丫头脸皮薄害臊,便起身说回去给兰茜准备嫁妆,还要跟兰老爷报喜,便一溜烟儿的走了。 兰茜气得头晕眼花,不知道怎么陈氏就知道了这里发生的事情。那个吕公子她还是第一次见,说不上什么喜欢,昨天只那么一眼她甚至连他的长相也没来得及看得分明,这时她瞧见那吕公子就坐在厅边的椅上,只觉得一股怨气无处可发,便狠了心走到他跟前,定定的瞧着他。 这吕公子见这位兰姑娘板着脸走到自己跟前一言不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倒弄得一头雾水。不过兰茜倒把这吕公子看得清楚,见他二十出头年纪,书生打扮,面目虽不俊美但也算得上清秀端正,还带着股子书卷气,倒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类型。其实兰茜自小幽闭在家里,见过的年轻男子一只巴掌都数得出来。 兰茜知道事情是由陈氏而起,但是若是这位不误闯了她的闺房,哪里会惹来这些事端,想起自己就这样轻巧的被陈氏给‘卖了’,她就觉得心头火起,对吕公子冷声道:“吕公子,我知道你是无意中闯了我的闺房,虽说这事情尴尬,但是也是无心之举,我并不怪罪于你,你何至于为了这样一点子事就答应了婚事?咱们两个刚见面,你怕是不知道我的传闻罢?” 吕公子听她这样一说,还以为她是在乎自己命硬的名声,便对她微笑道:“兰小姐不必担心,我婶子跟我说过你被道士算过命的事情,你只放心,我吕某人向来不信这些话,不光是我,连我的爹娘家里人也是不信这些的。小姐不必多虑。” 兰茜本来是想拿自己的命硬的名声来吓退这位吕公子的,谁想到人家早知道还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兰茜有点不相信他的话,眼睛在吕公子脸上认真瞧着,见他一直微笑着对着自己,丝毫没有半点犹豫担心的模样,一派的云淡风清,兰茜不知怎的心里一热,鼻子一酸,眼泪便浮了上来。 只因着,她突然想起来,这种话除了小桃,他是第二个敢说不信这些,没有被她的传闻吓退了的。说她不感动,那是假的。 三百四十章 替她高兴 三百四十章替她高兴 兰茜自小听多了嫌弃她的话,说不在乎她的命硬的人在这位吕公子之前也只有小桃一人,就连她自己亲生爹爹也多嫌着自己,这会子这样一个年轻公子竟说出来不在乎她命硬的话来,这可真是大大的出乎了兰茜的预料。 兰茜本想给这位吕公子一顿排头吃,让他一怒之下打消与她定亲的念头,横竖她顶着这克亲的大帽子这辈子想是难嫁人了,也不想只因着人家吕公子一个无心之举便拖累了人家,倒让那陈氏趁了心去。可是听到吕公子说出这番话来,兰茜到嘴的话语却说不出来了。 那表婶与兰茜相处了两个多月,自然是知晓了兰茜的性子,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便上前拉了她的手安慰道:“我可怜的姑娘,婶子自然知道你心里的想头儿,你是怕人家嫌弃你,不过我只告诉你一句实话,虽说你那继母是因着想把你清出门省得碍眼,但是我这侄子却果真是个可以托付的人。他们家虽说没有你们家里富裕,但也是吃穿过得去的,他爹娘在乡间有田产租与人种地,他自小读书如今在私塾里作先生,还要等着来年开考应试,是个极斯文老实的孩子。虽此时他给不了你大富大贵的日子,但是我却知道他绝不会委屈了你,让你受气,别说是他,就是他爹娘也是老实人,我这都是十几年相处来的,哪有个不知道的?你好生想想。” 兰茜知道这个表婶对自己犹如亲生女儿一般相待,她自然不会说假话来骗自己,便低了头沉吟了半晌。说实话,兰茜之前落水的那次被乐武所救,对他却是心里很感激的,也暗动过心思,只是后来想了想自己在兰府里的处境,实在难以配得上人家好好的一个青年,再说也不见那乐武对自己有什么意思,许是人家只是尽职责救了自己,怕是未必能喜欢自己这样一个有克亲之名的女子。 在这种想法之下,兰茜便渐渐的心死了,也从未想到再婚配一个象样的男子,想着八成陈氏会把自己将来配一个男人做小或是给人家续弦也就是了,那还不如一辈子不嫁人呢。她自己心里早已打定主意,却不料到表婶家来却遇上了这档子事情,让她好生为难。 兰茜偷眼瞧那吕公子,见他斯斯文文一个青年书生样子,跟人说话言谈间颇为和气,脾气似乎温柔得很,听说她的事情后也没有露出惊异探寻的目光,而是依然那样安安稳稳的,这倒让兰茜对他瞬间产生了一些好感,不忍去拒绝他了。若是真的嫁这么一个男子,想来也不是一件坏事。横竖自己是死马当了活马医了,总不能真的等着将来陈氏随着性子摆布自己罢? 想到这里,兰茜便低了头,对表婶说了一句,‘这亲事任凭婶子给我拿主意就是了。’她表婶听了这话,知道是她已然同意了的意思,便喜出望外。于是催着吕公子回家去跟父母商量着请个媒人到京城兰府里提亲去,吕公子也是兴高采烈的去了。 那一边,陈氏因着顺利的将眼中钉的终身赖了出去,心里便象是吃了定心丸似的舒心。回家后与兰老爷把那吕公子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引得兰老爷也觉得这个夫人是个贤惠的,懂得给自己的继女寻门好亲事,便让陈氏权权作主安排兰茜的婚事。陈氏巴不得兰茜一时半会儿都不在眼前才好,便假称找人测了八字,说是兰茜定下亲事和出嫁之前不宜在家里住,得在外面寻一门干亲住着等着迎娶才好,这样可以冲消掉身上煞气,于是兰老爷便派了人去邻县通知让兰茜暂时不要归家,且先在附近赁个房子住到出嫁再回门。 这消息一传来,把个兰茜气得要死,她知道这分明是陈氏摆布她,但是偏就兰老爷相信她的鬼话让她毫无办法。他表叔夫妇倒也不觉得什么,听说要让兰茜认干亲还要赁房在外住,便说不如她们便认了兰茜做干女儿,就在他们家住着便是,等到出嫁就从这里出门子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兰茜听了自是感激不尽。 她心里虽对那个家没什么挂念,但是却很想念小桃。这一日,便吩咐了小容偷偷去乐府给小桃送个信儿,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好让她放心。若是有时间,让小桃来瞧瞧她也是好的。那小容怕兰府里的下人发现自己回去,便背着人偷偷来到乐府外等着了小桃,方才进去将这一段时间的事情细细说了。 小桃待得听完,又惊又喜,感觉象是听了一个故事似的,心里松了口气,对小容笑说道:“你这丫头吓死我了,方才在门口我瞧你眼睛汪汪的模样,还寻思是阿茜受了什么委屈,你来救助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儿上,却原来竟是好事儿,那你还哭个什么,应该替你家小姐高兴才是。她这也算是即将脱离苦海了,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容揉揉眼睛道:“四小姐不知道,打从小姐跟那吕公子订了亲事来,我这心里就是一半儿欢喜一半儿难过的,欢喜的自然是象四小姐说的那样,我们小姐不用再受夫人的气了,难过的是我们小姐刚与四小姐相熟了,却又要分开,我知道我们小姐心里是拿四小姐当亲姐姐看待的,除了过世的夫人,四小姐是对我们小姐最好的也是唯一一个怜惜她的人,眼瞅着她嫁过去便不能时时与四小姐见面,我临来前儿,我们小姐还掉了眼泪了,说是舍不得您。所以方才在门口我见了您便心里难受。” 小桃听了心里也是一阵泛酸,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兰茜时,她穿着一身淡蓝的衣衫趴在墙头上,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往她院子里偷瞧,想着她自小受的苦处,如今竟然有一位不嫌弃她的男子愿意娶她为妻,要知道这对古代的男人来说,是件颇不容易的事情。 小桃心里又甜又酸,禁不住也红了眼圈,流下泪来,但是这泪水却有七分是替兰茜高兴的。小容一瞧小桃竟然也哭了,忙站起来慌道:“哎呀,我真该死了,竟引得四小姐也伤心起来,这本是高兴的事情,都怪我不会说话...”忙从袖口里想掏帕子给小桃擦眼泪,偏巧她出来的匆忙,竟是没带帕子。 旁边的喜鹊忙取来丝帕来递给小桃,口里笑劝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兰小姐这定亲了是极好的大事情,您该笑的,怎么还哭起来了?平日里您尽说人家眼皮子浅动不动便爱哭天抹泪儿的,怎么今儿姑娘也这样了?可让我们丫头们笑话着了。” 小桃擦了眼泪,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可不是哭,我这是高兴的眼泪,我是替阿茜妹子高兴,你们懂得什么?”说到这里,她便转身对小容笑道:“小容,你既来了,今日就别走了,留下与喜鹊画眉她们一处住一晚,明**带路我与你一起去邻县瞧瞧阿茜去。” 小容听了,自是喜欢。小桃便让画眉到厨房里端了饭来,让小容和她们一处吃过了,便让小珍和豆儿带她下去休息。她这里留下喜鹊和画眉,让喜鹊到旁边屋里的箱里开了锁取五百两银子来,又让她搬来两个首饰盒子来。这边她打开梳妆台下的小银箱来,取出四锭雪白的银元宝来,共是一百两。递在画眉手上,说道:“你现在让老姚赶车去南街上的成美绸缎庄,挑那最上等的好料子买上几匹。四季的料子厚的薄的都各要一点,你眼光向来不错,只记得挑那颜色周正鲜艳些的选就是了。回来时,路过咱们家点心铺子,带几斤精致细点回来,我明儿带去。” 画眉领命去了,自去找车夫老姚套车。这边喜鹊已经拿过来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把首饰盒子也搬了过来,笑道:“姑娘想是明日去看望兰小姐,顺便给她添妆罢?” “是啊,我瞧着小容的说法,那陈氏在阿茜出嫁前是不会让她回来的,既然她这样的事情都做出来,想来在嫁妆上也不会太大方到哪里去?阿茜既不在这家里出嫁,我就得提前给她添妆去,让她手头儿里有些银钱办起事儿来也方便些,别让人家男方小瞧了。我也得给阿茜妹子长长脸。”小桃瞧着那银票想了想,道:“不要这样大票额的银票,她花用起来不方便。你去换了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再把那五十两一锭的雪花银拿二锭来,二十五两一锭的拿四锭来。省得她到时去麻烦换去了。” 喜鹊听了便转身放起了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去换剩下的,嘴里笑道:“还是姑娘心细,连这换银子的麻烦差事都给兰小姐打算到了。” 小桃笑道:“阿茜虽是个小姐命儿,实际却过得不如咱们家的丫头,我瞧着你们几个丫头都比她过得舒心,她也是够可怜的。娘不在了爹也不把她当回事儿,连出嫁都不让她在家里出门子,也亏她自小受气惯了也不觉得怎么样,换了我怕是要气死了。好在她那表叔表婶都是好人家,做人家的干女儿怕是比在亲爹家里还畅快些。” 三百四十一章 添妆(一) 三百四十一章添妆(一) 喜鹊换好了五百两银子,拿了个绢包将银子整齐包好,听了小桃的话便回道:“姑娘说的是,那兰小姐虽说嫁的这人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但是想必要比在兰府里挨日子强得多了,总好过看人眼色。其实咱们女子找婆家,那家底儿根基虽是越大越好,可是仍抵不过自家男人对自己好,那样子,就是三餐喝稀的,那心里也自在。” 小桃边把喜鹊拿过来的首饰盒子摆在桌上打开细看,边笑道:“你这话说的明白,怪不得你挑了陆平侍卫做相公,我瞧陆平人长得不错那性子也是极好的,而且是阿宣身边第一个得用的,将来你嫁过去了,他必然也待你如珠如宝的,我也就放心了。” 喜鹊羞道:“姑娘又拿我取笑了,您还是快仔细挑首饰罢。何苦打趣我?”说着,坐到小桃身边来,帮她把首饰盒子里的首饰一一摆出来,让小桃细瞧。 小桃边挑捡边道:“咱们明日去邻县瞧瞧阿茜妹子,除了这五百银子之外,我再另给她添些首饰办些好布料,她家里那陈氏想必不会给出什么象样子的嫁妆来,就算人家男方家里豁达不介意,但是事情却没有这么办的,大面儿上总得过得去才是。那五百银子让她存着若有事儿时零星使用也就是了,她在那兰府的情形咱们都是知道的,好东西吃的都有限,哪里能存得下几两银子?她母亲去世时倒留下几样好首饰与她,只是那需得留着给阿茜做个念想儿的,哪里能都换了银子来使?” 喜鹊叹道:“姑娘就是心善,兰小姐有您这么个朋友,也是她的造化了。” 小桃道:“这也是我们的缘分罢了。想咱们如今也富贵了,我整日里也没有别的用头,要用银子时也短着使,我和阿茜相识一场,如今她要嫁人,我这做姐姐的自然要帮她圆了过去,也好让她嫁了过去男方家里不至于看轻了她。而且她住在她的表叔表婶那里,如今又认了干亲,那家里丫头婆子也有些,住了那么长的时日,那些人也该赏她们一赏。她原来还曾当当贴补日用银子,那陈氏如今见阿茜不住在家里,怕是索性这两三个月的月银也省下了,我送她一点子银子使,权当让她备些针线儿罢。” 说着话,小桃便从首饰盒子里挑捡了几样称心的首饰,依然让喜鹊拿了个木漆雕花的空盒子装了。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画眉领着几个丫头手里各自捧着几匹布料,走了进来。画眉让丫头们将手里布料放到桌上,引着小桃来瞧,笑道:“姑娘,你瞧,料子买来了,都是时下最时新最好的布料,春夏的三匹,秋冬的三匹,这料子都是极好的,价钱也比普通的贵上一两倍,姑娘那一百两银子却是丝毫不剩了。” 小桃点点头,上前细看。只见那春夏的料子是两匹上等的茧绸,一匹素绮,一为天青色,一为杏红色,那素绮却是米黄色带有暗色织纹;那秋冬的料子却是三匹上等的锦料,分为湖绿色,宝蓝色和朱红色。小桃不禁赞道:“画眉丫头的眼光的确不错,这几匹面料的颜色也正,也适合新嫁娘穿,而且这料子的手工确实不错。” 画眉在一旁笑道:“姑娘,本来这些要一百零二两银子的,可是那成美绸缎庄的掌柜的对我有印象,也知道咱们是他们家的老客了,便省了那二两银子的零头儿,这才一百两买了这六匹,端地是划算呢。” 小桃瞧着她笑道:“好丫头,你会办事儿小姐我记着了。等你出嫁的时候,小姐也照着这样子的好料子送些与你,怎样?”一句话,惹得喜鹊在一旁捂嘴偷笑起来。 画眉红了脸嗔道:“姑娘又不正经了。” 正说着话,小容却由小珍和豆儿伴着从外面进来,一眼便瞧见了屋子里满桌上堆着的布料,又见炕上堆着布包,首饰盒子,她便知道这怕是小桃要与自家小姐出嫁来添妆,她心里一热,便道:“四小姐,你这是...” 小桃笑着拉着小容过来一起瞧那布料,笑道:“你跟着你们小姐日子久了,自然知道她的喜好,你帮我来瞧瞧,这几样颜色她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我再叫人去换了别的颜色来。” 小容见那料子都是极好的,平日里兰茜一件这样料子的衣裳也没有,而且颜色也鲜艳大方,哪里挑得出什么来,只是道:“四小姐,我们小姐平日里没有帮衬,没有跟四小姐你尽一点子情,怎么好意思叨你的呢?” 小桃笑道:“这算什么?不过尽我一点子心意,况且,我也不短什么使,倒是你家小姐如今订了亲,又住在干亲家里,难道还伸手问人家要月钱不成?还是伸手再跟你们家夫人要呢,就是要了,我怕她也未必肯给的。在那里不跟在家里,虽说是亲热也是当客待的,上下都要打点到的,索性我就提前送了添妆的礼物,给她几两银子使着,有什么不可以的?” 说着,又让喜鹊从床边拿过一个小荷包,当着小容的面儿打开,里面却是两锭二十五两一个的小元宝,小容不知道小桃是何意,却见小桃将荷包递到她手里,笑道:“小容,这里五十两银子是单与你的。你收着。” 小容吓了一跳,象银子烫手似的,赶忙把小桃递到她手里的荷包往外推,一脸的惊慌失措,连脸都涨红了,急道:“四小姐,您不要这样。您对我们小姐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我是我们小姐的丫头,也感念着您的恩情和好意,万万不敢收您的银子,您快收回去罢。” 小桃握着小容的手不让她撕掳,只慢慢说道:“你且别急,听我慢慢说来。这银子你收着,就当是我替你们小姐给你补的这些年的月钱。我听阿茜说过,你自小跟着她吃了不少苦,就是连月钱也是拿着府里最少的那一份儿的,就是连那点子月钱也八成替阿茜添补了用度了,自己一两银子没攒下,这些年苦了你了。我极爱你的这一份忠心,你们小姐心里也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她将来若有一日好过了,定会好好对待你的,我如今不过是先替你们姑娘感谢你。” 小容听着这一番话,想起这许多年来受的委屈来,鼻里一酸,险些掉下泪来,她没有想到这位乐府的四小姐不仅对自家小姐很好,连自己这个小小的丫头的也放在眼里,怎能不让她感动? 小桃接着道:“现下你们小姐亲事已定,将来成亲必是要带着你陪嫁到吕家去的。她这里我已经准备好给她添妆了,你去了那里也没有伸着手跟吕家要月钱的道理,按理陪嫁丫头的月银也是该着娘家出的。只是你们那陈夫人的性情也不必我多说了,你知道的比我清楚。我五十两银子你且收着,就当是我替你们小姐给你的月钱,你将来若是有了人家,也好给自己置办些嫁妆,别委屈了自己。” 她这里话说完了,小容已哭得眼睛也红了。喜鹊和画眉便上前帮着小桃将装银子的荷包塞到小容手里,笑道:“小容妹子,你就收着罢。我们小姐最是怜下面恤我们下人的,你若不是不收,岂不是辜负了我们小姐的一片心意?” 小容实在推让不过,这才擦着眼泪收了,道谢不迭。小桃笑道:“别谢了,以后还象往常那样好生伺候你们小姐就是了,若是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只管来与我说,我能帮忙的一定帮着你们。” 当晚,小桃便与母亲林氏说了兰茜订了亲的消息,说是次日要去邻县瞧瞧她去,给她送些添妆的物事儿。林氏也知道兰茜的情况,不禁唏嘘了一回。她怕小桃和几个丫头一起不放心,便想让乐武送她们几个,小桃便附在林氏耳上说道:“娘不必麻烦了,自上次我被绑了那件事情之后,阿宣整日派暗卫在暗处保护我,虽然瞧不见人,但是我知道那两个暗卫都在暗处隐着,若真有事情他们就料理了,不用担心。再说这光天化日大日头下,又都是官道,这也不是什么深山老林的,娘还怕出了山贼强盗不成?” 林氏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便点头答应了。次日一早,车夫老姚便拴好了马车,帮着把那些衣料物品都抬到马车里。除了小容带路外,小桃只带了喜鹊和画眉两个一起上了车子。 从京城到邻县一路过去,所幸都是官道,马车跑起来不太颠颇,可是时间长了小桃还是觉得腰酸背痛的,不禁怀念起现代的代步交通工具来。当时挤公交,挤地铁嫌人多,可此时这马车的车厢里面虽然宽敞,但是那速度实在是不忍言。小桃不禁心道,这古代食物纯天然,环境无污染,哪里都好,只是在这生活娱乐上不太方便,可以说是美中不足了。 三百四十二章 添妆(二) 三百四十二章添妆(二) 且说兰茜昨日派了小容去瞧小桃,便打量着她八成知道自己定了亲的消息会来看自己,便一早跟表婶王氏说了可能会有位好姐妹寻来探望,那王氏自然是知道兰茜在家里的情况,也知她爹将这个女儿整日镇在屋子时不让随便出去见人,这会子竟听说冒出来个好姐妹来,便随口问了几句。 兰茜也不瞒着,便将小桃如何与自己认识的事情说了,又告诉了王氏小桃是平遥王爷未过门儿的王妃。这下子可把王氏震住了。虽说人家皇家里娶媳妇儿跟她们老百姓没有什么关系,可是民间也知道这位平遥王爷的未过门儿的王妃是位平民出身的小姐,并不是官家千金,这件事儿已经是街传巷闻的新鲜事儿了,没想到这位平遥王妃居然是自家表侄女儿的好姐妹。 王氏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赶忙让下人将前厅重新拾掇打扫一遍,换了新的坐垫盆景,连茶具都换了准备年节时再使用的新的一套。兰茜不免好笑,劝她不用如此,又说小桃性情是极好的,没有那些官家小姐富户千金那虚架子,不用担心。 王氏头都快摇掉了,连着摆手道:“不可不可,这位平遥王妃虽说我没瞧见过,可是却听过了不少她的传闻呢。我这耳朵里都快灌满了,这皇家里娶媳妇儿肯娶咱们民间出身的姑娘的,除了早些年的福王爷,就剩下这个平遥王爷了。咱们平头百姓有时闲聊天儿时说起来,还直说这个平遥王妃有福气呢。不说她怎么就能收了这王爷的心,就单只听说她一个姑娘家便能开起京城最红火的酒楼,便就叫人佩服了。我和你表叔上次去京城走时,还特意到那迎客来去吃了一顿饭,就是奔着这是平遥王妃娘家的买卖去的,果然好气派,我们这县城里是没有的。” 兰茜因着前几日已认了这王氏的干亲,便改口称她为干娘,听了她的话不由得笑道:“不怪干娘你们都将小桃姐姐传神了,她原也是个极好的。我长了这么大,还没有见过一个女子象小桃姐姐这样善良和气的,就连我这样命不好的人她也不用另眼看我,反倒把我当作亲妹妹似的关照。桃姐姐一家铺子里有我的一份银子,她说是让我入一股年底给我分花红,其实我心里是最明白不过的,什么入股,不过是桃姐姐见我没有倚仗怪可怜的,便想了这法子白给我银子使就是了,我那几两银子哪里入得了眼,她家店铺好几家还有那样一个出名的迎客来,难道还短我这几两银子不成?不过是她怕我不好意思收她给的银子,变着法儿的宽我的心罢了。” 王氏听了又是欣喜又是赞叹,竖着大拇指夸道:“怪道她能让王爷愿意娶她做王妃,原来竟有这样一副好心肠,她莫不是仙女转世不成?”说着,又抓着兰茜的手笑道:“你这孩子虽然头几年受了不少委屈,只是如今算是雨过天晴了,你既认了我做干娘我又没有子女,自然将你当作亲生女儿一样来看待,还有那平遥王妃与你做好姐妹,这岂不是正说你这孩子命里有福。休听那牛鼻子老道胡说八道,那不过是你那时候年纪小,那臭道士哄人罢了,若是换了现在,你只管大巴掌扇他。” 两人说了一阵话,王氏想着等会儿平遥王妃要来,毕竟是坐不住的,亲自带了几个丫头将兰茜的屋子和前厅饭厅,还有那前院后院的花园子都细细的拾掇了一遍,忙得歇不住脚。兰茜知道王氏是一番好意,笑一笑也就由着她去了。因着小容去找小桃,王氏便另在府里拨了个心性忠厚老实的丫头巧儿伺候她,那巧儿跟在兰茜身边,方才听得兰茜与王氏说话,知道小姐竟认识个王妃,便满脸好奇兴奋的问道:“小姐,巧儿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见过身份那样尊贵的人,那个王妃长得美么?她今日来我能见着她么?” 兰茜被她逗得笑了,道:“你是我身边伺候的丫头,自然能见着她了。至于美不美,你等会儿自个儿瞧就是了,反正只要是见过小桃姐姐的人没有人说她不美的。” 且不说她们在家里自准备迎接小桃,且说到了下晌时分,小桃的马车才来。那王氏早已分派了丫头在门口不时的张望着,听说一辆华丽的马车奔着她们家来了,那丫头眼尖的瞧着那马车车帘一挑露出小容的头来,便赶忙飞奔去告诉王氏和兰茜。 王氏急忙携着兰茜快步来到门口迎接。小桃还没下车,刚挑开车帘便见兰茜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站在那里,带着满面的笑意瞧着自己,小桃估计着这个妇人便是兰茜的表婶,如今的干娘。便让喜鹊搀着下了车子,笑吟吟的走了过去。 王氏先是见马车上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丫环打扮的少女,紧接着便扶出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年轻美貌的姑娘来。这姑娘肌肤莹润如上好的白玉,眉若修羽,眼如墨星,娇俏挺直的鼻梁下,一张玫瑰花般红润的唇边带着盈盈笑意,让人瞧着赞叹之余还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王氏知道这便是兰茜口里说的平遥王妃了,刚迎上前去,但是一时间却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是正常的把这姑娘当作是客人般打招呼,还是应该按照大规矩行礼。王氏的相公昨日偏就跑生意去了外地不在家里,也不得个人问问,她怕失了礼数让人笑话,倒愣在当场了。 小桃瞧着那王氏的神情,便猜出几分她的想法来,不由得心中好笑,估计着兰茜是将自己的平遥王妃的身份说给这位妇人听了,人家不知道该如何接待她了。小桃便带着笑走过去,先打招呼道:“这位便是阿茜妹子的干娘王伯母么?我是阿茜的朋友,叫乐小桃。” 她这几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表明我是以兰茜朋友的身份来的,不必那样多礼。王氏虽是个妇道人家,但是也是个心思细密的,听小桃这样讲便知道她是不拘着自己的王妃身份,当下一喜,身上象放下了百斤大石般的轻松,这才敢亲热的挽着小桃的手,笑道:“王妃,您瞧,我一个县城里的妇道人家,也没见过皇亲国戚的,不知道怎样和您说话儿了,您可别见怪啊。” 小桃任由王氏亲热的牵着手往院子里去,边走边笑道:“伯母说哪里话?您想来也知道,我本就是咱们百姓家出来的女孩儿,向来不在乎那些什么规矩虚礼儿的。何况这又不是在宫里,我是来瞧我阿茜妹子和伯母的,您只别想着王妃这茬儿,叫我小桃就好。这样咱们都自在些。” 兰茜有快三个月的时日没有见着小桃了,这会儿子见了面分外亲热,在另一边拉了小桃的手便不松开,一个劲儿的问她近况。因着小桃前一阵子被吴曼霜绑架受伤的事情兰茜并没有得知,所以小桃临来前儿,便告诉喜鹊和画眉两个,让她们说话时不要说漏了嘴,省得让兰茜烦心。 这里小桃跟兰茜说着话便进了王府。她见这王府虽不如自家那样宽敞秀丽,但是也算得上是不错的人家了。这院子是三进式的,修葺的虽不致十分富丽,但是却干净整齐,院子里栽着些高大的梧桐,也有假山游廊和花园子,只是相比之下小了些罢了。 小桃见王氏说话爽直利落,也是个性情中人,又见兰茜在这里住了几月,倒养得胖了些,往日那脸上阴郁的神情早不见了,整个人看起来也显得比较有精神,可见是在这里日子过得挺滋润的。小桃心里也替兰茜高兴。 王氏本想让着小桃到厅里坐,显得尊重些,但是小桃向来不在意这些,便说直接去兰茜的屋里坐着说话就行了。王氏知道姑娘们好久没见自是有话说,又见小桃果然不拘那些虚礼数儿的,便答应了,陪着她们走到后院儿兰茜居住的屋前,便笑道:“你们女孩儿家有时日没见了,自然有许多话聊,我老婆子一个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去让厨房里备些点心与你们吃,晚上在我们这里吃了饭再走。” 小桃见她如此热情,也就不客套推辞,先谢了王氏,又对她说道:“伯母,你叫两个小厮去那马车上拿些东西下来,我初次来您这里,也不知道您爱吃什么喜欢什么,不过略准备了几样东西请您收下,不成敬意,您可千万别嫌弃就好。” 王氏听说小桃还与她送礼,更是又惊又喜,倒不是她贪图着那几样东西,而是觉得小桃这个王妃简直太会做人,让人挑不出一点儿失礼的地方。王氏客气的让了几句,又听小桃说不过是自家店里出的些新鲜东西,不算什么,这才笑着去了,自去分派了两个小厮去马车上拿东西。 三百四十四章 添妆(三) 三百四十四章添妆(三) 兰茜拉着小桃的手,把她让到里屋坐了,让小容奉上茶来,笑道:“昨个儿小容一去,我便猜到姐姐得了信儿定来瞧我,果然我的卦再不错的。” 小桃带着笑细细看了兰茜一回,也笑道:“那是自然。我听说你定亲了,这可是大事儿,哪里能不来瞧瞧你呢。何况听小容说你已经认你表叔夫妇俩做干亲了,我瞧着你表婶疼你倒在那陈氏夫人之上,不如以后就在这里住了,省得回那边儿受那闲气。你们家夫人我看巴不得你留在这里不回去才好。横竖这里倒比家里逍遥自在,就留下住到出嫁也没什么。” 兰茜听了,轻哼了一声道:“姐姐说的极是,她不愿意瞧我,可知我也不愿意瞧她呢。姐姐不知道,就连这门子亲事,也是她硬厚着脸赖上人家的。” 小桃因听小容说了兰茜与那位吕相公的事情,便笑了笑,道:“虽说那人安的不是好心,想着把你尽快的弄出府去,可是若说人家吕公子没一点子意思她怕是赖也赖不上的。可见那吕公子对你还是有几分意思的,咱们不管是谁赖谁,只要你们两个将来能好好过日子便成,其它都是虚的。” 兰茜笑了笑,瞧了瞧屋子里面没有外人,只有喜鹊和画眉小容三人而已,这才说道:“姐姐来瞧我就是了,怎么还带了许多礼物来送我表婶。我知道姐姐是与我涨脸面,只是叫姐姐花费了我心里太不过意。” “有什么不过意的?不过是些自家铺子里的点心、茶叶罢了,”小桃道:“你在这里住着,要吃要喝的,虽是你干娘对你极好,但是咱们这边儿也不要太托大了,以为人家是应该应分的。我既不来便罢,既来了,好歹与你撑撑脸面。” 说着,便叫喜鹊将带来的包袱拿了过来,趁此时屋里没人要将送兰茜添妆的东西捡出来。喜鹊便将一个小包袱放在桌上,小桃便拉着兰茜走到近前。待得打开,兰茜便见那包袱里是一只小小的红漆描金匣子,另有一个装的鼓鼓囊囊的锦缎荷包放在一边。 小桃就近拉着兰茜在桌前椅上坐下,揭开那匣子盖来,兰茜只见满盒里光彩耀眼,竟是一小盒首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小桃便逐一指点给兰茜道:“这些是我与你出嫁添妆的首饰,这一对是金双凤摇头簪,那凤口的珠子虽不大但还算圆净;这一副玉镯是时新式样,那玉质不错的;这是攒珠翠花一对,翠玉的扁方两枝,还有四只金戒箍子,这都是些玩意儿,不值什么,我那里还有,你只留下这些,就算是我给你添妆了。” 她说着,又把那荷包口的系绳拉开,取出雪白的几个银元宝,和三张一百两面额的银票来,都塞到兰茜手里,笑道:“你小桃姐姐我是个大俗人,除了首饰添妆也想不到再送些什么给你合适,最好是你平日里能得用的,想来想去,索性就粗俗一把直接送银子好了。这里是五百两银子,留与你慢慢花用。你只别笑姐姐俗气便是。” 兰茜听了小桃这一番话,已是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一酸那眼泪成双的往外滴下来。小桃见她哭了,赶忙让小容拿帕子来替她擦,嘴里笑道:“你瞧你,怎么几日不见,倒变成个小孩子了?你这也是快要出嫁的大姑娘了,怎么说掉泪便掉泪呢?让你干娘瞧见,还只当我这个做姐姐的欺负了你呢?” 兰茜接过帕子来擦着泪,心里不是个滋味儿。想着自己年幼丧母,父亲又听信了道士的话,从小不待见自己,后来那个陈氏进了门儿来又拿她当个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恨不得一脚踢她出去才好。何曾有个人知疼知热的体恤过自己,不想后来认得了小桃,将自己当妹子般的看待,事事为自己想的周到。这如今她定了亲要出嫁,竟带了这么厚重的礼来与自己添妆,让自己着实感动。 想到这里,兰茜便哽咽着道:“姐姐,你的心意我尽知了,只是这礼物太厚重,阿茜自认得姐姐以来,没有在姐姐跟前尽一点子情,哪里能收姐姐这样重的礼,若是那样可真的是不知好歹了...” 小桃听了笑道:“你瞧你这话说的有多见外,你口口声声叫我姐姐,难道姐姐送妹妹添妆的物什还要收回去不成?这是哪家的规矩?你可是嫌少?” 兰茜连忙摇得头都快掉了,涨得脸色通红,急道:“姐姐千万别误会,不是不是...我哪里敢嫌姐姐的半点儿,这可折死我了...” 小桃见她话都要说不清了,便不再逗她,只拖着她的手正色道:“阿茜妹子,你细细听我说。要论起咱们两个人来,虽说认得的时日不长,但是好歹也是隔着一墙近得不能再近了。这些日子来行动坐卧,时常便在一堆儿。我也不瞒你说,我家里有父母和三个哥哥疼着,虽打小也过过苦日子的,但是也没太受什么挫磨,自瞧见你便觉得你受过那样的苦,心里着实不忍。咱们两个渐渐熟了,这会儿子你要嫁人,明年我也要嫁人,这样生巴巴的分开,人非草木岂能忘情?咱们既同好姐妹一般,我这做姐姐的便要替你想一个了局。如今既你定下了那门亲事,听说那吕家人也是好相处的,这也是你的福气,要好生与人家和睦着才好。你在吕家过得若是舒心,比天天在我跟前,我还乐呢。” 边说边把那匣子推到兰茜跟前儿,又道:“姐姐与你说句掏心窝的话,这与婆家人相处不比与娘家人,得处得周到全面,上上下下尽量着不要让人说出不字来。就算有相公婆婆公公对着不错,但是那些下人面前也要过得去的,否则那些小人嚼起舌头来也够个人烦的。你在兰府里那些年,莫不是还看不透么?” 兰茜听得低了头,沉声道:“这些事情,我自然是知道的,原来在家里我也是想笼络几个人的,只可惜手里太短...”她说到这里,便哽住不说了。 小桃自然明白,叹口气道:“是了,你也知道这手里没有银子不好办事儿的苦处。如今虽说你在这里有吃有喝不用操心,可是那手里怕是一两闲银也拿不出来罢。难道还拿你去世的娘的首饰去换不成?若是让人家瞧见了,背地里会说你太爱钱了,连去世的母亲留下的念想也留不得了,这名声很好听么?” 兰茜听到此时,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小桃便接着道:“所以,你就别外道,我给你的银子你只自己收好,往后用的地方多着呢。在这里日子久了那些经常在眼前伺候的丫头婆子们该赏几个的便做了,没什么坏处。将来到了婆家,若是有用银子使的地方,莫不是还伸手张口跟婆婆要不成?再说,你家里那陈氏夫人未必将你的嫁妆备得齐备,虽说咱们不至于弄到万里红妆的地步,也不要让你婆家看短了去。你手里好歹得有些私房银子才好。除了这里的东西,我那马车里还有几匹上好的衣裳料子,也是给你的,到时候做几件新衣裳过去,别让人家看着半新不旧的不象个样子。” 兰茜到了此时,惟有心里感念小桃的深情厚意而已,是半句话也吐不出来了,那眼泪只管双双对对的往下掉。小桃也知道此时兰茜心情定是很复杂,便由着她哭了一气儿,好容易等她收了泪,听她道:“姐姐的一番话,真让我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姐姐替我想的这样周到,就是亲姐妹也难做到这份儿上,阿茜也没有什么本事,只有心里求菩萨保佑姐姐长命百岁一世平安就是了,将来若是天可怜见,我能好过起来,定不会忘了姐姐的恩情。” 小桃笑着伸手在兰茜腮上拧了一把,笑道:“你这丫头说的这是什么话,莫不成我是为了求你将来的报答的?你莫要想多了,安心歇着等着出嫁就是了。对了,我这里还有几封银子是专备与赏这里下人的,也好让她们感念你的情儿。” 说完,便让小容引着画眉到各屋里走一趟,“你拿着咱们带来的那几个红封儿,到院子里各处找那管事儿的头那里放下,让负责分了。那四封二十两的,一封给各屋里伺候的丫头们,一封给门外听唤的小厮们,一封给厨下的人,另一封便给那守夜的婆子们。你就说是阿茜小姐赏下来的就是,别的不用多说,她们自然懂的。”画眉便跟着小容出去往各处分派去了。 兰茜道:“姐姐莫怪能做平遥王妃,这为人处事真是面面俱到,我先前还想着那王府里又大人又多,光是下人怕是也有一二百人罢,姐姐将来要做主母的,要怎样打理才好,还替姐姐担心着。如今看来,是妹子想多了。姐姐一人便能料理得妥妥当当了。” 三百四十五章 聂府游园 三百四十五章聂府游园 小桃笑了笑,道:“你这丫头如今还惦记我呢?先把你自个儿的事情细细寻思了才是。你如今已是定了亲的人,将来嫁到吕家去,那以往古怪奇异的脾气可得着实改一改了,省得将来吃亏。” 兰茜红了脸,低声道:“姐姐说的是,请姐姐教导我。” 她这几句话倒不是说面子话,实是她自小少与人接触,唯一与她来往的除了贴身丫头小容便是乐小桃了,她也曾想过自己若是将来嫁到夫家去,自己这个性子会不会与人相处不来?如今小桃一提,她便上了心。 小桃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便也不做隐瞒,慢慢道:“教导倒是谈不上,只是妹子记住了,这嫁到婆家去与在娘家自是不同,虽说也是一家人,但是也要存着细心相处方可和睦。你自小便少与人接触,怕是见过的人也不多,左不过你兰府里的人,你那婆家里想来也少不了亲戚往来,你要接待的得体才是啊。” 小桃说着,便说了一大篇让兰茜如何与人相处的话来,最后说道:“我说的都是一片真心为你好的话,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看了你,实是因着你这娘家有和没有怕是一个儿样,若是将来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怕是你母亲家没人与你出头,咱们虽然好,但是断没有我一个外人去你婆家帮衬你打擂台的,那也太不象了。所以,将来只有你好生与婆家人相处才可避免这些麻烦事儿,我瞧那吕家也不是什么大家族,不会太多的勾心斗角,你只安心做好本分就是了。” 二人在屋里说了好一阵子的体己话,直到王氏亲来请小桃到饭厅用饭,小桃看天色已然不早,还想着早些回城里,便推辞了一番,只是那王氏实在热情,推拒不过之下只得随着去饭厅里吃了饭才告辞。 回到府里,丫头小珍便拿了一张帖子给小桃,说是锦绣坊里的人送来的。小桃便知道这是程紫烟的手笔,打开一瞧,果然是写给她的,邀她明日来聂府作客。小桃想起来之前程紫烟便告诉自己,她和程嬷嬷两个已随着聂川搬回了聂府居住,自己也答应她要去拜访,只是一直忙着别的事情,倒把这事情给忘了。想到此处,小桃便也写了一张回帖让小厮送去锦绣坊,答应后日一早便去聂府拜访。因着小桃曾去过聂府几次,便告诉程紫烟不必派人来接了,她会做自家马车直接去便是。 次日小桃在家里歇息,吩咐家人备了几样礼品,准备着隔日到聂府拜访。谁知晌午陆平过来送了两口袋御用的碧粳珍珠米来,说是下面进贡给宫里御膳房的,皇上因想起小桃擅做美食,便开金口赏了风翊宣两口袋,让他带给小桃尝尝。 小桃打开那米袋一瞧,只见米粒个头儿都是一般大小,白莹莹的倒真似珍珠相似,一看便知道是极好的御米。小桃便让下人收了,让陆平进来喝杯茶再走。陆平知道这位未来主母向来随和,便笑着答应了跟着进来,小桃让丫头上了茶来,问道:“我前日去了一趟将军府瞧云平郡主,听说这阵子*里事情比较忙,我有好几天没瞧见阿宣了,想是他也在忙着宫时的事儿,我不过问别的,只是托你捎个话儿与他,让他注意着身子,再大的事情也可以慢慢做,别熬糟了身子要紧。” 陆平回道:“王妃如此聪慧想必也知道宫里的事情缘故,不过是太子的事情罢了。这几日皇上心情颇为不好,倒整日叫王爷和四皇子两个陪在身边,这几日王爷和四皇子都是在宫里留宿,没有回府。今日还是得了一点子空,王爷才叫我转话给王妃,让您不要担心,过几日太子的事情揭过去了便来瞧王妃。” 小桃听了这才放心,说实话,她前两日在将军府里听到萧夫人谈到太子的事情的时候,心里便打了一个突。虽说知道阿宣他无意于卷入太子位置的争斗,但是却怕他为了四皇子也会牵入其中,虽说她表面上没有什么,心里却是有些担心的。如今见了陆平将事情一说,她便知道这是阿宣在抚慰自己,心下便敞亮多了。 一瞥眼,瞧见喜鹊在一旁瞧着陆平的眼神,似是有话要说,小桃便笑道:“陆侍卫,你好福气。咱们喜鹊这几日见天气凉了,特特的快马加鞭的赶制了两件棉衣,还有三双厚底靴子,就等着你来取呢。” 陆平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瞧了喜鹊一眼,见喜鹊也是脸涨得红布一样,不禁笑了出来,“王妃又拿我们打趣了。” 小桃见喜鹊在一边红着一张关公似的大红脸跟自己杀鸡抹脖子的使眼色,便知道她是羞极了,便放过她,笑道:“行了,我不说了,喜鹊,还不快去你屋里把那装了衣裳鞋子的包袱拿出来,快快送出去罢,昨日画眉不是还打趣说是屋子里让这大包袱都快摆满了?” “姑娘,你...”喜鹊猛的憋出三个字儿来,回身红着脸到屋里拿包袱去了,不一会儿回转,果然手里抱着个大包袱,逗得小桃忍俊不止。 陆平心里又是甜蜜又是惊喜,但瞧瞧那大包袱也是怪可笑的,便笑问道:“喜鹊,你这是做了多少件衣裳?怎么这样大一个包袱?莫不是怕我冬日里没衣裳穿?” 喜鹊见他当着自家姑娘的面儿跟自己说话,又喜又羞,低着头忍着臊道:“没...没有几件,只是我瞧见前两日落雪了,想着今年冬天或许比往年冷一些,便把那两件棉衣多絮了些好棉花。你整日跟着姑爷在外面四处跑,不要...不要冻坏了身子...”说完,将包袱放在桌上,转头出去了。 小桃瞧得好笑,忍不住道:“陆侍卫,我家喜鹊哪里都好,就是在心上人面前太害羞了,你别笑话。她这几件衣裳鞋子可是费了心思的,她怕这几天变天凉了冻着你,特特的除了吃饭睡觉伺候我的时间外,就都用在缝衣裳上了,你方才没瞧见她眼圈底下发黑么?那便是熬夜熬的。就冲这一片子真心,际侍卫准备什么时候娶我们家喜鹊啊?” 陆平挠了挠头,老实回道:“王妃,我都想好了,等你嫁过去王府,与我们王府成亲完后,我和喜鹊两个便由着两位主子挑个好日子成亲就是了。横竖王妃嫁过去喜鹊也是要跟着陪嫁的,整日在一起瞧着,也不很想得慌。” 小桃被陆平说的笑了,“你倒是个老实的,行啊,到时候我定会给你们操办操办。你这棉衣和鞋子都到手了,我也没什么事情了,你便回去罢。对了,我给你们王爷织的那毛线袜子和衣裤都得了,你顺便给他捎回去,若是这两天天冷,便让他穿在外衫里面,挡挡风也好。” 说着,便让画眉从里间床头的小柜里取出织好的衣物,也拿个绿底红花的包袱皮儿给包了,这一下了陆平两手一边一个大包袱,倒也瞧着好笑,惹得小桃和几个丫头都偷笑个不住。 隔日上午,因着喜鹊和画眉要帮小桃绣出嫁时用的枕套等物,小桃便带着小珍和豆儿两个坐着自家马车往聂府里去。聂府离着乐府不算太远,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程紫烟前日收着小桃的回帖,早知道这个时辰小桃会来,早已吩咐门房在门口看着,及至门房来报乐姑娘来了,程紫烟连忙从府里迎出来,身后还跟着聂管家聂忠。小桃瞧见程紫烟满面喜色,气色比往日好得多了,也不禁心喜,与她挽着手往聂府里去,边走边笑道:“紫烟姐姐也太客气了,我又不是什么没见过的大人物,只在里面等着我便是了,何苦亲自迎出来,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程紫烟笑道:“怎么不是大人物?你如今往大了说是皇帝亲点的儿媳妇儿,平遥王爷的未过门儿的准王妃,还不够大么?往小了说,是我聂紫烟的知心姐妹闺中密友,我亲迎你一回,也算不得什么?” 小桃听她说自己为聂紫烟,便知道她已是随了聂川改了姓氏的,便笑道:“姐姐改了姓聂,嗯,聂紫烟,不错不错,这名字比程紫烟更好听了。” 聂府的管家聂忠因与小桃见过几次,便在后面陪着笑道:“乐姑娘,我们老爷今早带着夫人一早去了我们医馆里了,说是一个老客人家里的孩子生了急病,医馆里的大夫拿不准病症,才特特请了我们老爷去了,我们老爷和夫人听说姑娘今日要来,说是晌午前后便能赶回来,让姑娘不许走,留着一起吃饭呢。” 小桃听了笑道:“那是自然,聂老伯的吩咐我哪敢不听。只是等到见了嬷嬷我要改口了,不能再叫程嬷嬷了,应该改叫聂伯母才是,别说,这样一改口,初时还真有些不习惯呢。” 聂紫烟笑道:“可不是嘛,别说是你,我头两日想起自己如今起叫了聂紫烟了,也适应了好一阵子呢。” 三百四十六章 紫烟的礼物 三百四十六章紫烟的礼物 小桃原先来过聂府,但当时都是直接由聂忠引着进前厅与聂川说话,并不曾细细打量这座聂府。聂紫烟自然知道这个情形,便引着她在聂府院子里四处瞧。 这聂府也算是个老宅,花丛树木都是有年头儿的,只是这如今已是入了冬,风景萧瑟也并没有春夏百花齐放那种鲜艳的看头。小桃见这里楼台庭榭,山树坡塘,虽不及平遥王府那样规模壮阔,但也算得上是溪径幽曲,因为此时寒冬并无花卉点缀,满院子里只有几棵未开的梅树与翠竹青松交相掩映,倒也有几分趣味。 从那前院绕过来,紫烟便引着小桃到她如今在后院住的院落去,那院子比小桃的桃仙居要大上三四倍,倒是个宽敞豁亮的大院子,院子里也有太湖石、金鱼池子,点缀得精雅。 这院子连着一旁的抄手游廊,栏杆曲折蜿蜒通向前院。那一排屋舍前面间植种了几丛翠竹,几株上了年头儿的桃杏树,若是到了春夏定是浓荫满窗,景色定是非此时可比。 紫烟将小桃让进内室,小桃见这房屋里整洁明亮,铺设齐备,房间的朱漆架上摆着几盆假山石景,里面的屋子在西首做了卧室,外边隔开一边将些书册画册摆在架子上,以为坐落之处;那东首一间便做了外间活动的屋子。旁边两个屋子,却是安顿了伺候紫烟的几个丫头和老妈子,并放着箱笼等物。 小桃瞧了一圈,笑道:“紫烟姐姐这里甚好,色色都妥妥贴贴的,我刚才瞧着这院子一角上还有个小厨房,这便更周全了,要想临时吃个什么只让人在小厨房里做了,又便宜又不惊动了人,倒是很好的。没想到聂老伯不仅医术高明,连布置房间安排院落也是个细心的。” 聂紫烟听了便笑道:“自然是的,我爹这十几年都盼着我和娘回来,这如今我们一家团聚了,他恨不得将天上星星摘下来给我才好,这还是我拦着他,要不然那些摆设物件儿这屋子里都装不下了。” 聂紫烟也是个极聪明的女子,才干宏通,自是闺秀中出色之人。她前些日子与娘亲搬回自家宅子,便有聂管家聂忠抱来了一摞摞府内近期的开销帐册,说是老爷的吩咐以后家里的帐务便由夫人和小姐管着就是。紫烟知道娘亲没有那个耐心检点帐册,自家锦绣坊的帐册都是向来由她核对的,便接了过来,拿底册与帐本细细核算,并无错处。她也知道这是父亲让她学着管家的意思,便答应了以后管着家里事务替父分忧。 小桃听说紫烟管起家来,连连点头,笑道:“紫烟姐姐管家定是一把子好手,姐姐年岁也不小了,如今聂老伯让你管起家来,怕是也要给你操心婚事,好让你将来嫁过去时便对自己那个小家得心应手,这也是用心良苦了。” 紫烟让丫头上了茶来,亲捧了一杯递与小桃,打趣她道:“你这丫头几日不见,嘴越发学得刁钻了,我不过说一句管家的事儿,你就直接扯到那上头去了,想是你的婚姻大事已然做定了,整日想着巴不得快点儿嫁到平遥王府去,所以见着个人便急着说婚姻啊,亲事的,你说,可是不是这个理儿?” 一番话说的旁边伺候的几个丫头也笑起来,画眉便插口笑道:“聂姑娘,您这话猜对了一半儿,我们家姑娘倒不是操心自己的婚事,这一阵子倒是着实操心着别人的姻缘,做起媒婆来了,这可是真的。” “哦?”聂紫烟挑眉笑道:“我竟不知道你竟好管这个闲事?何时喜欢替人做起媒来?” 小桃笑道:“紫烟姐姐不知道,我如今真成了个‘媒婆’,这倒是不假的,听我跟姐姐说,”说着,便把大哥和顾文琪的亲事还有南宫艳和萧十一的事情简要的向紫烟说了一回,笑道:“这些都是极近的人儿,难不成我放着不管不成?况且象是十一和南宫姑娘的事情还求到了我头上,谁叫我这人脸皮厚得很呢,只有舍着这张脸去说和,说成了也算是功德一件,何乐而不为呢?” 聂紫烟听得频频点头,“不错,俗语说的‘宁拆十座庙,不拆一座婚,’你这媒人当得好,也算是积阴德的事情,甚好甚好。” 小桃瞧她夸赞自己,便眼珠一转,打趣聂紫烟道:“紫烟姐姐,我横竖也做了两回媒人了,也不差再多当一回,你如今也是形单影只的一个人呢,要不要妹妹我也帮你留意一下,也帮姐姐你找一个如意郎君啊?” 聂紫烟正喝着一口茶在嘴里,听着小桃打趣她,又急又笑,差点儿一口茶哽住,待咽了茶下去,扑哧一声笑出来,伸手便作势来扯小桃的脸,笑道:“你这丫头愈发坏了,竟拿我开心打牙,瞧我不撕你的嘴,就是你调了来了你那王爷夫君来吓我,我也不怕的。” 小桃边笑边躲,抓着紫烟的手笑道:“我跟姐姐开玩笑来着,姐姐千万别恼,如今姐姐的婚事哪里用得着我来担心,聂老伯和伯母怕是早就上心了,我才不多管闲事呢。” 二人说笑了一回,外头丫头送了几盘子点心和瓜子进来,小桃便和紫烟说些近来的闲话。过了一时,便有丫头进来回紫烟说东西送来了。聂紫烟忙叫人去取了来,小桃便问是何物?聂紫烟便神秘的笑道:“这是我娘和我要送你的东西,已经做了好一阵子了,只是昨儿才完工,我让她们今日绣坊里得空便给送了家里来,想是就是那件东西到了。你一会儿便知道了。” 小桃见紫烟这样神秘兮兮的,倒勾起了几分好奇心来,随着聂紫烟的视线往门口瞧。只见两个在锦绣坊做事的丫头一人手里拿着一个大托盘,里面放着叠的方方正正的似是衣物的东西。那两个丫头进了屋子,便把手里托盘放在桌上退了下去。 紫烟便拉着小桃上前细看。小桃见那两件物事儿都是鲜艳的大红色,想来怕是聂家三口要送她的出嫁之礼?正想着,紫烟便伸手提起其中一件,随手一抖,那布料如瀑般展开,竟是一副在上好的大红缎上用金丝银线绣就的七彩斑斓的被面,那上面图案是一只展翅翱翔在天空中的彩凤,极是华丽耀眼。 小桃禁不住惊呼出声,“哎呀,好漂亮的被面儿...”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紫烟将手里绣品交与旁边的喜鹊和画眉拿着,伸手又展开另一托盘里的物什,原来那竟是一条长及脚面的华丽大方的凤尾长裙。这原是用红绸华缎裁剪成大小规则的布条,每条都绣以花鸟图案,另在两畔加以金线锁边,遂成一裙。长裙晃动之下,就好比孔雀开屏一般,金线银丝闪闪发光,美不胜收。 屋里众人除了聂紫烟外,都被这极美的两样物什给震住了,张大了嘴满面惊喜说不出话来。小桃几乎让这彩凤被面和凤尾裙晃花了眼,好半晌才道:“紫烟姐姐,这...这是要送我的么?” 紫烟让喜鹊和画眉将那被面儿和凤尾裙仍旧轻轻叠好,回头拉着小桃坐在旁边椅上笑道:“正是。这两件物什是单我送与你添妆的,我娘和我爹自有他们的打算,他们送什么我却是不知道的。我只管送我自己的,你可喜欢?” 小桃连忙道:“姐姐,这东西是极好的,我虽平日里不大绣东西,但是我娘却是极懂这个的,所以我也略会看些。我单瞧着那被面儿上的针法,便有好几十种,那绣线也是极上等的,那金丝银线更不用说了,还有那凤尾裙也是极尽了华丽的绣工于一体,怕是绣出这两样东西来,没有两三个月是不成的。姐姐这样费心力的东西,留着自家出嫁时用好了,何必送与我,这样重的礼,小桃不敢受的。” 聂紫烟听了正色道:“小桃,你这话说的外道了。且不说咱们往日几年的情分和交情,就单只说你为了我和我娘的事儿,暗地里与我爹面前说了多少好话出了多少主意,这些我爹背地里都与我说了。我感激你还来不及,若没有你在里面穿针引线搭桥铺路的,这们一家三口到现在断难凑在一处。你明年春天嫁人,多说也不过四五个月的光景,咱们姐妹们好了一场,素日来都是姐妹相称,难道做姐姐的送妹妹两件添妆的礼也不行么?除非是你嫌东西太薄,我就不好说什么了,只好按着你的心再配了几件来打发得你满意罢了。” 小桃一听,忙站起身来道:“姐姐别急,我听你的收下就是了。姐姐也犯不着再去配别的,只这两件添妆的物什,怕是有钱也难弄来呢。我瞧着这手工便知道是姐姐的锦绣坊里那最顶尖儿的几个绣娘的手笔,我喜欢都来不及呢。小桃谢谢姐姐了。” 三百四十七章 论嫁妆 三百四十七章论嫁妆 聂紫烟笑道:“谢个什么?这是应当的,你出嫁我自然要替你添妆的。其实这东西虽精致,但也不值什么,想七王爷那王府里什么好东西没有,怕是那稀罕物儿都看花了你的眼呢。这不过是我尽的一点子心意,你喜欢就好。” 小桃笑道:“自然是极喜欢的,怕是我娘见了这精巧的绣工,都舍不得放手了。她一向只说你们锦绣坊出的绣品手工极好,这下子见了这彩凤图案的被面儿和这条裙子,怕是我还没上身呢,她便拿去钻研去了。” 二人便笑着在屋里喝着茶说着些闲话,直到晌午时聂川夫妇俩个回来,听说小桃在紫烟房里,便叫人将她请到前厅里来,热情款待了一番。那聂川这次能隔了十几年再和妻子女儿团聚,自然是有小桃的大大的功劳在里面,见了小桃自是感激不尽。特特让厨房里拿出看家本事,整治出一桌丰盛的酒宴来款待小桃。直到吃完了饭,聂夫人和紫烟便拉着小桃问些她备嫁的话题来,直说到黄昏时分才放小桃回家。 小桃回了乐府,因着这两日忙着东家跑西家串的,根本没得安生歇息,因此身子却觉得有些乏累了。一回到内室,便一头扎在炕上要睡觉。丫头们知道小姐这两日是乏着了,便上前来替她脱了外衣,在被窝里塞了一个暖哄哄的脚炉取暖,拉上床帐由着她睡去了。 小桃这一觉直睡到次日天光大亮日上三杆方才醒来,睁眼一瞧满屋子里让太阳照得亮堂堂的,便知道今儿是个好天气,便起床披上外衣走到外间来。因着这时已时届寒冬,外面院子里木叶尽脱,景物萧条,花草树木无一可赏,几个丫头便都凑在外间里绣花消遣。 几个看见自家小姐只着中衣,外头随便披了件外衣便走到外间里来,赶忙将她拦住,推回到里间去,嘴里道:“姑娘,你就这样穿得单单薄薄的出来了?好伶俐的模样,要是凉着了病了,王爷怕是要拿我们问罪的。”说着,画眉便赶紧取过衣裳来给她套上。 小桃由着她们给自己套上了外衣,又加了一件小坎肩儿,这才重又从里间走出来,笑道:“你们几个把阿宣说得象个活阎王了,莫不是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他便赖到你们头上不成?他可不这样不讲理的人。瞧你们说的。” 画眉笑道:“哎呀,我们姑娘果然与先前不一样啦。这如今和王爷定了亲事,说起话来里外都向着人家,我们不过是随口说句玩笑话,姑娘就听不得了,这样回护着姑爷,看来若是姑娘明年嫁了过去,一定是和王爷夫妻两个恩恩爱爱,相敬如宾的呢。” 小桃笑道:“就你嘴巧,小心我哪天心情不顺,再遇上你尖嘴薄舌的,撕了你的嘴就好了。” 画眉捧着脸夸张叫道:“嗳哟哟,可了不得。姑娘如今可真威风,这平遥王妃的架子拿的十足,吓死人了。我们不过见这几天刮风厉害,怕姑娘受不住着了风寒才多说了几句,怎么就触了虎威了?姑娘若是撕了我的嘴,可没人讲笑话儿你听了。” 小桃笑得肚子痛,指着画眉笑道:“你们瞧瞧这丫头,这张嘴还了得,将来不知道哪个男人娶了你,要受你一辈子唠叨教训呢。阿弥托佛,我只求老天保佑,你那未来相公是个闷葫芦才好,一家子的话只让你一个人说尽了,他倒省些事儿呢。” 喜鹊笑道:“姑娘尽着和画眉丫头打嘴了,这才起来,想是饿了罢,我叫厨房里给姑娘热着粥呢,不如让她们端了来姑娘吃些?再配上两样小菜?” 小桃想了想自己有几日没到娘亲林氏屋里盘恒了,便说道:“让她们把饭送到我娘的屋里罢,我去那里吃去。这几日尽着在外头疯跑,估计着娘要说我跑野了。” 说着,便让小珍过来给她梳了头,又在身上披了那件云平郡主送的猩猩毡的紫色大斗篷,让喜鹊跟着出了桃仙居,往前院林氏的院子里来。这一路上见各个院子里只有几杆青竹青葱依旧,其它的树木败叶随着风势直坠下来,一派冬日荒凉景色。 小桃想到这院子里若是栽上一些梅树,等到梅花开时便给院子里景色添彩,这院子里便可显得不太寂寞,因想起梅花来便想起平遥王府,由此又想到风翊宣,想着他这几日为了皇上处理太子的事情不得闲,自己已经有几日没有见过他了,竟是有些想念他,不禁无精打采的呆站在院里呆了一会儿。 喜鹊瞧见她神色一黯,便猜着了几分她的心事,便道:“姑娘,可是想王爷了?” 小桃也不掩饰,叹口气直说道:“是有些想他了。平日里三天两头总能瞧见他,这几天他没露面,倒觉得象缺点儿什么似的,虽然知道他在宫里忙正事儿,但是这心里总是挂念着他的。不过几天功夫,倒象是几十年没见似的,心里想得厉害。” 喜鹊道:“那姑娘不如去王府瞧瞧王爷去?” “算了,他如今有正事要办,得了闲便会来瞧我的。想是他想来的心比我还急呢。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办正事儿要紧,横竖见的日子长着呢,不在乎这十天半月的。” 这才转身带着喜鹊来到林氏的屋子里。林氏一见女儿来了,忙把她拖到床边坐下,细瞧了一回,笑道:“你这丫头如今玩野了,这几日我都没见着你,听你屋里丫头说你是白日里出门,黑夜里回来,偏巧我这两日因着换季这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便没去你屋里瞧你去,你越发不成个样子了,早出晚归的,哪有个做王妃的模样儿?” 小桃抱着林氏手臂笑道:“娘说的我可不懂了?莫不是这做王妃还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成?若是那样,我也不得认识阿宣了。我这两日虽说四处跑,也不过是为着那几位姑娘的事儿,倒是不曾野马似的满街乱转,娘放心就是。娘说腿疼的病犯了,我刚想起来,昨日我还去紫烟姐姐家里去了,程嬷嬷如今和聂老伯一家子团圆了,正经是件好事儿呢。赶明儿我把娘的腿上的病症说给聂老伯听了,让他给开个方子治上一治,包准比别的大夫强。” 林氏叹口气道:“那敢情好。人家聂大夫原来是太医,又是祖传的医术,想必比外头坐堂的大夫好多了。我这腿病也不是一两年了,那还是年轻时家里穷时冬天里买不起好棉衣棉裤,只拿那破绵烂絮的缝了条破棉裤穿着,把腿给冻坏了,坐下了这个病根儿,每年一到这阴冷湿寒的天气便犯了,着实遭罪。” 小桃想起小时候与全家人住在桃花村时的情景,也不免心里唏嘘感慨一番,想了想道:“咱们如今不是好过了么?娘还想那些陈年往事做什么?今儿虽然天冷,太阳却是好的,这满屋子里照得亮亮堂堂的,娘也不要总是呆在屋里,让艳红给你多披上几件衣裳,往那院子里散散步走一走也好,省得在屋里闷得慌。” 林氏道:“闷什么?哪里得闲呢,你明年春天便要出嫁,那嫁妆我正给你慢慢一样样备着呢,我还想着打听着这城里郊外哪里有好地头儿,给你置办个庄子也不错。你大哥这亲事也定下来了,想着明年你出嫁了,便把他和顾姑娘的婚事办了,这一连两头亲事,琐碎的事情多着呢。哪里还有逛的功夫?” 小桃听了笑道:“娘也太爱操心了,若是嫌办嫁妆太费事,便直接把银子装了箱子,一箱箱当作嫁妆直接充数了事儿,又实惠又方便,岂不是好?” 林氏听了大笑了一阵,点着小桃的头嗔道:“怨不得人都说你是个古灵精怪的小人儿,果然不假。你这法子我可不敢依你,虽说这办置嫁妆也是得银子去买的,只是这把银子当成嫁妆一箱箱抬到夫家去的事儿,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若照你这样讲来,干脆直接把银子兑成一张张银票,便是十万八万两的,也不过几摞纸罢了,还省得人去抬了,岂不更省事儿?” 小桃两手一拍,呵呵笑道:“娘你真聪明,不枉你生出个能当王妃的女儿,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啊。这办法我倒没想到,就这样办也行,多省事儿啊。” 林氏又好气又好笑,笑拧了一把小桃的脸,道:“我不过随口说说玩笑,你这丫头倒当得真了?你别做梦了,你那只抬银子的法子根本不中用。你瞧那些千金小姐哪个出嫁不是几十抬的箱子装着嫁妆,有的地界新媳妇嫁过去,是要把嫁妆箱子在院子里打了开来给众人瞧上几天的,然后再锁起来放着。为的就是让夫家不敢小瞧了娘家,为了这个,有些小门小户的人家嫁闺女,拼着自家勒紧了裤腰带,也要把闺女的嫁妆想法子置办的好看些。你那法子若是用上了,岂不是要笑掉人家的大槽牙?” 三百四十八章 亲戚上门(一) 三百四十八章亲戚上门(一) 小桃倚在林氏身上,笑道:“这是因着那些个人想不开,说到底那些再值钱的嫁妆单子也还得银子去淘换东西不是?横竖是一码事儿。” 林氏在小桃脑瓜上轻戳了一记,抚着她肩膀摇头道:“我可不听你的,别的事儿由着你还可,你出嫁的事儿可是天大的事情,而且要嫁的又是个王爷,若是弄得不象了,让人瞧了去,包准传得韶然国举国皆知了,说是七王爷新娶的王妃是个古怪之人,那名声儿可不好。” 小桃笑笑,瞥眼瞧见林氏坐的炕边儿上放着一个竹子编的笸箩,里面放着两副绣了七八成的精致的鞋面儿,一副绣着海棠花,一副绣着绣球花,都是淡青缎子面儿为底,上面绣着红色花朵,透着一股子喜庆劲儿。 “娘,我都说了,你如今眼睛不比从前了,不要整日里摆弄这些针针线线的,咱们家里自有那针线上的人做那些活计,哪里用得着你自己亲自动手?若是把眼睛熬坏了,岂不受罪么?”说着,便伸手把那竹笸箩放到一边儿去。“我昨儿个去聂府里瞧紫烟姐姐,她倒送了我一副极上等的被面儿,还有一条凤尾裙,那才是端地好绣工呢,我叫丫头去拿来给娘瞧瞧?” 说完,便让丫头到自己屋里去取。这里林氏见小桃把那竹笸箩放到了一边儿,便站起身来,依旧把它拿了过来,笑道:“我又没有绣什么大物件儿,不过是几个鞋面儿罢了,也算是消消闲罢。省得我整日吃了睡睡了吃的,这冬日里天又冷,不大爱出去走动,在屋子里呆着难道对着墙看景不成?” 小桃想着娘亲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她一个好好的大活人整日闷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确实也有些憋闷得慌。便想了想方道:“娘若是嫌闷得慌,等我开春那菊园那块地上的铺子都一间间儿盖起来,不如娘就在那里替我管着一样儿,也省得在家里闲得发慌,整日找事情做。” “我可不行,”林氏赶忙笑着拒绝,“若是让你母亲缝缝涮涮还行,若是让我管着铺面儿怕是不成,我又不会写又不会算的,斗大的字识不得一萝筐,哪里办得了你的那些正经事情?” 说到这里,林氏忽的想起一事来,说道:“对了,我方才想起来,昨**去聂家不在家里,你大舅母倒来了一趟,还提着一口袋他们那里自家收的干红枣,说是好久没来走动了,来瞧瞧我。” 小桃一听,便心里动了一动,她想着那大舅母姜氏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虽说如今表弟林远已经让她弄到了白去书院里读书,可以算是摒除了旧恶,不计前嫌,可是小桃欣赏表弟林远是块好材料是一回事儿,打心眼儿里不太喜欢那大舅母姜氏却是另外一回事儿。她深知那姜氏是个惯于无事不起早的人,昨日来了定是有事,便问林氏她有没有说些什么。 林氏想了想,道:“倒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问起你到哪里去了,我便说你有事儿出门儿去了,瞧她那样子倒不象是来瞧我的,倒是象来瞧你的。只是我问她,她也没说什么,略坐了半晌闲说了几句便走了。许是有什么事儿想要找你,我也没有多问。” 小桃点了点头,在肚内寻思这大舅母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昨儿来打那样一个花胡哨定是有所图的,刚想到这里,便听外面人来回说,大舅奶奶又来了。 过不多时,姜氏被一个小丫头领着进来了林氏的屋子,远远的便瞧见了小桃也在这里,便脸上一下子堆出笑来,走上前来跟林氏客套了两句,便对着小桃笑道:“外甥女儿如今忙得很,我昨儿来瞧你母亲时你也不在,今儿得空儿歇歇了?也不怨得你忙,光是铺子便有好几间,又有那么一间大酒楼要照料,这也难怪,我听说外甥女儿又新开了家丝线铺子,专做那绣线生意的?” 小桃道:“正是。不过是与两个好朋友合开的,不过小本买卖罢了。舅母这几时闲了,倒有功夫来瞧我娘了?你们坐着唠罢,我坐了一会子了有些乏了,要回去歇着了。”说着,站起身来便要走。 姜氏见小桃要走,急得赶忙一把抓住她手,忙忙的道:“外甥女儿别走,我好容易来一趟,也有时日没见着你了,咱们一处说说话儿也是好的,啊?” 小桃见她这样,心里更料定姜氏必是有事相求才如此。只是如果是想要借几两银子打秋风,便直在昨儿跟她娘亲讨要也就是了,何苦非要跟自己张口,看来这次似乎不是关于银子的事儿。小桃见她拉住自己,虽然平日里不喜欢她,但毕竟姜氏也是个长辈,她便顺势又坐到炕边儿上,等着瞧姜氏能说出什么来。 那姜氏果然是来找小桃有事情的,只是她知道小桃如今的身份是待嫁的平遥王妃,身份尊贵,虽说她是自己相公的亲外甥女儿,但是因着旧日的事儿总心里有着几分明白,知道这外甥女儿心里未必瞧得上她们这一家子。索性自己那宝贝儿子林远争气,读书是块好材料,性情上也合了他表姐的眼,这才帮着他去了那书院里读书,省了自己多少心。 她受人恩惠,自然心里见了乐家一家子人便气短了几分,即使自己在小桃面前是个长辈的身份,但是那谱儿却是摆不出来的,她瞧着小桃头上金珠璀璨,服饰鲜艳,似乎举手投足间比过去更多了分雍容的气度,不禁更不敢将心里的话提出来,只暗自拿眼角瞟着小桃寻思着怎样开口。 小桃见那姜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给旁边站着伺候的喜鹊和艳红使了个眼色,喜鹊和艳红两人便退出去了。房里只林氏母女和姜氏三人。小桃瞧了瞧林氏,道:“娘,我方才说的紫烟姐姐送我的那两件好东西,在我屋里呢,你去瞧瞧罢。这里有我陪着大舅母便是了。” 林氏也看出来姜氏是有话想与小桃说,便出了屋由艳红陪着去了小桃屋里,自留着女儿来应对姜氏。小桃见屋里也没有别人了,这才挑了挑眉,慢慢的道:“大舅母,你这个时辰来,也不歇个中觉,想着是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罢?莫不是家里哪个地方短了银子使,舅母不好意思跟我娘张嘴,所以为难?” 姜氏心里突的一跳,也不知为什么,这乐家的人里面她最打怵的就是这个外甥女儿。虽然这个外甥女面上看来温温和和的,但是她就是觉得她那双眼睛朝自己瞅过来时,象是带着两道亮光似的,好象在她面前自己的心事都隐藏不了似的,由不得她不忌惮。 听得小桃这样问她,姜氏便抬头向小桃的脸上瞧了瞧她神情,见她一副不冷不热的淡定样子,便有些羞窘的说道:“外甥女儿说得哪里话?我不过是好长时间没有来瞧你母亲和你们兄妹几个了,正巧家里晒的枣子得了,便抽空来送些与你们尝尝鲜。虽说那东西不值钱,但也是我们一点子心意,如今远儿还托着外甥女儿你的福,在那书院里安生读书,我们都记着你的情,哪里又来借银子,做那不长脸的事儿呢?” 小桃知道姜氏没说实话,便笑了笑说道:“大舅母若这么说,可见是极懂理的人了。如今大舅母来得正好,我那酒楼正好前两日说得了一个好戏班子,让他们在我们酒楼里唱三天小戏,舅母既来了不如就住下,在这里玩够了再走,好生乐一乐。林远表弟那里想是课业也不十分紧,我便让人叫了他也来,你们娘儿俩个正好见一见,岂不正好?” 姜氏见小桃脸上乐出花来,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终于忍不住一屁股坐在椅上,双手拍着大腿,咧着嘴哭起来。小桃只在一旁站着瞧着她哭天抹泪儿的只是不管,反正这屋里丫头都不在跟前,这姜氏爱怎么哭怎么哭,等到她哭够了自然会跟自己说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姜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了一阵,却见自家外甥女儿一派云淡风清的坐在坑边儿上,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一个竹笸箩里的鞋面儿,就象丝毫没瞧见她似的,不禁心里着急,不等小桃问她,便起身走到小桃身边站下,擦着眼泪小声咕哝道:“外甥女儿,你...你这心也太狠了,瞧见我哭,也不见来问一声儿...” 小桃心里冷笑一声,抬头瞧了瞧姜氏,微挑了眉梢,道:“大舅母哭够了?若是没哭够尽管趴那里哭去,横竖这屋里丫头都退出去了,没人瞧笑话儿;若是哭够了,便直接说事儿就是。至于外甥女儿我是不是心狠,倒由不得大舅母来评论,这事儿怕也随根儿,当初我两个舅舅对亲妹子做出来的事情怕是比我过分一百倍呢,大舅母倒忘了?” 三百四十九章 亲戚上门(二) 三百四十九章亲戚上门(二) 姜氏脸上一红,半晌说不出话来。小桃心里实在喜欢不起来这位大舅母,便说道:“我劝舅母有话索性别绕圈子的好。我那里事情多的很,还有几家店铺里的帐等着我盘呢,舅母有话就直说罢。” 姜氏知道这个外甥女儿着实厉害,也怕小桃当真着恼了撒手不管,便支支吾吾的靠前了两步,对小桃轻声说道:“外甥女儿,倒也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求着你跟那官府上的人说句话儿的小事儿罢了。” 小桃听了这一句,便蹙起眉头来了。那姜氏一瞧,赶忙竹桶倒豆子将事情讲了。 原来却是前几日林氏的大哥林继祖惹出了一桩事儿来。那林继祖自打妹子林氏认了儿子林远,又见小桃将儿子亲送到了城中最出名的白云书院读书,心里便十分兴头。后来又听着自家外甥女儿被皇上亲口赐婚许给了平遥王爷,眼瞅着便当上了王妃,他自觉自己是这未来平遥王妃的亲娘舅,心里便觉得自己的身份也跟着水涨船高起来。再加上林继祖也不想一直这样过着穷日子,便想着拿出家里积存的几两银子重操旧业,跑跑商贩贩货将往日的生意慢慢再做起来。 林继祖便找了林继业两人商量了一番,又寻了往日有来往的几个行商的朋友,将想跟着一起跑商赚些银钱的事情说了。事情倒也顺利,有两个贩布的跑商的便与林继祖和林继业两人共合了二十几两银子,一起到南边儿去贩布,跑了将近两个月下来,腿几乎不曾跑细了,银子却没有赚几两,只说是没赔了本钱罢了。偏那林继业又是个好赌的,银钱搁在他那里,林继祖眼瞅不见儿的功夫便让兄弟跑到赌馆里将银子输了个精光,气得林继祖吵嚷着要和林继业断绝兄弟关系,再不往来。 姜氏也又急又气又跳脚,跑到了林继业家里大闹一场,直吵得四邻围的一层层的来瞧热闹。那林继业的妻子卢氏本就是个极老实的,又是自家男人理亏,想赔银子又实在拿不出来,只得任着姜氏堵着门儿的吵闹而已。姜氏吵了一场,出了气空了两手只得回家来,又数落了林继祖一阵。 那林继祖本就心情不好,让老婆数落一通更是烦燥,便出门找了个小酒馆喝酒解闷儿。谁知正碰上一个往日里不太对付的邻居,那人便故意在林继祖面前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大意就是指说他们林家命里无财这辈子注定当穷鬼罢了。林继祖先前喝了几碗酒,这会儿子酒劲正上来,听了那人的话便不高兴起来,便说自家亲外甥女是平遥王妃,自己是王妃的亲娘舅。这话一说,一酒馆的人都听到了,有些好事儿的人便凑过来瞧热闹。 那邻居哪里肯信,嘲笑道:“咱们邻居住了好几年,除了你那个赌鬼弟弟,从来不见什么别的亲戚上门儿?哪里就冒出一个外甥女儿来了,还是什么王妃?怕是你做梦里得的罢?你有个侄女儿倒是不假的,只是是那赌鬼的闺女,说出来都把人吓跑了,谁敢上门儿提亲,这年头家家过得都不易,谁爱要个耍钱的老丈人?” 酒馆里喝酒的人里有两个认得林家兄弟的,便应声说那邻居说得极是。众人便都笑话林继祖吹牛皮,又笑他做梦发财异想天开。林继祖酒劲儿上涌,便与那邻居口角起来继而动手撕打起来,谁知那林继祖不是打架的个儿,让人家一拳把眼窝也打青了,那林继祖被打蒙了头,伸手便拿起喝酒的瓷碗便向那人头上掷去,那人一个不注意,正让碗敲到额角上,弄得头破血流。酒馆里的掌柜的怕弄出人命来,也不敢站着干看眼儿了,急忙叫伙计去叫了差官来。不一会儿功夫,来了三个捕快,将林继祖套上锁链捆绑到衙门里去了。 那姜氏到了晚上不见自家爷们回来,后来才知道自家男人惹了祸事。姜氏便急急着到衙门里去打听,却听说那被打的那个人如今正昏迷着,人还没醒,所以那林继祖还被暂时关押在大牢里,只等着那原告的男人醒来,官老爷再来断这案子。 姜氏一听,腿儿都软了,边哭边嚎的回了家里,想找儿子林远想个法子,但是又怕影响儿子读书,便想起了小桃这个外甥女儿,如今这外甥女是未过门的平遥王妃,想是那些达官贵人官太太等认识得不少,若得她能帮着找个人儿说两句话,怕是这事情便能解决了罢?于是,她昨日便来了乐府来寻人情,偏巧昨日小桃不在,她便将那话又噎了回去,没敢跟林氏说,她也知道跟林氏说也不中用,这乐府里能帮得上忙的便只有小桃一个。 小桃听了姜氏讲了事情的经过,那心里气便上来了。这两位舅舅真的是哥俩儿好啊,先后象说好了似的去蹲大牢,还每次都好死不死的被她知道,上次林继业那次是被她撞了个正着。这会儿林继祖的事儿是姜氏亲自来说了,怎么这两家人就这样不省心哪?她心里想着,那脸上的颜色就有些不好看起来,脸子就慢慢沉下来了。 那姜氏最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儿,见外甥女儿撂了脸子,便知道对方心里定是大不高兴,她也不敢说什么,只得讪讪的说道:“外甥女儿,这事儿我也知道是你大舅舅的不是,不该伤了人的。只是你没瞧见,听那酒馆里的人说,你大舅舅是叫那人打狠了才动了手,况且实在不是故意将那个人打得那样厉害,是失手罢了,你可得救救他啊...” 小桃冷笑道:“我怎么救他?大舅母这话说得我不明白。我是个女孩儿家,又不是县令官员,难不成那案子是我来判的?我怎么能救得了他?何况,大舅舅也太不晓事了,他都一把年岁的人了,儿子都那么大了,行出来的事儿怎么那样没脸?” 姜氏也不敢回嘴,只得陪着笑脸道:“外甥女儿,你说的是,这都怪你大舅舅他喝了二两猫尿儿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等他回家我捶他,包管他再不敢再跑出去灌黄汤儿。只是如今先把你舅舅弄出来要紧,上次你二舅他出了事儿,还不是多亏了外甥女儿你出力才弄出他来。这回子你大舅舅他也犯了事儿,你可不能不管啊?” 小桃心里有气,扭头冷声道:“舅母说的好轻巧,您真是太高看外甥女儿我了,我一个姑娘家无官无职的,怎么能在官府里说得上话儿呢?舅母求佛祖保佑那人赶快醒了,无非判大舅舅他多赔人家几两银子治伤罢了,若是那人倒霉竟死了,这事儿便大了,那可是人命官司,可是非同儿戏的。” 说这几句话时,小桃瞧见一边的姜氏脸都变白了,她心里叹口气,她是故意将事情往大了说,要不然这些人将来还不定做出来什么事儿呢? 姜氏见小桃丝毫不开脸儿的冷冰冰的模样儿,心里一下子没底了,她本来以为豁着老脸来求外甥女儿,好歹也应该给她几分面子罢,谁想这外甥女儿竟是个刀枪不入的,门户防守的水泼不进的,实在难说话,姜氏也慌了神儿,一屁股坐在椅上,放声哭道:“外甥女儿也太不讲情面儿,那是你亲娘舅,你拉他一把也不费什么事儿,就这样不开面儿是为的什么?莫不是你们还在记恨当年他和你二舅扔下你母亲的事情?” 小桃脸色一沉,冷冷的道:“大舅母说话别拉三扯四的,若是我和娘还记恨着当年的事儿,哪里还会把远弟送到书院里去读书,我是有银子没处儿花了不成?舅母若是当真这样想,我倒没什么,怕是我娘她便伤了心,要是那样,你不如今日就把远弟从书院领回去罢,咱们别来往了。” 姜氏一听,如同五雷轰顶一般,心里倒比听说林继祖被抓去了衙门更甚,她还真怕小桃一气之下不管自家儿子,那书院可是普通人根本上不起的。姜氏偷眼瞧着小桃,一声大气儿都不敢出了,小桃也不理她,只起身坐到那桌边去,端起茶来慢慢喝,她就是要磨一磨姜氏的性子,省得每一次都痛快的出手相帮,让她们觉得她好说话,以后越发纵性闹腾起来。 过了好半晌,小桃才慢慢说道:“大舅母,我不是不想帮忙,只是你把这事儿想得也太简单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无非就是觉得我如今的身份是王妃,又有王爷做后台,想来可以拿着身份去压那些官员,让人家把大舅舅放了,是也不是?” 姜氏小声咕哝道:“外甥女儿,不是我多嘴,你大舅舅这事儿有什么不好了结的,又不是杀了人要偿命,我先前也想弄几两银子送与那官府里的人,想个法子把你舅舅弄出来。只是去了一趟,连个正经管事儿的人也没见着,都是胡打胡撞的。倒叫我怎么办呢,我也实在是没法儿了,才来求外甥女儿的。” 三百五十章 真不省心 三百五十章真不省心 小桃心里听得来气,便说道:“大舅母可找错人了,我有什么法子?这人又不是我让关押起来的?若是大舅母是为了想要打点来借几个银子,我倒可以帮忙,其它的着实不易。” 姜氏见小桃一句话便把事情驳了回来,急得顿脚,只嘟囔道:“外甥女儿这是要站干岸看着你舅舅受罪不成?姑舅亲姑舅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就这样狠的心,眼看着你舅舅在那大牢里受苦?你如今是王妃身份,后头又有王爷撑腰,那官儿有什么事情办不了的?少来哄我。” 小桃见她急了,索性将脸一板,起身冷冷道:“舅母这是要怪我么?怎么说的好似是我让大舅舅去那里喝酒撒疯打人的?我是王妃身份又怎么样?难不成这官府衙门就是我家里开的,七王爷又怎样?莫不是专为了你们家里做一言堂的?大舅舅犯了什么国法,自有那官员按例照办,倒要我去照应?别人家怎样做的我不管,只我这里没有这个道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舅母没有听说过么?我劝舅母待舅舅回来后,要劝他改改脾气才好,上了年纪的人了,不过到外面走走便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性子越发纵起来了,若是不改,要吃的苦头怕是在后面呢。” 姜氏让小桃一番话挤兑的没有办法,按照她旧日的性情早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开泼了,可是她经过几回事情,知道小桃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是自己万万降不住的,便不敢使出性子来,只一行眼泪一行鼻涕的哭道:“姑娘不管,我也没法儿活了,我去求姑奶奶去...好歹那是她亲大哥,没有个看着大哥死在牢里做妹子的不管的道理...”说着,便迈开大步往屋外走,想去找林氏。 小桃不急不缓的道:“你找我娘更是没用,她便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说不定一气之下还数落你一通,舅母何苦去找骂挨呢?” 姜氏被小桃摆布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实在无法,两手在大腿上一拍,登时坐在地下放声大哭起来,哭天抢地道:“你们有财有势的都不管,我索性也不管了,便让那天杀的死在监牢里,我便做寡妇便是了,怕个什么,好过这样受煎熬...”边说边哭,那眼泪鼻涕只管一溜两行的往下淌,她哭了几声,不知怎的又想起儿子林远来,便嚎道:“远儿啊,你是个命苦的,就快没有爹了,你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也不活了,你自己一个人儿可怎么办哪?” 小桃听她哭得如同报庙儿一般,心里又好笑又好气,见搓磨得这姜氏差不多了,才慢慢看她一眼,朝外面喊了一声儿:“有人儿在外面么?给舅奶奶打条毛巾洗把脸,看叫眼泪把这脸上的白粉都冲掉了。” 外头站着等着伺候的小丫头,听见了小桃的吩咐,便果真去拧了一条湿帕子来递给姜氏来擦脸。 小桃瞧着姜氏哭得两只眼睛核桃似的都肿了起来,觉得挤兑的她也差不多了,这才让小丫头搀扶着姜氏从地上起来,让她在椅上好好坐了,对她正色说道:“舅母,我这最近身子不太舒服,经常心烦意乱的,你若是再这样哭哭啼啼的,把我哭烦了,莫怪我真叫人把你送出去,以后你也不要再来了。” 姜氏一听这话,便象身体有个按钮被人按下了似的,一下子便停了哭闹,呆呆的瞧着小桃。小桃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叹口气道:“舅母方才说的我已经明白了,你哭闹了这一场想是也累了,我叫外头老姚赶上马车将你送回家去,大舅舅的事儿我知道了,你只宽心回家等着罢,这事儿我还是那句话,用不着惊动七王爷,这丁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找他,他岂不是忙死了?等今晚儿二哥从衙门回来,我让他抽空去你们那里打听下大舅舅的案子,再访一访那个苦主,若是他愿意私下收些银子把事情了结了最好,若不行再想别的办法。你只回去罢,只记着一条,若是大舅舅回去了,舅母好歹劝着他些,别再端着我的名头惹事儿了,弄出事情来,大家脸上都不好看。凡事再一再二不再三,若是舅舅们再闹出洋相了,下次我可真的不管了。” 姜氏听小桃这番话的意思是愿意帮忙,便喜出望外,既然小桃说了让她回去,也答应了她,便也不敢再多说,由着那小丫头送出去,让老姚赶着车送出去了。只回家等着听信儿。 这里小桃打发走了姜氏,叹口气摇摇头,自回后院桃仙居去。林氏便在她屋里让丫头取来那两样聂紫烟送的礼物细瞧,不住啧啧赞叹绣工精妙。她见小桃回来,瞅了瞅她身后没有跟着姜氏,便知道女儿将人打发走了,便向小桃问道:“她又来做什么?我瞧她是专等着来见你的,莫不是又短了银子使,跟你张口来着?” 小桃接过豆儿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坐到林氏身边儿去,摇头轻声道:“那倒不是,她这次来倒不是来借银子打秋风的,是因着大舅舅他犯了事儿打坏了人,被抓到牢里正押着呢,她来找我去想法子救人的。”说着,便把林继祖的事情详细说与林氏听了。 林氏听了呆愣了一阵,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又急又气,不悦道:“我就知道她来准没好事儿。他们两个如今也是有年纪的人了,儿子女儿都那样大了,怎的还那样不叫人省心?” 林氏只顾埋怨了一阵,小桃只在一旁听着劝着,好不容易林氏讲完了,歇了半晌才道:“四妞儿,按说你这两个舅舅从小便不与你在一处,你与他们着实没有什么感情,你不愿意多管他们的事儿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他们再不好,也是我的亲哥哥,到底我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如今你大舅舅在那牢里呆着,我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心里便不是个滋味儿...你若是有法子,帮着你舅舅问一句儿也是使得的,啊?” 林氏说完,一双眼睛直盯着自家女儿的神情,生怕女儿不满意有什么想法儿。小桃自然知道林氏心里所想,便说道:“实跟娘你说罢,我方才一见在舅母上门儿来就知道她无事不登三宝殿,总归她一来,便是来给我添烦恼的。” 林氏顿了一顿,叹口气道:“哎,这有什么法子呢?谁叫我那日心软便认了这门亲,如今瞧他们过得艰难,也难免想帮衬他们一把...” 小桃笑道:“娘是个心肠极好的人,这我是知道的。您帮衬着点儿他们也不是什么错事儿,只是别的都还尚可,就只不能纵着他们打着我的名头,说什么自家外甥女儿是平遥王妃,就在满街上耀武扬威的瞎闹腾,一则让别人看着不象话,二则那有心人若是听了去,还指不定怎么编派呢。我倒是无所谓,若是那些话传到朝廷官员的耳朵里,说是王爷纵着王妃的亲眷横行霸道的,这可是要糟糕的。我不能让阿宣为了我,背那黑锅” 林氏道:“你说的极是,你如今虽说还没过门儿,但外头都知道你的身份,若是有一半点儿的差错,怕是也有人将那错处按到七王爷头上说事儿...既这么着,以后咱们便远着些你舅舅他们,省得你受他们的连累。” 小桃闻言笑道:“娘说得言重了,倒不至于那样厉害。毕竟舅舅只是将人打伤了,又没有出了人命官司,我听得舅母说的,那苦主被打到的是额头,不过是出了点子血,看着怪吓人的罢了。只是听说人到现在还没有醒,也不知是真的,还是为了多讹诈些银钱,才在那里装着昏晕?” “那...那怎么办?”林氏有些着慌了,“若是他说得重了,怕不是得判你大舅舅做牢?” 小桃想了想,道:“娘先别担心。我方才答应了大舅母,说是晚上等二哥回来后,与他说说,不行就让二哥跑一趟,到那里去暗地查访下子那苦主到底病得如何,若是他只想装成病重的模样儿好多要几两银子,咱们这边儿就直接给了,若是能私下了结了这事儿最好,这样既方便又不兴师动众的,岂不好?” 林氏长叹一声,“行啊,就按你说的办罢,反正我也管不了这事儿。我想,若是这次事情了结了,便豁出去给你舅舅他们几两银子,让他们做些正经行当,他们如今虽不至于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没在露地里过日子,但是比起过去却是吃了不少苦。本来我想着把咱们乡下那地给他们经营去,可是想着他们未必能吃得了那苦,正寻思着呢。” 小桃笑道:“娘想得极是。让舅舅他们吃些苦未必不是好事儿。谁又是生下来便会吃苦的呢,他们以往也太顺了些,遇上些不顺心的事儿便振作不起来,这可得好生板上一板才好。只是咱们得小心着,别让他们再弄出些缘故出来,不成事体。” 三百五十一章 算计 三百五十一章算计 小桃点了头一一答应了,心里生怕娘亲生气着急,便陪着她岔开话题说了一会子闲话,慢慢的才将林氏开解的好些了,才让艳红扶着林氏回屋里休息。 待得林氏走了,画眉便皱着眉头嘟囔道:“姑娘,这两位舅爷家里也太不省心了,接二连三的惹出事儿来。那位赌钱的二舅爷刚从牢里放出来才多久功夫,这回又轮到大舅爷进去啦,莫不是他们两家争着那牢饭吃不成?” 小桃摇头叹道:“莫报怨了,事情已经出了,难道真的撒手当看不见不成?就算我这里装傻只当不知道,可是舅母必定求到娘那里去。咱家谁不知道,娘向来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虽然说生气是一定的,但是若让娘狠下心来不顾兄长的安危,那却是她做不出来的。我也只当为母分忧罢了。” 到了晚上,一家人坐在饭厅里吃完晚饭,小桃便一把扯住了二哥乐武,把他叫到书房里便把今日白天姜氏来的事情说了一遍,让他明日抽空子去打听一下大舅舅的事情,也好让母亲宽心。乐武一听便不高兴的道:“我不管,他们有本事自己惹事自有能耐自己处理了去,我整日里正经公事还做不完呢,哪里有那个闲功夫去管他们。那样大年纪的人了,在酒馆子里喝碗酒还能惹出牢狱官司来,真让人瞧不上。” 小桃劝道:“二哥先别气,你只当我爱管这事儿么?只是千不看万不看,也看着他是咱们娘的亲哥哥的份儿上。娘虽嘴里没说,但你瞧今晚吃饭她统共没有吃了两口,想是心里有心思,若是咱们撇开这事儿不管,怕是娘要第一个上火病倒了,到那时该怎么办呢?所以说,二哥你消消火,就只当是帮咱娘了,好么?” 乐武闻言不语,小桃又拉着她二哥劝慰了好久,乐武才勉强的答应了次日亲去查探一番。 次日,乐武跟上差请了半日假,骑了马自去访查林继祖的案子。找到了那家苦主,果然查明那被打的人是因着想讹诈多几两银子,因此一直躺在床上装的半死不活的模样。乐武便说自己是林继祖家里的远房亲戚,愿意为他出银子给那挨打的人治伤养病,但是要求对方到衙门里提出与林继祖私了。那苦主听说乐武是在京城的衙门里当差的,又见他直接掏出五十两银子,那病立刻就好了,头也不疼了,马上翻身坐起便跑到衙门里说不告林继祖了,还说自己头上的伤是自己不小心脚打滑自己撞到林继祖拿着的碗上面了,不关林继祖的事儿。如此一番闹腾,那衙门里也想少一事省一事,便将林继祖放了出来。 乐武远远的站在街角看着林继祖放了出来,早就一翻身上马走了。林继祖不想自己蹲了几天牢房,就这样给放出来了,兀自想不明白。待到回了家,姜氏一瞧自家男人真的回来了,便喜得嘴里拜神念佛的。姜氏便跟林继祖讲了自己去乐府求外甥女儿帮忙的话,说道:“你瞧,昨日那丫头还跟我说帮不了忙,拿了半天的乔做了半天的势,搓磨了我好一阵子,也总算我没白挨这一场。那丫头说话想是真管用,你果然今日就被放出来了。” 林继祖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家外甥女儿插手了这事儿,这便想到那苦主说的五十两银子也是小桃出的了,便大有羞愧之感,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在小辈面前着实有些抬不起头来,便有些闷闷的。本来他就知道这几个外甥外甥女儿都不大待见自己和二弟,如今又让人家掏银子把自己从牢里弄出来,着实更显着自己这个舅舅不靠谱儿,今后哪有脸去见人? 可是姜氏却不是这样想。她其实早些前儿就听说小桃在京城里办置了一大块产业,要在那里兴建些商铺店面,她便想着策划门路或想求求林氏和小桃,也想让自家男人在那里管上一个铺子。只是她只是心里这样打算,还没等想好说辞便出了林继祖被关到牢里这一档子事儿,于是便搁下了。这会子见小桃虽然不满意,但仍然还是将她舅舅想法子从牢里弄出来,姜氏便觉得这条路行得通,便想谋划此事。 姜氏瞧着林继祖一回来便歪在炕上,一副蔫蔫的样子,便知他定是心里面上过不去,便也到炕边儿上坐了,笑道:“当家的,你这如今也好生生的回来,还愁个什么?我昨夜里梦见走水,连咱家的房子都烧塌了,我本想着这梦不吉利,后来翻了那祟书本子一瞧,原来那梦见走水竟是要发大财的意思呢。今儿你也痛痛快快的回来了,想是这梦真是准的。” 林继祖哼了一声道:“准个什么?是人家破了财才是。我今儿出来,听那衙门里的人说定是那苦主收了咱们这边儿的银子,这才翻了口供,才会放我出来。咱们家哪里来得那许多银子,一定是外甥女儿那里挪垫的,将来怎生还呢?” “还什么?你是个傻子不成?”姜氏撇着嘴笑道:“那丫头就算是王妃也还是你亲外甥女儿不是?她为自家舅舅花上点子银子算得了什么?何况她如今着实是财大气粗着呢,这点子银子在他们眼里怕是九牛一毛都算不上的,要你替她心疼?” 林继祖摇头道:“哎,你也莫说这个了,说起这个我才真的是没脸。我虽是他们的亲舅舅,可是从小到大却是不曾见过他们的,如今现攀上了这门亲,又没在孩子们身上花了一星半点儿的银子,这会子倒叫他们为我掏银子救我出来,我这做长辈的脸上哪里过得去啊?” 姜氏冷哼道:“人穷志短,马瘦毛长,这也没什么过不去的?难道要我不去求他们,让你依旧在那大牢里呆着不成?” 林继祖半晌没有说话,隔了好一阵才叹气道:“哎,我们哥俩当年在妹子身上做的事情太缺德,也难怪做生意也会好生生的亏了本儿,落到如今的下场,这也该是报应。只是幸好他们不计前嫌,将远儿弄到那白云书院里去念书,可算是了了我心头的一件大事。我如今只盼着远儿用心读书,明年科考若是能榜上有名就好了。他若是将来有了功名在身,也算是给林家光宗耀祖了。” 姜氏笑道:“还等着咱们儿子给林家光宗耀祖做什么?如今你们林家便有一个现成的光宗耀祖的平遥王妃乐小桃了。这丫头可是个不一般的,难怪能让人家王爷看上愿意娶回家里做媳妇儿。我跟你说啊,我听说了,那丫头在京城里明年要开设好几个大铺面儿,都是连在一起的,听说是原来京城里一个赏菊花的园子让王爷给买下来了,就是给她做生意盖店铺用的。我还听说光是投进去的白花花的银子就数不清了。” 林继祖道:“那小桃丫头的确是个好的,连一般的男子也比不上的。不说别的,就只说她那做生意的手段就是别人所没有的。上次他们招待咱们去那迎客来吃饭,你只瞧那里的光景就知道这丫头的本事确实大,若说她再开几个铺子也照应得过来,你又瞎操的什么心?” 姜氏笑嘻嘻的道:“你个傻子,我倒替人家操什么心?我是替咱们打算呢。你想,若是咱们能让外甥女儿交给咱们一个铺子管着,也讨个差使去做沾沾她的光儿,岂不是好?她是你亲外甥女儿,你是她亲娘舅,你原来还是做过买卖生意的,也算是有些算计的,她横竖也要请人打理着店铺,不如咱们就去求一份儿差事,不用费咱们一点子力气领个大掌柜的当当,那该有多好?” 林继祖一听便急了,在炕上直起身子坐起来,指着姜氏的鼻子骂道:“你这个娘儿们有多不要脸。人家丫头有本事自是人家的,咱们已是沾了人家不少光儿了,要不指着咱们家的家境还能送远儿去那京城第一等的书院去读书么?你知道那里都是什么人在里面读书么?不是达官贵人,便是官员子弟,要不是乐家帮衬着,哪里轮得到咱们家孩子去到那种地方?你不想着人家的好儿不算,还心心念念算计着怎么占人家的便宜,你只当我不知道你那心思呢?你哪里是想让我去帮忙做差事,分明是想利用这个弄几笔花帐捞几个暗钱儿,是也不是?你打量我不知道呢?” 姜氏被自家男人一语道破心思,不由得有些羞恼又有些愤怒,索性也不掩饰,撂了脸子回嘴道:“捞点子花帐又怎么着?都是近亲难道帮衬着咱们点儿便不成么?反正她们如今好过得很,又有王府里做后台,难道还把那点子银子看到眼睛里?她这几家大商铺开起来,怕是要有十几万两的银子往里面砸,还在乎这个?何况我也知道她们乐家的大伯家的儿子都替那丫头管着铺子,咱们也是近枝近派的娘家人,难道就讨不到个差事?” 三百五十二章 蹬鼻子上脸 三百五十二章蹬鼻子上脸 林继祖虽觉得心中不妥,但是说嘴又说不过姜氏,只得在一边将头都快摇得掉了。 姜氏瞧了只从鼻孔里哼了一声,道:“你也不用摇头,我自然知道你是舍不下脸去求你外甥女儿的,怕是你那外甥女儿心里头也没把你们哥俩这正经舅舅放在眼睛里。我可不管,我横竖要豁着张老脸去讨个差事来的,若是咱们兴旺了,以后远儿找亲事时也能挑那家世好的人家的姑娘...” 姜氏兀自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讲得满嘴冒泡儿,林继祖只在旁边干听着摇头,却回不出嘴来。只因着当年这姜氏的娘家里的祖父是个不曾进学的生员,虽家庭落魄了但也算是旧家子弟。那姜氏年轻时虽然相貌不至美丽,但也不算丑陋,站在人堆里倒也有几分水秀。那林继祖那时候日子过得滋润,经过媒婆说亲,看了那姜氏也觉得堪与自己匹配,便娶了来家里。初时新婚姜氏恃宠而骄,那林继祖在稀罕头儿上也不做计较,多是让着姜氏,结果慢慢的才知道这位妻子竟是只母老虎。这许多年过来,也就慢慢儿的习惯了姜氏在家里做威做伏,省得怕闹起来四邻里来看热闹不成个样子。 姜氏见男人在炕上只坐着摇头,也不搭话,便头一摆叫道:“你只在那里装大头蒜罢。要不是我昨日去乐家求那个丫头,怕是你如今还在牢狱里蹲着呢。这事儿不用你管,我自有法子去讨差事。哼,她们家里如今泼天的好运势,做买卖发了财还攀上了王爷成了皇亲国戚,难道还两眼一翻不认穷亲戚了不成?皇帝还有三门子草鞋亲呢,那丫头还敢当真不认亲娘舅舅母?要是她那样不开脸儿,我索性在她家门口给她们乐家宣扬宣扬,怕是她要顾忌这贤王妃的好名声儿,也得对咱们和气着点儿。” 林继祖见她越说越不像话,索性起身走到院里去劈柴去,省得听自家婆娘罗嗦。姜氏见男人走了出去,也不在意,径自在那里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她又想了片刻,两手一拍,将腰间围裙脱下,转身便出了院子往林继业家里来。 这时,偏巧林娟做事的那首饰铺子的东家有事儿要出门儿两三天,便歇了铺子。林娟便回家想住两天再回去,顺便看看爹娘。她在小桃介绍的那首饰铺子里做事,因着老板娘与小桃是旧日邻居,所以对林娟也多加照顾,每月管吃管住之外还给几百钱的工钱。 这工钱虽不多,但胜在每日里来首饰铺子里挑选货物的都是些老客,又都是些大姑娘小媳妇儿的,做起事来轻松又清闲,吃喝又都是东家管着,因此那几百钱林娟便每月一文不动的攒起来,到现下也有了三两银子,趁着回家的功夫,林娟便把银子带在身上想晚上偷偷给了娘亲卢氏收起来。她不敢在父亲林继业面前露出银子来,怕是那样就被父亲一把抢了去赌场输了个精光了。 卢氏见女儿回来了,自是亲热的问东问西,问东家待她好不好,又问她闲时有没有去乐府看望姑母?林继业也在旁边笑呵呵的瞧着。一家人正在说话,就听外面有人敲门,卢氏出门儿一看,正是大嫂姜氏来了。便急忙把她让了进来,姜氏一进来便一眼瞧见林娟,林娟忙站起身来跟大娘问好。 姜氏笑嘻嘻的瞧着林娟上下打量,又拉过她的手细瞧了一回,笑道:“哟,绢丫头这些时日不见,倒比在家里时出落得标致了,这肉皮儿也白了,手也细了,果然还是这城里养人,要是呆在咱们这里好好儿的姑娘都蔫巴成棵黄花菜了。” 林继业因前几日偷拿与大哥合伙赚来的几两银子去赌输了,所以见着姜氏便有些不自在起来,便起身儿找了个借口溜出去躲了。姜氏向来瞧不上这小叔子,从来不拿正眼儿看他,见他走了,也不理会。 卢氏把姜氏让到炕沿儿上坐了,倒了茶来与她喝。林娟也陪着在一边儿坐下。因卢氏并不知道林继祖在酒馆里打伤了人被押到牢里的事儿,姜氏觉得这事儿也没有什么好光彩的,因此也没有说。两人说了两句闲话,姜氏就把话题转到了正事儿上,直接说道:“我说老2媳妇,我明日要去一趟咱们姑奶奶家里,你也跟我一起去罢。” 卢氏向来是个心地忠厚老实的,听她这样讲,便说道:“大嫂,这不年不节的,咱们只管去做什么?头上个月咱们不是已经去瞧了姑奶奶了么?” 姜氏哧了一声道:“我说你这个人不开窍儿么,咱们和她们是亲戚,难道还非得等着年节时才能上门儿?平日里去个一两遭就不成了么?” 卢氏听姜氏说得也是这个理儿,便笑道:“那就听大嫂的,明日大嫂只管来叫我就是。” 林娟却是知道姜氏一向是个不利不起早的人,便在一旁道:“大伯娘怎么好端端的想起来去姑母家了?我前些日子还跟小桃表姐见了面,听说姑母她们都挺好的。” 姜氏便笑道:“还是你这丫头聪明,不象你母亲似的一根筋。你说你前些日子见了你表姐,她就不曾跟你说起她正在城里兴盖商铺的事儿?” “哦?这事儿倒果然有的,只是那商铺的房屋正在盖着,大伯娘怎么知道的?” 姜氏拍着腿笑道:“我怎么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还是那回从你姑母家走时,正好她一个丫头出去配一色针线,你姑母就让那丫头顺便带着我到她家点心铺子里捎上几斤好点心回去,我听那铺里伙计说的。这事儿听说在京城里早就闹得沸沸扬扬的了,那块地皮是七王爷亲自买下来送给王妃的,谁人不知?听说还要拿出银子来与你表姐运营,我就估量着那些铺子开起来,好歹你表姐她也要请人来做工罢,反正你爹和你伯父在家也是闲呆着,不如就求你表姐给他们派个差事,岂不是好?” 林娟听了,眉头便皱起来,说道:“大伯娘,你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且不说小桃表姐那商铺要离开张还早着呢,那房舍建起来还得个一年半载的,就是开张请人,她自有主意,哪里轮得到咱们去讨差事?我爹和大伯虽早几年自己做过生意,但那都是些跑商时的小本买卖,人家开起来的那大商铺请人都是要掌柜和帐房,大伯他和我爹何曾做过这个,莫不是大伯娘想让他们去前面儿做伙计么?” 姜氏脸子一冷道:“娟丫头,你怎么说话呢?你大伯和你爹好歹也是上了几岁年纪的人了,你瞧着哪里的铺子有那样大年纪的伙计?况且他俩人还是东家的娘舅,要是差事也得是掌柜的帐房的才是。” 林娟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就知道这大伯娘好好儿的叫自家娘亲明日一早去姑母家就是有事情,果然是打着这个如意算盘呢。只是她这算盘未必能打得响,想小桃表姐是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人,还能猜不透姜氏的心思,她不过是想借着把自家人插入到人家铺子里,想暗地里捞些好处罢了。 姜氏瞧林娟脸上神情似笑非笑的,又带着几分不屑的感觉在里面儿,顿时便不乐意了,撇着嘴歪着头冷笑道:“怎么,娟丫头在城里呆了几天儿,就跟你表姐亲近了,我说这些话还不是为着咱们两家好过,你就不爱听了?你可别忘了,你家里那个赌鬼爹爹若不趁着如今捞两个银子花,还指望着他戒赌给你挣出嫁妆来么?” 林娟听她提起嫁妆来,便想起姜氏几次想给自己说媒的事情来,心里便有些不高兴了,阴了脸道:“大伯娘说的什么话?我爹已经说要戒赌了...” 话还没说完,姜氏便捂着嘴儿乐起来,笑道:“算了罢,我还不知道老2?他这些年说戒赌戒赌不下几百遍了,我这耳朵里都听冒了油了。哼,不是我瞧不起他,他若是把赌戒了,我便能把饭戒了。” 林娟让姜氏胡搅蛮缠弄得心头火起,起身便回里屋不理她了。姜氏让林娟弄了个冷场儿,唧唧歪歪的对卢氏说道:“你瞧你这闺女,不过是到京城里小首饰铺子里做了几天工,便弄得这一身气派,倒象擒过了贼王,捉过了反叛似的,都不让人说话了?我们家远儿还是在京城第一的书院里读着书哪,也没见他回来家时这副鬼样子。” 林娟在屋里听得清楚,再也忍不住,一掀帘子在里屋探出半个身子来,对卢氏说道:“娘,我有个活计要这两天赶出来,明**在家里哪儿也别去,帮我把活儿做出来。”说完,帘子一甩进去了。 姜氏在外屋听得清清楚楚,知道这是林娟故意不让卢氏明日跟着自己一起去乐府,心里便恨恨的,往那里屋处狠瞪了一眼,抬起屁股便走,嘴里还嘟囔着:“哼,不识好歹的丫头,到时候有了好处,别来求我。”一路说一路出去了。 三百五十三章 碰壁(一) 三百五十三章碰壁(一) 林娟见姜氏走了,便从小屋里出来,拉着卢氏的手正色道:“娘,你以后别跟她凑那热闹。大伯娘这人咱们还不知道么?向来是用得着朝前用不着靠后的。姑母她不计前嫌认了咱们这门子亲戚已经是不错了,表姐又对咱们不错,咱们若再去想占人家的便宜,也太不象话了。大伯娘想去就由着她去,看她不碰一鼻子灰回来才怪呢。” 卢氏说道:“那我去告诉你大娘,让她干脆明儿也别去了,省得她再招得人家不待见。”说着便往外走,要追上姜氏拦阻她。 林娟一把扯住她娘,摇头道:“算了,娘,你就让大伯娘去罢。你还不知道她的脾气,若觉得有好处可以沾,八头牛也拉不住她的。让她去碰碰壁也好,省得她整日里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咱们不要去管她。”卢氏倔不过女儿,也只好罢手了。 且说那姜氏这一夜都没有睡好,想着明日打着去道谢的借口趁机跟小桃讨个好差事与自家男人,兴奋的一晚翻来覆去的谋划。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便花了几文钱坐着邻家一户到京城里贩菜的牛车晃晃当当来到城里,奔着乐府就来了。 彼时,小桃刚晨起吃完了早饭,梳洗妆扮完毕,又到爹娘房里请了安回来,直接到书房里,在靠窗的桌案前拿着几家铺子上个月的帐册翻看。正看得入神时,却有外门上小丫头来回说舅奶奶来了。 小桃眉头就皱了一下,还未说话,身边伺候的画眉便先嘟着嘴道:“这位舅奶奶真是好精神头儿,昨日才来的,今日又来了,到底是想做什么?” 喜鹊便问小桃道:“姑娘,见她么?” 小桃想了想,问那回话的小丫头道:“她才来,还是去过娘房里了?” 那小丫头回话道:“回姑娘话,舅奶奶方才进了门儿先到夫人房里问了安,跟夫人说了两句话便出来了,我在外面听着象是她说要来谢谢姑娘什么事儿的。” 喜鹊道:“姑娘,莫不是因着昨日二少爷去把大舅爷从牢里救了出来,舅奶奶是来谢这事儿的?” 小桃略一思量,道:“我瞧可未必那样简单。当初我把远弟送到白云书院里去读书,她也没有来亲谢我,怕是她今日来是打着这个旗号做借口,不知要做什么呢?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囤,让她进来就是了,我倒要瞧瞧她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那小丫头得了令,转身自出去把姜氏带到书房里来。姜氏随着小丫头来到书房,才跨过门槛儿,人还未至,声音已先到了,笑道:“哟,姑娘真是个勤快人儿,起得好早啊。” 喜鹊在书房里面应了声,一面出来接了姜氏进去,笑道:“舅奶奶来啦,姑娘正在看帐本儿呢,舅奶奶先进来坐会儿子。”说着,把她让了进来。 喜鹊把姜氏带进书房,倒没有把她直接带到小桃面前,而是让她在书房外间儿的椅上等候,让小丫头上了茶来,对她笑道:“舅奶奶且等一会儿,我们姑娘正在算帐呢,舅奶奶怕是不知道,我们姑娘有个怪癖,凡是算帐看帐本的时候,最不喜欢人家打扰,说是会乱了心思算错了帐呢,所以舅奶奶且先在这里喝着茶歇一歇,等会儿我们小姐算完了帐再来跟您说话。” 姜氏是抱着来求人的心态来的,自然是人家说什么便答应什么,便老老实实的呆在外间儿里往隔了一帐细纱帘的书房里间儿瞧着。隐隐便瞧到小桃坐在窗边的书案前,手里拿着一枝笔在一个本子上写写划划。还有两个丫头分站在她身后等着伺候。 正瞧着,却见外面方才引自己进来的那小丫头又引着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进来,那丫环进来喜鹊便上前道:“秀儿,是你们姑娘让你送帐本子来的么?” 那秀儿笑道:“喜鹊姐姐,正是。我们姑娘方才在彩虹阁里让我把这半个月的帐本子来送与四小姐瞧的,我这就赶着过来了,等四小姐瞧完,我再捎了回去。” 小桃在里边儿听着外头说话,便道:“是文琪姐姐身边儿的秀儿么,进来罢。” 那秀儿便进了里间儿,先朝小桃请了安,双手捧了手里的一个帐本,对小桃回话道:“四小姐,我们姑娘让我给您送帐本儿来了,这是昨儿我们姑娘和冷姑娘一起对的帐,她们瞧完了让我送来与四小姐细瞧,请姑娘过目,然后打上图记就行了。” 小桃闻言笑道:“这就是文琪姐姐太多心了,她既和冷梅妹子一起都看过帐了,何苦又巴巴的送来与我瞧,难道我还信不过她们么?巴巴的弄得这样麻烦。不是我背地里夸你们姑娘,我先前冷眼瞧着,就知道文琪姐姐是个最存心宽厚,办事儿又认真的人儿,还有冷家妹子一起帮着,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再说,你们家姑娘早晚都是我乐家的媳妇儿,有什么见外的?她也太正经了。” 秀儿听了也笑起来,道:“四小姐说得是,我也是这样在姑娘面前儿说来着,可是我们姑娘说了,她与四小姐私交好是一回事,这合伙儿做生意就得按章办事儿,方可长长远远的,正所谓亲兄弟明算帐嘛,四小姐就把那帐本看了,我也好回去复命啊。” 小桃笑道:“她送帐册来也罢了,好端端的自己倒不来,派你来。其实我倒是知道这其中的缘故的,她过去能一日来好几回,如今与我哥哥的亲事定了,定是她不好意思遇见我们家的人,怕拿她取笑打牙才派你来的,是也不是?” 秀儿捂着嘴笑道:“四小姐真是聪明灵透,都猜着了,我们姑娘可不是害臊了么。” 一句话说得小桃和丫头们都笑起来,小桃笑了一会儿方道:“好罢,我这未来大嫂还没有过门儿,我这做小姑子的若总欺负她也不象话,且放过她一回。这帐本子你既然都已经送来了,我便先看看,你且在那里坐一会儿,等我瞧完了便拿回去罢,顺便告诉你们姑娘和冷姑娘一声儿,我过两日便去铺子里瞧瞧,以后这帐本儿她们两个看过之后就不用再拿来与我瞧了。” 说话时,画眉便在小桃的示意下在书房大书架的隔子上取出一个小锦盒来,打开来从里面取出两方蟠螭白玉的图章来,放在小桃的书案旁边。小桃取过了一方放在手边,那一方仍放在锦盒内收好,叫了秀儿到身边来,指着那装着图章的锦盒来笑道:“这两方图章是前些日子王爷送我的,玉色极好,我让人在上面镌了图案,分成两块,今后咱们彩虹阁的帐本上就打这个印记,如今这一方你等会儿拿回去给你们姑娘,她就明白了。” 秀儿接过图章道:“是,奴婢回去一定回明白,请四小姐放心。” 小桃点了点头,转过头来便看那彩虹阁的帐本,只见上面字体绢秀整齐,一看便知是出自冷梅和顾文琪的手笔,一笔笔帐目记得清清楚楚,让人一目了然。不过一盏茶功夫,小桃便把那帐册子看完,拿了自己那一方镌了桃枝竹影的图章按了红色印泥,在帐本上挨次盖了几个章,以示三人对帐完毕。 小桃又让豆儿去厨房里拿一食盒昨日家里厨里新做的栗粉糕,让秀儿顺便带回去给顾文琪和冷梅尝尝。秀儿这才带着帐本和食盒自出了桃仙居,回彩虹阁复命去了。 姜氏刚才听小桃她们对话,知道如今这外甥女儿还有一家绣线铺子,愈发觉得这外甥女儿着实能干,心里想讨差事的心更盛了。喜鹊见秀儿走了,便到小桃面前提醒道:“姑娘,您可是忘了,昨儿晚上大少爷不是说,他们有个告老还乡的官员要回乡,想把在京城里的产业宅子和田地全都发卖了换成路费,大少爷不是说问您有没有意思想盘来自家留着?” 小桃拍拍脑袋笑道:“哎哟,多亏了你提醒,不然我还真忘记了,对了,你把他写出来的那单子拿来我细算算,划不划算?” 喜鹊便拿了那张写了告老官员的田产的单子递与小桃,小桃展开了在桌上看了一阵,指着说道:“我瞧他这单子上有地一千顷,城里的宅子一座,城外的庄子两座,也算不错了。我记得昨晚大哥说过,他旧时曾去那官员庄子上坐过客,那地也就离庄子不远,也算是不错的地亩,如今好象是租给别人种呢。 画眉插口道:“姑娘,我想若是那官员不是告老还乡,这样好的地和庄子哪里会往外发卖呢?大少爷不是说这官员这京城里的财产都是祖遗的东西,若不是为着图了省心,谁愿意把这些便宜往人手里送呢?奴婢瞧着,八成是他们想着大少爷如今是平遥王妃的亲哥哥,又快成了四皇子的表妹夫,所以才想借着这事儿攀上些交情呢,谁能说以后没个山长水短的用得着呢?” 三百五十四章 碰壁(二) 三百五十四章碰壁(二) 小桃听了忍不住指着画眉取笑道:“你这丫头倒是个滑头的,说的好似你前世里做过官似的,倘若这辈子里你做了官,怕是那人情儿里外的事儿就被你做足了。” 画眉笑道:“姑娘取笑我呢,我若前世里是个官怕也是个贪官罢,不然怎么这世里就做了丫头呢。”一句话引得众人都笑起来。 小桃笑了笑,依旧把桌上那单子细细看完,沉吟了半晌方道:“这单子上写的倒是一清二楚的,只是得派个可靠人儿去亲到这些产业处看看,若是真的如单子上所说,咱们买下来了倒也便宜。喜鹊,这样罢,你去二门儿上叫个小厮到南大街上把那李牙侩找来,他与咱们也是办事儿办熟了的,便请他代咱们去查看一下跑跑腿,到时给他些跑腿的辛苦银子就是。还有就是这单子上还写着这家官员宅里有些旧日的男女仆役,少说也有几十号人,除去他们的家生子儿跟着主子去的,还剩下一半儿,那些人或出于出息微细,或迫于衣食,想来也是想继续留下混口饭吃。我想着,若是咱们将来真的盘来那些宅子庄子,不如就依旧用那些旧人,省得到时再现找仆役了。” 喜鹊边听边应着,道:“我知道了,姑娘,我今晚儿便回咱们的小吃铺子一趟,我娘她旧日里认得几个牙婆,便请她们吃顿饭,让她们帮着咱们暗地里打听打听那家的奴仆们是否可用得就是了。” 小桃笑道:“喜鹊,你可真是响鼓不用重锤,我前半截话说出来,你便知道我后半截儿要说什么了。你这样得用,我哪里舍得你嫁出去,真象拨我的肉似的。” 喜鹊红了脸嗔道:“姑娘哪里都好,就只这一点儿不正经,动不动就拿奴婢们取笑。”说完,转身出去自去安排小厮去寻李牙侩。 姜氏在书房外间儿里被晾了好一阵子,这会儿子见喜鹊掀着纱帘走了出来,又见小桃在里边喝茶,想是得了空儿,便在外边儿笑道:“外甥女儿,我来谢你啦,你这会儿子可得闲了?” 小桃心里好笑,叫画眉把她带到书房里间儿,让到椅上对面坐了,笑道:“舅舅昨日想是才放出来罢,舅母不在家里照顾他,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姜氏嘿嘿一笑道:“哎呀,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呀。昨儿你舅舅一回来,我便知道是外甥女儿你出的力,特意跑来谢你的。舅母家里你也知道,拿不出什么象样的礼来,就硬凑几样儿也怕入不了外甥女儿的眼,徒惹得大家笑话,给你丢脸。我索性便厚着脸皮,仗着自己是个长辈便空着手儿带着话儿来了,外甥儿女你别挑理儿就好。” 小桃心里暗道,这姜氏的一张嘴倒是挺巧的,只是说出来的话二分真八分假,虚头巴脑的实在不讨人喜欢。小桃便道:“舅母说得哪里话,你前日大老远的来了央求我,我自然不好驳你的面子,只是舅母谢错人了,昨日去那苦主家里给了银子了了事情的不是我,倒是我二哥呢。舅母若是要谢,须得到衙门上找二哥当面谢谢才好。” 姜氏愣了一下,随即说道:“正是,只是他这会儿子上工,我不便去打扰他,等他回来见了面儿我再亲自谢他就是了。何况,这事儿定是外甥女儿你说与你二哥听的,我还是先要谢你。” 小桃见她缠在自己面前这样子,心知她定是有事情要说,便不愿意听她绕圈子说那样一大堆没用的,一边捧着茶水慢条斯理的啜着,一边便将那眼光重又放回到桌上帐本儿上面去了。姜氏见此,怕她又算帐起来没完没了的,自己难不成在这里干等着,便堆着笑脸儿道:“外甥女儿,我听说你如今正在兴建好几家商铺,可是真的?” 小桃眉梢一挑,眼光重回到姜氏脸上,“这事儿有的,舅母消息挺灵通啊。”只姜氏这一句开场白,小桃心里已经明白了今日这位上门儿怕是来讨情要差事儿的,她心里暗笑,等着姜氏自己说。 姜氏见小桃痛快承认,便凑上来道:“外甥女儿你瞧,你大舅舅如今整日闲在家里,我一个妇道人家只靠着缝缝补补贴补些家用,这日子过得实在艰难。我瞧姑娘你的买卖如今越做越大,你大舅舅早些年也是做过生意的,那买卖上也略通一些,他人又忠厚老实,不象你那二舅舅似的整日除了赌钱没正事儿,他也想着重新做点子活计赚些家用...” 话刚说了一半儿,小桃身边的丫头画眉便不乐意了,她早就瞧这位舅奶奶不顺眼,此时听了她在那里哭穷,便轻声哼道:“舅奶奶,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我们姑娘早前儿不是已经给你们在乡下置办了些地亩,原本是让你们自种自吃的,结果还不到一个月,便听得舅奶奶将那些地亩做价便宜卖给了别人,倒辜负了我们姑娘的心。那些地卖的银子想是也够你们一家过个一年半载的了罢?” 姜氏被画眉揭了短,脸上一红,便有些恼羞成怒,指着画眉怒道:“你一个丫头,主子们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儿?你们是瞧着你们姑娘素来好性儿,没了规矩了是罢?” 画眉瞧了小桃一眼,见自家姑娘仍笑吟吟的瞧着自己,没半点儿不高兴的样子,便知道这是姑娘纵着自己给姜氏排头吃呢,便壮了胆子毫不在意的回道:“哟,舅奶奶好威风。我确实是个奴婢不假,只是我的主子向来就只有我们家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哪里还冒出二家主子来了?我可没听说过。” 姜氏象被针刺了似的跳起来,手指着画眉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桃心里好笑,淡淡一笑对姜氏道:“大舅母也太爱生气了。她不过一个小丫头,你和她计较做什么?再说我倒平日里喜欢这画眉丫头的伶牙俐齿,闲着给我解闷儿倒是好的。况且我们家的丫头若是得罪了舅母,舅母只跟我就是了,我们自有我们的规矩,不劳大舅母费心。” 姜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知道这是小桃故意偏着她的丫头,心里便不高兴,但是此时她坐着的是人家的地面儿,又想着求人家讨差事儿,便不敢去计较。不得已只好涎着脸儿笑道:“外甥女儿说的是,只是我方才说的想替你大舅舅讨个差事儿,你看...” 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小桃便轻轻摇头道:“大舅母既然知道我那几个铺子正在兴建,也应该清楚待那几家铺子盖起来开张,最早也得在明年夏天,这还有大半年的时日,舅母便来讨情儿要差事了?只是大舅母想是不知道,我那几家铺子并不是我自己一人出银子弄的,却是里面有王府的份银,还有与人合伙的,至于请人我也不能一人做主,况且大舅舅虽说做了几年生意,但那都是跑商四处赚差价的,于这买卖行里真正的门道他也未必摸得清,他也这样大年纪了,在家里歇歇便是了,何苦出来做事儿?” 姜氏见小桃一番话明显着是拒绝的意思,便有些急了,道:“外甥女儿不知道,我们好歹想多攒几两银子养老,再说你表弟将来说亲娶媳妇儿都要银子使,莫不是我们到时还厚着脸跟外甥女儿挪借不成?” 小桃见姜氏说歪理,心里也有些动气,其实帮人弄几个差事儿只是举手之劳极便宜的事儿,只是她不想让姜氏觉得自己好说话儿,要什么便给什么,她又不是自己的爹娘,凭什么两嘴一张便觉得是应该应份的?自己若是由着她闹腾,才是个傻子呢。 想到此处,小桃冷冷一笑,那脸上神情便暗下来了,“大舅母,方才画眉说的你也都听见了。我给两个舅舅家里一人家里那些地,若是自吃自种是足够了的,还能打下些粮食发卖,不想你竟将它发卖了,想是嫌在地里劳作辛苦罢?这会儿子你想来讨差事,倒是大舅母不知道了,你可知我这铺子里的规矩也大得很,便是答应让大舅舅来了,他也未必做得了。” 姜氏将嘴一撇,哼道:“这不过是姑娘推托的话罢了,一个铺子里又不是朝廷,规矩能大到哪儿去?” 小桃听她说出这个,倒笑起来了。其实乐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这府里有如今的规模都是仗着小桃当年一点点做大的,如今虽说家里有老爷夫人和三位少爷,但是真正当家的却是这位未出嫁的四小姐。一应公中支发,全由小桃手里支银子,谁都知道这位四小姐精明到二十分,偏就她行事公正,谁也挑不出一点儿错来。 小桃说府里和商铺里都定有规矩,这倒不是哄姜氏的话,而是真的有这么回事儿。此时她见姜氏并不信,便笑对画眉道:“你跟舅奶奶背一背,咱们府里和铺子里的那几条规矩,让舅奶奶也听一听。” 三百五十五章 姑娘当家 三百五十五章姑娘当家 画眉瞧见小桃跟她说话时使了个眼色,当即心下便明白了,便清了清嗓子带着笑说道:“舅奶奶,你不知道,我们家姑娘管着家里和铺子,那规矩严着呢,别看我们家姑娘平日里和和气气儿的,但若是做事时犯了规矩,那也是翻脸不认人的。我便说几条与舅奶奶听听。” “这第一条就是,我们府里和所有商铺里的伙计们,包括那掌柜的,帐房的,统统都算在内,一律不许假冒主子的名头在外头招摇撞骗,若是有旁人告出,上面查问,便要亲自送官审问重治,还要赶了出去,一辈子不许登门儿呢。 这第二条呢,就是家人亲戚们朋友们相识的人,不许混入册籍里面,顶名当差。舅奶奶想啊,谁还没有个三亲六故的,若是都赶着来我们姑娘开的铺子里做事,都觉得是认得上面主子的有几分薄面子,心里存了与其它伙计不一样的心,哪里做得好活计?干使唤不动的人,我们姑娘是根本不要的。 这第三便是,伙计们在铺子里做事的时候,不许错一刻过一步,若有的便要罚当月的工钱,再有犯第二回的便直接辞了。 第四条呢,各店铺各商号里的伙计们,不许以各种借口沾店里一星半点儿的银钱,若有事情急用银子须得按例向掌柜的回说,再由掌柜的告诉我们家姑娘,姑娘看着情由再做打算,若是发现那私下里挪扣铺里帐头上银子的,赶出铺子不说,还要报官重治...” 画眉这里还没说完,那边的姜氏就已经坐不住了。她急急忙拦住了画眉的话头,盯着小桃道:“姑娘,你也不必让丫头背那些条条框框给我听了,你这分明是不想给你大舅舅一个差事,故意让这小丫头在我面前这样胡吣,我可就没听说过,哪家铺子的竟这样多?” 小桃毫不在意的笑道:“舅母言重了,这是说的哪里话?想是舅母也没认得几个开铺子的人,自然不知道这内里规矩。要知道不管做什么事情,管家还是管铺子,那道理都是一样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我手里的铺子若不好好的打理,哪里有如今的光景?若是大家合起伙儿来混日子,怕是如今还呆在那小胡同子里卖茶叶蛋煎饼果子呢。” 姜氏让小桃噎得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她发愣,小桃自顾自说道:“舅母方才也听见了,我铺子里规矩大着呢,不适合大舅舅来做事。而且我在铺子里发号施令惯了的,若是舅舅来了,而且我在他面前还是个小辈儿,不好让他做这做那的,显得我也太不尊重。可是若是让大舅舅他白占一个缺儿,领着工钱不做活儿,那起子别的伙计眼睛难道是长歪的,看不见么?我以后怎么管理他们?所以说,舅母还是劝舅舅收收心,我这里不缺人使。”说完,便让画眉磨墨,又让旁边站着的小珍添茶水。 姜氏知道这是小桃明摆着拒绝自己,她满心欢喜以为张了口好歹小桃也会给她几分情面,谁想却被人一桶冷水兜顶浇下来,只是她虽然心里大不高兴,可是方才听了画眉背的那些规矩条文,也有几分害怕,想着就算是让自家男人混进了铺子里当差,有心掏两个银子使,可是那剩下的好多眼睛盯着,又都是小桃用惯了的人手,怕是也不好得手。 想到这里,心便灰了一半儿,瞧着小桃又只顾着看起面前的帐本儿,也不理她,便肚里暗骂自己倒霉,叹着气出去了。待得姜氏一走,小桃便从桌案前抬起头来,望着院子里姜氏的背影,说道:“真是的,这个人怎么就这样不知道好歹,自以为聪明,把别人当作傻瓜,岂不知自己才是那个最无知无识的。” 小珍插口笑道:“不过,这位总算走了就好。姑娘,方才我扣画眉姐姐背的那些条条款款儿的,怎么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难道姑娘开的铺子里当真有这些条款儿?” 小桃便笑起来,瞧着画眉,画眉也乐得打跌,捂着肚子笑道:“哪里有啊?咱们家姑娘的为人你还不知道?最是宽容体恤下人的,就算是有伙计犯了错儿也是好商量的,方才我说的那些是旁边兰府里治下人的规矩,原来兰小姐跟咱们姑娘聊天时说到的,当时我们便当了笑话儿听,就记住了。方才姑娘跟我使了个眼色,我就明白姑娘让我顺口胡诌,可是也不能诌到太离谱儿,所以便想起了那个,就半真半假的说了几句,谁想就混过去了。我瞧舅***脸色儿都变了呢。” “就是要她变色了才好,”小桃站起身来,伸了伸坐得有些酸痛的懒腰,出了里间儿往外边儿来,说道:“她如今是想要登鼻子上脸,我可不要纵容了她这个毛病,这人惯是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主儿,若是不给她几分厉害的,想来她三天两头跑来烦我,我也闹腾死了。其实我那个大舅舅倒不象她那样,倒是个知道深浅的主儿,只是这些年怕是银钱上不够用,又受足了老婆的气,懦弱些罢了。” 她边说边走出书房,要回桃仙居歇歇去。刚前脚迈出门槛儿,迎面便碰上周管家过来,她便知道周管家趁她在书房看帐这个时候来,怕是有事儿找她,便笑道:“周管家真是踩点子,我方才刚看完了铺子里的几本帐,眼花腰酸的,刚想回屋子里歇歇,偏就你又来了,是故意不让我消停罢。” 周管家便笑道:“小姐说笑话儿了,老奴不敢打扰小姐休息,只是寻思小姐这个时辰在书房里呆着,怕是就弄那些帐目,正好儿我这里有些事儿要跟小姐说说,便过来了。” 小桃便让周管家进了书房里重新落坐,让他说事情。原来却是家中一个小厮瞧上了府里厨房里的一个做粗活的二等丫头,想要娶人家做老婆。偏那丫头是个卖了死契的,那小厮便想求主子恩典,将那丫头赏了他。家里人都知道管家的是四小姐,他们小厮平日里没事儿不许去后院子,因此见着小桃的次数也少,便求到了周管家面前儿,想让他跟四小姐说几句好话儿,周管家因着看这个小厮平日里干活利落,人也忠厚,没什么刁钻古怪的脾气儿,便来回小桃,请个示下。 小桃听了笑道:“这是好事儿呀,难不成我们做主子的还管着丫头小厮们不许她们成家不成?周管家既提起这事儿,我便想起咱们往日里的赏项上头。我想起咱们家里和铺子里,家仆们再加上铺子里的伙计也有不少人,这红白喜事的也不时的能碰到,他们平日里做事儿也算认真,有了那样的事情,做主子的也要表示些意思才过得去,别弄得那样没有人情味儿。我想了,你从今日起便告诉帐房,咱们家里的家仆们若是家里有了白事的,经查证属实,便按照他们素日里的表现,或多或少的给二两至十两不等的银子,若是红事,也照此例行。各房的丫头们,到了十六岁便可以既行许配,若是外边买的人有了亲事而契约没到的,若是平日里伺候的周到的,便可以赏给娘家人领了回去,或是有情愿配给咱们府里的小子们的,各听其便,或是有那本人感念主子恩典的,愿在里头多伺候一两年的,也由着她们,亦听其变。 咱们府里的下人们若是到了二十岁便可以令其成家,或里头一时没有丫头发出来,便可以令其自行定配,格外赏银十两。此外若有平日出力得用之人,就象我身边的几个丫头,若是娘身边的艳红,这些近些的奴仆们,若是家里遇了红白事件,便来告诉我知道,按情分恩典,不拘定额。你方才说的那小厮的事儿,就应了他罢,只是还得你先问过那丫头答不答应,若是他一厢情愿,我可不能把人给他。” 周管家便点头答应记下了,小桃又继续说道:“还有,这天儿越来越凉了,我们这几间主屋里都打着地笼,想是冻不着的。那下人们的屋里想是夜里会冷起来了,你这几日便叫人多多备置些炭来,也不用那极上等的,只要好烧就是,放在那里存着,等天冷了让他们每日里去你那里支领炭来烧,晚上好歹也暖和些。再有,今年冬天下人们的衣裳多做两套棉衣,拣那新棉花多多的做些。大冷天儿的,都不容易。那银子你就直接从帐房去支取就是,回头记了帐来就成。只是让买办捡那好东西用,别用使不得的次等东西来胡乱搪塞,上一个买办不就是前年冬天让他给下人们做棉衣,告诉他捡好棉花,他弄了些陈年的棉花来掉包儿,要的倒是新棉花的价钱,让我查了出来才让他卷铺盖走的。” 周管家回道:“小姐放心,这个买办和那个不同,倒是个挺老实头的,再说还有老奴我盯着他呢,小姐别担心就是了。” 三百五十六章 冬日闲话 三百五十六章冬日闲话 小桃忽然想起一事,吩咐周管家道:“咱们那菊园一处建的商铺明年春夏之季也差不多可以开张了,虽说时日还早,你也留心着些。到时要新请好多做事的人,掌柜帐房之类,还有下面的伙计,我想着用生不如用熟,若是咱们家里下人们有些亲眷没有事做,人又忠厚老实做活认真的,你便用心打听几个记着,到时候先雇了他们也省些事儿。” 周管家答应着去了。小桃这才让丫头将书房的帐册收拾好,让个小厮分别送回各铺子去。待得回到了桃仙居里,小桃想起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风翊宣了,不免心里有些想念,但是也知道此时宫里怕是正忙着太子的事情乱糟糟的,便不愿意去给他添乱。 画眉见自家姑娘有些闷闷的,情知她大概是想着王爷了,便问小桃要不要睡一会歇歇,小桃摇摇头也不说话,只随手拿起外间儿上喜鹊搁在小笸箩里的绣了一半儿的荷包,拿起针线来接着绣起来。画眉伺候小桃已久,知道她的性情,见自家小姐竟做起针线来,想是闷极了有心思,便故意逗她说话解闷,于是笑道:“哎呀,我的好小姐,您这有时日没动针线儿了,这会子怎么竟转了性了?” 小桃瞧了瞧手里的荷包,只见那荷包是大红的缎子上绣的岁寒三友的花样儿,便答腔道:“我瞧这荷包喜鹊绣得精致,这上面的绣线还是咱们彩虹阁里那最上等的,我那身上的荷包旧了,让她再绣个新的给我,没想到她竟绣得这样细致,我方才瞧着也挺爱的,便绣两针。” 正说到这里,喜鹊从外面回来,进屋便道:“姑娘,外面这天气阴沉得很,怕是今晚要下大雪呢。” 小桃笑道:“下雪好呀。冬日里不下雪,那岂不是缺了景致?踏雪寻梅,若是缺了这雪,这意境便消去了大半儿。” 画眉接口道:“姑娘,就算是下了雪咱们又到哪里赏梅花呢?咱们院子里是没有梅花的,王爷府里倒有好大一片梅林,若是姑娘想踏雪寻梅弄些雅事,不如就赶了王府去好好观赏一番。” 小桃摇着头笑道:“那成什么话?好端端的他不在府里,咱们就奔着人家王府里去了,弄得人爷马翻的让人家伺候着赏梅花,岂不太招摇了?别人不说,我若是去了,福伯定会细心招待,好端端的添麻烦做什么?还是等着王爷忙完现下的事情,会了他慢慢赏去罢。横竖这梅花要开一冬天的,何苦急着这几日里?” 主仆几个又说了几句闲话,喜鹊看看外面的天色,便让小珍和豆儿到旁边的屋子里翻找出小桃往年穿的小毛边的衣裳,说道:“姑娘,这天气越来越冷了,你那衣裳也得换上厚的了,还有那鞋也该换了小薄棉短靴,别冷着了。” 小桃笑道:“哪里就冷死我了?我天天在这里盼着天冷下一起大雪来,你们倒要把我包成个粽子了。” 画眉笑道:“小姐这样喜欢下雪,便请了一位道士求一场雪也好,我听得南边儿有时候一两个月不下雨,便有乡众们凑了银子请来和尚道士的去龙王庙求雨,有时候还真挺灵验的。这雨都能求得下来,想来这求雪也不是问题罢。” 小桃听了笑道:“你这丫头怕是想着下雪了,便可以做消寒会玩耍,是也不是?” 画眉笑了:“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姑娘,去年姑娘弄了几场消寒会,我跟着姑娘去了将军府里,还赢了素云姐姐两只青琉璃的扁方,和一对芙蓉玉的耳坠子呢。” 说到众人都笑起来,小桃笑道:“行行行,你厉害,今年冬天不管谁家做消寒会,我都带着你去,总可以了罢?你要记着带个麻袋,省得赢来的东西身上装不下。” 主仆几个说说笑笑,到了傍晚却见王府里的一个侍卫送来一封贴子,却原来是风翊宣说府里的梅花已然打了骨朵,快要开了,让她三日后去王府赏梅花。小桃看了帖子便知道这两天怕是宫中太子的变故便要完结了,所以他才要让自己三日后去王府相见,心里极是欢喜。更盼着这两日下一场大雪,好实现自己踏雪寻梅的愿望。 晚上一家人在饭厅吃了晚饭,小桃不愿意这样早便歇下,便缠着林氏到她屋里说话儿。林氏见小桃身上只穿着家常的单衣,只外面罩了一件薄棉织锦的小坎肩,便伸手摸了摸她衣裳,皱了眉道:“你这丫头怎样穿的这样单薄,现下已经入冬了,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怎么你倒穿得这样少?看着了凉又得受罪。” 小桃拱到林氏身上撒娇,笑道:“娘,我身子好得很,这家里又有地龙,这两天每日早中晚三次烧起来,屋子里一天也不冷,冻不坏我。” 林氏嗔道:“怎么冻不坏,你若是个呆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好了,只是你整日里三天两头跑酒楼铺子的,这外面又没有家里暖和,小心受了风寒。你如今背上的伤虽好了,但好歹也伤过元气的,大夫还说让你别冷着凉着的,你倒不在意,”说着,对站在一边的喜鹊和画眉道:“你们两个丫头回去把冬天的大毛衣裳都找出来,别管她愿不愿意,盯着她穿了。她若是不穿,你们只管来告诉我。不能由着这丫头的性子来。” 喜鹊微笑着应了道:“夫人,我们知道了,方才下晌那会儿,我们几个便把小姐素日冬天里穿的厚衣裳都找出来了,怕是一时要出门穿件衣服现找耽误功夫儿。夫人放心,我们是向来伺候姑娘惯了的,姑娘的四季衣裳都妥妥贴贴的在那几口箱子里装着呢。” 林氏这才点头道:“你们两个我是放心的,只是你们姑娘是个任性的脾气,怕她不依着你们的时候也是有的。我还不知道她,若是玩得高兴了,连饭也可以不吃的。方才她还说想着明天下雪要出去赏梅花,你们盯着她些,让她穿厚实些,前些日子不是皇上赏了件雪貂的披风嘛,也给她穿了。这些事儿你们替我上上心,不用我嘱咐。” 喜鹊和画眉两人笑着应了,小桃在林氏身上扭着笑道:“娘也太仔细了,穿厚些也倒罢了,那雪貂的披风现在穿太热了,密不透风的,说是件披风就跟件斗篷是一样儿的,连脖子后头的雪帽都有,这时节穿上了,三九天里可披什么?再说听说那雪貂皮的披风很值钱,还是留着上场面儿时再穿罢。家里头好衣裳多的是,何苦糟蹋那件做什么?” 母女俩说了小半个时辰的闲话,小桃方才离去自回自己院子里。待得回到屋里,小桃便对喜鹊问道:“你们几个丫头屋里原是没有地龙的,这几日夜里冷不冷?我光顾着想下雪赏梅花,倒忘了若下起雪来你们屋子里怕是会凉着。” 喜鹊笑着上前让她喝茶,道:“姑娘倒记挂着我们,我们睡前都笼一个汤婆子在脚底下,没有那样冷的,再说今天姑娘不是跟周管家说了,让他进些炭来让我们分着点在屋里,那时就不冷了。我们在屋里多盖条被子也就是了。” 小桃道:“你们倒好伺候,只是若是你们四个先着病了,谁来伺候我呢?别人我用着可不顺手,你们也别等那周管家进炭的事儿了,那厨房里备着的几箱专供烧暖锅使的炭还有不少,小珍你和豆儿去厨房先搬一箱来,若有人问就说是我吩咐的。今晚你们四个人两间屋子里就各分一半儿,晚上弄上火盆笼上,别凉着。等周管家的炭买来了再说,横竖不能把你们几个冻着。若不是我这屋子里外间儿榻上太小,就睡在那里也不错的。” 几个丫头知道小桃向来是极疼爱她们几个的,便笑着让小珍和豆儿果真去厨房里搬回一小箱炭条来,分做两份在两个屋子里笼上了火盆。小桃便脱了外衣钻了被窝里去,在床头点了蜡烛拿了本书慢慢看,只留了喜鹊一个值夜,让其它三人下去休息去了。 次日一早,天才明,小桃因着昨晚看书看得入迷,睡晚了觉,等这会子迷迷糊糊醒了时,却听见外面院子里有丫头子们说话笑闹的声音。便起身披了衣裳坐起来叫人。外间儿丫头听她在里面叫人,小珍便掀了帘子进来,笑道:“姑娘醒了。姑娘真是好运道,昨日还说想着下雪后日去王府里赏梅花呢,偏巧这昨晚开始便下起大雪来,姑娘一会儿穿了衣裳出去瞧瞧,那雪下了足有半尺厚呢,现下那大鹅毛似的雪片子还在落呢。”说着,便上前送上一套薄棉的中衣。 小桃听说外面果真下雪了,心里一阵兴奋,出了被窝边穿衣裳边问小珍道:“什么时候下的雪?昨晚上睡觉前还没有下呢?” 小珍笑着上前帮她系衣带,回道:“想是昨晚半夜里开始下的,现在外面已经有了太阳,映着雪,白花花的都耀眼睛,好看得很。” 三百五十七章 雪日 三百五十七章雪日 小桃听说,便要急着出去看那雪景,刚走到外间儿便被喜鹊和画眉两个拦住,喜鹊急道:“哎呀,我的姑娘,你就这样穿成这样出去了?外头还飘着雪呢,冷得很。我方才让豆儿上那屋儿里找雪兜去了,你好歹披上再出去才好。” 小桃见两个丫头分左右将自己拦住,不免好笑,她们的一片好心自也不好反驳,只得笑着在椅上坐了,等着豆儿取雪兜过来,笑道:“你们两个如今越来越啰嗦了,倒比我娘还细心三分。” 想是那雪兜放在箱子最底下,豆儿一时半会儿没有找到,画眉便去那屋里帮她翻找,小桃便有些等不及,起身走到窗户边上,揭开一条缝隙往外看去。 只见这场雪下得当真好看,漫天雪片飞舞悠悠扬扬的,院子里的几杆竹枝被积雪压得歪歪斜斜,有几枝压得将要倒地,颤颤巍巍的在那里摇摆不定。院子里还有几个小丫头在拿着长扫帚扫雪,都乐得嘻嘻哈哈的。 小桃还要再看,喜鹊和小珍怕她让风闪着,急忙上前掩了窗子将她拖回来,小桃只得进去。这时画眉和豆儿已将雪兜找着,进了屋来。豆儿手里捧着件天鹅绒大红绣金的绉纱塔护,画眉手里一件猩红色软呢的带帽的雪兜,两个人走过来给小桃穿了,这才让她出门儿。 小桃迈出门儿去,就觉一阵寒气扑面而来,身上因穿着多倒没觉得怎样,那几个在院子里扫雪的丫头见了她都上前来问好。小桃见她们各自拿着扫帚在院中分开地界来,将积雪扫开,已显出一条通往前院的路来,便笑着道:“你们几个倒勤快,大清早儿的便出来扫雪,等会儿子让画眉到厨房拿两盘子点心你们吃。只是要小心着些,别让雪滑倒了,跌个跟头扭了腰可不是玩儿的。” 几个小丫头开心的笑着应了。小桃见满院子里雪霁天晴,透起一轮旭日,照耀得四下里分外明亮。喜鹊和画眉跟在小桃身边看着,见雪光将自家姑娘耀得粉妆玉琢,说不尽的千娇百媚,心里各自忖道:“怨不得王爷对自家小姐喜爱极了,这样的人物从古来也少有,难怪王爷象宝贝似的护着疼着。也只有王爷那样的人物配得上她了。” 小桃瞧雪景来了兴致,便转头吩咐画眉道:“你告诉厨房,今早我的饭送到我娘屋里,我在那里吃。”说着,便提脚往前院林氏的院儿里去。 半道儿上,正遇上乐武和乐贤一起出来往外头走,三个人顶头遇上。小桃见两个哥哥也穿着宽衣厚袍的,尤其是她二哥乐武,本就身材魁梧,再穿上那样厚的衣裳倒显得虎背熊腰的,小桃上前问了两个哥哥的安,便捂嘴儿偷笑道:“二哥好威风,我大老远的看着,还当是一只狗熊来咱们院子里来了,你里面是穿了多少件棉衣,捂的走路都晃起来了。” 乐武哈哈笑起来,道:“你这小丫头,竟取笑起哥哥来。你还说我,你瞧瞧你雪兜都穿起来了,你那院子到这里不过才几步路,就打扮得跟要出远门似的。” “这可不能怨我,我是娘吩咐让丫头们盯着我穿衣,”小桃笑道:“我若是少穿了一件半件的,她们几个拉着我不让我出屋门儿呢。” 乐贤笑道:“衣服穿得多也就罢了,你头也没梳就这样出来了,这也亏得是在家里没有外人,若是让旁人看了去,好嚼舌头说是平遥王妃不懂礼仪,有你受的。” 小桃朝她三哥吐了吐舌头,道:“我才不理别人家怎么说呢,只要阿宣他不挑我理儿就行,别人的话我只当没听见。若不是他是真的好,当个劳什子王妃有什么好的?整日里在外面还得装做一板一眼的,生生把个大活人憋闷坏了。” 兄妹三个说了几句闲话,乐武便和乐贤一起走了。小桃来到林氏的屋里,见林氏想是刚起身,丫头艳红正在镜前给她梳头。小桃见两人背对着她没有瞧见自己,便蹑了手脚偷偷走到林氏背后站着,猛的一钻出来,林氏在镜子里瞧见映出两张人脸来,倒吓了一跳。一瞧是闺女,便嗔着她道:“还是这么小孩子心性,眼瞅着要嫁人的人了,还这样顽皮。” 小桃笑嘻嘻的在梳妆台前的小凳子上坐下,伸手拿起林氏头上的一枚扁方在手里摆弄,故意噘着嘴儿道:“瞧娘这话说的,我不过在您眼前撒个娇儿罢了,您就这样嫌弃我,那我这就走。”说着,便起身装着要走的模样儿。 林氏笑着伸手拉着她手,笑道:“你这鬼丫头,别淘气了,好生给我在这里坐着,”瞧了瞧小桃身上的衣裳,点了点头,“外头下雪了,你穿这些衣裳可觉得冷?” “不冷,穿这些还觉得热呢,虽说外头下雪,天儿却是不太冷的。” 林氏瞧着女儿还披着头发,便笑叹道:“想是你这丫头一早儿起来瞧见下雪便在屋里呆不住了罢?吃了蜜蜂屎似的跑了出来看光景,对罢?等会我梳完头,让艳红给你也把头梳起来,披头散发的象个什么样子,若是将来去了王府里,可不能啥事儿都按着自己的性子来,那里人多眼杂的,看叫人笑话。” 小桃听了笑道:“娘得了空儿便说我,当我是傻子么?这些浅显的道理难道我还不懂么?将来到了那里,我自然装也要装出来端庄贤淑的样子,娘只管放心,你女婿不嫌弃我就成。” 一句话把林氏逗得也笑下来,小桃见她爹乐山不在屋里,便问道:“爹如今真是满山里放牛羊了,一大清早儿的就出去了,莫不是又寻大伯下棋去了?” 林氏道:“你爹如今哪里还有在家的功夫?和你大伯整日里也不知哪有那样多的话说,下棋钓鱼成了家常便饭,今儿一早见下了雪,便忙忙的跑去你大伯那里,也不知要去做什么去呢?” 小桃笑道:“我爹和大伯如今倒象两个老顽童了,他们年轻时也没少吃苦,如今也该享享清福了。娘不要管他,把爹捂在家里,他岂不闷得慌。咱们这里又没有地给他种,不让他去找大伯父四处转转逛逛的,要让他做什么呢?” 林氏梳完了头,艳红便让小桃到梳妆台前坐了,给她梳头,边用梳子梳理,边笑道:“小姐真是天生的一把子好头发,又黑又亮丝缎一般,给小姐梳头都不用打桂花油,只蘸些水梳理就成了,真是好打理。” 小桃瞧着镜子里映出来的自己的脸庞,笑道:“艳红你是夸小姐我生得美貌么?你真有眼光。” 满屋子里的人都笑了起来,林氏笑着在旁边戳了小桃脑袋一下,笑道:“你这丫头的脸皮可是越来越厚了,这生得美不美哪有自己在这里夸说的,也不害臊?” 小桃仰着头笑道:“臊什么?难道我自己长什么样子自己不清楚么?非要我说自己长得丑才叫知书达礼么,这我可不会。再说了,人家说我长得美,也是在变相的夸赞娘您啊,您想啊,能生出这样美貌的女儿来,当娘的该有多美啊?” 林氏笑道:“你这丫头消停些梳头罢,一大清早儿的就甜言蜜语的哄娘是做什么?你这一早儿巴巴的出来看雪,想是要象去年似的办什么消寒会不成?” 小桃道:“我昨儿接了阿宣派人给的帖子,他让我后日去他府里赏梅花,他那里有一片梅林,昨晚又凑巧下了这一场大雪,正是踏雪寻梅的好时候儿。我想着现下有雪有梅花,就在那梅林里做消寒会也不错,等着我后天与他商量商量,借他的园子用一用,请了几个知交的好友去赏梅花。” 林氏道:“这大冷天的,在那林子里转来转去的赏花倒还可以,若是做消寒会,你们也得弄几盘果子茶点之类的聊聊谈谈的,这天气莫不是还在林子里设上桌子,可不都冻成雪人儿了?” 小桃笑道:“娘放心,他那王府里可不象咱们这里,地方多着呢。我记得那片梅林边上便造着一座两层的吊角飞檐的小楼,想是专门供着冬日里赏梅花的,到时我们在屋里点上火盆儿,料也冷不到哪里去。不如,到时候娘也跟着我们去赏梅花凑凑热闹去? 林氏赶忙摇着手笑道:“不成不成,那成个什么样子?哪里有姑娘还没嫁到婆家去的,丈母娘先就到了女婿家里逛花园了了,成个什么体统?咱们家虽不是那讲究多的书香门弟人家,但是那旧规矩也不能做得太过格了。咱们家里虽说没有种梅树,可是你大伯家里院子里倒是有两棵的,非得到王府去看不成,你别在那里混说了。 小桃笑道:“既这样,我就折几枝极好的梅花带回来,给屋子里插瓶用,好看得很呢。我就挑那样打着花骨朵的折,插在瓶里能养好久呢。咱们院子里春夏时景致还好,只是冬天显得萧肃了些,不如直接从王府的梅林里移几棵栽在咱们家里,就可以在家里赏梅了。” 三百五十八章 踏雪寻梅(一) 三百五十八章踏雪寻梅(一) 林氏听了忍不住笑道:“你这丫头,人还没有过去,倒要先把人家王府里的花树给弄回自己娘家了,小心那王府里的人背地里说你这个王妃的闲话。” 小桃也笑了,“不过几棵梅树,又不是把他整座王府给搬了来,怕个什么?” 一时,艳红给小桃梳完了头,娘俩个坐在一处吃了早饭,凑在一处唠些家常琐事不提。两日后,正到了风翊宣邀小桃去王府赏梅的日子。说也奇怪,头两天的雪花洒得纷纷扬扬,偏赶上昨晚半夜上雪便停了,一清早出了亮晶晶的大日头,照得雪光耀眼。 小桃好些天没见着未婚夫的面儿了,今要去王府里赏梅见他,却突然觉得有些紧张了。早早的起来洗了脸,让小珍给自己仔细梳了个头,插上几枝簪环,又在脸上淡淡扫了点胭脂水粉,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容光四射。她还特意穿了新做的一款松花色的衣衫,配了条桃红色的裙子,外面罩了大红的毛边儿的斗篷,整个人精神奕奕的。 王府的马车快晌午时便来到乐府门口接人,小桃便带了喜鹊画眉两个上了车子,一路往平遥王府去。因路上雪厚路滑,倒比平时晚了一刻钟才到王府。管家福伯和府中仆役早已在门口等候着,瞧见小桃在丫头的搀扶下下了车子,赶忙迎上来笑道:“老奴给王妃请安了。” 小桃赶忙让他起来,笑道:“福伯,外面冷你怎么还亲自迎出来了?我又不是没来过你们王府,倒让你这个大管家亲自迎接,我这排场还真不小呢。” 福伯前几次接触小桃,深知这位准王妃是个随和亲下的性情,便笑道:“王妃不知道。我们王爷自下了帖子那天便念叨着,这会子派老奴出来迎王妃到梅园去,他在那里等着呢。我们爷吩咐过了,让王妃坐着小轿抬到梅园去,省得王妃绕来绕去的费事儿。”说完,便吩咐身边抬小轿的小厮将轿帘打开,让小桃坐了进去。喜鹊和画眉两个自然是步行随轿而行。 两个小厮抬起小轿,往那王府内慢行。待到了梅园,喜鹊打起轿帘扶着小桃出来,一打眼小桃便瞧见自己置身在一片梅海之中,身边四周尽是红白相间的梅花,望不到头去,只见那红梅似血,白梅如雪,交衬得美不胜收,鼻中所闻到的也都是沁人心脾的淡雅香气。小桃忽然想起在现代时自己读过一本书的名字叫做香雪海,用在这里可算是十分应景了。 小桃几乎要醉心于这美丽的梅林之中,可巧这里天上竟渐渐又飞下雪花来,雪片越来越大,竟像漫天的柳絮一般,更添了景致。福伯将小桃让到梅林边上的冰心楼上,这两层的小建筑是专为赏梅看雪所建,小桃步入楼里便觉得一股暖气扑面而来,原来竟是屋里早早的在四角笼了大火盆,因此屋中温暖如春。小桃见风翊宣却不在这里,便问福伯,福伯回道:“王爷说让王妃在这里先等一会子,他在书房里处理一回紧急公文便来。” 小桃点点头,便坐在窗前靠着栏杆看雪看梅。在楼上这个角度看来,整座梅园尽收眼底,看起来甚是壮观。此时天空降雪,便象满天的碎琼乱壁纷纷飞舞一般,犹如仙境一般。 福伯这时便退了下去,留了几个府中丫环在屋外伺候,丫环们端了托盘,里面摆满了茶果和点心,直送到小桃面前来,道:“王妃,您喝杯茶冲冲寒,虽说这屋里暖和,可也得小心别让冷风冲着了。” 小桃接过茶来笑道:“不妨事,你把那茶点一应东西放桌上就是了。” 这冰心楼的两层楼上,都四角按了火盆不算,还在房屋正中间安上一个大围炉,底下点着红旺旺的炭火,把房间更烘得暖暖的。小桃在窗前往外看了一阵,便回身走到屋里,喜鹊便四下里瞧了瞧,然后将自家姑娘扶到屋角一处软榻上坐了,王府的丫环见了忙又着人拿来一副厚厚的软垫靠枕,给小桃倚着。小桃自然知道她们是想在她这个未来主母面前好生表现,便也由着她们去。 小桃四周瞧这楼宇内的装饰,穷工极巧,彩饰焕然,便对刚才上茶的那丫环道:“这小楼何时建的?我记得上次福伯带我来时,梅花未开,我只是远远的往这里望了一眼,并没有看真切,原来这楼里竟布置得如此富丽。” 那丫环回道:“王妃不知道,这冰心楼以前就有的,只是这里面的布置却是我们王爷新近派工匠整治的。听福管家说,是因着上次王妃来瞧时说了一句这里冬日赏雪甚好,我们王爷知道了,便现请了工匠将这里面布置整治一新。” 小桃没想到随口问了一句,竟惹出这背后的故事儿来了,听说是风翊宣为了自己才重新布置了这里,不免心里又是喜欢又是羞怯,忙忙点了点头,笑得一脸幸福。喜鹊瞧了自家姑娘的神情,便知道她是甜到心里去了,便引她说话道:“姑娘,您瞧这院子里梅花白的红的都有,您喜欢哪一种呢?” 小桃笑道:“这要因人而异了。有的人觉得白梅雅静,有的觉得红梅艳丽,各人感觉不同呢。若是上些年纪的人自然说是红梅花好看,因着她们眼神儿比年轻时弱了,对着白梅那白茫茫的一片,只好闻些香,若再象今日似的下了雪,远远看着一带都是白色,怎么认得清哪是梅哪是雪呢?自然是红梅显眼。若要我说喜欢哪种,我却是喜欢红梅的。只因着我觉得那白雪红梅映衬着有趣儿。”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传来一个声音道:“我的小王妃果然不是个俗人,看几眼梅花便说出这一番长篇大论来,想着呆会儿你还要做梅花诗不成?” 小桃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自家未婚夫王爷来了。便笑着从软榻上起身,笑吟吟的瞧向门口。果然见风翊宣穿着一身石青色的锦袍,外罩着宝蓝色的大敞向自己走过来,英挺俊美的脸上带着欣喜的神色,想来见到小桃也是极为高兴。 小桃在今日见到他之前,虽然在家里也不提什么,但是心里总是有些许失落的,总觉得没见他好象少点儿什么似的。这种不安的情绪一直到前日接到他下的帖子才算消失,今日见了他又出现在自己面前,心里竟有一种极踏实的感觉。 风翊宣进得屋来,让丫环们都退下,屋里只剩下他和小桃两个,便不顾忌,几步走上前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下巴搁在她头顶,两手紧搂住她腰肢,轻声道:“小桃子,想不想我?” 小桃被他拥在怀里,整颗心象泡在甜水儿里似的软了,也两手紧紧抱住他腰,唇边不禁露出笑容来,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样够也不够?” 风翊宣笑得胸膛震动,伸手勾起她下巴抬起脸来,深深吻了下去。小桃伸手紧搂住他脖子,感觉到他压抑已久的热情在这一吻中迸发。他把她吻得快喘不过气了才放开,小桃一张脸又羞又红象个大红苹果似的,惹得风翊宣忍不住笑起来,点了她鼻尖儿一下笑道:“你别叫小桃了,改叫小猴子得了,你看你的脸比猴屁股还红呢。” 小桃嗔道:“还不是你害的,见到人家就那样。要是叫丫头们看见,她们不知怎样取笑我呢。你这些天在宫里可好么?事情完了么?” 风翊宣拉着她手到软榻上一起坐下,低声道:“我今日要你来,赏梅倒是其次,倒是要告诉你如今宫里的情势。二哥的太子已经被父皇废了,还命他关在府里闭门思索读书,如今四哥却是取代了二哥做了太子人选,虽说父皇还没有正式下诏立四哥为储君,但是这事已经七八分真了,我须要让你知道一件事,问问你的想法。” 小桃低了头想了想,道:“可是皇上暗地里找你,想要你做太子的事儿?” 风翊宣早就知道自家未婚妻聪明伶俐,见她猜着了,便也不隐瞒她,低声道:“父皇前日找我秘谈,说若是我想要接太子之位,便立刻下诏封我为储君,我没有答应。父皇便说若我不想做这个太子,便让四哥来做,但是我瞧着这些天父皇的圣谕一直没有下达,想是还是要给我时间考虑,所以才拖着没有下旨。你马上就是我的妻子,我想知道你心里是怎样想的?你想将来母仪天下,做韶然国的皇后么?” 小桃盯着风翊宣的眼睛,正色道:“我只是一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女子,从来没有想过什么凤冠加身的事情,就是遇见你愿意嫁给你,也不是因为你的平遥王爷的身份,而是因为你是我深爱的男人。所以你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对我好,愿意跟我两个人一起白头偕老,这就足够了。我知道你根本从来就无意于太子这个位置,你只需要按照你心里的真实想法去做,我是一定站在你这边的。我只需要你风翊宣是我乐小桃的丈夫就够了,太子妃还有皇后这些身份我从来没有在乎过。” 三百五十九章 踏雪寻梅(二) 三百五十九章踏雪寻梅(二) 风翊宣瞧了小桃半晌,方才重新把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柔声道:“真不知我是撞了什么大运,竟能得到你这样一个知心体贴的王妃。我如今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跟你的婚期不应该由着宫里来安排,应该听我的,早早儿把你娶进门儿才是。” 小桃在他怀里笑道:“急什么?不过再过半年功夫也就是了,看让人听了笑话。”她想起来方才风翊宣说的四皇子可能会做太子的话来,便抬头问道:“若是你坚持不做这个太子之位,那么就会是四皇子来坐,那样以后我可得对他改称呼了,不能再叫四皇子,得改叫太子殿下了罢?” 风翊宣瞧着她笑道:“你倒接受得快,叫什么还不是都一样。大面儿上不差礼数儿也就是了,四哥向来不是计较这些的,尤其咱们还是自己人,就更不介意了。” 小桃便起了身拉着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的问道:“你前些日子那样忙,今日该不会是偷着装病不进宫罢?是不是偷着跑出来啦?” 风翊宣低声回她道:“倒叫你猜对了一半儿,我是瞧着二哥的事情已经定下了,我既然没有那个心去接那烫手的山芋,便跟父皇说这几日着实乏累身上不爽,才脱了空儿离了那里,”说着,伸手在小桃鼻子上轻刮了一下,笑道:“还不都是想你想得厉害,小没良心的。” 小桃笑携着风翊宣的手走到那窗边上,往外指着梅林里,说道:“咱们去梅林里细逛逛?这岂不正应了踏雪寻梅的景致?我还想着在你这梅林里挖几棵梅树到我院子里栽上,省得整个冬天想看梅花还得大老远的跑到这里来。” 风翊宣笑道:“你不如快快嫁过来,也不用等得明年春天了,就现下嫁到我的王府来岂不天天有梅花看了?” “你说得好轻巧,”小桃嗔道:“我们家辛辛苦苦养活了这么大的闺女,难不成就剩下这么几个月也在家里呆不住,非得赶着嫁你不成?那样我爹娘非骂我没良心。” 两人说笑了一回,挽着手走下冰心楼直走到梅园里去,风翊宣指着身边梅花道:“你瞧着哪几棵梅树好,我便叫人连根子挖了带着土移到你家里去。往年这梅花开得要略晚些,今年却比旧时开得早些,只是还有一大半刚打了骨朵儿,还有些是半开的,那全开的梅花还是略少些。要看那全开的梅花还得略等些时候。” 小桃指着旁边一株红梅笑道:“我瞧着还是这半开的梅枝好看,你瞧那高枝上的花骨朵该有多大,想来这都是名种的梅花罢?瞧着花朵似乎比以前我瞧过的大些。” 风翊宣道:“我也不是很懂这些,都是府里的花匠园丁弄的,说是这里面有十几棵是极有名的梅种,叫做什么冰心腊梅,只是我也不知是哪几棵。等会儿叫那花匠来,让他指点你挖几棵好的回家里栽着慢慢看去罢。” 小桃瞧着那花朵上微微带着些雪,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对风翊宣笑道:“你可知道我突然想起一件极风雅的事儿来,过去夏天我在将军府里与云平郡主喝茶聊天时,曾指点她让她收集清晨荷叶上新打的露珠来泡茶,还告诉她要她冬日里收集梅花上的雪收在瓷坛子里埋在地下,留着慢慢的泡茶喝。这会子正下着雪,偏你这里梅花也多,不如就让我收几坛梅花上的雪,咱们也附庸风雅一回,你看成不成?” 风翊宣笑道:“那自然好。我还没有喝过梅花上的雪水泡的茶,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儿?咱们先在这梅林里赏玩一阵子,呆会儿我便让下人们替你收梅花上的雪,刚好这当会儿雪也停了,若是明日出了太阳雪化了,可是半点儿也收不着了。” 两人拉着手在梅林里穿梭而行,边赏着梅花边聊天,便觉得象步入了人间仙境一般。风翊宣怕小桃呆在外面时间长了受了凉,便与她同回了冰心楼,叫了福伯来让他找些家仆拿了新的未用过的瓮和瓷坛之类的容器,来梅林收集梅花上的雪,福伯领命去了,自去安排不提。 小桃与风翊宣在窗边伫足,临窗远眺园中山坳,水曲,树木,桥亭,不禁心旷神怡。小桃不禁笑道:“怪不得人家都说这雪里红梅别有另一种奇妙韵味,果然不错。我想起一句诗来‘天赐胭脂一抹腮’,果然应景。这红梅可不就象是姑娘家腮上抹的胭脂一般,那白梅虽清雅素淡,终不极这红梅惊艳枝头啊。” 风翊宣道:“不过看了几眼梅花,你倒发出这些感慨来,莫不成我的小王妃真的是个才女不成?你若这样,便做两首梅花诗来给我听听,我瞧瞧你能诌出什么来?” 说的小桃倒笑起来,“你不用给我出难题,我可不认我是个才女,我不过是个吃货罢了。那对句联诗的雅事一次两次的还好,若是做得频繁了,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我又不是真的诗人,随时应景便能弄出诗兴来,若要听诗,还是我大哥做得好。那日他一个同僚画工不错,便画了一副红梅图与他,我大哥便在旁边提了‘闲庭曲径无余雪,流水空山有落霞’的诗上去,显得那画越发超脱了,你知道我大哥的字写得也好,那人便喜欢得不得了,本来要送与我大哥的画儿,偏生不送了自己留下了,惹得我大哥好一阵好笑,回来当个笑话讲给我听。” 风翊宣笑道:“你大哥这事情做得可算是舍近求远了,守着你这个妹子能写会画的,何必求别人给他画红梅图?你不就是个家里现成的画师么?莫不是你懒,没给你大哥画?” 小桃道:“那倒不是,只是因着那画梅花的人太多了,未免千篇一律,很难画出新气象来,所以我才不愿意画。可偏巧你下了帖子请我来赏梅花,还答应送我几棵梅树,那样我便可以在家里对着它慢慢画来,想来还强些。” 正说着话,就见梅园外走进十几个捧着崭新的青花瓷坛的王府下人来,各自到梅花树下取那花朵上的雪。身后几个丫头上来送了几样精致菜点来,又在屋子正中将炕桌摆起来,又摆了两个竹节香檀雕花小椅来,请风翊宣和小桃过来用些饭食。 厨房里的知道今日自家王爷邀了未来的主母王妃来赏梅,定是要在这里用饭的。因厨房里众人都知道这位王妃自家就开了京城里极有名头的大酒楼,想是什么珍馐美味都尝过了的,便打足了十二分精神来整治了一桌精致的菜点来。 因着天寒便在菜肴外头用小银盆坐着热水温着的小瓷器的碗碟,送来了一碗新笋天花汤,一碗鸡腐燕窝,一碗清炖火肉,一碟子松瓤黄芽菜,全乌鸡肉拧汁清炖好,一碟子燕窝莲米粉蒸糕,还有一碟子核桃酥蘑菇素馅儿,其余几样小菜也都清雅。又同时送来几样酒水来,一样参药酒,一样清醇的松子仁儿酒,样样数数的摆在桌上。 小桃瞧着笑道:“哟,这么些精致的菜肴,我可吃不了那么多。这显见着是厨房用心了,先不说味道怎样,就这样一样样小巧可爱的装在盘里堆在那里,瞧着也好看。” 那旁边立着的丫环听了,便笑着应道:“王妃,厨房里的管事儿说了,等会儿这里收了雪水便给您泡些新茶来喝,只是得等些功夫,您别着急就是。” 小桃听了对风翊宣笑道:“哎哟,想是你厨房里知道我今日要来,特意打点了精神使出十八般武艺来做得这一桌子精致菜肴,还准备了给我梅花雪水泡的茶,我若是不赏一下厨房里的众人,也实在过不去了。” 说着,便让后头站着伺候的喜鹊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来,取出两锭银子来,随手交给方才说话的那个丫环,笑道:“你帮我去厨房,将这两锭银子赏与厨房里的众人,就说劳他们费心辛苦了,我今日没带太多银子出来,让他们别嫌少。将来我进了这门儿里,大家见面儿的日子常着呢,以后再谢就是了。” 那丫环原是送菜来的厨房里的粗使丫头,见未来主母赏银,便半蹲着身子接了银子在手,笑道:“王妃这样说,折煞奴婢们了,奴婢替厨房里的众人谢王妃的赏,奴婢这就去厨房里传话儿。”说着,转身出去了。 风翊宣不由得笑道:“怪不得他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喜欢你,连我父皇和母妃都背地里夸赞你懂事有礼,果然行事的一丝不漏。你人还没有进到我的府里,下人倒先笼络上了?” 小桃也笑道:“那是自然。我又不是名门贵族里出来的千金小姐,身份上不过是个平民丫头,那些下人们表面不敢,背地里难免有心里瞧我不起的,这些我倒不在乎。只是若是我行事再不大方些,何苦让她们背地里捏我的短儿,说我小家子气,有这机会我为何不笼络住她们,省得将来不好驾驭。” 三百六十章 盘铺 三百六十章盘铺 风翊宣闻言笑道:“你如今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架式了,想来这个王妃你做起来也必是得心应手的,那上上下下的人都让你笼伏住了。” 二人边说笑边吃了一点子东西,小桃便说道:“我瞧着你这里梅花实在是好,来之前还想着问你借了这片儿地方邀几个知交好友做一场消寒会来玩,你可借么?” 风翊宣道:“你只尽管下帖子邀人来就是了,横竖不过云平皇姐、顾文琪,冷梅,南宫艳那几个素常与你交好的,我猜的是也不是?你只定下日子,提前让福伯知道把地方略打扫出来便是。” 待到下午时,那在梅花上收雪的仆人们已经收了几大坛的梅花上的雪水,福伯便命人放到王府的马车上,待小桃回去时跟着一并送到乐府里去。小桃见知道众人收雪是件辛苦琐碎的差事,依旧让画眉拿着荷包里的银子将众人赏了,到了黄昏时分方带着两个丫头坐着马车回了家里。 次日,王府就来了几个仆役,由花匠带领着到乐府里,依次搬来二十几棵梅树,由那花匠指点着栽种在乐府各院落里。这冬日里百花消杀,如今有了这些红梅白梅错落点缀,的确添了不少趣味。 这冬日里小桃出门也比往常少些,不过是在家里帮着林氏料理些家务,预备采买些自己的嫁妆。宫中改立四皇子风湛然做太子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风湛然初登太子之位,少不得要帮皇帝料理些政事,自然需要风翊宣帮忙,风翊宣便白日大多在宫里帮忙风湛然处理些本分公务,下了朝便三天两头来乐府瞧小桃。 小桃的一家酒楼和几家铺子还有那彩虹阁生意都相当红火,尤其那彩虹阁的丝线卖得大热,城中几乎多一半儿的女人都到这里买各种绣线,因着冷梅也要在明年与十二皇子风秀林成亲,家里也在预备嫁妆以及各项事宜,彩虹阁的事情便由顾文琪全权接手。顾文琪如今在店里做了一段时间,也颇有几分经验了,将个彩虹阁经营得有声有色,省了小桃不少心。 那萧十一与南宫艳的婚事也经由南宫离写了家书传回家去与二老商议,南宫夫妇俩思来想去,虽觉得女儿嫁得远了,将来见一面却是有些费事,但是萧家确实是韶然国里数得着的名门大族,挑不出半点儿不得宜的来,便高兴的答应了。也省去了萧十一与南宫艳二人的烦恼,两家里决定先在京城由南宫离主持着给二人定下亲事,待再过一年,南宫艳满了十六岁生辰便让二人成亲。小桃知道了,自是替好友和姐妹高兴,亲送了一份厚礼贺二人的定亲。 闲时小桃便在家里隔十天半月检点一下各铺子里的细帐,无聊时便与丫头们说说闲话,或教她们认几个字画几副画,以作消遣。时间过得飞快,就这样不知不觉已将至年关,那一日下晌小桃大伯家的堂哥乐丛却和三哥乐贤一起回了家,直奔着小桃呆着的小书房而来。 小桃见了这两个哥哥,却觉得有些奇怪,因着他二人都各管着一个乐家的铺子,平日里都是年前铺子歇业时或是店铺打烊了之后才能见到,此时正是下晌上客儿的时候,这两人却一起来了,定是有什么事情。果然,乐贤在小桃对面坐下便道:“妹子,如今有个好买卖,咱们要不要做?” 小桃便问是什么买卖,乐贤便喝了口茶水,说道:“如今咱们各店铺里红火着呢,家世日盛,除了所有店铺商号酒楼之外,想来也闲置着不少银子罢?咱们原来都是各人各去走水,随时塌置货物,来赚这个差价,这原是咱们原来本钱不多时,才这样做的。如今咱们铺子大了,生意买卖也不同往日,大都是大笔大宗的生意,还照旧那样分派,未免零散大了,照应不过来,也没多少赚头。咱们以往不是早就想并一个大货仓的买卖,进些东西贩卖也顺便搭着自家各铺子里用,岂不方便还能赚两头儿银子。刚巧,你四哥认得一个老供货的商家,那东家上了些年纪,他儿子又不是做买卖的里手,他怕儿子败坏了自己建下来的家业,自己又上了年纪做不动了,便想转手把这商号给兑了出去,我们便动了心思,不如咱们就把这商号顶了下来,将来自己各处去进货岂不比在别家让人赚一手的划算。那商号东家与我们打交道也有些年头儿了,他说若是咱们价钱合适接了他的买卖,那些进货的关系就平白送与咱们,伙计们也跟着一道转与咱们,你说可好不好?” 小桃想了想,道:“不知要多少本钱?” 乐丛接口道:“听那老板说,要两万两银子就可兑下。” “四哥,你觉得怎样?这买卖可做得?”小桃问道,她知道乐丛自替自己管着点心铺子以来,那家点心铺子的利润是除去迎客来酒楼外最高的,而且乐丛还认得好多别家商号的东家老板,有时还亲自去南方采买原料货物,可说是经验十足的,因此问他的意见。 乐丛说道:“依我看,这买卖做得。那家商号咱们旧时经常与他有来往的,他家的买卖向来还不错,咱们如今又认得南宫商号的南宫少爷,用他们的海船进货价钱又比别家低着一半儿运费,若是这家商号盘下来,依旧用南宫家的海船大批的进货物,除去咱们自家铺子里用的之外,那剩下的还可以发卖给别的店铺,批发零卖都可以,岂不是件好事儿?我却是这样想的,大主意还得妹子你裁度着拿才是。” 小桃听了,沉吟了半晌,在心里打着算盘,想了一阵方道:“我瞧着这事儿还可以考虑,既这样就麻烦哥哥们去细细谋划谋划,议出个章程来。果然算计完了,觉得有利无弊的,咱们就顶了又何妨?但是不知道咱们顶了之后,身边人手怕是不够分派的。” 乐丛笑道:“妹子这个放心,那商号的老板发了话,若是咱们盘了他的商号,便把他手底下做活做熟了的伙计们都留下来,只照着旧日依旧开工响就是了。我想着咱们到时只分派两个主事的管帐的自己人便能放心了。” 小桃听了,便与两个哥哥一起,商量着写了一个单子,将如何顶承,如何行运,将来派何人总理事宜,何人分头督办,先须支现银多少,约计一年能有多少利息,细细拟了一个清单慢慢细看,说好两日后给那家商号老板答复。 正巧这日近黄昏时分,风翊宣下朝来乐府瞧她,小桃便将这事儿与他细细说了,并问他意见。风翊宣便问她的想法怎样?小桃便道:“我看此事倒真能做得,只是明年咱们那菊园的几家连锁铺子也一并开起来了,那声势也算得上是浩大的,这如今再兑了这家商号,确实能解决咱们大批进货的问题,只是我担心那样一来,会不会在京城里显得太显眼了,那时候我便嫁与你为妃,若是有人说你平遥王爷的王妃是个钱迷,拿这个取笑于你,你不怕么?” 风翊宣哈哈笑道:“你这脑袋瓜子里未免想得太多了。你自做你的生意买卖去,这世间人都是爱银子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咱们并没有赚黑心钱,也没有贪墨受贿,怕个什么?莫不成本王的王妃做个买卖都要看别人脸色不成?我劝你不必虑这个。做事情总以气运为主,此时我瞧你做生意气运正旺,为什么不去做?你不必畏缩,只放手去盘了下来就是。若是银子紧手,便与我说,我给你添上些。” 小桃听了,不禁宛然一笑,道:“你既这样说,我就放心了。银子我尽够了,不用你添,别说这样的商号盘一家,便是再多盘十家八家的也不是问题。我只佩服你的心量,老婆是个财迷,整日变着法儿的拢银子,你也不嫌俗气?真是好样儿的。我听说有的读书人最嫌我们这种爱财的女人,说这种女人俗不可耐。” 风翊宣无谓的一笑道:“听那做甚?那不过一些读书读傻了的穷书生,仰慕嫉妒那些富户千金,偏生自家又攀不着,便编出那些有钱人家的女儿都是俗不可耐的说法儿,为着是平他们自己的心罢了。何必在意那个?若是有人能给他们一锭大金元宝,怕是没几个人能对着它说出俗不可耐来。” 一席话,把小桃惹得笑个不住。第二天,她便着人找了乐丛来,让他替自己出面约那商号的老板到茶楼里见面,那商号的老板不知打哪里听说这乐家的小姐便是平遥王爷的未过门儿的王妃,便更添了三分客气十分的和气,与小桃将商号里的情形实打实的说了。小桃见这个老板还挺忠厚,便答应了立下文契,用两万两银子的价钱盘了这家商号。 三百六十一章 年节(一) 三百六十一章年节(一) 待双方写了盘铺的文契,各自按了手印,小桃交付了两万两的银票,这商号算是正式成了小桃的。小桃便让四哥乐丛先暂时放下点心铺,来这商号里替自己将一切打理清楚。这乐丛也是个聪明人,不过在商号里呆了十几日便把这生意流程记了个滚瓜烂熟,那买卖依旧按旧日里那样兴旺的做了起来,十分顺风顺水。 又过了一个多月,眼瞧着年关将至,小桃想着要备些礼物到各家长辈好友处送送,便趁着各铺里和商号进货的机会,请了个可靠的伙计跟船去了趟南边儿,回来时捎了一堆好东西,准备分送众人。 小桃先将送父母兄长自家人的礼物捡点出来,接着便让几个丫头在旁边记着分堆出来,留着过几日挨家送去。小桃拿了礼物单子在旁边念着,让丫头们将点到的礼物挑出来分别放了,先是送给风翊宣的母亲李妃娘娘的礼物,乃是白玉观音一座、紫檀香几一座、寿字香十匣子、双面绣的花开富贵的小屏风一架。送福王妃的却是沉香释加文佛一座、古鼎一座、点翠金丝细络香十匣子,外加一副青玉刻的麻将牌。再接下来便是送些知交好友姐妹们的年礼,便是大红缎四匹、湖绉四匹、纺绸四匹、锦绣艳色花袖十双、锦绣香色帕子十条、还有诗画本子、上等的笔墨纸砚十套,再加上各种小巧精致的小摆件,满满当当的装了两大箱子。 小桃叫丫头们将各人的份点清了分装好,一份份的放在旁边屋里等着节前按家分送,又将带了来的南边儿的精致的四匣子头花、四匣子胭脂水粉、两匣香串,两匣香囊分别让府里众丫头们都分一分,也都大家乐呵乐呵。 丫头们见小姐分派东西,也有她们的份儿,个个儿兴高采烈,小桃瞧着她们几个笑道:“别光顾着捡点你们的东西,帮我瞧着些儿,方才那些送外面儿的礼有没有落下谁的?不要漏了哪一份儿,倒不好了。” 喜鹊在旁边笑道:“姑娘放心好了,并没有落下谁。姑娘这单子上记得这样清楚明白,哪里错得?” 小桃笑道:“不错就好。这东西样样种种那样多,若不是用纸笔记下来,谁的脑子能想得住这些?这眼瞅着要过年了,接下去便是正月十五,这些年节赶在一起,不送些礼是过不去的。偏又这些东西又多,又繁琐,真真累死个人。” 画眉在旁边整理着各样东西,边笑说道:“这原是姑娘的一片心意,谁又能挑捡什么呢?况且姑娘细心,就连我们丫头们都捎得粉啊花儿的。咱们这屋里受小姐的东西那都是习以为常了,别屋的丫头们若是知道了小姐还给她们东西,怕是要乐得一蹦三丈高呢。” 小桃道:“这些个粉啊花啊你们这些丫头都喜欢,便拿去分了就是。我向来不爱这些东西,只留下一两样给我备在那里就是了。这还是南宫妹子告诉我南边这几样粉是最好使的,你们就试试,”说到这里,想起了什么,便捂着嘴笑道:“你们擦了小姐我送的胭脂粉儿,都须得把自个儿拾掇得漂漂亮亮的,也学着喜鹊丫头,给自己找门子好女婿,这才不算糟蹋了这些粉儿呢。” 众丫头哄的一声笑起来,喜鹊平日里让众人打趣惯了,也不似原来那样害羞,只红了红脸嗔道:“我就知道姑娘必得打趣我呢,我如今老脸厚皮的,由着你们说便是了。只等着将来画眉和小珍豆儿几个有了心上人时,瞧我到时候怎么笑话你们去,我报仇儿的日子在后头呢。” 几个人说笑一回,把东西慢慢收起来搁到旁边屋子里去了。这年冬天雪也多,风翊宣怕小桃冻着,便趁前儿来瞧小桃时,又带给她一件新找巧手的工匠做的狐狸皮的大敞,让她雪天若是出门时穿。刚说给完衣裳没两天,便下了接连三天的大雪,待雪停了外面都是厚厚的银装素裹的景致。各处银妆玉砌,放眼望去,便象个雪雕的世景一般。 偏这日,林娟做活的这家首饰店的东家因着快过节了,便提前歇了店儿,多发了林娟一个月的工钱做红包,让她回家过节,歇到过了十五再回来上工就是。林娟回了家里,见年关已近,便和母亲卢氏商量着去姑母家串串门子。卢氏便将家里上一季晾晒好的干菜收拾了三四口袋,跟邻里套上借来的驴车,与女儿林娟一起往城里来。 林氏向来对这个二嫂卢氏的印象比大嫂姜氏要好得多,这卢氏人忠厚老实,没有那样多的心眼儿,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的,小桃也对这个二舅母客气几分。卢氏带了林娟来,将几个干菜口袋放在地上,憨厚笑道:“她姑妈,外甥女儿,我们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还是秋天里自家里晾晒的干菜条子,上次听说你们这里倒爱吃这个,我便捎了几口袋来,尽心我的心就是。” 小桃赶忙把舅母和表妹两人让到林氏的屋子里,让丫头把干菜收了,对卢氏笑道:“二舅母也太客气了,你那干菜条子晾晒得好味道,上次还是娟妹捎了一口袋来,我们厨房里配着大肉炖着吃,倒比那新鲜菜蔬还有别种香气,倒还没吃够呢。二舅舅怎么没来?” 卢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怕你们笑话,自从你们认了咱们这门子亲,虽说你二舅舅心里欢喜,但是想着原先做的那些个事儿,便不好意思来。当初他跟那卖猪肉的打架,还是外甥女给他帮忙弄出来的,他如今可是没有脸见你们呢。” 小桃笑道:“算了,事儿都过去了,我娘她都不计较过去的事情了,偏二舅舅还记挂着做什么?上次听娟妹说二舅舅如今也不大去赌了,这倒是好事儿,只要他不再沾染那些个恶习,好生与你们娘俩过日子就好。等来年开春我在你们那里乡下置上些地亩,你们自种自吃也让二舅舅有个事儿做着,他就不想着整日赌钱了。” 林氏和小桃留着卢氏和林娟在这里吃了晚饭,偏赶上这天上又下起雪来,路不好走。索性小桃便留下两人在这里住两天再回去。及至第二天一早,见雪早已停了,外面院子里白茫茫的十分素净可爱,一些丫头正在院子里把雪扫在一边,也有几个丫头将雪堆起人来高的雪人儿来,倒也有趣得很。 小桃起来,让丫头去客房里把林娟叫到自己屋里一起吃早饭,林娟站在院门口瞧见那堆起来的小雪人儿,笑道:“表姐,我素日在家里过冬里常跟远哥堆雪人玩,只是我们堆得更巧妙些,我堆两个雪狮子与你瞧啊?” 小桃惊喜道:“好啊,我素来只瞧见人堆出雪人来,不过是两个圆雪球滚在一起,不甚好看,你就堆个新巧的给我瞧。”说着,便披了厚衣裳出来站在院里瞧,又让丫头给林娟也披了件厚厚的外敞。 那些院子里的丫头们听说要堆雪人,这些人又都是爱玩的年纪,便纷纷过来要求帮忙。林娟便用院中那石桌石凳做底座,和丫头们执了木锹铲了雪来,一点一点堆出一大一小两个雪狮子来。那雪堆的狮子雄威高视,一派威武,旁边脚下一只小狮子便堆得稍小些,爪下踏着个雪球,便象个活的一般。两只狮子张着口,浑身碎雪披叠,十分可爱。招得众人都喜欢得不得了。 小桃不想林娟竟然有这样的本事,将一团雪堆成那样可爱两只雪狮子,这若放在现代,培训一下都能做个冰雕大师了。丫头们喜得围着那两头雪狮子打转,画眉拍着手笑道:“表小姐好巧的一双手,这雪狮子我们还是头一次看到,真好看。” 小桃也笑着夸赞道:“娟妹真好本事,难为你怎么堆起来的?还这样活灵活现的。” 林娟见大伙都夸她,高兴之余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里小铲子便走到小桃身边来,笑道:“表姐,这不过糊弄人玩儿的东西,有什么好了不起的?原先过年时,我和远哥闲着无事也没东西可玩,便在院子里玩雪,一来二去的,便象捏泥巴似的捏雪玩,便熟了,不值什么。表姐若是喜欢,我再堆起个美人儿来立在院子里才好看呢。” 小桃一听这话,也起了玩心,立时拖着林娟让她立马就堆个雪美人儿出来,而她自己就立在一旁看着。林娟见小桃兴趣十足,便笑道:“这雪美人儿堆起来倒比那个雪狮子着实费些功夫,只因着这美人儿是个站像,而那狮子是个卧着的,须得有竹胎搭在里面才容易堆成。” 小桃便让丫头去找管家不知哪里寻来了十几枝竹杆,林娟便拿在手里用刀劈了,连在一起用布条系了做出一个圆拱形的支架来,立在院里墙边儿上,重又开始堆起雪美人儿来。 三百六十二章 年节(二) 三百六十二章年节(二) 那林娟和一帮子丫头在那里赶忙着鼓捣,堆起和她自己个头儿差不多的雪堆来,然后又拿了水四处洒洒,握着竹铲子在冰雪堆上拍拍挖挖的,小半个时辰之后,那雪堆果然现出一个美女的形状来,宽袖纤腰,长裙曳地,一只手臂轻垂在腰侧,另一只则背在身后,脑袋转向另一边看向院子角上的几棵腊梅。 小桃简直要替自己表妹叫起好来,这个表妹若是放在现代,真有些艺术家的风范。这雪美人堆起来,那身姿形态就和真的一般无二,远远看去就似个穿着缟白衣衫的飘飘仙子临墙站在那里,就连衣衫大袖上的褶皱都细细雕了几道出来。 那帮小丫头子们兴奋的又说又笑的,有个胆子大些的,悄悄走到小桃身边的喜鹊身边,悄声道:“喜鹊姐姐,咱们折一枝梅花放在那雪美人儿的手里行不行?” 偏喜鹊旁边站着的画眉听见了,瞧了那说话的小丫头一眼,眉头一皱板了脸训斥道:“要什么梅花?你懂个什么,咱们院子里这些棵梅树那都是从王爷府里现搬运了来的,听那花匠说还是什么名种名品的,这一棵花树比你十几年月钱加起来都贵重呢,宝贝得很。我告诉你们,不准随便乱摘花知道么,若是让我知道了,饶不了你们。” 那丫头听了吓得一缩头,再不敢说什么了。小桃这院子里的负责打扫的二等丫头和负责粗役的小丫头们也有十几个,平日里都是喜鹊和画眉两个头等丫头管束着。那喜鹊素日里是个好脾性儿的,轻易不发火,那个画眉却是个出了名儿的爆脾气,那些小丫头们都怕着她,因此画眉这样一说,那些丫头们便不敢再说话了。 小桃见林娟站在那里,眼神也往旁边那几棵冰心腊梅细瞧,眼睛里都是喜爱的光彩,知道她八成也是很喜欢,便上前几步拉了她手往屋内走,边走边说道:“娟妹,这一大清早的外面怪冷的,你这堆雪的手艺也展示完了,咱们进屋暖和暖和准备吃饭了。二舅母想是留在我娘那里吃了,你喜欢那梅花等着咱们吃完饭再出来慢慢赏玩就是,我那屋里也有几盆王爷送的盆栽的朱砂梅,你若是喜欢,等走的时候我送你一盆儿就是了。” 林娟不是第一次来小桃的房间,这会儿子一进来觉得摆设什么的都换了样子,想是因着快过年的缘故,那些桌上的布巾、床帐、床单子、隔帘儿都换成了新鲜艳丽的颜色,屋子八宝格架子上多了好些精致有趣的小玩意儿。 林娟一眼便瞧见屋角摆了四盆梅花,却是栽在尺余高的大花盆里的,两盆是朱砂梅,另两盆是绿萼梅,俱都是多年的梅桩,姿态甚古。那墙边上的两个高几上还各摆着一盆水仙。林娟不由得笑道:“表姐这屋里花开的真好,这屋里暖,烘得香气十分得宜。” 小桃笑道:“我向来不懂得这些花啊草的,只是觉得好看喜欢,这还是前一阵王爷从府里让人送来的,你若是喜欢,我送你两盆。” 林娟连忙摇手道:“不成不成,表姐不知道,这花儿虽好可是若放到我家里去,可算是给它糟蹋了,我平日里在首饰铺子里也不在家,这花儿总不能搬到人家东家那里养着。放在家里,让我爹喝酒的酒气一熏,当真是亵渎了这么清雅的东西,还是搁在表姐这里好,我若是喜欢便没事儿多来两趟看看过过眼瘾就是了,只要表姐不嫌我来得多就行。” “这说的什么话?你喜欢尽管来找我聊天说话,只是别耽误了朱姐那铺子里的买卖就成,”小桃拉着林娟的手到外间儿的饭桌上坐下,笑道:“等下晌歇了工,你便没事儿来我这里住着也成,咱们说说话儿,我明年春天怕是就要嫁到王府去了,咱们姐妹再要这样两个人说说话儿的机会也不多了,还不赶着多凑在一处么?” 两人坐在桌前,丫头们便摆上饭来,乃是一小碟鹿脯,一碗松瓤肉炖的火鸡丝,一碟冬笋尖炒黄芽菜,一小碗桂鱼松,一碟自家腌制的八宝小菜,另有一碟子鸡心小馒头,一瓦罐香喷喷的八宝粥。 小珍和豆儿两个给两人盛了粥来,林娟便瞧着碗里的八宝粥道:“表姐,这腊八节还没到,怎么你们便先熬起这八宝粥来了?” 那八宝粥色泽如桃花,乃是用糯米和红莲香稻米熬制,其中又加了莲子、百合、绿豆、红枣、白果、桂圆、花生,松仁等物,发出一阵浓浓的香气。 小桃指着那罐八宝粥笑道:“这哪里是八宝粥,当真是十宝粥了。我三哥最喜欢吃这个,前个儿跟我说了想吃它,我便让厨房里熬一些,他偏是个绞牙的,尝了非说厨房里做的味道和我素日里做的味道不一样,我没法儿又亲到厨房里熬了些与他,这才打发了他。横竖那些材料都翻了出来,索性厨房里多熬些,大家吃几顿也就是了。” 一时间,二人用餐完毕,小桃便跟林娟说些家常里短的闲话。小桃想起林娟在朱姐的首饰铺里也做了不少时日的活计,便对她道:“上次朱姐来我这里串门儿,说是明年夏天怕是要和他相公一起回老家一趟,这一去八成得大半年功夫才得回来,这里铺子怕是要歇了。我便想着另给你寻门子活计。反正明年春天我那菊园的铺子差不多也盖建成了,当中却有一个大首饰铺子,我想着在内里弄个专供女客们挑选首饰的内堂,安排几个伶俐聪明的女孩子负责招待,不如你就来帮我,怎样?” 林娟听了小桃要自己到铺了里帮忙,当下喜出望外,只是还有些顾虑,便道:“表姐,能进铺子里帮忙我自然是欢喜的,只是听说表姐那几家铺子都是极大的,想来进的首饰都是些顶尖儿极好的东西,不是金的便是银的,再不就是宝石珍珠。我虽是呆在朱姐铺子里,但是她那不过是小店儿,卖的东西大都是鎏金渡银那些小玩意儿,那真正好首饰却是没卖过的。我只怕到时候手儿生,耽误了表姐的生意。” 小桃笑着说道:“那算什么?你也虑得太多了。我瞧着你在朱姐铺子里便一人当三人用,朱姐也夸你极是灵巧,能言善道的。我说你成就成,横竖将来那些铺子开张之前,我便请个懂行的师父来教你们半个月的课,也算是上工之前的培训。到时候,那珠宝什么材质的配什么花色的,各式各样的都有人来细细教你们,你怕个什么?谁还是打娘胎里出来便会的?慢慢学着就是了。” 林娟这才放心的答应了。到了晌午时分,南宫艳却来访小桃,一进桃仙居,鼻中便闻到一股清幽的梅香,当头便瞧见林娟堆的那两个雪狮子和雪美人儿来,不禁住了脚在那里笑着观瞧。小桃听说南宫艳来了,忙迎了出来,见她立在那雪美人儿前笑嘻嘻的,便上前拍她肩膀道:“南宫妹子瞧这雪美人儿好不好看?站在这里莫不是跟她比美么?” 南宫艳回头对小桃笑道:“乐姐姐这里真是有能人儿,竟把个雪人儿堆得这样好看?是谁这样手巧,请出来我瞧瞧成不?” 小桃笑着把身边的林娟一推,笑道:“就是她了。她是我舅舅家里的表妹林娟,那雪狮子和雪美人儿都是她弄出来的,你若想拜师学艺,只求她就是了。” 南宫艳素来是个直性的,听说了便拉着林娟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直把林娟看得都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方笑道:“乐姐姐这个妹妹也是个巧的,莫不成乐姐姐一家人都是这样聪明的,就是堆个雪人也与人家的不同。” 几个人说笑了一阵,南宫艳便道:“我前些日子听十一说,你这里有七王爷送来的几棵名种的梅树,便想着来瞧瞧,偏我大哥管束着我,让我在家里学些针线不得出来,今日才抽了空子忙不迭的跑到你这里来了。” 待三个人走到那几棵梅树下,只见那梅花似点红融蜡,开得十分鲜艳盛足。南宫艳瞧着梅花笑道:“乐姐姐不知道,我最喜欢的就是梅花和水仙,去年在我们商号里也种了两棵,也不知为的什么,竟没有种活,可惜了。我在南边儿时,差不多的人家里面儿都种着山茶和腊梅,到了这北边,这梅花倒精贵起来,真是物离乡贵了。” 小桃笑道:“这是自然的,不光这腊梅在北边里显得珍贵,就是我们府里这十几棵也都是王府里拉来的名贵的品种,那府里的花匠亲自带人找地儿栽的。可得小心培养着才是,若是给养死了,可是该多心疼呢。这哪里是养着梅花,明明是栽着整盆的银子,听说这梅树每一棵的价钱都不少呢,比从人牙子那里买个签死契的丫头还贵呢。” 三百六十三章 雪宴 三百六十三章雪宴 南宫艳笑道:“这梅花原在我们南边的价格是没有在北边儿的贵,可是那也要分什么品种。就象姐姐这几棵王府里挪来的,是最好的冰心腊梅,开出花来时日长,颜色也比其它的娇艳,远处一瞧,象血点子似的,尤其是映在这雪地里便更好看了。这样的梅花就算在南边也是要大价钱的。” 小桃将南宫艳让进来,与林娟一起三人坐在一起说话。南宫艳见这桃仙居院子里的雪和红梅相映成趣,再加上那林娟堆的两只雪狮子和雪美人又别致,便来了兴头儿,便撺掇着小桃再叫几个人来一起围炉赏雪玩闹一天。 小桃这些日子忙着年下的事情,也着实有好些日子没有与众姐妹们聚一聚,听南宫艳这样一说,便也动了心思弄个雪宴大家热闹热闹,而且这时间正是早上,还没有到中午,便赶忙写了几张帖子让小丫头们分头去请顾文琪和冷梅,还有聂紫烟三人,因着云平郡主此时怀孕身子不便,便没有叫她。 因着这几日下雪,出门儿上街的人比平时少些,那聂紫烟呆的锦绣坊和顾文琪冷梅呆的彩虹阁里的客人比平时少,因此丫头们帖子一送去,她们三人便各自来了。因着南宫艳的性情着实好热闹,以往小桃与她见面时也时常将顾文琪冷梅聂紫烟三人叫上,日子常了,她们几人也彼此熟络了好多。 等众姑娘们都在桃仙居聚齐了,加上林娟共是六个少女,再算上丫头们,闹哄哄的挤了一屋子的人。聂紫烟来得最早,她今天穿着一身泥金翠蓝色的斗篷,里面绛紫的锦锻小袄,坐在窗边的椅上笑道:“咱们这么些人来赏梅赏雪,倒显得小桃的这院子小了。” 南宫艳一身大红猩猩毡的大敞,象团燃烧的烈火似的,听了聂紫烟的话道:“小桃姐姐的这院子哪里都好,就只是人多了便显得小了些,方才是我说人少了不热闹要人多了才赏雪赏花的好玩,谁想这会子倒象赶集似的。” 小桃一边让丫头们给姑娘们上茶摆点心,一边笑道:“我这里你们几个又不是没来过,就这么大点儿的地方,别的院里屋子倒大,只是那里吃饭聊天还可,赏梅花可就是在我这里好,别处只栽了零星两三棵在院子里,都没这里的好看。” 冷梅和顾文琪都是一起从彩虹阁里一处来的,顾文琪和乐文的婚事已定下在明年秋天,如今已经是乐家未过门儿媳妇儿了,小桃她们几个逮着她便要打趣她几句,此时她一听小桃说要到别的院子去赏梅花,担心碰上乐文又要被好友们取笑,便第一个在旁边反对道:“咱们就在这里挺好,何必去别的院子。” 冷梅听了便朝小桃挤了挤眼睛,逗她道:“顾姐姐还是这样害羞呢,你是怕碰到你的未来夫君,不好意思罢。” 顾文琪起身到冷梅身边笑着去拧她的嘴,“我叫你胡说,整日里拿我打牙,便是有十二皇子给你撑腰,我也不怕。”二人闹做一团,引得丫头们都笑个不住。 小桃上前分开她俩,笑道:“你们两个快别闹了,听我说句正经的。若是咱们要好生的赏梅花玩闹一天,倒有个地方是极好的,那便是平遥王府里的梅园,那里一片老大的梅林,红梅白梅都有,不象我这里不过几棵,而且那梅园旁边有一个二层小阁楼,专是为赏梅观雪建的,站在那二楼窗子上往下望,梅林尽收眼底,好着呢。上次我叫你们一起去那里弄个消寒会玩,你们反倒都不来,结果也没玩成。” 聂紫烟听了笑道:“那里光听就知道是好的,只是那是王爷的居所,又不是外边儿的大花园子,想去就去的,你是那里未来的当家主母自然是要去便去,我们这些人跟王爷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拉了队伍带了丫头,十几人一溜烟儿的去人家园子里闹去,哪有这个理儿?” 南宫艳是个直性情的,她听小桃讲说王府里梅园那样漂亮,早就心里蠢蠢欲动了,只是也顾忌着那里是平遥王爷的府邸,不太敢做声。 小桃见她们神情分明是想去,但是却有些顾虑,便笑道:“你们平日里都是极爽快的,怎么到了正经时候一个个儿倒扭捏起来了,把手把脚的。上次消寒会的事情也是我提前跟阿宣打了招呼,他平日白天都在部里弄差事,也不在府里,不过是些府里的仆人丫头们,你们又碰不着他,怕个什么?再说,咱们玩咱们的,到了下晌快黄昏的时候咱们就走就是了,就便碰到了他你们又不是没见过的,怎么一个个都小家子气了起来?难不成将来我嫁到王府之后,邀你们来做客热闹你们还不敢来不成。瞧你们说的好象我倒象嫁到了阎王殿里了似的。” 一番话说的众人都动了心,这里面顾文琪和冷梅是与风翊宣见得比较多的,知道风翊宣对小桃宠爱到极点,那王府里的下人们想找个机会巴结下这个未来主母还不得功夫儿呢,别说是借梅园赏玩一天,就是住下也不是问题。南宫艳听了小桃那样说,便动了心思同意去王府里的梅园里赏梅。 众人想反正她们只在梅园呆着玩一天,也不四处乱走,估计着也给人家添不了多少乱事儿,便说好了要一起前往。小桃便让个小厮先拿了自己写的帖子骑马去王府报个信儿,只说是自己今日要邀请一班知交好友借梅园赏玩一天梅花,同时送去五十两银子给王府的厨房做东道。不一时,那小厮很快便回来了,说是去时正赶上王爷要上朝里,听说她们要来,便吩咐管家福伯招待好客人,一切听由王妃吩咐就是。那五十两银子也让风翊宣原封不动的退了回来,只说是主母王妃请客哪有给银子的道理。 那小厮还带来话儿说,王爷说道今日有公事要忙到月落西山才得加府,让王妃慢慢招待客人不用着急,好好热闹尽兴了才好。众人听了这才放心,小桃便让各人上了马车,一行人来到平遥王府。 福伯早就听说未来主母要带几位小姐来梅园赏景,不等吩咐便早命厨下里的人通开火烧水准备一会儿冲茶,又让厨房里准备了精致菜蔬备着整治几桌酒席。等到小桃等人到了,福伯早已领着几个机灵的丫头小厮们在门口处等着,亲将一众人迎了进去。福伯自然知道这几位姑娘里头有四皇子如今的太子风湛然的表妹,还有未来的十二皇子的正妃,自然不敢怠慢。 待一行人来到梅园,放眼便是开得红似火,白似雪的各色梅花,两色梅花交相辉映,美不胜收。众人一路穿过几个院落来至的梅园,经过的那些个院子也大概看了几眼,虽如今不是春夏两季有百花草木点缀,但是仍可以看出那些个院落的精致程度。林娟还是第一次来到王府,这次是跟着表姐沾了光儿一起来赏梅,这一路行来,两只眼睛简直不够用了,唯在心里赞叹羡慕而已。 一众人上了梅园旁的冰心楼,丫头们早已在楼里地上笼了烧得旺旺的暖炉,房间四角儿上也安置了炭火盆儿,整个屋子烘得温暖如春。几个人外面穿的厚衣裳便穿不住,便由丫头上前帮着脱了挂在旁边的衣架上。只有林娟原先没有外面厚衣裳,她与卢氏来时只穿着件半新的棉衣长裙,还是小桃觉得她穿得太单薄,让丫头找了自己素日穿的新棉花絮的小袄和新棉裤,外面又给她换了一条新裙子,刚才临出门时,让喜鹊把自己原先穿的斗篷给她披了,自己换了那件皇上赐的雪貂的长披风围了。这才让林娟在一堆万紫千红的姑娘里没显得那样寒酸。林娟心里很是感激,觉得这个表姐心细如发,怕自己让人瞧不起,特意的早早把自己从上到下换了一身儿新衣,却当着自己只说是衣裳小了不合穿,丝毫不让她为难。 几个人在屋里坐定,丫头上了茶点,瓜子儿来,南宫艳却第一个跑到那窗边,推了一角往外望了一会儿子,回头转向小桃笑道:“乐姐姐,赶明儿你嫁过来了,第一个便邀着我来细细逛逛好么?方才来这梅园一路上经过几个园子,我瞧或是建的雄壮轩昂,若是精巧灵秀,竟是十足的精致好看。倒有几分象是我们南边儿那园林的风格。” 小桃在桌上拿起一杯茶水来,走过来塞到南宫艳手里,笑道:“喝口茶再说话儿罢。你若是想瞧园子得等到春天才行,这时节除了这梅园里有梅花开着,哪个园子里都是灰秃秃的,哪里有什么看头儿?非要等到春暖花开了,这园子里各有各的热闹儿,我才夏秋时看过几回,当真是漂亮得很,比那画儿上画出来的还美三分。” 三百六十四章 消寒 三百六十四章消寒 南宫艳拍着手笑道:“乐姐姐既这样说,等明年开春儿了你便再下一帖邀我们众人再来王府里来赏景可好?只怕到时候姐姐要忙着做新嫁娘,没功夫儿摆弄我们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小桃上前做势拧她的嘴,笑道:“偏生你就是个最爱嚼舌头的,好生生的说着话偏要带着我取笑两句才罢,你不要得意,如今你也是定了亲有婚姻的人家了,怕过不了一年半载的也要嫁到将军府里去,你闹我闹得狠了,我便偷偷记下你的帐,到你成亲的时候我自然要取笑回来的。” 南宫艳笑得直打跌,“我不怕,反正我这人脸皮子厚,让人说两句算不得什么。” 冷梅在旁边想起云平郡主今日没来,便问小桃道:“云平郡主我倒有两三个月没有瞧见她出来了,想是那肚子出不了门儿了罢?” 小桃道:“你说的正是。她不过再两三个月的功夫便要生了,如今又是冬天,雪大路滑的,将军府里哪里敢放她出来。我前些日子去看她一回,她倒跟我说在家里闷得怪难受的,只是她那肚子大得象扣了个脸盆似的,我瞧着便心惊,哪里敢邀她出来,便劝她还是安安生生在家里养胎,等再过些时日生下孩子来,自然有聚的光景。” 正说着话,那外面丫头便来了几个在屋子里摆了大的八仙桌,安放了几条垫了厚棉花絮的缎面儿椅垫儿的锦凳,陆续上起菜肴来。那厨房里早已得知了今日王妃要在梅园里请客招待好友,况上次小桃来时赏了厨房里众人不少银子,这些人都记着小桃的情儿,今日都使出了浑身一百八十样儿的手段,将那陆上跑的,天上飞的,海里游的,地里长的,都样样数数做齐了,满满当当将八仙桌摆得溜满,那厨下人的手段也着实不错,一桌子菜肴色香味俱属上佳。 小桃便将众人都让到饭桌前,众人吃喝起来。南宫艳和顾文琪两个在这里面是最直性的两人,挨在一起坐着边说边吃,南宫艳总觉得少点儿什么,眼光在桌上扫了一圈,起身巴到小桃身边笑道:“好姐姐,你光给吃的不给喝的,是何道理?” 小桃笑道:“你吃迷了眼是怎的?那里不是茶水?还是我用了在这里埋的上次收的梅花儿上的雪让人烹的茶,偷着乐罢,若不是今日招待你们,我都不舍得喝呢。” 南宫艳扭在小桃身上,瞪着两只圆圆的黑眼睛瞅着她道:“乐姐姐跟我打马虎眼呢,有宴无酒岂不是缺了典呢,喝茶水什么时候喝不得?我要喝点子酒助兴才好呢。你说是不是,顾家姐姐?”说着,便掉头去问顾文琪。 顾文琪瞧了瞧小桃,又瞧了瞧跟自己眨眼睛递眼色的南宫艳,笑道:“你们别瞧我,我喝酒喝茶是一样的,只是咱们今天虽是小桃请了来赏雪赏梅的,这里毕竟是七哥的王府,又不是在咱们自个儿的家里,若是在这里吃醉了,让下人们瞧见,岂不是大笑话?” 小桃接口道:“正是这个理儿呢。若是在我家里,管你吃一坛去呢,大不了留你在我这里住一宿便是了,这如今在这里,王府里的丫头下人那样多,虽说当着咱们的面儿不敢说什么,若是背后里传出去咱们这帮子姑娘家竟是一窝子酒鬼,可有得闲话听了。我劝你忍忍,就把那梅花雪烹的茶当酒水喝,也差不到哪儿去,怕是比那个还更值钱更费功夫些呢。” 南宫艳笑道:“姐姐平日最豪爽的,今儿怎么在这里装起假道学了呢?若是姐姐怕王府的下人们看到不好,便打发了她们下去,只留下咱们自个儿带来的丫头伺候就是了,难道这么些个人还照应不过来,又不是翻地插秧的,不过倒个酒罢了,哪用得了那许多人?这屋里也热,咱们索性就脱了外面衣裳,穿着袄好生喝一通,再行些令猜些拳来玩,岂不大家热闹?” 小桃被她说的也有几分心动,再想想这冰心楼的二楼上本就无人看见,把那几个王府的丫头撤了下去也就是了。想想大家也不过略喝几杯酒应应景,也不是往肚里死灌,倒是自己想得多了。寻思了一下,便让人叫了福伯来,跟他说要两坛清淡些的酒水。那福伯见是王妃要酒,自然将府里珍藏的好酒命人挑了两坛来。 小桃让喜鹊赏了方才伺候的王府的丫头,让她们自下去做事回避,不必再来伺候。冰心楼只剩下众人和各自的丫头,小桃便让人关了门。让喜鹊和画眉取了杯子来,给各人斟上酒来。南宫艳见此处已无外人,便站起身来将外衣脱了,笑道:“这屋子火炉子烧得太热了,再喝些酒下去非蒸出汗来不可,不如脱了外衣,只穿着小袄足够了,要不等走时一身汗遇风吹着着了凉,可不是闹着玩的。” 众人见南宫艳脱了外面衣裳,露出里面宝蓝色的绣着蝴蝶的小袄,倒衬得她脸色娇俏可人。小桃便笑道:“你倒是个男儿作风,说脱就脱了,这时候若闯进来个男人,看你还怎么活?” 南宫艳把脱下的外衣扔给丫头青玉收着,正端起酒杯来要喝,只见小桃的话,便笑道:“若是有那不长眼睛的男人敢闯进来,我包准挖了他的眼睛,那样不长眼色的眼睛,要来何用?” 小桃伸手便在南宫艳额头轻戳了一记,道:“你这嘴就是这样的不饶人,也不知十一瞧上你哪里了,将来怕是有得他的罪受呢。” “那是我的相公,我自然好生待他,”南宫艳头一仰,一杯酒下肚,只觉得那酒醇香爽口,便赞道:“姐姐,这王府里的酒果然也是极好的,我们家里也有不少好酒,都是南北挑那好的搜罗来的,今日这两坛竟比那些丝毫不差的,果然我缠着你要酒喝是对的,否则错过了这美酒岂不可惜?” 小桃在那里也脱了外面衣服,里面是一件桃红洒金对襟的短袄,衬着她一张脸艳若桃花,“你今日要了酒来,又撺掇着我们大玩特玩的,可不要自己先喝趴下了。你也别急着夸那酒如何如何,今日这两坛你就包了一坛可好?喝个尽兴,顶多喝醉了我派人把你用被子蒙了,直接送回家去如何?” 众人哄的一声都笑了,这屋里着实有些热,顾文琪,冷梅,和聂紫烟,林娟几个也都把外衣脱了,只穿着各色相异的小棉袄在席间笑说聊天,好不热闹。一时间,满屋子里姹紫嫣红,千娇百媚的各尽其妙。引得南宫艳的丫头青玉忍不住笑道:“姑娘们这一凑到一处,敢情倒象是我们逛了花园子似的,姑娘们个个儿都是好容貌,你们倒是来赏梅花的,我们就赏姑娘的容貌便够了,倒比那花园子里的花儿还美呢。” 顾文琪先是扑哧一声儿笑了,指着青玉对南宫艳笑道:“瞧,你是个嘴最尖利的,偏就你的丫头是个嘴儿最甜的,刚才这几句话倒把我们今天所有的人都夸赞了,你平日里怎么调教的?” 南宫艳刚和聂紫烟冷梅碰了一杯,转回头来笑道:“瞧顾姐姐说的,我这丫头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难道姐姐不承认自己是个美人儿?我可不管,我可是认自己是个俊俏的,管你们说我脸皮厚呢。”一句话又把众人逗得大笑起来。 冷梅瞅个空子说道:“咱们光这样吃喝没意思,不如行个令来玩。” 顾文琪道:“行令,猜拳、批枚,射履都玩过了的,没意思,如今来个不常玩的才好,”想了想道:“不如我们拿花筹来抽着玩,输的人喝酒就是。横竖今日玩到尽兴,就算是喝醉了不过回家挺尸去罢了,怕什么?” 众人除了林娟外,都是玩过抽花筹的,小桃便在林娟身边给她讲解了几句,可喜林娟也是个极聪慧的女孩子,一遍便听明白了。喜鹊便出去跟丫头要了花筹进来,重关了门在里面大家抽起花筹来。几轮下来,倒是每个人都轮上喝了酒,只南宫艳和顾文琪二人喝得最多,二人酒量都不错,倒是不曾醉。 玩了一阵,小桃见众人都不吃饭了,便让丫头们把桌子撤到一边去,重新换上点心瓜子茶水来,那两坛子酒也鼓捣得见底儿,小桃瞧着南宫艳脸上泛出红晕来,便要捉弄她打趣,走到她眼前,伸出三只手指头来晃了晃笑道:“南宫妹子,你瞧这是几根手指头,我试试你醉了没有?” 南宫艳抓住小桃的手笑道:“姐姐太瞧不起人了,不过是一点子蜜水似的酒,哪里就喝醉了我了?我原来在南边儿小的时候,和大哥两个背着家里大人,从窖里偷了两坛子酒出来,就我们兄妹两人一下午就着瓜子松仁儿给鼓捣个干干净净,也不过是回房里去蒙头大睡罢了,你是怕我耍酒疯么?你这三根手指头再晃些我也瞧得清清楚楚,不必试了。” 小桃扑哧一声笑:“原来你小时候便是个小酒虫,我说你吵着嚷着要酒喝呢,原来竟是有点子酒量的,行啦,如今这两坛子都喝完啦,你就是还能喝也不中用,我不能再给你酒喝了,若真喝得醉了,回家被你大哥瞧见,有你好受的。你也老实些,我等会儿让厨房里炖些酸笋汤来醒酒,你给我多喝两碗才是。” 三百六十五章 果子酒 三百六十五章果子酒 南宫艳此时脸上已是绯红一片,拉着小桃的手软声央道:“好姐姐,今日咱们这样玩闹你可不要告诉十一去,他若是知道了我喝了那些个酒,非说我不可。姐姐若是应了我这件事儿,我便年前给姐姐送几坛我们老家里酿的果子酒,十分的清甜可口酒劲也不大,好不好?” 小桃笑着还没有说话,顾文琪先就笑倒了,指着南宫艳道:“我瞧你吵着要酒喝倒似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儿,原来竟是个夫奴啊。萧十一如今也不在这里,你就怕成那样?我听说你原来认得小桃时是在街市上任性纵马踩人,那性子如今丢到哪里去了?”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南宫艳笑着扑过去和顾文琪闹成一团。小桃见南宫艳确是喝了不少酒,再让她纵性闹上酒劲儿来,怕她受罪,便上前分开她俩,笑道:“你这丫头真真是个雷声大雨点儿小的,我应了你不告诉十一就是,你只放心回家挺尸去罢。” 说着,便让青玉上前来帮南宫艳穿上外面衣衫,又套上雪衣兜帽,准备让自家的马车先送南宫艳回家。大家今日痛快玩了一场,也就都起来穿戴整齐,各自准备散去。小桃因着大家赏梅一回,空着手回去未免少些趣味,便让丫头到梅园里捡那半开的梅枝折了许多,给众人分了拿回去插瓶。 冷梅瞧着手里那红梅吐艳的枝子笑道:“桃姐姐一到了七王爷的府里面,竟突然风雅起来了,妙极妙极。” 小桃也不理会她打趣,只笑着道:“你不用在这里和我尖牙薄舌的取笑,待下次看到十二皇子时你就不怕我告你的刁状?就说你喝了两杯酒便耍酒疯,如何?” 冷梅扶着她丫头的手慢慢上了尚书府的马车,挑着帘子对小桃笑道:“我再信不过姐姐的人品,那可是白交往了,乐姐姐吓唬我是不中用的。” 小桃笑着将众人都送上马车,见各人都离去方才回转,这才叫府里丫头们来收拾屋里的碗盘器具。林娟因与小桃一道来的,便跟在小桃身边亦步亦趋的。她今日见到这些女孩子不是官员之后就是富贵之家,言谈举止都与寻常姑娘家多了几分气度和雍容,便这一整日下来,也只是面上带着笑容听着看着,不敢随便多说一句话,多行一步路,怕被别人笑话着给表姐丢人。 那收拾冰心楼的丫头见小桃略有些疲态,便上前道:“王妃,您还是换别间屋子歇一会儿子,这里收拾自交给我们便是了。福管家方才还说道,就请您去旧日曾住过的晓春阁就使得,您招待了各位小姐一天也怪乏累的,略歇歇再回去也好。” 小桃听她说得有道理,便带着林娟由喜鹊和画眉两人陪着,来到晓春阁的院落里。才刚走到院子里,便见到五六个酒坛子都用泥封着口放在院里地上,人还未到近前便已闻到阵阵若有似无的清甜酒香。 小桃便笑赞道:“这哪里来得酒坛子?倒是好酒,还没开封呢便闻到酒香透瓶而出了。” 话音刚落,便见晓春阁的屋里转出一个丫头来,正是原来小桃在这里两次住着养伤里伺候过自己的丫环兰香。兰香见了小桃,便先是深深行了礼,口中笑道:“姑娘,哦,不,王妃,福管家让我来这里帮着伺候你呢。” 那兰香往日里伺候得精心体贴,小桃对她印象甚好,见了是她,便笑道:“你赶紧起来罢,什么姑娘王妃的,你只按往日那样称呼就是,等我进了门儿再称王妃不迟,何苦又硬生生的改嘴,莫不成我还挑理儿么?” 兰香一笑,缓缓站起身来挑开棉帘子,让小桃主仆几个进去。喜鹊和画眉两人以往与兰香也是熟了的,画眉便跟兰香笑道:“我有日子不见你,你倒越发出挑得好气色,这腰身怎么瞧着比之前还宽些?莫不是胖了?” 兰香在桌边给小桃倒上沏好的茶来,又拿了一个手炉来给她塞在手里暖手,听了画眉的话便笑道:“画眉的眼睛果然尖利,我可不是腰里长了些肉么。这还是托姑娘的福,上两次都是我帮着喜鹊姐姐和画眉打下手伺候了姑娘一阵子,姑娘虽说回去了,但是福管家便把我升了府里的一等丫头,专等着姑娘嫁进门儿来之后,派过来帮着几位姐姐伺候您呢。这如今在王府里虽说还是做些事,但是都是些轻便小事儿,那些管事儿的知道我是未来王妃的丫头也不来支使我,可不就闲得长出肉来了。我只盼着姑娘快些嫁过来,否则这样一天天长起肉来,可了不得呢。” 小桃扑哧一声笑出来,“果然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家王爷还没那样急呢,你倒先催着我嫁了。” 兰香眨眨眼睛笑道:“谁说我们王爷不急,这全府里上下都知道爷巴不得立马把您娶过来捧在手心儿里才好呢。姑娘您是不知道,原来我们王爷若是得了宫里什么赏赐若是友人送来的什么好东西,都是看一眼便让放在库里存着,现下却是先看看能不能合姑娘用,若觉得好的,便让给姑娘留着,全府上下谁不知道呢?您方才进门儿时不是还问那院子里放着的酒坛子是做什么用的么?实与您说,那便是王爷今日知道您要来,准备下的,让您走的时候带回家去的。” 小桃让兰香说得脸上飞红,心里禁不住象喝了蜜似的甜,笑道:“你这丫头嘴巴想是抹了蜜了,这样会说话。我且问你,那院子里是什么酒?巴巴的要送我,我家里存着些好酒,让他自家留着过年喝就是了。” 兰香道:“姑娘不知道,你瞧那酒坛普通,里面装得可都是从赤珏国弄来的它们那里南疆的果子酒。那赤珏国的南疆地界常年都是炎热如夏的,盛产的果子也多,有些咱们这里都是没见过的,也种不出来,只出在那里罢了。因着那里果木繁盛,原料总是不愁的,有些瓜果摘下来不及卖出去便坏掉了可惜,便有人将那些果子酿了酒发卖,听说那里的人喜甜,所以这果子酒却是偏甜口的,也不大醉人,是极好的。” 喜鹊听了便插口道:“方才南宫姑娘还说,要送几坛咱们南边酿的果子酒与我们姑娘,她的还没送来,倒先收了王爷送的了。” 兰香听了笑道:“咱们南边儿的果子酒虽好,但是却不如赤珏国那里出的味道正宗,我听福管家说,咱们南边气候不比赤珏南疆那里不同,酿出来的酒总差着些味道。这些还是十二皇子一位故人到赤珏去游玩,觉得这酒稀奇咱们这里没有,才弄回来十几坛,费了好大的气力一路运回来的,十二皇子全送了来。” 小桃奇道:“十二皇子也是个喜欢美酒美食的,怎么自己倒没留着一些,全送来了?这倒有些怪了。” “姑娘不知道,听福管家说十二皇子送来时说这酒虽好,但却只适合女儿家喝,他喝起来象喝甜水儿似的,哪怕一次喝两坛子也不带有醉意的,实在无趣,所以送了来给王爷,让他留着送你喝的。” 小桃一听这话,便笑起来,这还真是十二皇子的风格,“怪道说呢,他把这酒送我,想是也觉得这酒他们大男人喝起来没甚趣味儿,借花献佛给女人喝呢,要这样我就收了,留着我们一帮子女人慢慢捣鼓去罢。” 小桃因方才与众姐妹笑闹一阵,鬓边有几缕头发略有些散乱,喜鹊便上来给她重新打开头发梳头。兰香便转身到梅园里折了几朵梅花回来与小桃插在发间。小桃对镜端详,见头上两朵红梅点缀显得面庞生春极有喜色,且阵阵香气袭在鼻端,芳香馥郁沁人心脾,不禁笑道:“这花儿戴在我头上倒糟蹋了好花,明日就枯了,倒不如养在瓶里倒可以多瞧几日。” 兰香因笑道:“这原是摘了给姑娘戴的,若是姑娘要插瓶,我们再去给姑娘摘去,这一枝花能值几何?姑娘就算把那梅园所有的花都摘净了,王爷只要见姑娘高兴便欢喜了。王爷高兴了,我们做下人的便能轻松些,这还不是托姑娘的福么?” 小桃让兰香说得没有话儿了,便笑着推身边的画眉道:“你去帮我撕她的嘴,这丫头几日没见,倒拿着我打趣了,非教训你不可。” 画眉笑着道:“姑娘,我可下不去手。只因着兰香说了几句实话,姑娘心里虽美却碍着面子害臊了,倒叫我去撕人家的嘴,我可不干。” 正说笑着,就见一个丫头捧着个大捧盒掀了帘子进来,站在屋门口探头朝里张望。偏兰香一眼瞧见,转身对那丫头道:“你进来便进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丫头忙给小桃行了礼,说道:“兰香姐姐,厨房里管事的大娘让我送了食盒来,说是王妃身边的两位姐姐怕是光伺候着主子没顾得上吃饭,便做了几样简单菜蔬,让我送了来,让姐姐们垫垫饥。”说着把捧盒放在桌上,站立一旁。 小桃听了回身笑道:“你们厨房里的人倒有心,把东西留下罢,就说我知道了,谢谢她们还想着身边的丫头,辛苦了。”那丫头转身出去,小桃便让兰香过来替自己梳头,让画眉和喜鹊两人只管去吃饭去。 三百六十六章 过年(一) 三百六十六章过年(一) 一时间,喜鹊和画眉两人就在屋子外间儿的桌上吃了饭,外面丫头自进来将碗碟收了回去。两人重净了手漱了口走回内间儿,见小桃已梳头完毕,正由兰香陪着斜倚在软榻那里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儿。 画眉走到近前笑道:“姑娘,我方才和喜鹊姐在外间儿吃饭,刚吃完便有外面的小丫头子来收碗碟,我想原来在府里这原是我们做惯了了活儿,如今在王府这里,我们两个竟也被人伺候了一回,这还是头一遭呢,稀奇得很。” 小桃便笑,兰香在一旁微笑对小桃道:“这是你们不知道,如今府里上上下下一众人都知道过了年春天王爷便要娶王妃您进门儿了,这些仆役们望着找个事件儿由头儿巴结王妃还得不着呢,还不紧着凑王妃的热灶头儿?就是您身边的伺候人儿也成了香饽饽。如今就这样儿,等过一阵子您进了门儿,这些事儿多着呢。” 几个人说着闲话,小桃在晓春阁歇了小半个时辰,这才回了乐府。 从这日起,时日离年关越来越近,乐府里小桃便帮着娘亲林氏料理年事,每天都在前厅或是书房里忙活,周管家虽说帮忙,但大小事情俱都要小桃亲自过眼方可,便更见忙碌。林氏因过了年儿开春便马上要到小桃的婚礼,便急着都弄她的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哪里有闲功夫去忙碌年事,小桃同时要处理着家里的各项事宜还要兼带着各家铺子酒楼的生意和帐目,再加上年底又收了一所告老官员的旧宅庄子和盘了一家商行,琐碎事情又多了不少。幸亏有乐丛和三哥乐贤帮着打理着商行里的生意,那收来的旧宅庄子也派了人到那里看着打扫,等明年开春慢慢刷新修缮。 小桃忙到几乎脚打后脑勺,有时刚到书房坐下盘铺子里的帐没有多久,便有林氏打发丫头来找让她去挑选衣料或者首饰;有时刚想到铺子里查看一番,刚走到大门口便有家人媳妇丫头们盯着脚跟了来,请示这个,汇报那个,真个是一团乱麻似的。韶然国这十几年来都是国泰安康,京城里一切年景都是格外繁盛,及至到了腊月二十开外,大市街商业街一带都是熙来攘往买办年货的,各铺子拥挤不开。小桃的点心干果铺子里每日里伙计们起早贪黑加点儿做活儿,忙到昏天黑地,便是这样那点心一出炉便卖空了,瓜子儿糖果点心是过年当口必备的东西,着实的****。 乐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的准备着度年守岁的事体,蒸年糕炸丸子过油,个个忙得不可开交。风翊宣也因着年前宫里事儿多,也有十余天没有和小桃碰面,小桃忙中偷闲总记挂着他,常常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丫头们查颜观色便知道小姐想念未来姑爷了,便时常在她想心事时与她插科打诨的说些笑话儿,引得她想些别的,要不就硬迫着她去屋里歇息躺一会子。 这样一来,小桃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暗道自己什么时候竟变得这样婆婆妈妈不中用起来,横竖过了年来年开春儿便要嫁给人家了,还这样为了几天见不着面儿的此等小事儿如此的魂不守舍的,实在不象她往日的个性,怪只怪这时代没有电话没有手机没有因特网,弄得两人除了亲自见面再没有别的法子一解相思。埋怨了一番,小桃便收拾了心思重打起精神来,全心全意地忙于家事,日子也显见的过得快了些,只是盼着快快过年,风翊宣是一定会来拜年瞧自己的,因此心下暗自盼着除夕快来。 这些日子,亲朋好友送来许多年礼,酒肉菜蔬、奇珍野味应有尽有,小桃也派了家下人往各处素日相交甚好的府里送回礼。到了腊月二十四这日,贴春联换桃符,因着今年乐家喜事儿不断,不仅小桃被赐婚平遥王爷,连乐文也定下了顾文琪这门子亲事,因此乐山和林氏夫妻两个便觉得今年要比往年弄得繁盛些,别等着王爷女婿来拜节时瞧着不象,所以这乐府不但院里结彩点灯铺阵富丽,就是那走道回廊两旁的大红烛也点得如同两道金龙相似,也觉比往岁辉煌。 到了二十八日,风翊宣却派来了陆平和福管家亲送了年礼来,乃是一件白狐排穗的雪衣,宫绣的荷包四对,内里放着宫制的金银锞子各八个,紫霞琉璃的杯盏一整套,朱红、翠蓝、姚黄、绛紫四色宫缎各两匹,还外加御田里出的胭脂米和雪玉珍珠米各两斗。 陆平捎来风翊宣的话儿,说是让她在除夕一早儿早些收拾妥贴了,因着她是皇上金口赐婚的平遥王爷的未婚妻,要一早到宫里随着王爷向皇上朝贺行礼方可。小桃便应了,陆平和福伯方才回去。 到了除夕一早,乐府中人便兴高采烈的起身梳洗,而后林氏便亲带着丫头们踏着镇夜的寒气洒扫全府,粘了门神请了灶神老爷,又将早就做好的糕饼果点等摆放妥当,伴着熟猪头干果一等供品恭恭敬敬的亲端至祠堂中,用以供奉先人。 小桃因着要等着风翊宣派马车来接一起入朝贺,早天不亮便让丫头点了烛起身梳洗打扮,因着过年的缘故,穿得鲜艳华丽点便不妨,也添些喜气,便让小珍给自己梳了个双花如意的发式,把那平日里少戴的赤金镶红宝之类的华丽贵气的首饰盒子捧出来,着实妆点了一番,对着镜子一瞧,果然是满头华翠珠闪,十分华贵。喜鹊找出年前新做的那件霞光色的衫子,配了条朱红的绣着百蝶穿花图案的流云长裙,小桃本就天生的肌肤如玉般匀净细腻,这一身红衣更映得她脸色如凝脂白玉一般,把个小桃衬得容色艳丽到十二分,真真的千娇百媚,艳色横生。 看得几个丫头都忍不住拍手夸赞道:“姑娘,你这平日里很少穿大红的衫裙,今日这一身红衣一穿,当真娇艳极了,竟象个新嫁娘似的。等会王爷看了定会看丢了魂儿的。” 小桃脸色一红,笑嗔道:“你们几个嚼舌的丫头,大过年的想讨骂不成?我巴巴的换身新衣裳你们就有这许多话来说,小心明儿一早儿我不发你们压岁钱,让你们还嘴巧不?” 说得大家一起笑起来,小桃先去了自家祠堂里拜祭了祖先,折出来便在前厅里与爹娘兄长们闲话,顺便等着王府的人来接。因过年的关系,小桃手里的几家铺子也一起歇了业,放了伙计们各自回家过年,又从上至掌柜帐房下至伙计,每人发了装着各人三个月工钱的红包与他们,让众人待到过了元月十五再回来上工。 官府自也放了假,因此三兄弟都聚齐在家里。小桃的大伯乐海也被邀了来一起过年,再加上大伯娘温氏和堂哥乐丛,一家人更是热闹。她们长辈们自在一起说话,这兄妹五人也凑在一起说些趣事闲话。没有说得几句,便有陆平亲来奉王爷的命将小桃接了去了。 经过院子时,因前几日接连下了好几场的雪,园子里暗绿的苍松上,晶莹的积雪与深绿的松针交相辉映,别有一种沉静的美感。院子里四处都挂上了火红的灯笼,点缀得院子相映成趣。小桃一袭红裙外披风翊宣年礼中那件白狐的排穗雪褂,便极象一枝笼了雪的红梅相似,惹得那王府来接的众人偷眼去瞧,心中暗道王爷眼光实在好得很,这未来主母的模样儿果然是百里难挑一个的。 小桃因要去宫里带着丫头不方便,便自己一个人上了马车。那马车里早就在边角里放了加炭的火盆笼着,因此棉帘一掀一阵暖气扑面而且,倒比外头还暖和些。小桃坐进去,便等着车夫将她拉到宫门口等着风翊宣。谁知马车才行了不到一刻钟的路程,就听马车旁边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到了车子前面乍然而止,那马车也随之轻晃了一下,似乎有人踩上了马车而来。小桃刚躬身想掀帘子瞧瞧是谁,便见前面挂着的锦缎的棉帘一挑,却是风翊宣穿着黑狐的披风,一团精神气儿的闯了进来,正和往前探身想揭帘子的小桃对了个脸儿,两人都是吓了一跳。 风翊宣一见小桃今日打扮得如下凡仙子一般,红衣衬得腮边肌肤如同染上一层薄薄红晕,更显得眉目如画,唇如点朱,那对波光流转的眼睛瞧着他含羞带嗔的,使他几乎象喝醉酒似的有种醺醺然的感觉。 小桃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猛瞧,再厚的脸皮也支持不住,把脸一偏身子退回去依旧坐好,嘴里笑嗔道:“傻子,没见过么?还不快进来好生坐了,看把冷风放进来着了凉。” 风翊宣听到她开口说话,才象从梦中方醒似的缓过神儿来,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朝小桃笑笑,上前坐到她身边来。小桃转过头去看着他,嘴角不由的挽起一个笑容,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陆平来接我到宫门口再见么?怎么倒先骑着马赶我的马车来了?” 三百六十七章 过年(二) 三百六十七章过年(二) 风翊宣低声回道:“我与你一起去,陪你一会子不好么?”说着,单手挑起小桃的下巴,细瞧她娇艳的姿容,笑道:“你今日这样盛装还真是少见,莫不是就为着让为夫大饱眼福的么?” 小桃脸上一红,伸手轻轻拍掉他的手嗔道:“少不正经了,让别人听见成什么话?我不过是因着如今是过年,平日里素净淡雅的衣裳穿着虽好未免不够喜气,我娘便让我多穿几件颜色鲜亮的衣裳,今天刚上身儿,你就来取笑我。” 风翊宣呵呵低笑,一言不发的凑了过去,俯身在她红唇上轻轻亲了一下,转瞬离开,瞧着小桃象只偷了腥的猫儿似的窃笑。小桃被她弄得又羞又好笑,却怕外面车夫等随从人听到,不好发作出来,只得轻啐道:“几日不见,你这人越发疯颠了,非要捉弄人家才觉得爽利了?我这唇上早起才擦的淡淡的胭脂,本来就轻淡,让你这样一搅怕是都掉了,等会怎么见人?” 风翊宣全然不在乎,笑嘻嘻的道:“怕什么?你本来就是眉不描而翠,唇不画而红的公认的美人儿,难道少了那一点子胭脂就折损了美貌不成?”说着,又挨近小桃身边紧紧的,贴着她笑道:“怪冷的,离你近些才好。” 小桃被他这偶尔的孩子气弄得啼笑皆非,扑哧一声笑出声儿来,“敢情王爷大人您是早上喝了蜜才出门的?嘴怎么这样甜起来,倒夸起我来了,真是少见。” 风翊宣显见的是心情极好,笑眯眯的答道:“我的小桃真聪明,怎么就知道我今早是喝了蜜出来的?莫不是方才我亲你的时候,你尝出来的?要不要再尝尝...” 还不待小桃反应过来,风翊宣眼睛贼亮的飞快将头凑过来,左手绕过小桃的肩膀板住她头靠过来,薄唇早已压在她的红唇上。小桃没想到他有这样一个举动,刚想发一声喊,早被他的唇舌侵略过来,只觉得他的舌尖有些凉凉的,碰触到她的唇舌后一经交缠便再难分开。风翊宣另一只手也掌住了小桃脑后扶住了她纤细滑腻的脖颈,捧着她的头缠绵深吻,时而气势汹汹时而又温柔缱绻,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了才不甘愿的放手。 小桃大口猛喘着气,脸上绯红一片,如同晚霞染上面庞一般。风翊宣双手捧着她脸颊,额头抵着她额头呵呵低笑,喘着气低声道:“我想了你好久,今日总算是如愿了...” 这一下小桃连脖子都红了,娇羞的大睁着眼睛嗔他:“你...你越发不正经了,我不理你了。” 风翊宣连声低笑道:“我的小桃子,你也可怜可怜我啊,自这些日子你忙着铺里家里的年事,工部年前的事情又多,我足有小半个月没有见着你,想你都快想出魔怔来了,莫不是你一点儿都不想我么?好桃子,我不过亲亲你抱抱你罢了,也没有违那克己复礼的规矩,你莫要让我直接魔怔了可好?” 小桃叫他说得没辙,又羞又气低着头半晌没言语,良久才在轻声道:“我...我说不过你...不过,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不准你光天化日下就...就这样动手动脚的,若是让旁人看了去,我就不要做人了。” 风翊宣明知小桃是害羞了,见她玉脸上飞起红晕来扭捏娇艳的俏脸便象一朵迎着春风盛开的鲜花一般可爱,便厚着脸皮环着她肩膀逗她道:“我的小王妃,你真是不懂得男人。这治水还讲究个易疏不易堵呢,你这般给我定着条条框框把未婚夫当登徒子般的防着,我这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儿啊。” 小桃被他缠得哭笑不得:“你素行不良还敢说嘴?”说着话,故意扭头看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搂得牢牢的手臂,又转头瞄瞄他近在咫尺的那张超大特写的俊脸,又好笑又好气的道:“我瞧你要疯,这手臂伸这样长搭在我肩上做什么?” 风翊宣笑得妖孽兮兮的,低声道:“我自然懂得发乎情止乎礼的道理,只是你这温香软玉抱在怀里,实是抗拒起来不太容易。如今我能做到只是一亲芳泽已经是很了不得的事情了,若要当真让我一板一眼的做起柳下惠来,只怕不到一个月,我便yu火焚...唔唔唔...” 他那个身字还没有说出来,早被小桃涨红着脸用手捂住嘴,不让他说话,“快别说了,都快说出好听的来了,你要再打趣我开心,我真的要生气了。” 风翊宣见小桃脸涨红得快要滴出血来了,便一笑放过她了,伸手扯下她捂着自己的小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亲了一下,方低声笑道:“好了,我不捉弄你了。这几日我要与四哥十二弟一起到各家兄长府里去拜年,怕是也要在那几家里留饭赴宴,这几日咱们两个怕是没有什么时间独处,待到正月十五那天,城里有灯会,十二弟说好要咱们一起邀了众人看灯去,咱们也去凑个热闹罢。” 小桃含笑答应了,又对他叮嘱道:“这几**四处去赴宴,出门儿前可要多添衣裳,要是喝多酒再冻着累着可怎生是好?” 风翊宣笑道:“小管家婆,都听你的就是。你以为我愿意四处去吃喝?那简直比在部里做事还辛苦,只是这年节下的又免不了这些俗套,否则又有人说闲话了。我先跟你提个醒儿,若是元宵节时见着我胖了可别笑呀。” 小桃扑哧一声儿笑了出来,伸手在他俊脸上拧了一把,笑道:“恩,吃胖了好,养肥点儿蒸着吃。” 风翊宣也笑了,凑过身子贴着她耳边小声耳语道:“吃是一定要吃的,只是谁吃谁现在还不好说,而且这吃法嘛...”说到这里,便顿住不说了,只斜着眼睛瞅着小桃贼兮兮的发笑。 小桃毕竟内里是个现代社会锻炼出来的灵魂,别说风翊宣这样隐晦的一句玩笑话,就是在前世里同学之间同事之间开黄腔讲荤段子也听得多了,早已锤炼敲打的百毒不侵了,只是在这古时空里重新过活了十几年,都没人在她眼前讲这种话,今日猛然听自家未婚夫千遮万掩的说了一句半句,竟还有点儿不适应起来,不自觉的连耳朵根儿都红了,转头只做没听见。心里却暗笑自己活了两世,脸皮子越来越薄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禁在心里自嘲好笑。风翊宣哪里知道她心里的想头儿,只道未婚妻是害羞了,便不再逗她。 又过了小片刻,到了宫门口。小桃被风翊宣扶着手下了马车,整理了一回衣裳服饰,随着他进宫去各处朝贺,先去了皇帝那里,又去了太后娘娘处,紧接着又来到李妃的宫殿。宫里也是四处张灯结彩的,努力营造一种过年的气氛,但是小桃私心里觉得这宫里略觉威严,怎么布置都不如平常人家里那样有种轻松自在的氛围,这也许就是身在皇宫中人不如平常百姓的唯一之处罢? 其它别的倒没有什么,只是动不动就得向当权者磕头也怪累的,可是既然身在这里,就得按这里的规矩来行事,所幸小桃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进了宫来要磕头的人不过是皇帝皇后,太后李妃几个人罢了,其它人都是要向她和风翊宣两人磕头的,便安心做只磕头头罢了。 这一圈拜了下来,所获却是颇丰,因着小桃甚得皇帝和太后及李妃的喜爱,便得了一堆赏赐,这头也算是没白磕。皇帝赏赐了小桃松花石砚两方、上用的湖笔徽墨两套;太后娘娘则赏了她黄玉雕螭的笔洗一件、以及宫制的铸成梅花形状的小金银锞子各十二对;李妃则赏了她一件御造的香麝毛织的小袄、另两匹上等宫缎,外加一套金镶翡翠的首饰六件套。 待到出了宫门,小桃和风翊宣身后跟着替他们拿东西的两个小太监手里已是满满当当的,腾不出手来了。风翊宣的侍卫陆平老远便瞧见两个主子出来了,忙让那马夫赶着马车上前,接过那小太监手里宫里赐出的赏赐放进马车里。 小桃早在今日出门儿之前便想到在宫里可能会遇到赏人的情况,便让喜鹊在她腰间荷包里装了几个红赏封。她见那两个捧着东西的小太监一直跟着自己和风翊宣送了东西出来,便拿出荷包里两个赏封送了出去,却不料那两个小太监却笑着不接,只对小桃笑容满面的道: “七王妃不必客气,奴才们别人的赏都要得,只不能要七王妃的赏。七王妃不知道,咱们两个奴才虽如今是在御书房伺候当差的,可原来都是在李娘娘那里做事,那还是娘娘觉得我们两个机灵便使人将我们两个调去御书房伺候皇上,这才有了奴才们的体面。这私下里我们都是娘娘和七王爷的奴才,哪里敢要七王妃您的赏赐?那可真是不知好歹了。” 三百六十八章 彩灯 三百六十八章彩灯 风翊宣瞧着那两个太监对小桃道:“他们两人确是我母妃那里调出来的,也都是办熟了差的人儿了,倒用不着这个,”说着,转头向那两人道:“只是今儿大过年的,王妃既已拿出红包赏你们,你们就收了也就是了,也算是王妃给你们讨个好彩头。” 那两个太监这才笑着接了红封,向小桃谢了赏,这才转身回去。风翊宣便仍送了小桃回了乐府,自己也进去略坐了一会儿,这才去其它兄弟府里盘恒。 乐府里,众人见小桃带回大包小包的东西,又听她说俱都是皇上和太后娘娘以及李妃所赏赐之物,登时林氏便象得了宝贝似的,将东西一样样让丫头捧着端到祠堂里摆在桌案上,说是把宫里所赐之手摆在这里是极大的体面,连祖先看了也会感到荣耀的。小桃虽心里觉着好笑,但也由着她们去搞。 大伯乐海一家自从跟着小桃一家人来了京城之后,过年节时都是凑在一处来乐府里过的,林氏和大伯娘温氏也一向合得来,彼此亲热得很。就这样接连几日,又是请年酒,又是各家邻里亲戚互相贺岁,忙个不住。 小桃想起风翊宣说的十五元宵节时要一起出去赏花灯,又兼着林氏也说自家也做些花灯挂在自己家里,图个趣味儿热闹,便赶着忙里偷闲让丫头们一起动手做些花灯来玩。小桃过去也并没有做过,听喜鹊讲她娘方婶过去曾做过花灯在街市上卖过,便让人叫了方婶来帮忙。 方婶听了小桃要做花灯,便笑道:“姑娘,这做花灯有什么难的?不过是头一件儿事先预备剪些彩绢彩条的,只着人多剪些零碎的绸绢,掂对着颜色,哪个做花瓣,哪个做叶子,分了出来;若是嫌剪了那好绢绸子怪可惜的,便可买些现成的素绢,用各色颜料现染出来,这东西用得最多。我们喜鹊配色还行,姑娘只把这事儿交与我带着做,再交与我几个手里活计伶俐的丫头就好,再有就是让买办弄些铁丝子来,也用得着的...” 小桃听完方婶的话,只笑道:“方婶,你领人去做这活计,我哪里有不放心的?你缺什么也不用来问我,横竖我也不大懂的,只管叫人去帐房里支银找小厮去买了来,多多的做些府里挂着也热闹些,况且这东西也不是今年用了明年就坏了,放在库里明年一样儿能赏能玩的,岂不方便?” 又说了几句闲话,方婶突然想起一事来,对小桃道:“姑娘,我这突然想起来,咱们这园子虽说不甚大,也不算小了,若是满院子处处都挂彩灯怕是做不了那些,摆出来象一条条一串串的也不一定就好看,依着我的意思,倒不如就捡那合适的院落地段,又要适中又要旁边近着水,又要有起坐的地方。就比如咱们那回廊一段儿,人走动的又多,还能照亮儿,那彩灯里的光照到水里映出来方显得好看呢。” 小桃听了极是高兴,笑道:“还是方婶你想得周到,就这么着罢,按着你说的去弄就是了。你要哪些个丫头随你挑,若是人手不够我再派给你,咱们只负责做出花灯来,那往高处去挂就让小厮们做就是了,你们可别踩着那梯子上高儿,万一摔了扭着的这大过年的可不方便。” 当下说定了,方婶便住进园子里,与喜鹊画眉晚上住在一处,白日里便挑捡了几个手脚伶俐的丫头做了起来。乐府里的丫头们大大小小的都被小桃放了赏和红包,个个儿喜气洋洋的,听说方婶要带人做花灯,便涌来一窝蜂的来凑热闹。 小桃特别开了一间平时不用的空库房,让人打扫了就让方婶带着人在这里做花灯,那些没事儿的小丫头们便你来我往的来帮忙,有的剪彩绸,有的画花瓣儿,有的剪搓花芯儿,有的拧合铁丝子,这里面属着方婶最忙,一会教教这个一会帮帮那个,自己也要剪剪画画的。那库房里的地上满满的都是各色的零绸碎绢,如同三月里落下的花瓣儿相似。小桃瞧着有意思,便没事儿时也来这里帮着剪几下,方婶怕她伤了手,便死命拦着不让,小桃无法只得在旁边桌上画些新鲜花灯的式样儿。这方婶也着实是个巧手,小桃画出的几盏彩灯的式样她都能想着法儿的作出来,让小桃禁不住挑起大拇指来夸赞。 忙了好几日,眼瞅着十五将至,方婶一众人做的花灯也热腾腾的出炉了,买办依着小桃的吩咐去外面买的琉璃小灯也都备齐了。小桃见那些灯做得花样百出,有粉纱做的荷花灯、碧色青纱做的莲蓬灯、五色彩绢做的五角明灯、雪白的梨花灯、红通通的鲤鱼灯,还有精巧的五蝠捧寿灯和底下垂着双排长穗的丹凤朝阳灯,简直数不胜数,几乎晃花了小桃的眼。所有的花灯都做的极细致,喜得林氏也从房里来库里来细瞧,不住口的夸方婶心灵手巧。 小桃瞧着这些漂亮的彩灯,突然想起一事来,便吩咐让人将方婶做出来的彩灯拿一半儿去到迎客来,待到十五那日挂在店里各处装饰,并在灯下挂上字各式灯谜,正好趁机举行一次猜灯谜的活动,又便宜又对景儿。丫头们听了便来了兴致,求着小桃也在这里弄些简单些的灯谜俗语什么的让大家也猜猜热闹下子,小桃便笑着允了,说好元宵那天家仆们都可以猜谜,有猜着的只管扯了灯谜纸找周管家记下来,回头她验看对了便发奖品。 丫头们兴奋的了不得,便闹着问奖品是什么,小桃便笑道:“你们这些丫头们平日里最爱那些胭脂水粉之类的,再不就是绢花布料一类,我前儿还听画眉说城里有家南边人儿新开的脂粉铺子,叫做什么浮香斋,那里的胭脂粉儿都是从南边儿上等作坊里直接进货的,我便让人去捡那好的弄些来,就当作奖品好了,你们若有本事尽管赢去,若是有谁能连先接连猜中五条灯谜,除了奖利一整套脂粉盒子外,再外加三丈石榴红色的裙子料,怎样,这下满意了罢?” 众丫头们乐得齐声发一声喊,围着小桃不住询问,喜鹊和画眉两个看得好笑,画眉便上前推开小丫头们道:“行啦,咱们姑娘都答应你们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都各自去做事儿罢,等到十五灯节那天各拿出本事来赢东西就是了。” 丫头们这才喜笑颜开的散去了。林氏在一边瞧着,笑道:“你倒真有心思,还想着在酒楼里和家里弄个灯谜会,这下子这些丫头们可乐坏了,只怕她们脑子不及你酒楼里那些客人们好使,你莫要出太难的考较她们,弄些简单好懂些的才好,不过图个乐呵就是了。” 小桃回道:“我自然知道的,娘。那日里我也要和阿宣一起出去瞧花灯去,看看能不能也赢回一堆好彩头回来?” 正说着话,乐武从外面一步跨了进来,笑道:“妹子,我正四处找你呢,你却藏在这里呢。我跟你说,有人方才来与我拜年送了一筐子烟花,咱们除夕那天虽放了些爆竹烟花,但却没过得瘾呢便没了,如今这一筐放起来够看半个时辰的。” 林氏听着,便插口对乐武道:“你自小就是个野性儿的,那过年放爆竹不过应个景儿而已,你还非要放得过了瘾了才罢?还要拖上你妹子?你忘了前年你放爆竹离得太近差点儿被崩着了?如今好了伤疤忘了疼,又要胡闹起来。那东西你还回去罢。” 乐武听了便不乐意,“娘啊,这人家送来的东西怎好再还回去,这不是打人脸么?” 林氏哼道:“没听说送人年礼送爆竹的?一定是你那班衙门里的朋友送来的,我瞧着你们这些人都是胆儿大的...” 乐武见他娘唠叨了起来,便偷眼看着小桃递眼色,小桃会意,忙上前扶着林氏往外走,嘴里笑道:“娘啊,这还大过年的,你怎么又说起二哥来了?不是说过年前儿不兴打架吵嘴的么?若是那样这一整年都免不了吵吵闹闹的,再说了,不过是点子烟花,让二哥带着几个小厮点上一会儿就放完了,哪里有那许多事,这库房里怪冷的,我扶您加屋去罢。”边说,边一阵风似的把个林氏给撮走了。 林氏被女儿架着扶着往前院里来,心里明镜似的,又好气又好笑,口里嗔道:“你这臭丫头,别以为娘不知道,你跟你二哥是一伙儿的。合起伙儿来糊弄娘罢了。老2那里刚弄来了烟花便来告诉你,想是知道你以往便是个大胆儿的,才来找你一起去放的罢?他怎么不去找老大和老三,单找你来说,可见你们兄妹两个是野到一块儿去了。” 小桃笑嘻嘻的说道:“娘怎么这样说我,我就算是野也是野在家里,到了外头儿自然就摆起那平遥王妃的气派来了,任谁瞧着也只当我是豪门大宅里出来的名门淑女,你放心好了。” 三百六十九章 元宵节(一) 三百六十九章元宵节(一) 林氏想起方才方婶带人扎的那些个花灯,便说道:“你不是说十五那晚要随王爷出去瞧花灯么?我看往年有那些人家的姑娘都自己扎一盏送人的,横竖如今有喜鹊她娘教你,你何不亲手扎一盏送与七王爷,人家大过年的送了许多年礼,咱们也没稀罕东西送人家,你扎个彩灯送他也算个趣味儿,他那府里未必有人想着挂灯的。” 小桃听了倒是心里一动,点头应了,将林氏送回房里歇着,便重回库房这里找着方婶,一起来到自己桃仙居的屋里坐着,让她指点自己亲扎一架精致花灯来。方婶一听是要送给王爷的花灯,当既上了十二分的心,问小桃要扎个什么样的灯送人。小桃想了半天,却是想了半天心里也没主意。 几个贴身的丫头便你一言我一语的给她出主意,画眉眼珠一转笑道:“不如姑娘就照着自己的样子扎个美人儿灯,果真扎得像,就让王爷直接挑了去拿回家里去得了,也省得王爷见不着咱们姑娘时想得慌。”说的屋里人都笑起来。 小桃笑骂道:“你们瞧这画眉丫头的嘴越发油头儿了,这都是我平日里惯的,看我不撕你的嘴。”说着,便拖过画眉来作势要拧她的嘴。 画眉又是笑是又躲,讨饶道:“好姑娘,好小姐,饶了奴婢这一遭罢,不过大节下说句玩笑话,姑娘可别恼啊。姑娘若是撕了我的嘴,谁以后说笑话儿给姑娘解闷儿呢?” 小桃这才放了手,方婶便对小桃道:“姑娘,咱们前几日扎的那些家里挂着的虽好看,但也不过是普通的彩灯罢了,我记得我十几岁时候有回跟着爹娘看过一回放花灯,那才是别致有趣儿呢。那风图灯、十爱灯、月令灯、百花灯、八仙过海灯、还有那上了发条自己会转的走马灯,简直眼睛都看花了。也有那些富贵人家的奶奶姑娘们,各人打扮得仙女般的华丽,手里各执着小手灯,活灵活现的好看极了,有些人家那家里挂着的灯到清明时才除下呢。” 小桃听了更高兴起来,笑道:“让你这样说,我还真来了几分兴致。反正这几日家里一切都安排的妥贴停当,也没有什么事情,索性咱们几个就再多扎几盏,送到平遥王府里去让他那里也挂一些热闹,我想着他整日到他兄弟那里吃年酒,未必有那心思装点自个儿府里,不如我就送他几盏,也算是给他那府里添些个趣味儿。” 因方婶听了要新扎些彩灯送到平遥王府里去,便重让买办置办了些好的铜丝儿铁丝儿,又弄来了好些黄竹片儿竹条儿,告诉小桃想要什么样的灯只管画出来。小桃便拿了纸笔坐在桌边画了好些或房屋或花朵的图儿出来。因里面有一张画的梅花的图分外可爱,小桃又想起前些日子到风翊宣那梅园里踏雪赏梅的情形,便让方婶教她亲手扎一盏梅花灯出来要元宵那晚提着出去。 方婶便教导了小桃一番,小桃也着实是个聪明的,学东西一点就透,当下便让喜鹊到库里找出一匹极轻的红绸来,剪了一幅下来备用,又用纸条卷着铜丝儿配了那剪下的轻红绸,左绕右弯不一时便扎出一盏梅花灯的雏形来。又做了些细枝细梗配了些枝叶穿插过去,又毛笔蘸上金粉颜色勾出花茎来,瞬间一盏精致可爱的绿萼红梅灯便做成了,着实的好看。 小桃便让喜鹊将这梅花灯先在自己的锦帐中间挂了,登时这粉帐绣衾之中分外好看了起来。喜鹊笑道:“姑娘到时点它时寻一枝香蜡烛,便有香味儿飘出来,岂不更象拎着一枝梅花在手,不知有多好呢?” 小桃自己亲手做出个梅花灯来,正在喜出望外的时候儿,便更来了劲头儿,带着四个丫头随着方婶在屋里慢慢扎起灯来。方婶因着这些彩灯是要送与王爷府里去的,便比前些日做自家府里的灯时更细心一倍,两三天功夫便扎出许多灵巧细致的花灯来。小桃在方婶的指导下,又亲手扎了几个花灯,俱都是极精巧华丽的,分别是四柿如意、彩云笼月、狮子卧绣球,还有一个极大的金色的聚宝盆。几个丫头也分别扎出些鱼灯、小荷包灯、大大小小的加起来总有二三十盏。其中当属方婶扎的一座七色的罗浮蝶极是华丽,惹的小桃不住口的称赞,赏了方婶一个大大的红赏封。 到了十四那天,小桃便让家人将扎好的彩灯一齐送了去平遥王府,不一时那送灯的小厮喜气洋洋的回来,小桃便问他可送到了?那小厮便带着笑从腰间拿出一个红赏封来,向小桃回首:“回四小姐的话,小的把灯都好生的送去了,在王府门口偏赶上王爷和十二皇子一起出门儿,碰上小的送灯。王爷知道这灯里面有好几个是小姐您亲手扎的,高兴得很,还细问了了,王爷便让人赏了小的这个红赏封儿,十二皇子也夸赞四小姐您手巧。这赏封儿小的不敢就留着,请小姐示下。” 小桃听了笑道:“这原是王爷赏你的,你只管收着就是。王爷看了我给他的贴子,没有说什么么?” 那是十五元宵那天小姐只管在家里等着就是了,等天黑了才好看灯,到时候会让王府的马车来接小姐。王爷还说,前几日小姐让人送去的雪龙银丝卷好吃得很,若有便让人再送去些。” 小桃笑着点了点头,让小厮退下了。当下便换了家常衣裳,到厨房里亲手去做那雪龙银丝卷的点心去了。待做好了便仍叫那个送灯的小厮提着满满两个大食盒送了去。前几日里,小桃忙里偷闲将家中挂彩灯时猜的灯谜都做好了,只等着明日让家里仆役们凑热闹去猜去。她依着灯谜的数量准备了各式小奖品,根据灯谜的难易度不同,奖品的价值也各不相同,最小的不过是一盒胭脂水粉或是一枝绢花,而最大的奖品则是一对海棠形的小银锞子。 乐府的下人们知道主子弄了灯谜让他们猜,而猜中最难的那个连环灯谜的人更是能得到大奖,一时间大伙儿都兴奋的可以,还有些小厮平日里伺候乐文比较多,又知道他肚里墨水挺多,便有那几个脑袋灵光的巴到乐文身边去讨好儿,让他到时帮忙提个醒儿。乐文见这是妹子兴起来的热闹事儿,便笑着答应替他们捉刀。 到了十五日元宵那天,一早丫头们便忙忙的将各式彩灯挂在回廊里,白天还只是觉得精致好看而已,到了晚上夜幕隐晦,那灯一盏接连一盏的点起来,当真是七华九彩,绿焰红辉,把个乐府装点的如梦似幻仙境一般。 小桃早早的便吩咐下去,那些各院里的丫头小厮们今日可以不当班了,只管到回廊处猜灯谜去,只留下几个跟着主子的大丫头伺候就是。小桃因着晚上要与风翊宣去夜市儿看灯去,白日里早就细细挑选了件胭脂红的缎面小袄,底下配着烟霞红的裙子,外头披着风翊宣送来的白狐皮的外氅,连头上的首饰也特地挑了一对蝙蝠式样的金步摇,配着一对镶珠的水滴形金坠子,显得整个人喜气盎然,人比花娇。 一家人吃了晚饭,小桃先是陪着娘亲林氏和大伯娘温氏在院子里看了一回花灯,温氏见这满回廊下灯影点点,光影幢幢,把个回廊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便笑对林氏笑道:“弟妹,四妞这丫头真会乐,这花灯满院里一挂,当真好看得紧,难为她还想着弄些灯谜让丫头小子们猜去。我说方才刚吃完饭,便瞧见有小子把老大当神仙似的哄了出去,原来是让他帮着猜灯谜,想赢彩头呢。” 林氏也笑着瞧了身边闺女一眼,笑道:“可是呢,她这个脑袋里从小便精怪着,和人不同呢。要不怎么当年才十三岁便大着胆子赢了人家七王爷的金子,跑来京城开小吃铺,亏了他们这两人也是合该着有缘分,才有今天这光景。” 妯娌两个正说着话,便见旁边闪出一个人来,一把拖了小桃便走,正是乐武。乐武低声对小桃道:“走,妹子,咱们俩个放烟花去。你三哥四哥都在后院空晌地上等着,快随我来。” 小桃还没等说话,林氏便说道:“你又拖着你妹子搞什么鬼?她等会儿要随王爷去夜市看灯的,才穿了这身子新衣裳,你莫要拉着她玩闹弄脏了。” 乐武笑笑也不介意,只拉着小桃往后院走,只当没听见林氏说的。林氏还待要说,小桃回头向林氏叫道:“娘,我和二哥三哥四哥他们玩一会子去,没事的儿,你和大伯娘慢慢逛罢。”说着,便和乐武拉着手往后院快步去了。 三百七十章 元宵节(二) 三百七十章元宵节(二) 乐武和小桃二人来到后院,果然瞧见她三哥乐贤和堂哥乐丛二人正在那石井附近点起一串爆竹来,四下里炸的噼啪作响。小桃向来喜欢放烟花,却不太喜欢放爆竹,一来嫌那东西响声太大耳朵受不了,二来怕那爆竹四处乱飞迸到人身上可不是玩的。因此她瞧见那边放起爆竹来,便一猫身躲在她二哥乐武身后,想等到爆竹放完再出来。 乐武瞧自家妹子象小时候一般躲在自己身后,不由失笑,把她挡得严严实实之下笑着说道:“多大的人了,还怕这个?” 小桃在二哥背后做个鬼脸儿也不理他嘲笑,等到这一串爆竹放完了,才走过去到那两个哥哥身边儿。乐贤瞧着小桃一身艳装,便笑道:“哎哟,咱们是来这里放烟花瞧的,你做甚么穿这样整齐?倒象要出门儿访客似的?” 小桃还不等答话,乐武便在一旁咧着嘴笑道:“可不是要出门儿访客么?访的还是王爷呢。桃子是在这里等着王府的人来接她,和七王爷一起出去夜市里看花灯呢。” 乐丛听了道:“我们方才还说把那些个烟花一个个慢慢点起来看,既是你着急,咱们就凑几个一,给你省些功夫儿。” 乐府里小厮丫头们今儿都让主子们放了假,一半儿人涌到回廊那里去猜灯谜去了,剩下一半儿人却是挤到了后院儿来看乐武兄弟几个放烟花。这爆竹烟花除了年节时或有人家婚嫁之时,平日里是难瞧到的,尤其是那一筐满满的烟花,也不是易得的东西。 有几个小厮便帮着乐氏兄弟将那些烟花支在地上放起来,一时间乐府后院的上空便升起一团团一球球彩焰来。乐武便在旁边一一指着给小桃说明,这个金银相套的叫做金盘落月,那个八角形的叫做八角带灯,这个是并头莲花,那个是彩蝶穿星... 小桃见这古时的烟花放得远不及现代的高,持续时间也短,不过烟火流星儿的闪那么几下罢了,只是在这时却已经是稀罕物儿了,随着哥哥们看了一回,便有丫头来叫说是王爷府的车到了,正在门口等着。小桃便辞了众兄长往门外去。途中经过回廊时却见大哥乐文被一群丫头小厮们围住,让他帮着猜谜。 小桃见状不禁笑了,上前笑道:“你们也太为难我大哥了,你们这些人都想争那灯谜的彩头,只是我大哥只有一张嘴,帮了你们这个帮不了那个,再说你们若是人人都能猜得出来我这彩头还不够分得呢,不算数。”说着,便向乐文道:“大哥,不如这样,那简单的你就不必帮她们,那果真难的你就给她们这些人提个醒儿,答案也不要直接告诉她们,否则就没意思了。” 乐文笑着点头,那些吵着猜灯谜的众家仆们这才不吵了。小桃来到门外,只见陆平正在门口儿与等着她的喜鹊和画眉说话儿,瞧见小桃走出来,便让小桃上了车子,说是风翊宣在夜市那条街口上等她。 今日这元宵佳节夜市的热闹程度远非往日可比,小桃一行人来到夜市街口下了车子,就见四面街道上挂满了各式琳琅满目的彩灯,穿着各式盛装的游人穿梭如织熙熙攘攘,一时望不到尽头。夜市街口停了好多华丽的马车,想是城中富贵人家的太太小姐们都趁这元宵佳节出来游玩了。一时间,这里便是东风夜放花满树,宝马雕车香满路,女人们穿得姹紫嫣红三人一堆,五人一伙儿,笑语欢声不绝于耳。 小桃远远的瞧见路边风翊宣站在一匹高头大马前面跟她招了招手,便笑着走过去。只见他今晚穿了一身乌云豹的外氅,里面宝蓝缎面锦袍,愈发显得眉清目朗、俊逸不凡。小桃今晚也是艳丽一身的在他身边一站,男的高大俊朗,女的窈窕娇丽,由不得好多游人都忍不住侧目来瞧。 小桃没见着风秀林和冷梅便问道:“十二皇子他们呢?不是说一起来瞧花灯的么?” “十二弟那份儿野性子,哪里能老老实实的等着你来,早拖着冷姑娘去夜市里乱逛了,”风翊宣笑道:“你不用管他,咱们慢慢逛咱们的,总能碰上他们。” 说着,便牵起小桃的手往夜市里走去。小桃见陆平今日也跟来了,便让喜鹊和画眉两个不用跟着自己,也自去瞧灯玩去就好,等一个时辰后在这马车这里等就是了。画眉明白这是自家小姐要给喜鹊和陆平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便笑对喜鹊道:“喜鹊姐姐只管跟陆大哥逛去,我到那边儿给豆儿和小珍那两个丫头买些小东西回去玩。”说着,扭头便走到人群里去了。 喜鹊这才红着脸低着头跟着陆平也走到夜市里去了。风翊宣轻声笑道:“你就是这样操心命儿,连丫头的事儿也要管,巴不得把她们一个个儿送上嫁才安心?” 小桃笑道:“这也不是我爱多管闲事,象喜鹊自打我在京城里便跟着我伺候,跑前跑后的我没想到的她都帮我想到了,着实省了我不少心。她又是那样一个脾气柔顺的女孩子,瞧着她和陆侍卫定了亲我才是放了心呢,方婶也算老来有靠了。就是画眉也是个极伶俐的丫头,不过是嘴头子上尖利些,却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将来她们几个都要跟着我陪嫁到你们家里去的,若是今后碰上那不错的人,我也愿意撮合她们的。” 两个人说着话走到夜市里,只见这一路上道两旁俱都是各色壁灯、挂灯、还有各色风灯,彩灯,将个夜市照得恍如白昼一般明亮。那夜市每个摊子上都是灯光灿烂,花影周遭,极具喜庆气氛。夜市里今日有几家专卖彩灯猜灯谜的摊子,那彩灯摊子前更是热闹非凡,游人挤挤挨挨的把花灯摊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简直水泄不通。 小桃和风翊宣便挑了一个最大的灯摊过去,只见那家老板在地上筑起了一座半人高的台子,台子四周都用各色小绣球灯围了,远望去便象晶球错落相似。那花灯台子上横竖罗列了许多木头架子,上面挂满了各色彩灯,俱都是裁绫剪绢造成,那颜色从浅绿到深红,搭配的十二分的娇艳,如同一排排繁茂的彩色星星相似。 那些彩灯下面好多都坠有灯谜对联儿,候着游客来猜。每个游人需出十文钱猜一次,若是猜不中钱便归店老板所有,若是猜得中了,便可以将对应的花灯拿走。小桃瞧着一些简单些的灯谜陆续被人猜中,那些精致繁复的花灯下的灯谜却少有人能猜中,也有那相中某一个彩灯的,便直接用银子将灯买走。因着这家的彩灯最多最漂亮,因此好多衣着艳丽的太太小姐们都在丫头婆子们的层层围护之下,细细挑选着中意的花灯。 风翊宣见小桃眼儿巴巴的带笑瞧得有趣,便道:“你也稀罕这个?你不是还能亲手做出几盏来送我?我府里现下挂的都是你送的彩灯,听福管家说,底下的下人们偷着议论,说是今年怎么主子突然有情趣起来了?” 小桃听了就笑,“可见你往日多么没有情趣,怕是元宵时就知道吃两个汤圆便算过得了?” “那倒也不是,”风翊宣淡淡笑道:“旧日里过节不过是到四哥府里,或是他们两个来我府里一起热闹下子完事,哪里想得到挂灯笼那些情趣,那都是你们姑娘家心细才想得到。” 两人说着话,眼见着这花灯摊子跟前的人越聚越多,挤得怪受不了,风翊宣便拉着小桃走出人群。小桃便瞧见对面支着一个棚子,棚里几张桌椅,旁边一个案板两口大锅,有一对二十来岁的男女正在煮炸元宵发卖。那两口锅里一口是煮元宵,一口是炸元宵,一阵阵甜香气息顺着风飘来,直袭人鼻端。 小桃指着那摊子道:“那元宵煮得好香,我想去尝尝,只是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街市上的东西?” 风翊宣牵着她的手往那摊子上走过去,边走边笑说道:“你吃得我就吃得,走,咱们这就尝尝去。” 那卖元宵的男女正是一对夫妻,见小桃和风翊宣走来,那女子忙上来招揽生意,她见小桃和风翊宣穿着华丽,举动间又有一股从容华贵的态度,便带着笑道:“这位小姐,公子,尝尝我们的元宵么?味道好着呢,有好几种馅料儿,您随便挑,我们现包现煮。” 小桃瞧那几桌都已坐满了人,便只有站着端碗吃了。想是这家的元宵包得实在是香得很,食客中不少锦衣华服的游人在那里品尝。小桃见有黑芝麻、红豆沙、绿豆沙、什锦青红丝四种口味的元宵,每样都想尝尝,便让老板娘每样包了几个,一份水煮,一份油炸。 那老板娘果然一样包了四五个,煮了一份炸了一份。待到元宵碗碟端到面前,迎面扑鼻的香气,小桃心里赞叹,尝了一下,果然味道极好。风翊宣也端了一份在那里吃,想是也合了他的口味,不一时一碗元宵都见了底。 PS:作者有话说。亲们,这本书快要完结了,樱桃正在准备下一本,很快就会开新稿了,希望大家继续支持哦~~ 三百七十一章 元宵节(三) 三百七十一章元宵节(三) 小桃见他吃得香甜,便又跟店主要了一份,递与风翊宣笑道:“你莫不是出来前儿没吃东西?饿成这样?” 风翊宣接过那碗元宵来,笑着道:“这倒怨不得我,不过自打过年接连着到宫里和兄弟们那里吃年酒,每日里酒席上不是大鱼就是大肉,把我吃得腻歪极了。我府里今早倒是煮了元宵的,只是我一早便让十二弟拖到他府里去了,也没吃上,这里的元宵味道闻着倒比家里煮得香,这才多吃了碗,倒叫你笑话着了。” 两人正打趣着,却见不远处人堆里十二皇子风秀林和冷梅挤了出来,风秀林一眼望见了风翊宣和小桃,便拉着冷梅过来笑道:“七哥七嫂,你们好自在,在这里躲着闲吃元宵,我们两个在那花灯摊子前挤得都快冒汗了。” 冷梅转头反驳道:“还不是你,我说那里人多,往里挤好进,出却出不来,你非不听,硬要挤进去猜那大莲花灯下的灯谜,结果怎样?还不是接连几把没猜中,倒把我头上一只玉簪子挤掉摔了。”说着,便噘着嘴好不委屈。 风秀林便哄着她道:“一只簪子罢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只管告诉我,我买十只给你好了。”说着,便向一旁的小桃眨眼睛,暗示她帮着说说好话儿。 正这时,那元宵摊子上空出了一张桌子,小桃便拉着冷梅和风翊宣兄弟二人一起对面坐了,笑对冷梅道:“好好的大过节的,为一只簪子不高兴可不值得。今晚这夜市里看灯的人这样多,难免你挨我碰的,挤掉只簪子也平常。十二皇子方才不是说了,要十只赔给你呢,你这岂不是赚了?只管偷着乐去罢。” 冷梅见小桃也来劝自己,又想想这元宵佳节的为了枝簪子闹得大家不开心也着实不象话,便笑了笑罢了。风秀林心里石头落了地,鼻里闻到那元宵锅里一阵阵香气飘来,便也要了两碗元宵来吃,不住口的夸赞。 冷梅因晚上在家里吃过饭,又嫌那元宵粘粘的,她素来脾胃薄弱些,怕积了食,因此只略尝了两个就罢了,在一边与小桃说话。冷梅因说道看灯虽热闹,未免嫌太乱糟了些,还说方才还看见人群里喊有人荷包被扒了去了。 风秀林便插口道:“要想清静也容易,我知道一个地方今晚虽没有这夜市里热闹,但也好多人到那里看灯,就是咱们以前去过的碧波湖。我听说这城里有几家富贵人家买了小水灯,要到那湖边放水灯去。往年那里湖上要结冰的,今年也算是赶巧,偏着前几日湖上的冰结得薄薄的,那些人家又雇了人去敲碎了那些浮冰,怕是这会子要放上了罢。你们若嫌这里吵闹得太过,咱们就干脆去那里赏一回水灯好了。这样岂不旱灯水灯都赏到了?” 小桃和冷梅两个听他讲得心动,对望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小桃便道:“十二皇子说的这样好,我们就瞧瞧去罢,看灯也不是第一回了,这元宵节里放水灯还真是头一回看呢。” 说着,几个人便出了夜市的巷口,各自上了马车,马夫便策马往碧波湖那里去。晚上路上行人稀少,那马匹跑起来飞快,不一时的功夫儿便到了碧波湖前。 众人下了马车,一路走过去。只见湖边清池泻玉,映着月影灯光,那湖面上寒光点点,竟似银河下落一般。湖边上有几家人,俱都是衣着华丽的太太小姐们带着一群小厮丫头婆子,在那湖边放水灯。那水灯底座是块木板,下了水便轻飘飘的浮在水面上,顺着风向微微往湖里面滑去,远看上去,就象是水面上燃起一盏盏朦胧的灯火相似,有种如梦似幻的意境。 小桃见那碧波湖的岸边上,也不知是谁家点上了一溜两趟百多盏小灯笼,还在光秃的树枝上挂了好些彩纸缠的花朵,被那灯火一映照,灯光花影交错,繁灯衔接的密密疏疏的,直通到老远,便象星辰萦落一样。把四周都烘得亮亮的,说不尽的风光旖旎。 小桃眼睛里瞧着这美景,口里就忍不住赞道:“这里真美,比夜市里更有一种幽美沉静的味道。”冷梅也连声附合说好。 风翊宣便笑着打趣她们道:“十二弟是个好玩的高手,我却没有这样巧的心思,难为他竟知道这里也放灯。今儿全仗着十二弟的调度才来这里赏水灯,你们瞧得高兴想着回头谢他呢。” 冷梅听了微笑道:“王爷不知道,十二皇子的心思尽自用在美景美食这些事儿上,乐姐姐的心思却是藏在肚子里的,那才华不比别人差的。只是可惜了这世里她是个女子,若是个男子汉怕是在朝的大臣们也少有及她的。” 小桃在一旁听了,摇头摆手的道:“你可别替我吹牛皮了,仔细吹爆了。我哪里就那样神了,不过是动点小脑筋,使点子小聪明弄几家铺子混口饭吃罢了,就让你捧的上天入地的,看别人听了笑话。” 冷梅笑道:“乐姐姐,我可没说瞎话。咱们不说别的,只咱们那彩虹阁自开张以今日,哪一日不是顾客盈门,只来的人都夸咱们的铺子与别家不同,不单陈设与众不同,就连咱们的伙计一张口,也比别家的能言善道,好不招人喜欢。我和文琪姐姐隔三差五的就在铺子里坐镇,岂不知道的理儿?” 风秀林接口笑道:“梅儿说的甚是,我赞成。七嫂的确是百里挑一,与众不同的女子,别的都不说,只说我七哥的眼光能对七嫂你死心塌地的,便可见你与其它女子不一样。” 小桃捂着脸笑道:“得了得了,可别再给我灌米汤了。只这一会子功夫,我头都晕了。你们两个放着灯月不赏,倒拿我说起嘴来,尽着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还不趁着这会子好好赏玩一把。”说着,上前牵着冷梅的手一起走到湖边去瞧别人放灯。 此时湖里有些放出去的水灯被风吹的灭了一半儿,湖面上灯火渐暗,却显得头顶月夜更明,照得四周里象撒了一层银粉似的朦朦胧胧的。众人看了一回,已是夜深了,冷梅和小桃便觉得有些寒意,小桃瞧着冷梅道:“今儿我放丫头们自个儿逛去了,这会子可没人给咱们添衣了。” 一旁风翊宣怕小桃再受了风寒,便柔声说道:“我瞧着夜深了,咱们也出来好一阵子,玩得也够了,还是回去罢。你们两个姑娘家身子单薄不畏寒气,可别着了凉。” 风翊宣便让风秀林送着冷梅回冷府,因着小桃的丫头喜鹊和画眉还在夜市那里,所以便叫车夫重回了夜市那里,接了喜鹊和画眉,才由风翊宣亲自送回了家里,眼见着小桃进了门儿,他方才离去。 小桃进了府里,却见方才出门儿时聚得闹哄哄的院子里早静了下来,那回廊处挂着的灯笼依旧光华闪耀,只是那灯上系着的灯谜都被拿掉了,竟然一个不剩,估计着明早儿便有丫头小厮们来找她讨彩头了。小桃让喜鹊挑着自己那盏荷花灯,回了后院桃仙居。 一进院子,却见自己屋里还透着灯光,窗口处映出两个相对而坐的身影,画眉便瞧着笑道:“姑娘瞧,那两个小丫头如今越发能干了,还知道给您等门儿,我以为这夜深人静的,又是过节闹腾腾的,这两人早就歇了呢,没想到她们竟还知道好歹的。果然不错。” 喜鹊伸手在画眉脑门上轻戳了一下子,笑道:“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姑娘这院儿里除了咱俩,别人都是吃干饭不干活儿的?若是咱们两个死了,难道小姐就没人伺候了不成?” “呸呸呸...”画眉皱着眉头朝地下作势吐了三口唾沫,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小桃瞧着画眉这一出儿,笑个不住,喜鹊也跟着笑。等画眉念完了她那一套词儿,转过头来道:“喜鹊姐姐,这大过年的,你嘴里死呀活的,多不吉利,可见是你今儿见着了心上人,乐得连规矩忌惮都忘了罢?” 喜鹊脸上一红,伸手便要去打她,画眉早一溜烟儿跑回屋里,转头对着她做鬼脸儿,弄得喜鹊哭笑不得,笑骂道:“你这臭丫头三句话不离老本行儿,端地天生的惹人厌的,我今天非给你点教训不可,让你成日里拿我说段子。”说着,便追了进去。 小桃笑着瞧两个丫头闹成一团,走进屋里,果见小珍和豆儿两个围着暖炉坐在窗边的椅上绣花儿。瞧见小桃三人进来,忙上前来帮小桃解开外面大氅,放在软榻上工整齐叠了,放回箱子里。豆儿便给小桃换下身上的小袄,另拿了家常穿的秋香色小缎子坎肩来穿了,把她让到暖炉旁边儿去暖着,笑问道:“姑娘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夜市灯会散了么?” 三百七十二章 备嫁 三百七十二章备嫁 小桃走到软榻前倚了,笑道:“早散了,你们两个这时候还不赶快回去睡觉去,我走前儿不是说了不用等我,有喜鹊和画眉两个就行了。” 小珍又往里间儿床尾处搁着的火盆里添了两块银丝儿炭,回身道:“姑娘还没回来,我们哪里睡得着,心里总觉得有事儿惦记着。” 说话间,喜鹊和画眉两个也赶着换下了出门儿的衣裳,画眉挑眉笑道:“你们两个竟难不成就这样老实,安安静静的呆在这屋里?打坐么?我瞧着那外面廊下的灯谜都被拿尽了,想是着实热闹了一阵子,你们两个就没去凑凑热闹?” 豆儿道:“画眉姐,我们往日里拿姑娘给的赏也不少了,何苦这大节下的和她们那些人去争?让她们得了玩意儿乐呵乐呵岂不好?反正姑娘平日里吃的玩的赏钱都没落下,我们若去了,她们那些人该取笑我们两个贪心了,大节里的,何苦惹那个厌去?” 话一说完,把屋里人儿都说得笑了,小桃便笑道:“没想到,你平日里看起来少言少语的,竟是个肚子里气量大的,单看这番话说的,就与人不同,好好好,不愧是我乐小桃的丫头。” 画眉边笑边从手里拿出两个纸包来,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叠了几层的绢帕,笑道:“看你们两个这样乖,也算是我和喜鹊姐没白调教你们,喏,别说你们画眉姐整日只知道说你们,我心里面儿也是想着你们的,瞧,这两包里是灯市上买来的蜂蜜麻片糖和芝麻糖酥饺,那绢帕里是我给你们两个挑的几枝小巧的绢花,你们两个拿去分了罢。” 小珍和豆儿两个忙谢了,小桃便打发她们自回去睡了。逛了一晚,小桃也觉得有些乏累了,再加上这屋子里被熏的暖烘烘的,也上来了几分困意,便回里间儿卧房里去睡。喜鹊和画眉两个还要在外间儿值夜陪她,都被她打发回去了。这一宿睡得心满意足,直到第二日太阳晒得房里亮堂堂的才醒来。 前一日晚上猜灯谜的丫头小厮们便拿着猜好的灯谜来讨赏来了,小桃便在书房里给猜对灯谜的下人们发彩头,闹哄哄的把众人打发的兴高采烈的。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算起来距小桃和风翊宣的婚礼也越来越近了。林氏自打天气慢慢和缓了,便整日拖着妯娌温氏四处采办给女儿的嫁妆,虽说家里已堆了不少,但林氏总觉得不够,心道女儿不是嫁去普通富户人家,而是龙子凤孙的王爷,这嫁妆是绝对不能让人家瞧扁了的。于是便全力以赴,将能调动的人手都调动了起来,务求将这一场嫁女的婚事做到尽善尽美。 而风翊宣那边也同样开始操办起来,虽说他本人是个男女,于这方面婚事细节的事情不太留意,但宫里的李妃娘娘却已经三天两头的叫来儿子,叮嘱他记住这样,牢记那样儿的。宫里礼部的尚书早就将一切礼仪列写呈给李妃娘娘过目。 小桃身为马上要做新嫁娘的人了,自然事事不用她亲自上阵忙活,只是碍着林氏的命令常常陪着娘亲四处去挑首饰布料,剩下的时间便顾着自家铺子里的生意,盘算帐本。风翊宣因着这阵子公事忙了一些,便每隔一日便遣了府中下人来乐府给小桃送一封信笺,并些新得的小玩意,那信上无非是写些几日不见颇觉想念之类的情话,两个人一个写得开心,一个看得开怀,所说之事虽说都不过是些家常里短的小事儿,在小桃眼中却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如此这般忙了一阵子,日子便如白驹过隙一般,一转眼便已阳春三月,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小桃身边的人喜事一桩接着一桩,首先便是大哥乐文和顾文琪的婚事马上便要举行了。 那几日里,乐家便请出个官媒来,来到风湛然的府里,便指挥着跟着来的小厮将定礼一一摆放了下来。虽说顾文琪如今亲父母无一在身边,但有个太子表哥风湛然在身后撑腰,自然也是排场得很。那些个珠翠首饰、金器玉件、缎匹茶饼俱都用用红绸绿缎的盖系上了,晃得人眼都花了。林氏知道这顾文琪也算是名门之后,便不因她没了倚仗的父母而亏她,那送来的定礼俱都是上上等的,花了不少银子。 过得半个月后,顾文琪便风风光光的嫁到了乐家来。那日里来往的客人非富则贵,便是朝中的官员就来了一多半,因着顾文琪的父亲原是朝中老臣,当今朝中官员与她父亲曾是同僚的官员颇多,再加之她背后的表哥却是刚当上太子的风湛然,更了不得的是这位新郎官不仅娶了太子的表妹,而且还是平遥王爷的准大舅哥儿,婚礼当天,这两位天皇贵胄自然是位列贵宾,那些官员们自然是要大给面子,也来凑个热闹。 林氏本以为顾文琪到底出身在名门里,虽说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但是好歹也是名臣之后,觉得她住在自家府里乐文那间小院子里有些受屈,便侧面让小桃探探这个大儿媳妇可有不满意之处。谁知这顾文琪最是个心性真爽之人,非但没有觉得乐府园子小,反倒觉得大家一起热热闹闹得十分高兴。小桃知她是因着多年来一个人寄在亲戚家的篱下,受够了一个人生活的苦处,巴不得一大家子人在一处说说笑笑的,因此就和林氏照实说了,林氏几日下来,觉得这新媳妇儿不仅生得貌美,性情也大方直爽,爱说爱笑的,倒有几分喜欢,这才放下心来。 这里大儿子的婚事办完,林氏总算是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紧接着便开始愁烦起女儿的婚事来了。她这些日子将女儿的嫁妆本已准备得十有**,差不多是全齐备了,本来觉得满不错的,谁知突然那天不知从哪儿听来,说是不知哪里有个七品的知县嫁女儿,仅资装的银子就高达了三万两,这还不算随嫁的陪送的田地在内,这林氏惊得嘴也合不上了,她想人家那个知县的女儿不过是嫁给一个五品的小官,就有那样大的捧场,而自家的宝贝闺女要嫁的可是货真价实的王爷,这样一对比之下,让林氏当下便觉得女儿的嫁妆还要再添上些才算。 若说以前林氏手头没有银钱听到这样说法也就罢了,可如今家里的日子是过得冒油,自是不用说的,而且这银子还是都出自女儿开建的店铺里的收入,林氏就更觉得不能委屈了女儿,便又问小桃要添些什么? 小桃听了林氏的话,不禁好笑,见娘亲为自己这婚事弄得是脚不沾地儿,焦头烂额的,心中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再加上她本就不喜欢与人攀高,便劝林氏道:“娘啊,我的嫁妆不是已经准备好了么?何苦再去添什么?我瞧着样样都是全的,也都是极好的,费那些事儿做什么,就这些也尽够了。” 林氏头都快摇掉了,“四妞儿,你小孩子家不懂这些个里外规矩,我知道你素来是个省事儿的,若是你只是嫁给个凡夫俗子的,这些嫁妆尽够了。只是如今你要嫁去平遥王府做正牌娘子平遥王妃,这是多大的事儿,那样的好人家里自然连丫头奴婢们都是眼睛看惯了好东西的,更别说他那边的亲戚不是皇亲就是国戚,再有就是那些朝里的大官儿。你若是没些像样镇得住的嫁妆,只怕人家当面儿不说,背地里看轻你呢。” 小桃只好笑着劝:“娘,你歇些罢,咱们虽然如今日子好过了,但也总不要为了我的嫁妆把家里的银子都添了进去罢?再说阿宣那里的彩礼也都是极好的,他让我挑着随便用呢,咱们如今只须量着力置备着就可以,至于轻看不轻看的,我心里自然有数。好歹我也是皇上金口赐婚的平遥王妃,你还真的怕有人敢当着女儿的面儿说三道四么?背地里她们就由着说去,横竖我没听到。娘想啊,虽然如今大哥把大嫂娶进了门,可是后面紧跟着还有二哥和三哥的婚事,虽说他们两个还没有定亲,但是那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若是娘由着性子把家里银子花得七七八八,可拿什么再去备置哥哥们的亲事?” 林氏被女儿这样一讲,倒稍稍消停了些,只是心里还替女儿委屈,“你这孩子,娘还不是为了你好,让你到了那王府里面人人都高看一头,怕你吃了暗亏去...” 话还没说完,小桃便笑倒了,“娘,你也太小看你女儿了,虽说女儿我平日里没什么脾气,可是若是有人故意来挑事儿我却是不怕的,不是女儿说句托大的话,这平遥王府我也去了不只一回两回了,那里上上下下见了我,都巴不得贴上来热乎着,哪里有那不识眼色的?明明知道主子极疼主母,偏要赶了上来碍眼的?” 林氏脑筋一转,觉得女儿说得有理。那王府里的下人个个儿都象成了精儿似的,最会的便是看人高低,想来也不会去招惹自家女儿。这样一想,倒是真正觉得放宽心了。 PS:一、亲爱的大家,樱桃万分抱歉停更了一段时间,因为樱桃的笔记本坏了返厂,弄了半个多月才修好返回来,而樱桃手头没有存稿,所以才害亲们苦等了,鞠躬道歉……不过,樱桃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在纸上写新文的提纲和情节。 二、这本‘桃花笑春风’马上就快要完结了,樱桃已经在写新文了,希望亲们仍然继续支持樱桃哦~~我会更努力的,力争一本比一本进步。 三百七十三章 嫁妆 三百七十三章嫁妆 小桃又撒娇耍赖的痴缠了她娘一番,这才算是打消了林氏要再备嫁妆的打算。饶是这样,林氏给宝贝女儿办的嫁妆也足足堆满了两间库房,连日里还不住有城里各家店铺往乐府来送各式精美物件,俱都是林氏在铺子里订的货物,除了那些房奁器具、红缎绿罗的,还有许多珠宝首饰连带些文房器具玩物之类,林林总总,竟是现打造出个家来也足够了,看得小桃哭笑不得。 小桃也不好太打击娘亲的积极性,只得由着她来而已。过了两日,风翊宣傍晚抽空来了乐府一趟,却是先去见了岳母林氏一面,接着才见了小桃。到了晚上,林氏将小桃叫到自已房间里来,遣了丫头出去,悄悄的跟女儿说道:“四妞儿啊,咱们家也不知道上辈子积了什么德,这辈子让你摊上这么个好如意郎君,你知道今日王爷来是为了何事?” 小桃便问道:“他不是来瞧我么?莫非他还有事情跟娘谈?” 林氏一脸替女儿高兴的笑意,笑呵呵的从袖中抽出几张银票来递到小桃跟前,小桃一瞧倒吓了一跳,那银票俱都是每张一万两的大票额,足有五张之多。见了这五万两的银票,小桃心里也隐隐猜出了风翊宣今日来见林氏的目的,原来他是出资让林氏给她好好的办嫁妆。 果不其然,林氏说道:“这都是七王爷着实心疼你,他今日来找我,二话不说便把这五万两的银票给了我,让我不要顾忌尽管照着京城里第一流的妆奁给你操办,让我样样式式的东西只捡最好的来。我倒是不要的,咱们家虽然比不上他们王府里富足,但给你操办一副体体面面的嫁妆倒也尽够了,只是七王爷见我不收,倒是说了一些话,只说是他也想买些上等的珠宝首饰送你,只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子的,这银子非叫我收下不可,还说你总归是嫁到他们王府里去,这银子也没花到别家身上,不用顾忌。娘实在是说不过他,又不好下了他的面子,他这是一片好心为你的,给你涨脸,为娘只得收了。他还怕你知道了不愿,还不叫我跟你说起。只是我瞧着他实在是疼惜你,哪里会瞒着你,娘总得让你知道,你以后得好生待七王爷,倒不是因着他给了银票娘就喜欢,只是娘觉得他这种男子世上可是难寻的。这种男人娘可是生平第一次遇到,小时候娘记得有个游方的老道给你看过面相,说你是个极有福的能享荣华富贵的命儿,当时我只道他是随口瞎说,如今看起来,可不真的准极了,竟让你摊上这样一个打着灯笼都寻不着的好女婿。” 小桃心里又是感动又是甜蜜,故意逗林氏道:“娘把阿宣说得那样好,难道是说女儿配不上他么?女儿也会赚银子,长得又不丑,他也是打着灯笼也难寻女儿这样的人吧?” 林氏笑着拧了女儿的嫩脸一把,笑道:“你这孩子脸皮愈发厚了,将来到了人家王府里可别这样,看叫那些下人见了笑话。” “女儿知道了。”小桃又陪着林氏说了一会话,起身要回房歇息。 林氏便拖住女儿问她这五万两的银票要怎么处置,小桃想了想既然这是风翊宣的一片心意,硬要她还了去也显得生分,而且两人即将结为夫妻,他们两人一心,他的就是她的,她的也是他的,分得那样清楚倒有些不好。便告诉林氏,只按着风翊宣说的放手去置办就是了,横竖将来这些陪嫁之物还是得抬到王府去的。 回了桃仙居,小桃洗漱了躺在床上好半天没睡着,想着风翊宣体贴自己的一举一动,便觉得心里暖暖的,想着自己从那个世界来到这个陌生的古代的时空里,居然能找得一个与自己相爱的人,实在是很幸运的一件事。她回想起几年前在乡下老家第一次与风翊宣遇见之时的情景,那时候的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经过几番命运流转,自己竟与他走到了一起,即将成为一对同枕共衾的夫妻,再想想风翊宣对自己的一片深情和爱恋,心里便满满的欢喜,好半天没有睡意,直到折腾到半夜才带着满足慢慢睡着了。 那林氏如今手头多了这五万两银票,又得了女儿让她随意去置办的首肯,做起事情来自然是更顺当了,日日简直不得闲,和温氏结了伙出去置办,将那本就丰盛的妆奁上又新添了砖加了瓦,她便更满意了。 小桃这日瞅空子到放着嫁妆的库房里一瞧,简直是眼花瞭乱,光是衣裳料子就有几十匹,够开个布铺了,那各种颜色花纹的锦、缎、绸、绢等等分装在十几个大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另有依着她旧衣身量做的各式四季成衣也有好几大箱,小桃估计着她便是穿个几年换着花样也穿不完这些。 除了这些个,还有些精致的文房四宝,连笔筒、笔架、水盛等小物件都一一备齐,此外那些小到白玉梳、篦子之类的也都一件儿也没落下,小桃心里好笑,这哪里象是要嫁人,整个儿一个要搬家的架势。 林氏还带着小桃看了给她准备的整整十几盒子的首饰,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镶宝石的、点翠的、珍珠的...各式各样的手镯、发簪、珠钗、戒指、项圈、佩饰,晃得小桃的眼睛都花了,此外还有两盒子未镶的珍珠和宝石的原石,留着她将来去镶首饰戴。另外还有些价值昂贵的摆件儿。 小桃见到这豪华阵容的嫁妆,也着实弄得哭笑不得。她自知道娘亲会把她的嫁妆打造的富丽,但没想到却这样豪华,可见家人为了让她体体面面的嫁到王府去,也是下了老本儿了。这样富足的嫁妆,就算是搁在这天子之都京城里,怕是能置办出来的也是极少数罢?小桃还听林氏说,在京郊的乡下还给她置办了好些田产地亩,小桃看着满目琳琅的嫁妆想着乡下归于自己名下的田产,顿时有了一种做了小富婆的感觉。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离风翊宣和小桃大婚的日子只剩半月了,这平遥王爷娶王妃已经成了京城里最热门儿的话题之一,许多老百姓茶余饭后都对这事儿品头论足,有些上了些年纪的人以前曾见过了福王爷当年娶福王妃的盛况,便私下里说这平遥王爷颇有福王爷的风骨,不爱江山爱美人儿。 眼瞅着到了快结亲的日子,林氏便按照风俗不许小桃再与风翊宣见面,专让她在家里试嫁衣待嫁。就连那些各家店铺的帐本也不让她瞧了,说道难道没有她对帐那些铺子就会垮掉不成?小桃只好笑着答应了,一心备嫁。 这几日,宫里的各种赏赐及贺礼都是纷纷送到,宫里有些和李妃素来交好的妃嫔也将贺礼送达,表示心意。小桃素日的知交好友们也陆续将添妆的物件亲自送来了乐府,程紫烟、南宫艳、冷梅等人干脆就每日都来瞧着小桃陪她作伴,连已经嫁人的兰茜也坐着马车由夫君陪着来亲送了添妆礼,自家大嫂顾文琪更是整日与小桃形影不离。云平郡主因着怀孕身子沉重不方便亲来,便让素云亲送了一份极贵重的添妆礼来祝贺,却是一对红宝石镶金点翠攒花的步摇,手工甚是精美细致。因着平遥王爷的身份,又知道皇帝一向宠爱这个儿子,很多朝中大臣平日里巴不得与这位红人结交交好,此时正赶上这机会,哪里能不表示一番,都纷纷将自家的礼物送到王府里来,一众下人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又过了两日,风翊宣命人又送来了一套新嫁娘成亲当日佩戴的首饰,包括凤冠、项饰、手锣等等一应俱全,就连鸳鸯红盖头也送来了。因他提前从小桃那里知道她已备好了嫁衣,便省了这一项。小桃瞧那凤冠是由金丝编织而成,上面缀着点翠凤凰,并挂有珠宝珍珠的流苏,珍珠颗颗浑圆都俱是一般大小,小桃只觉得眼睛都快被晃花了。 林氏等人啧啧称赞道:“七王爷真是有心人,就这一顶凤冠,也不知得多少银子。” 小桃却是心里好笑,心道这凤冠美则美矣,只是这东西确确实实是金丝织就,上面还坠了许多珠宝,入手便觉得挺有份量的,成亲当日头上顶着这个怕是脖子得着实遭罪,连转一下怕是也不容易,再看看那些浑身上下的首饰,怕是那天得从头武装到脚才行。 小桃这时才感叹古人结个婚果然麻烦,但是入乡随俗,富贵人家的新嫁娘人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别说她嫁的还是皇室中人,怕是规矩只多不少,不过转念想想只是大婚那一天受点累而已,她还经受得起。 林氏见一眼望去所有的物件都是极贵重奢华的,只念着女儿这出嫁定是风光无比,哪里顾得上那凤冠是不是沉重,早拿起那凤冠往女儿头上比划,弄得小桃哭笑不得,她不愿意扫大家的兴,只由着娘亲众人摆布了。 三百七十四章 出嫁(一) 三百七十四章出嫁(一) 小桃试着把那凤冠戴在头上,果然沉甸甸的份量十足,不由得吐了吐舌头做个鬼脸道:“我的娘啊,这凤冠也太重了,再加上那么些杂七杂八的首饰,套上三四层衣服,怕是我到时连路也走不动了。” 林氏拍了她一巴掌,笑骂道:“你这丫头别胡说八道,你看过哪个新娘子不是这般过来的,你大嫂和大哥成亲之时,不也是这样么?就你这鬼丫头事儿多,你头上这顶凤冠别人怕是盼也盼不来呢,你倒嫌弃起来了,也不怕你大嫂笑话。” 顾文琪也在旁边带着笑瞧着,她自打嫁到乐府里来,日子过得甚是舒心,虽说乐文言语不多,但对这个新婚妻子甚是体贴关心,让顾文琪心里美滋滋的。再加上她本来就是个天生直率的性子,没有什么弯弯绕的心眼子,林氏夫妻两个对这个儿媳妇也是很满意的,至于两个模治浜屠窒鸵彩羌么蚪坏赖娜耍虼斯宋溺鞅愫苋苋肓苏飧龃蠹彝ァ?br/> 她幼时便失去了双亲,虽说寄养在亲戚家里,但总觉得跟人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如今她嫁了人做了别人的妻子,又是乐家这样的好人家,便觉得自小失去的那种家庭的温暖一点点的回来了,每一日便觉过得十分幸福。 这时,她听得小桃的说话,便接了话茬对林氏笑道:“娘啊,妹妹不过是舍不得你在这里撒娇罢了,”说着又转身拉着小桃的手让她原地转了两圈,上下打量着笑道:“这么美貌的新娘子我还是第一回看到,我瞧这凤冠虽重些但也添了不少彩儿呢,我和你大哥成亲那天那凤冠是表哥给我准备的,那上面珠翠宝石也不少,沉虽沉些,但到那**满心欢喜的又哪里会去计较这个。” 小桃反手把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下,笑嘻嘻的打趣她道:“我的好大嫂,我听你的就是了,你这嫁给我大哥没几天,怎么就变得和大哥似的那么罗嗦了?” 顾文琪脸上一红,伸手便朝小桃腰上拧了一把,小桃本就腰间有些痒痒肉,让顾文琪这一碰便痒得笑起来,嘴里还嚷着:“了不得了,大哥现在说不得了,有大嫂护得紧,小妹再也不敢了。”逗得满屋子人都笑起来。 日子在小桃半是期盼半是欢喜的心情中飞速滑过,转眼到了平遥王爷风翊宣娶妃的那天。 小桃一大清早便被众人簇拥着梳洗打扮,乖乖的坐在梳妆台前,她静静的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娇艳,如水的眸子里有一种流转的光彩。此刻她的满头青丝被一缕缕一丝丝轻巧的绞成一股宛转盘了起来,露出白皙柔美的脖颈;一对修羽般的柳眉被细细的描画,红唇上正被点上红艳的胭脂,更显得她肌肤胜雪,莹润白皙。 小桃从来没有这样艳丽的打扮过,可今天是她的大喜的日子,自然是越艳丽越夺目越好,她本就容貌美丽出众,这样艳丽的妆容打扮起来,便连平日里瞧惯了她美貌的众人都眼前一亮。林氏瞧着女儿艳丽绝伦的姿容,心里欢喜的同时又觉得一阵心酸涌上来,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女儿小时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想到这个最疼爱的女儿从今日起便是别人家的人了,心头便生出了万种不舍,忍不住便要掉眼泪。 一旁小桃的大伯娘温氏瞧得分明,连忙上前劝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今日是四妞儿大喜的日子,你这若掉了眼泪让闺女伤了心,跟着哭起来,可算什么呢?让别人瞧着倒象是咱们家舍不得嫁女儿似的,快别这样了。” 林氏忙点头拿了袖子里的帕子来擦眼睛。小桃在里间儿听得分明,想起自己前世里不知父母是谁,穿到了这世里有了疼爱自己把自己当宝贝似的爹娘兄长,也是眼睛一酸,心里不舍起来。顾文琪在她旁边照应着,瞧见小姑子也要哭鼻子,忙抽出帕子来在小桃眼角两边轻轻摁了摁,果然吸出两滴眼泪来, 顾文琪便笑道:“你瞧你,这会子怎么也跟着娘伤心起来了?你这又不是远嫁到异国他乡去,不过是从这府里抬到那府里,又不是见不着,娘俩想见面时坐着马车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便见到了,怎么还弄得眼泪儿汪汪的。快别伤心了,知道的是你舍不得爹娘,不知道的还只当是平遥王府要来抢亲呢。” 小桃被她一句话给逗得扑哧一声又笑了,顾文琪两手一摊,笑道:“哎,我的好妹妹,笑了就好,赶快的让她们给你补补粉,别再把脸哭花了。”众人便又是一阵忙碌。 喜鹊画眉和小珍豆儿四个丫头是做为陪嫁丫头一起到王府里去的,这时正在帮着刚化好妆的小桃穿嫁衣。四个丫头身上所穿的也是新做的衣裳,林氏想着陪嫁丫头也是女儿带出去的一张脸,马虎了可不行,便在给女儿量身做衣时也让裁缝给四个丫头每人做了两套春衫,那款式虽一眼看去便知道是丫环穿的样式,但布料却是好的,又轻又软,颜色又周正鲜亮,把几个丫头打扮得神清气爽的。 喜鹊和画眉小心的为小桃穿上大红的嫁衣,又帮她系好大红的凤尾罗裙,外面又套上大红绣金的对襟比甲,轻轻为她搭上绣凤霞帔,豆儿和小珍则拿着一双红缎绣着七彩鸳鸯的绣鞋给小桃穿上。 小桃看了看自己,满身上下一色儿的大红,就连里面穿的肚兜也是大红色的。幸好她的皮肤白,就是这有些流于俗艳的大红色穿在她的身上,竟然呈现出异样的艳丽来。林氏瞧着女儿美丽极了的模样,不禁在旁边道:“四妞儿啊,走几下给为娘看看。” 小桃便听话的移动脚步,在屋里慢慢走了几步,那凤尾裙还是好友聂紫烟送她的呢,那裙子果然美丽,随着她脚步的轻移裙尾轻轻荡开,上面绣着的金线闪闪发光,夺人眼目,看得众人赞美不已。 今日请来的喜娘却是京城里这行当里的第一把好手,专做达官贵人富贵人家的女儿出嫁的买卖,平常人家想请还请不到。经她那双巧手打扮过的新娘,就会平添几分丽色,如今这喜娘瞧着小桃的模样也笑呵呵对一旁的林氏笑道:“老夫人,不是我夸口,我做了三十多年的喜娘,这新媳妇儿看了也不下几百个,还从未见过比王妃更美的新娘子呢。” 林氏听了笑得合不拢嘴,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给那喜娘,引得那喜娘连连道谢。小桃被娘亲亲执了那缀金点玉的凤冠压在头上,当即便觉得头上一沉,好象套上了一个特大号的紧箍咒般,心里不由暗暗叫苦,这样压着一天,有得罪受了。还没等她说什么,那边林氏和顾文琪等人便七手八脚的拿了簪钗头面给她一一插在头上。 小桃只觉得头大如斗,忍不住苦笑道:“娘,这头上已经有了凤冠了,这些杂七杂八的发钗簪环不不要戴了罢...”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林氏便道:“胡说什么,这样才好看。”说着,接着往女儿脖子上挂镶八宝的金项圈,又再接再厉的往她手腕上套了一对翡翠镯子,边摆弄着边说:“娘从生下你那时,就盼着是你风风光光嫁人那一天,今天你就是平遥王妃了,好外面有多少人看着你,你可别给我惹出笑话儿来,撑也得给我撑过去。” 小桃在心里叹了口气,努力挺直了脊背,她今日成亲心里也是欢喜到十二分,如果能把这些繁琐的规矩礼节略省那么一半儿,就更好了。不过她也心知肚明这是不可能的,只得认了命,闭上眼由着她们摆布。 好容易把她这个人打扮完了,顾文琪却在一边端了一碗煮好的喷香的汤圆来,递到小桃手里道:“妹子,今**没机会吃饭了,赶紧趁着没上花轿前吃些东西垫垫肚子,省得饿一天。” 小桃顺手接过来,笑道:“大嫂,这汤圆虽好但不太垫饥,我吃个鸡腿好不好,那东西是肉,抗饿。” 顾文琪扑哧一声乐了,“说什么呢,哪里能吃那个?那东西油腻腻的,若是吃撑了肚子,半道儿上要上茅房可怎么办?那不闹出笑话儿来了?你别跟我碎嘴,赶紧吃。” 小桃见请求被驳回,想想也有几分道理。她今日得坐着花轿被抬到平遥王府去,这一路上若是她要上茅房可是够丢人的,于是便老实的吃起那碗汤圆来,只是这一碗不过七八个汤圆,还没吃饱再要时,已被林氏拿丫头收了碗,小桃当着喜娘的面儿也不好意思再要,只得忍着。 还是旁边的喜鹊看着了,明白自家小姐的心思,偷偷在她耳边悄声说道:“姑娘别怕,我袖子里笼着好几块点心,若是半道儿上饿了,我自会偷偷递给你的,反正那花轿里只姑娘一人,也不怕别人瞧见。” PS:亲们,这篇文马上要完结了,新书会接上这本继续骚扰大家滴,呵呵,还请大家继续支持樱桃和新文哦~谢谢啦 三百七十五章 出嫁(二) 三百七十五章出嫁(二) 小桃听了一笑不答,她就知道她的丫头是细心的。只是她还真不太敢在半路上就偷偷在花轿里吃心来,还是等到她进了新房眼前没有了外人的时候儿,再偷偷的补上两块儿吧。 刚想到此处,却听得外面丫头来报,说是花轿已经来到了乐府门前,而王爷也被几位少爷迎到了大厅里。听到这话,小桃心里就是一跳,紧接着不知为了什么就觉得眼里一酸,心中对这个家突然有了万分的不舍,一时间倒红了眼眶。 “娘,我...我舍不得你和爹爹,还有哥哥们...”小桃拉着林氏的手,这一时刻她觉得自己半分也不愿离开自己的亲人。 林氏一家自小便把小桃当成眼珠子似的,虽说眼见女儿如今要嫁到皇家里做王妃是件天大的喜事儿,但是想到毕竟女儿从今儿开始便是人家的人了,心里总是有些难以割舍,但林氏毕竟是欢喜多于不舍的,她怕女儿这哭哭啼啼的模样儿被王府的人瞧到不好,便压下了心头不舍劝道:“瞧瞧你这丫头,眼瞅着做王妃的人了,还这样不懂事儿,你能有这样一门好亲事,是咱们家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快别这样,瞧让人看了笑话。” 屋里温氏还有其它的人都来劝说,小桃于是便低头在头上罩上了红盖头,由着进来的大哥乐文牵着她送到了大厅里。 小桃的脸埋在红盖头里面,自然是看不到外面的光景,只是因她是一直低着头的,所以能从盖头里瞧见人们的脚。乐文一直把妹子牵到一双粉底皂靴面前,然后另一只坚实有力的温暖大手便把她的手牢牢的握在了手里。 不用看,小桃也知道这是自己丈夫风翊宣的手,温柔而又温暖。她心里一阵激动,想起如今两人马上便要成为相伴一世的夫妻,心里禁不住突突乱跳,脸上也发红发烫起来。风翊宣瞧着小桃一身红嫁衣站在自己面前,虽有盖头挡着瞧不着她的脸孔,但也让他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 风翊宣牵着她向父母拜过,然后又在一堆喜娘婆子丫头的围绕下,将小桃带离了乐府。小桃的三个兄长还有堂兄乐丛眼瞧着妹子随着妹夫走了出去,心里又是欢喜又是伤心,欢喜的是妹子这一生终身有靠,瞧王爷对自家妹子宝贝成那样就知道妹子婚后的日子自然是甜甜蜜蜜的,伤心的是她们兄妹几个从小相伴到大,如今如同心肝宝贝似的妹子成了别的男人的妻子,他们做哥哥的心里还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小桃跟着风翊宣走出去,只听到有人高呼道:“良辰吉时已到,新娘子上花轿喽。” 接着便有喜娘和喜鹊两个人一边一个扶住她,掀起轿帘让小桃进到了花轿里面。小桃知道,今日风翊宣娶亲,定有许多城中百姓来看热闹,而且这花轿势必得绕差不多半座城才能到达王府,不说别的,只这份风光也能引来许多想着沾喜沾福的百姓。 “起轿,奏乐。”随着一声高喊,鼓乐齐鸣的声音响彻云霄,小桃只觉得轿身轻轻一颤,已经缓缓向前行去。 坐在花轿里的小桃是百感交集,轿外喧哗的人群的喝彩声和笑声她听得清清楚楚,刚才从早上打扮到现在,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的确定自己是确确实实的出嫁了。小桃有些感慨的想到,自己前世里没有得到的亲情,爱情,婚姻,竟然通通在这个时空里得到了。不是包办婚姻,也不是父母之命,而是自己真心爱着的男人,也是愿意与他相伴一起走到老的丈夫。 在这样一个时空里,她能找到这样一个出色的并深爱着自己的男人托付终身,谁能说她不是幸运的呢?她有信心,今后她和风翊宣两个人的婚后生活也一定会非常幸福,她现在不会去多想,毕竟婚姻需要夫妻双方共同来慢慢努力经营,而她相信自己也相信风翊宣,她们两个一定会相守着白头到老的。 在小桃坐在花轿里想着心事的时候,外面街道上已经是热闹得不象话。平遥王爷娶王妃,这件事早就人所共知,一早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其实就在几个月前,京城里百姓知道七王爷定了一个民间的女子做王妃的时候,这件事情就已经很轰动了。有好些百姓出于好奇也想亲眼瞧瞧这位王妃的风采,虽然新娘子是盖着红盖头的,可是有些人觉得只要远远的看上一眼也会沾上不少喜气儿的。所以,一大清早,闻讯的百姓们便远远的站在街道上看热闹,有些人知道这位王妃家里是开了好些商铺的,便也想来趁便瞧瞧这位王妃的嫁妆。 当小桃的嫁妆随着挑夫们一件件抬出来的时候,虽然百姓们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豪华的嫁妆队伍晃花了眼,令人咋舌不已。所谓的‘良田千顷,十里红妆’,怕就是眼前这个大场面吧?只见发嫁妆的队伍好长一串,让人一眼望不到尽头,前面抬嫁妆的挑夫已经走得瞧不见了,那乐府里面的嫁妆还没挑出来一半儿呢,那一口口装嫁妆的朱漆箱子几乎把挑夫身上的扁担压得弯了,那些挑夫们却兴高采烈的,丝毫没觉得辛苦,因为乐府早就给他们每个人一个大大的红赏封儿,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有个不卖力的? “哟,这王妃的嫁妆这样多啊,不是听说这王妃的家里是咱们小门小户的普通闺女么?怎么嫁妆还这样丰厚?” “瞧你这话说的,你听谁说新娘子是普通人家?”说话的这位是去过迎客来吃过饭的,自然也听说了乐府的一些事情,“你不知道,这王妃家里虽说不是官家,但是却是富贵人家,她们家里在京城里有酒楼还有好些店铺,这嫁妆哪里薄得了?人家那酒楼是京城第一字号的,扫扫都能扫出银子来,还怕置办这些物事儿?” “啧啧,哎呀我的娘哎,我今天可算是开了眼界了,瞧那刚才抬过去的那双面绣的屏风多好看,这早听说这双面绣的名儿,长了这么大了,还是头一回亲眼瞧见。”百姓们凑在一起,乐呵呵的看着热闹说着话。 小桃在轿上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久得快要在花轿上睡着了,突然觉得轿子一顿,停了下来。她知道这是到了平遥王府门前了。喜鹊打开了轿帘,喜娘忙上前扶着小桃的手让她走了出来,小桃刚下轿来便听得一阵鞭炮震耳欲聋的响起来,看见无数双穿着各式鞋子的脚在眼前走来过去,一条红毯直从王府里面铺到外面来,小桃不由的紧张起来,仿佛踏上那红毯便象是步入了另一种生活。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冒了上来,她正迟疑着,却有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掌伸了过来,接替喜娘有力又不失温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感觉着从风翊宣手上传过来的温暖,小桃的心竟然慢慢平稳了下来。她迈出步子,由着风翊宣带她踏上红毯,走到王府的喜厅里。 接下来,她就象个木偶似的,被喜娘和风翊宣带着行礼,对拜,一切都是热热闹闹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不过一会子功夫,她便被带到了新房里去,一坐到床边上,小桃便觉得身下的床单上似是铺满了东西,有些硌得慌,不过她用猜的也知道那定是象征着‘早生贵子’的红枣、花生、桂圆和栗子等物。 小桃听见好多人跟着涌进了新房,有好些声音笑嘻嘻的嚷着要看看新娘子,这声音里她分明还听到十二皇子风秀林和萧十一的声音。小桃觉得有些好笑,她也知道今天是她和风翊宣大喜的日子,今日王府里来了许多朝中官员和皇室子弟,这些人平日里就算对风翊宣多么尊重,但这一天却是可以由着闹洞房的,所以小桃听到风翊宣只是笑着没有说别的。 她正想着呢,就听到喜娘带笑的声音道:“王爷,您可以揭盖头了。” 随着喜娘的声音,一柄绑着红缎带的秤杆伸到了她的盖头下方,轻柔的慢慢的把她的盖头挑了起来。小桃突然觉得害臊,低着头一声不言语,也不好意思去看任何人。就在盖头滑下的一瞬间,她听到屋里此起彼浮的吸气声,她直觉的感到有无数目光正注视着她,她的脸更红了微微的还有些发烫,伴着‘新娘子好漂亮’‘王爷真的福气’的话语,屋里赞美声响成一片。 风翊宣虽然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妻子很美丽,但是今日新娘子打扮的她更是美得让他惊为天人,此刻他眼中的小桃包裹在一堆凤冠和金器之中,雍容华贵且又艳光四射。这样盛妆的小桃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由得看呆了,只是他的小王妃似乎很害羞,坐在那里微低着头,那凤冠比她的头大上许多,难怪她一直低着头,怕不是让那凤冠压得头也抬不起来了吧? 他正自想着,那喜娘早已端来了托盘,上面放着用红线系在一起的两只酒杯,“王爷,王妃共交杯酒啦,夫妻恩爱到白头。” 三百七十六章 花烛夜(尾声)三百七十六 三百七十六章花烛夜(尾声) 那喜娘把托盘端到风翊宣和小桃的面前,周围看热闹的客人们早就起哄了,咋咋乎乎的好不热闹。风翊宣含笑端起那一对绑了红线的酒杯走到小桃跟前,示意她来与自己喝这盏交杯酒。 小桃从出门儿上轿到方才一直头上盖着红盖头,直到刚才盖头被风翊宣揭去,本想瞧瞧她相公今日是怎生一副新朗官儿的模样,只是周围太多看热闹的客人,她虽然平日里是个大方的女子,但这毕竟是大姑娘上轿,两世里头一回当新娘子,不由得就又羞又臊,哪里好意思抬起头来细瞧他,只低着头装淑女罢了。 听到方才喜娘说要喝交杯酒,又见风翊宣已将一对玉杯送到自己面前,便趁势抬起了头来向自家相公望去。只见风翊宣也是一身大红织锦绣金龙宽袖的新郎袍子,腰间横着玉带,头顶金冠束发,整个人显得喜气洋洋,他本来生得就俊美,这一身大红色更给他添了几分喜意,那五官愈发的打眼,一双墨星似的眸子此时温柔得似要滴出水儿来一般。 风翊宣瞧见自己的新娘子瞧他,心里一甜,便朝她笑了一笑,这一笑却和往日里不同,带着十二分的喜悦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在里面,看得小桃是一愣神儿,突然见他又飞快的向自己眨了眨眼睛,竟然是笑得又好看又风骚。小桃素日里哪见过他这种笑容,不禁腾的一下子脸也红了。 周围看热闹儿的众人见新娘子瞧了新郎一眼,便红了脸,便凑趣儿开起玩笑来。小桃脸更红了,头更低了二分儿,想起方才风翊宣那闷骚的笑容,想到等会儿晚上夫妻间的亲密,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儿来,强自镇定着接过风翊宣递过来的玉杯。谁知那玉杯上的红线绑得甚是有技巧,待她杯子在手,那风翊宣端着另一只玉杯靠近,两人脸庞只相距不到半尺之遥。小桃的脸蛋又是一阵爆红,就在此时,风翊宣伸手含笑上前揽住小桃腰肢,让她跟自己又靠近了一些,低声笑道:“夫人,咱们喝了这交杯酒罢。” 小桃轻轻点了点头,红着脸与风翊宣手腕相绕,同时喝了交杯酒。周围众人拍手叫好起来,风翊宣笑着放松了掌在小桃腰间的手,回头对那些人笑道:“你们方才不是嚷着要灌我酒么?还不赶紧出去,凑在这里做什么?” 众客人哄堂大笑起来,都知道这是王爷心疼王妃了,不舍得大伙儿在这里让王妃不自在,有些识趣儿的便笑着到大厅里喝酒去了,只是象十二皇子和萧十一那样与新人平日里便熟极的,便不依,只听十二皇子笑嚷着道:“七哥别忙,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今日里不分大小,弟弟等会儿还要来闹洞房呢。” 还未退出新房的众人又是一阵大笑,萧十一也笑着表示闹洞房怎可少了他?风翊宣走到两人跟前,笑道:“你们两个别得意,莫要忘了你们两个如今也都是有了未婚妻的人,眼瞅着不久也要成亲,若是你们不怕到时候我撺掇了人儿来闹你们的新房,就只管闹。” 他这话说得半真半假,这新房里有妻房的人自是不在乎,但象十二皇子和萧十一这样未成亲的,想想这话还真是这个道理,便嘻嘻哈哈的让风翊宣半推半搡的弄到厅里吃席去了。那喜娘得了风翊宣给的沉甸甸的一个红包,乐得眉开眼笑的也退了出去,只留着小桃的几个丫头在屋里陪着。 喜鹊和画眉两人见屋子里没了外人,便松了一口气,小桃更是觉得浑身一阵轻松。她这时一放松,却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喜鹊便将桌上放着的点心端过来让小桃垫垫肚子,小桃每样吃了两块儿又喝了两杯茶也就半饱了,她也不敢吃得太多,怕真的要闹着上茅厕可够闹笑话儿的。她知道今日闹腾了一整天,丫头们也没吃饭的功夫,便让她们到厨房里去吃些东西再来伺候。 正这时,王府的丫头兰香走了来,她是与小桃主仆相熟的,从今日开始福管家便指了兰香来伺候王妃,所以这兰香便赶着上前伺候。她听说喜鹊等人到现在也没吃东西,便先领着豆儿和小珍两人到厨房去吃东西去了,一会儿再来换喜鹊和画眉去吃。 小桃见眼前只有喜鹊和画眉两个自己的贴身丫头,便让两人帮着把头上那顶沉甸甸的凤冠取了下来,这才觉得脖子轻松了好些,画眉上来帮她轻轻揉捏着酸僵的肩头。外面一个王府的丫头掀了珠帘进来,送来一碗燕窝羹来,说是厨房里的众人怕王妃忍着饿,便现炖了送来的。 小桃让喜鹊拿了散钱赏了那小丫头,方让她去了。小桃端起那碗燕窝羹来吃了一口,一挑眉笑道:“这厨房里还真是细心,从哪里知道我吃这个不爱放糖的?” 画眉笑眯眯的道:“姑娘…不,是王妃,王妃,这你还不明白么?如今这整个王府里除了王爷之外,怕是上上下下都巴不得讨好您呢,别说一碗燕窝,便是您平日里的喜好怕是也有那机灵的打听出来了,咱们好歹也在这王府里养过伤,在晓春阁住了那些日子,打听个消息也不算新鲜了。” 小桃点了点头没说话,因为她瞧见外面进来了三四个王府的丫环,她们先是向小桃行了礼,便脸上带着笑到床边上去收拾了一番,把那些个撒满了床的红枣,花生栗子等物都仔细的收了起来,其中一个丫头还拿了一块白绸铺在了被褥上,然后一个个抿着嘴儿偷笑着退了出去。 小桃瞧到那白绸,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是做什么用的,不由得红了脸。她虽然对这些事情都是心里门清,但是也只是限于纸上谈兵,想到等会儿要实战演练,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跟前儿还是忍不住有三分紧张七分害羞。她便故意跟丫头们说些闲话,转移转移注意力。 过了一个时辰,小桃主仆却听到新房外面一阵喧哗和笑声,知道八成是风翊宣回来,而且好象还跟着不怕死要闹洞房的人。只听外面风翊宣和要闹洞房的众人打了好一阵太极拳,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外面突然哄堂大笑一阵,随着脚步声渐去渐远,那些人却是散去了。 喜鹊和画眉等丫头见王爷回来了,便也都识趣儿的跟他行了礼讨了赏,笑嘻嘻的都退下去了。小桃见一眨眼功夫,这房间里只剩自己和风翊宣二人,便有些不好意思,没话找话儿的道:“你…你回来啦?” 说着,便站起来迎上去,谁知她坐了许久腿也坐得麻了,一站起来却觉得腿一软,便要摔倒,风翊宣一步跨上前来,赶忙扶住她,“小心。” 小桃整个人都靠在风翊宣的怀里,想着自己方才明明是想迎上去找几句话儿说,怎么竟弄得象自己故意的要跟他投怀送抱似的,不由得红了脸不说话。风翊宣瞧着怀里的小娇妻面庞红得象三月的桃花相似,知道她心里害羞的厉害,便忍着笑扶着她坐到床边,大手在她小腿上轻轻揉捏着,微笑着道:“怎么,是不是腿坐酸了,揉揉就好了。饿不饿,我让厨房送些吃的来?” 小桃摇了摇头,觉得他揉着自己腿的手十分温热,腿上的酸麻渐渐散去,便笑着道:“方才饿了,我吃了两块点心,吃了一碗燕窝羹,这会儿子不饿呢,”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耸了耸娇俏的鼻子,笑道:“倒是你,身上有些酒气,是不是只顾着灌酒没吃东西?要不要我去厨房里下碗八仙面你吃?要不就让厨房里弄碗醒酒汤你喝?” “我没醉,不过喝了一点酒,都让四哥和十二弟还有十一他们挡了去了,”风翊宣对她眨眨眼睛,笑道:“不过,不知怎的,我现在瞧着你,却是有点儿饿了,你说怎么办?” 小桃听他话里有话,脸上一红,伸手就在他胸膛前用力一推,嘴角微挑笑道:“我又不是吃的,你少胡说。”说着,便转过头去不理他。 风翊宣一笑,轻轻伸手绕过她的肩头,将她窈窕的身子揽进自己怀里,轻声在她耳边道:“我终于把你娶回家了,这辈子再没遗憾了……” 小桃心里一暖,抬头看他,却正迎上他轻柔落下的亲吻。小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象汪春水软在了他的怀里,慢慢的闭上眼睛,伸手搂住了他脖颈。风翊宣怀里软玉温香抱着,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充实的感觉,他伸出一只手轻轻拉下了大红洒金的床帐,盖住温柔缠绵的两人,慢慢倒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上。 新房内的大红喜烛灯花爆了又爆,把个屋子里映得朦朦胧胧的。小桃的衣衫慢慢散开,任风翊宣温柔深情的吻在她身体上游走,她又羞臊又甜蜜之间,突然想起了两人自相识以来的情景,那一幕幕象过电影似的在脑海中闪现,高傲的他,温柔的他,深情的他…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竟然被她在这个时空里找到,并且相伴一生,这是何等的幸运和幸福。 小桃被风翊宣吻得身子象要着火一般,喘着气靠在他耳边戏谑的轻声道:“我为什么会这样的爱你呢?” 风翊宣笑着把娇妻整个身子抱住,感觉她在自己怀里轻轻打颤,心中又怜又爱,便咬着她粉嫩的耳垂轻笑着道:“因为我是韶然国里最英俊、最潇洒、最聪明、最深情,对你最好的男人,小桃子,你可是捡到宝贝了,还不快好好伺候你的夫君?” 小桃扑哧一声笑出来,刚想说两句俏皮话损损他的厚脸皮,却被他看穿了意图,笑得贼兮兮的低下头来堵住了嘴深吻,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接着便是火热的缠绵…. 小桃的神智被渐渐夺去,难耐的呻吟声轻轻响起,在她伸手紧紧抱住自家夫君的同时,心里幸福的想,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和他这个幸福的家里,该有个孩儿相伴着了罢…… (全文完) PS:亲们,这个文到今天是正式完结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樱桃的支持和鼓励,也感谢大家在过程中给樱桃提出的宝贵意见,这是樱桃的第一篇文,我知道文中还有许多不成熟之处,樱桃会在以后的作品中努力加油做到更好。相信樱桃吧,我一定会让文越来越好看的,不让大家失望。明日开始连载新文,希望亲们继续支持樱桃的新文,继续支持正版订阅,再次感谢大家,深深鞠躬~~~ --(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